阿绥倒是一点也不见外,话里话外俨然把自己和“其他虫”区分了开来,殊不知白兰德防的就是他。
“……不行。”
白兰德吐出两个字,意料之中拒绝了。他想不明白阿绥为什么对自己的翅翼兴趣这么大,但凡对方不那么“热切”,不那么“垂涎欲滴”,他说不定早就给对方看了,何至于藏藏掖掖的。
阿绥热情起来总有种图谋不轨的感觉。
“啊……”
阿绥闻言有些失落,就像一只耷拉下耳朵的小狗,“为什么不可以?”
白兰德没听见他的嘀咕,转身上前和奎克他们一起处理那只雪麋兽的尸体了。这种异兽喉咙里有毒囊,死后如果不及时处理,毒囊破裂后就会蔓延全身,一口肉都没办法吃。
经过刚才那场大战,地面堪称一片狼藉,黑牙派来的十几名星盗已经被雪麋兽顶死了大半,侥幸存活下来的几个也受了重伤,躺在地上哀嚎不已。
阿绥怕血腥味引来别的野兽,只能让奎克他们帮忙背上伤员,一起带着猎物回到了营地。那只雪麋兽体型实在庞大,而且出了名的难缠,可想而知在星盗堆里引起了一阵不小的轰动。
黑牙听闻自己派出去的部下几乎全军覆没,脸色精彩万分。阿绥足足带了将近四十只雌虫出去,怎么别的雌虫都没事,偏偏自己的部下出了问题,该不会是对方故意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吧?!
黑牙完全想多了,阿绥没那么多复杂的心思。彼时他正坐在营地旁边研究那只雪麋兽像刀刃一样锋利的犄角,胖厨子则架起了大锅帮忙烧水煮肉,把别的星盗看得直流哈喇子。
“首领首领,我刚才去捡了一根铁树枯枝,您看这根行不行?能当武器吗?”
“首领,您别听他的,您先看看我的,我也捡了一根!”
奎克他们已经被阿绥刚才在密林里露出的那一手给震到了,再也不见刚才不屑一顾的样子,每只虫都捡了一根木棍过来屁颠屁颠围在阿绥身边,怎一个热闹了得。
阿绥倒也不见烦躁,他蹲在地上帮那些队员一根一根地削树枝,埋头认真干活的模样一点也不见大首领的架子。
白兰德原本在帮忙处理那些肉块,目光不经意一瞥,忽然发现阿绥身旁站着一只灰发金瞳的雌虫,动作停顿一瞬,最后起身走了过去。
“大首领——”
白兰德上前拨开那些围在一起的雌虫,直接将阿绥从里面拉了出来,却什么也没解释,只道:“该吃饭了,等会儿再处理那些树枝吧。”
那只灰发金瞳的雌虫名叫朱利安,如果白兰德的情报没有出错,他才是这些卧底真正的队长。不同于奎克他们的热络好奇,朱利安刚才一直在阿绥身后缓慢徘徊打量,就像一只野兽在研究猎物的弱点,怎么看都是个危险的角色。
白兰德不想让阿绥和他们靠得太近,直接把阿绥拉到了火堆旁边坐着,隔出了一段相当远的距离。
阿绥闻言还以为饭真的做好了,他兴致勃勃往锅里一看,结果发现肉都没开始下锅,不免有些失望:“你骗我,饭根本没做好。”
白兰德把腌好的肉块串到树枝上,递到火堆旁边慢慢翻转,动作看起来颇为老练:“现烤现吃,免得凉了。”
阿绥闲着没事,只好继续低头研究雪麋兽的犄角,他用手里祖传的宝剑削削砍砍,也不知在做什么,片刻后闻到空气中传来的肉香,忍不住动了动鼻尖:“你也会做饭吗?”
白兰德嗯了一声:“萨利兰法的雌虫必须学习烹饪。”
阿绥心想做饭这种事还能强求的吗:“为什么?”
白兰德抬眼看向阿绥,心想这只雄虫是真的不懂还是假的不懂,静默一瞬才道:“因为雌虫婚后必须照料雄主的生活起居,如果不会烹饪的话,很难找到伴侣。”
南部雌虫生性温和,要求对雄主百分百服从,贵族在这方面的规矩不免更严一些。白兰德不仅要学习烹饪,还要学习绘画、插花、乐器,任何可以取悦雄虫的课程他们都必须去学习。
阿绥闻言惊讶“啊”了一声,声音听起来竟有些紧张:“那我也不会做饭,以后是不是找不到伴侣了?”
