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泉行宫建在半山腰,队伍抵达的时候已经是申时两刻,行宫里的接侍伺候天子,诸位皇子和妃嫔歇下。其次是高品官员与世家。
黄昏时候,程叙言被人领着进入行宫外围的小院,此时天色已经暗下去,淅淅沥沥下着小雨。
院子里枯枝横七歪八,零星洒落着碎石和土块。几间屋子黑漆漆,没得光亮也看不清屋里的情况,但从屋外来看,屋里估摸着也不怎么好。
领路的下人皮笑肉不笑:“程大人的运气是极好的,其他大人们都没有独座小院,你独独有。既然您到了,小的告退。”
“等一下。”卓颜冷下脸:“晚饭呢,热水呢?”
下人踢皮球:“程安人,小的也不清楚,等会儿小的去问问管事。”说完他就匆匆走了。小院里静悄悄,衬的淅沥沥雨声格外清晰。这里什么都无,更别说伺候的下人。
白术担忧的看着自家姑娘,她张嘴想说什么,但又顾忌姑爷。
她家姑娘好歹是郡主之女,若是计较的话,行宫的下人也是要吃挂落。
白术低声道:“姑娘…”
她想将卓颜叫到一旁去商量,但卓颜看出她的想法,摇了摇头。
行宫的下人不像皇城,管理并不严谨,况且他们今日初到行宫,此时闹起来只会让上头对他们不悦。得不偿失。
时明四下张望,见正屋的瓦片都松松垮垮,还有枯枝砸落,他眉头紧蹙:“叙言哥,现在怎么办?”
程叙言:“先整理。”
他们这个小院的地理位置也不好,背后和东面双面环山,枯叶堆叠,雨水打在枯叶上发出一阵一阵响声。
唯一庆幸的是现在是冬日,若是夏日少不得蛇虫鼠蚁。
程叙言解下官袍,让时明撑伞守着卓颜和白术,他举着火折子一脚踹开屋,屋内的扬尘顿时扑面而来,还有窸窸窣窣的声音,程叙言眸光一利。手中的石头寻声而去,砸死好几只老鼠。
他简单清理一遍,又借着旁边山崖爬上屋顶,将其他屋子的瓦片揽过来补在正屋和旁边的耳房。
风呼呼吹,风里夹着细雨,又湿又寒,卓颜心疼坏了,但又不敢出声,免得惊着丈夫摔下来。
程叙言动作快,一刻钟后重新落地,他身上的衣衫都浸湿了,他道:“现在进屋罢。”
白术和时明手脚利落的收拾,卓颜忙取下身上的斗篷要盖在丈夫身上,却被程叙言婉拒。程叙言道:“我动着呢,不冷。你把斗篷裹好,别凉着。”
程叙言出得正屋,不多时将其他屋子的门挨个踹开,挑挑拣拣拿出些能用的东西。
轻微的卡擦声,屋内点起火堆,橙色的火焰顿时将黑暗驱散。
时明定睛看去,发现是破烂的桌椅凳儿,他乐了,“那些鳖孙肯定没想到我们有法子。”
雨水接的差不多,刚好木头也烧成木炭,程叙言用木炭先过了一遍雨水,随后再将水烧开饮用。
时明从他们马车内拿来被褥和干粮。这个时候时明不得不感叹嫂嫂想的太周到了。
窗户有些破,程叙言在修补的时候顿了顿,这个痕迹,明显是临时被人暴力破坏的。
这个破旧院子,没有下人使唤,是因为有人在背后针对他。
程叙言垂下眼,兵来将挡,他接得住。
半旧的屋内火光明亮,升腾起阵阵暖意,众人围在火堆前取暖进食。白术稀罕的看着程叙言和时明。
这么恶劣的环境,姑爷和时小哥居然迅速改造并适应,心态真好。
外面的
雨愈来愈大,寒风呼呼吹,破旧的窗户发出轻微的响声,但屋内安稳温暖,明火驱散一切负面事物,众人都很安心。
程叙言将水递给卓颜,“饼子有点干,喝点水别噎着。”
卓颜弯了弯眉,接过水后用手帕给程叙言擦脸。
程叙言温声道:“没事,我等会儿洗洗就好了。”他听着外面的雨声,心里有些庆幸,若非这雨,他还得费心去寻水源。如今倒省事了。
用过食物后,程叙言用热水快速洗漱,换上干净衣服后钻进被窝。
程叙言揽住妻子给她温暖,“安心睡,一切有我。”
他年轻力壮,身体像个火炉,卓颜本来有些泛凉的身体一下子暖和起来。
隔壁耳房,时明往临时找来的火盆里又添上木柴,火光下他笑容充满活力:“白术姑娘且歇着罢,守夜有我呢。”
白术摇头:“若是半夜姑娘唤我,我睡下就听不见。”
“没关系,到时我叫你,睡罢。”时明道:“不然明儿你可没精神,更办不好事。”
时明在程家喜形于色,但不代表他在外面也是如此。他这些年的磨砺不是假的。
既然有人存心刁难他们,现在恐怕只是开始。
雨幕中,一座雅致的小院灯火通明,太子轻轻点着桌案,眉头微蹙:“这么大的雨……”
心腹犹豫:“殿下可是让人过去瞧瞧?”
太子沉默,少顷道:“再等等。”
相似的一幕发生在另一座院子,不过心境却不同,五皇子眯了眯眼,这么大的雨,这么冷的夜,程叙言不去掉半条命才怪。若是运气不好,程叙言恐怕都得交代在这儿。
上次的帐,他总要跟程叙言算的。没有人敢那么坑他。
然而五皇子预想中程叙言夫妻凄风苦雨的情景没有出现。
次日,管事慢悠悠的走进小院,料想程叙言八成受寒发热,他来的目的正是为此,并且压住消息,不让程叙言寻医。
若是程叙言病死在这儿,到时候天子知晓也只会嫌弃晦气,不会过多追究。
而他们能得到一大笔赏银,多好的美差。
跑调的小曲儿隔着院门传进来,管事大步往里走,甚至连一副紧张样子都舍不得做,悠悠唤:“程大人呐”
“你……”他声音突然卡壳。
管事不敢置信的望着面色红润的程叙言,“你,你…你怎么没事?”
“放肆!”时明喝道:“你一个小小管事,居然敢诅咒我家大人,活的太松快了你。”
管事顿时垮下脸,阴阳怪气:“是哟,老奴也是第一次接待程大人这样的官员。实在没经验。”他上下打量程叙言一眼,目光间是□□裸的鄙夷。
忽然他眼前一花,脸上剧痛,还没反应过来又吃了一巴掌,时明本就憋着气,此刻得到叙言哥的示意自然不会留手。
这个鳖孙,居然这么欺负他们。
时明虽然懒散,但到底跟着程叙言练了几年拳脚,下手十分刁钻,一盏茶后那管事躺在地上痛得直抽抽。
管事忍着痛恨声道:“程大人,你这般殴打我,不怕我上告吗?”
程叙言神色淡淡:“请便。”
管事一梗。
正如程叙言他们不敢闹大一样,管事同样不敢闹大。程叙言的确是微末小官,可将人安排在破陋小院怎么也说不过去。到时候再顺着查一查,管事受的惩罚可比现在多多了。
管事脑子转的快,很快明白关窍,再对上程叙言云淡风轻的脸,心中恨极。他强撑着站
起来,冷笑:“程大人,年轻气盛会吃苦头的。”
时明反手一巴掌将他扇倒在地,管事再不敢多言,忙不迭跑了。
白术忧心忡忡:“姑娘,这样好吗?”
卓颜看得透:“阿明不揍他,那管事也不会善待我们。”
既然如此,还不如出出心中恶气。对付小人,就得比对方更蛮横。
晌午时候时明找到厨房,他要提饭却被人拦住。
厨房的管事婆子黑着脸:“饭菜已经供应完了,你回罢。”
时明指了指灶台上刚出锅的热菜,“我瞎还是你瞎。”
管事婆子视若无睹:“那是其他大人的。”
“呸。”时明啐了一口,推开管事婆子,拿了饭菜就走,其他人想拦却被他踹翻在地,时明嗤道:“满身肥肉就这点力气,呵。”
他光明正大的提着食盒走了。
厨房里其他人面面相觑,“方妈妈,现下怎么办?”
方婆子怒了:“我去找周大管事,我还不信制不住一个小小京官。”
周大管事正在屋里哼哼唧唧抹药,方婆子来时撞个正着,她大惊失色:“大管事,您这是怎么了?谁干的?”
“还能是谁!”周管事一通大骂。然而听闻方婆子的话,周管事面颊剧烈抽动,双眼喷涌着怒火:“姓程的想压地头蛇,做梦。”
愤怒中他忽而平静下来:“你过来,听我的……”
一番吩咐后,方婆子脸上的怒意散去,带了忐忑,“这样行吗?”
周大管事一张脸青青紫紫,堆叠的皱纹中都带着狠意:“那位本来就要他的命。”
入夜后,万籁俱静。
周围黑漆漆一片,这样安静的环境下,稍微有动静就能知晓。程叙言坐在屋中等着。
少顷他眸光一暗,来了。
夜色中,两个身形矮胖的男子在小院外鬼鬼祟祟。
他们一阵摩挲,有明显的液体声响起,不多时夜色中亮起一点烛火,映出一张扁平的麻子脸,对方狞笑一声,将火折子扔向不远处。
火势瞬起,然而他们刚要逃跑却被绊了一跤,有滑溜溜的东西浸在身下。
男人摸了摸,随后脸色大变:“快跑,是桐油!!”
然而已经晚了,火势蔓延至他们身上,夜色中传来凄厉的惨叫。
小院火光冲天,在夜色中十分明显,人们天然恐惧火情,止不住惊慌。
天子听见外面隐约的骚动,叫来江平德询问。
“火势?”天子沉下脸:“立刻去查,朕才来行宫第二日便生出乱子。”
于是程叙言夫妻,周大管事,以及放火时“没及时跑掉”的两个歹人被带到大殿,两个歹人身上还有轻微烧伤痕迹。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模式。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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