白兰德闻言不禁哑然失笑:“你是雄虫,不用学做饭。”
就在他们说话间,树枝上的烤肉已经熟的差不多了,白兰德见状用小刀把外面那层肉剔到盘子里递给阿绥,然后把剩下的肉继续放到火上烤,他注视着眼前跳动不休的火苗,低声道:“阿绥,帝都的雄虫什么都不用学,永远会有数不清的雌虫把东西递到他们嘴边的。”
他似乎在感慨什么,但又像是一句无心之言。
白兰德话音刚落,嘴边忽然多了一块肉,他抬眼看去,却见阿绥正在喂自己,眼中带着明亮的笑意:“这个肉好吃,你尝尝。”
“……”
白兰德只好张嘴,把肉咽了进去,却听阿绥在耳畔低声道:“其实我刚才是逗你的,我六岁就会做饭了。”
阿绥从小在山里长大,挑水砍柴什么都做,厨房里的事说不定比白兰德还熟练几分。他语罢捡起地上的树枝,也串了一块肉在火堆旁边慢慢烤,顺便用刷子抹了一点在树根底下发现的火蚁蜜,烤得油滋滋直冒香气。
白兰德见状一愣:“谁教你做饭的?”
阿绥才六岁就要做饭,谁会这么残忍对待一只小虫崽?
阿绥却满怀期待的道:“我告诉你之后,你给我看看你的翅膀行不行?”
白兰德:“?”
阿绥竖起一根手指:“就看一下,一下。”
白兰德:“不行。”
这件事没得商量。
阿绥:“……”小气鬼。
阿绥只好收回视线,一个人坐在火堆旁边继续烤肉,一抬眼忽然发现许岑风站在不远处,连忙对他招了招手:“岑风哥,烤肉快熟了,赶紧过来吃啊!”
许岑风就像个捡漏划水的,平常存在感为零,但到了关键时刻却又无法忽视。他闻言朝着阿绥这边走了过来,接过对方手里的那串烤肉,拉下围巾尝了一口才道:“味道不错。”
就是有点糊。
阿绥又拿起另外一串肉在火上烤了烤,见熟的差不多了,这才递给白兰德道:“你尝尝,很好吃的。”
白兰德闻言在阿绥和许岑风之间打量一番,目光落在许岑风手里的肉串上,微不可察停顿一瞬,最后收回视线淡淡道:“不用,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吧。”
他语罢将手里还没烤好的肉放到一旁,直接起身回了星舰,难免让人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许岑风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的烤肉,又看了眼阿绥,好像明白了什么,不解问道:“你怎么把第一串烤肉给我了?”
这不是故意引战吗?
阿绥却道:“因为那一串烤糊了啊。”
许岑风:“……”
他到底在期待什么,阿绥明明就是个二傻子。
吃完午饭后,阿绥就带着奎克他们开始练功了。大部队先是围着营地四周跑了几圈热身,然后才开始学习鞭法的基础入门招式,阿绥拿着一根黑色的树枝在队伍前方演示,招式凌厉迅疾,破风声不断,把那些雌虫看得目瞪口呆,连眼珠子都不舍得转一下。
海姆那几只雄虫自从被阿绥救回来后,就一直和许岑风住在同一艘星舰里,每天闲得发慌,冷不丁看见阿绥在教这些雌虫练武,心里就像有猫爪子在挠一样,痒得不得了。
海姆一直等着阿绥演练完毕,这才和另外两只雄虫快步跑上前把他围在中间,语气难掩兴奋:“阿绥,你刚才使的那几招太漂亮了,能不能教教我们?!”
阿绥没想到海姆他们也想学,闻言抓了抓头发,颇有些苦恼:“啊?你们也想学武功吗?练武很难的。”
海姆连连点头,并且做了个大力士的动作,颇有些不服气的道:“他们都能学,我们为什么不能学?”
阿绥闻言上下打量他们一番,然后摇了摇头:“你们下盘太弱了,站不稳,想练的话得从扎马步开始,起码两三年。”
海姆闻言诧异看了眼自己的双腿:“我站得挺稳的呀,哪里不稳……”
他话未说完,阿绥忽然快如闪电出招,手里的棍子直接戳中海姆膝盖后方,只听“噗通”一声闷响,后者直接趴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海姆痛呼出声:“妈呀!我的腿!”
阿绥摇头:“你看,我就说你下盘不稳吧,我刚才只用了五分力,还没用力戳呢。”
另外两只雄虫见状连忙把海姆从地上拖了起来,结结巴巴问道:“那……那马步该怎么扎啊?”
阿绥闻言只好把棍子扔到旁边,给他们做了个扎马步的示范:“喏,就像这样,每天扎一个小时,如果你们能坚持五天,我就教你们武功。”
海姆这几只雄虫颇为硬气,否则当初也不敢得罪黑牙,闻言立刻站直身形道:“五天就五天,能有多难,你可不许反悔!”
阿绥乐了,心想这有什么好反悔的,他对旁边正在认真连招的奎克招了招手:“过来,你在旁边盯着他们扎马步,每天一个小时,如果他们坚持不下来,你就向我报告。”
奎克立刻敬礼:“是!大首领!我一定完成您的吩咐!”
在这个强者为尊的世界,实力代表着一切,连海姆这几只雄虫都被阿绥漂亮的招式勾得心痒难耐,更何况其余的星盗,可惜有黑牙和卡洛斯在上面压着,他们也不敢贸贸然投靠阿绥,只能站在旁边眼馋。
黑牙眼见阿绥把那些俘虏收为己用,冷笑一声道:“一根破木棍子能成什么气候,上了战场全都得给我当靶子!”
他瞧不起那些“乌合之众”,自然也就没有放在心上,反而觉得十分荒谬可笑,任由阿绥瞎胡闹去了。
一天时间悄然而过,很快就到了夜晚,白兰德几乎一下午都没出过星舰。
阿绥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就见对方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一样,无意识放轻脚步,然后悄悄掀开被子钻进了被窝。
阿绥的身上带着水汽,每次洗完澡都香喷喷的,白兰德嗅到熟悉的气息,悄然睁开眼,最后又闭上了,什么都没说。
阿绥见白兰德背对着自己,伸手戳了戳他的后背:“白兰德?”
白兰德没转身:“怎么了?”
阿绥却问道:“你一下午都没出过星舰,是不是生我气了?”
白兰德语气平静:“你又没做错什么,我为什么要生气?”
阿绥的举动让人不禁怀疑他平常是在故意装傻:“今天我把第一串烤肉给岑风哥,你生我气了,是不是?”
白兰德闻言终于睁开眼,微不可察皱了皱眉,他不知是不是被阿绥问得无话可说,过了好几秒才吐出两个字:“……没有。”
白兰德一直不转身,阿绥只能靠在他耳畔说话,微湿的发梢轻轻擦过耳畔,带来一阵暧昧的轻痒:“你别生气了,第一串肉烤糊了,不好吃,第二串肉才好吃。”
可惜白兰德没吃,最后都被阿绥一个人包圆了。
白兰德闻言顿了顿:“你没必要和我解释,我说了没生气。”
阿绥不信:“那你给我看看你的翅膀。”
白兰德拒绝:“不行。”
阿绥:“那你就是生我气了。”
“你……”
白兰德第一次发现阿绥就是个无赖。他转身看向雄虫,却见对方正眼神亮晶晶地注视自己,笑起来的时候脸颊有一个小小的酒窝,让人发不出脾气:“给我看看嘛,好不好~”
白兰德顿时没了脾气。他心想如果不给阿绥看,这只雄虫大概能缠着他问个好几天,还不如换个清静:“只能看一眼?”
阿绥闻言立刻小鸡啄米点头:“好,就一眼!”
白兰德迎着阿绥灼热的目光,竟有些说不出的尴尬。他微微抿唇,红着脸在被子里悄悄解开了身上的白衬衫,然后扔到一旁,在被子里翻身趴在床上,露出性感精壮的后背。
白兰德身上的那些鞭痕已经差不多快消退完毕了,他正准备展开翅翼,却见阿绥正盯着自己,忍不住抬手在黑暗中捂住他的眼睛,轻声道:“先闭上眼睛……”
阿绥闻言睫毛颤动一瞬,然后乖乖闭上了,心里有些紧张。他默数着时间,好像只过了短暂几秒,又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最后终于感觉覆在眼皮上的那只手悄然落了下去。
阿绥慢慢睁开双眼,随即被眼前这一幕美得呆在原地,久久说不出话来。
南部雌虫的翅翼被喻为神赐之物,白天惊鸿一瞥已经美得夺目,然而夜晚来看却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柔和与宁静。
林间皎洁的月光透过舷窗倾洒进来,只见白兰德后背多了一双半透明的翅翼,上面遍布着许多细小的光点,每一次轻轻扇动都会引起一阵流光溢彩的变幻,像星辰落入最清澈的河流,像珍珠被月光做成的丝线串了起来,神圣难言。
阿绥无意识屏住了呼吸,然后小心翼翼伸手碰了一下,那双翅翼就像是害羞一般,颤动着躲避了一瞬,连带着白兰德的耳朵也红了起来。
白兰德闭了闭眼,说不清是难堪还是羞耻,只能把脸埋进了枕间。
阿绥忍不住离白兰德近了一些,在他耳畔低声感慨道:“你的翅膀好漂亮,怪不得卡洛斯那个坏蛋想摘下来。”
他语罢又没忍住轻轻摸了一下那双漂亮的翅翼:“以后我和你一起保护它,不能被别的坏蛋抢走了。”
“……”
白兰德闻言一顿,下意识从枕头里抬起了脸,却见阿绥红着脸小声道:“所以你以后不要再给别的雄虫看翅膀了,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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