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91 章
◇
◎占有欲望◎
回到石洞, 顾锦棠连啃两个果子才平复颤抖的心跳。
接下来的几天，周奚舟都没找到机会和他单独相处。
有灵马加入，耕地开垦进度一下子拉快, 一个草原农场的雏形出现。
接下来便是种什么的问题。
上古时期遍地都是灵植，如今许多灵植枯萎，便是灵气不足的原因, 犹如普通植物因缺水而死去。
剩下的野草野花, 则取代曾经的灵草遍布于大陆，并不受灵气匮乏的影响。
眼下有两个办法，要么种灵植, 不一定会成功，要么从没有灵气的植物里培育新的粮食, 难度也不低。
灵吾族里也分成两派, 争论不休。
一派认为：“当然选灵植！和灵植灵果的天然美味比起来，那些没有灵气的植物根本就是野草！甚至填不饱不饱肚子！”
另一派则谨慎表示道：“天地之间灵气衰竭已经是不可阻挡的大势, 这种情况下灵植怎么种得活？不过浪费时间而已, 趁早适应没有灵气的食物吧！”
两派吵得火热，争不出个结果, 便一致看向「王座」上。
满石洞的唧唧啾啾声忽然安静, 头顶火凤羽的雪白灵兽一顿, 抬眼望向众下，似是刚回过神。
不想再陷入回忆的场景, 顾锦棠晃晃脑袋, 发出一道稳重冷静的……啾啾声。
“我选择都要。”
清晰的啾声在石洞里回荡，底下仰头望着「王座」的灵吾族兽一静, 紧接着爆发出狂热的欢呼。
他们的王就是有魄力！
王者风范！
顾锦棠头顶跟着晃动的凤羽, 显得异常可爱。
……
种什么的问题解决了。
不论从口感, 还是从营养上来说，灵气滋养的果实都要更胜一筹。
灵吾和许多灵兽之所以会消失，便是失去灵气后逐渐衰竭。而有的灵兽适应新的植物，活下来以后，逐渐转化成普通的动物。
所以两种植类都能作为食物，而且比单一的种植更有保障。
顾锦棠知道这个世界后来会发生什么，一开始的想法便是尽可能多囤粮食，他想避免曾经出现过的结局。
落实到具体的选种上，又有许多讲究。
顾锦棠和从没接触过种植，挖来一颗喜欢的果树便要往地里种的族兽不同，脑子里现代化的种植知识帮他迅速筛选掉不合适的品种。
种植周期长的，不要。
产量低的不要。
吸收大量灵气的不要，难吃的不要，种子少、稀缺的不要……
最后，从大量的植物样本里只挑选出几种合适的植株，生长所需灵气少，长得快、产量不错，关键是味道好。
好吃是选作种植的重要指标——灵吾族兽强烈认同。
对普通植物的要求则低一些，至少在美味这一块，普通植物没办法和灵植相比。不过顾锦棠有信心通过选择育种、杂交技术，让它们一代比一代更好吃。
灵吾族兽纷纷出动，以顾锦棠挑出的几种样本为鉴，到处去寻找幼苗或种子。
天狐们也没能闲着，都被周奚舟威胁去干活，消极怠工还得挨揍。
马仔们则有生以来头一回住进马圈，紧邻河流，水草丰美，大大打消了它们对拉犁工作的怨气。
顾锦棠的意思是打工就让他们住好点，不然怕哪天跑路了，还耽误种地。
这天，灵兽们分工明确，在田间地头各自工作。
周奚舟趁着送灵草，好不容易把顾锦棠堵住。
“你为什么躲着我。”他磨着牙，咬牙挤出这句话。
顾锦棠坐在族兽为他打造的石台上，头顶还有一把遮阳伞，都没周奚舟身上冒的寒气降温。
他一愣，不自然地撇开视线：“仙君误会了，我没有。”
“你没有？”周奚舟气得扯一下嘴角，抱起手臂凉凉道，“是，你没有，你只是早中晚餐都不等我，走路不要我帮忙，睡觉不要我暖床，还不拿正眼看我！”
顾锦棠被他说得脸颊爆热，幸好如今的模样看不出来！
什么暖床，明明以前只是拿他的毛尾巴盖被子！很纯洁的取暖！
说得那么大声，搞的地里那些天狐看他们眼神都震惊了，不知道脑补些什么。
“已经五天了。”周奚舟说完沉默了一下，仿佛在想什么，然后抬起手撑着顾锦棠身后的石壁，欺身靠近，“我……”
当顾锦棠以为他又要做些什么过分的事，周奚舟语气酸酸地小声道：“我那天不该强亲你，对不起。”后面三个字说得飞快。
这就是一时爽完的下场。
顾锦棠骨子里也是欠得慌，从来不可一世的狐仙居然也会道歉？心中仿佛有个小人一下子立起来，随口便来句：“你说什么？”
“对不起！”又是飞快一句。
“再——”
“你再说试试？”周奚舟黑着脸，咬牙切齿。
这家伙还顺着杆子往上爬，无法无天了。
顾锦棠忍不住发出轻笑，被困在他胸膛与石壁之间的身体也放松下来，之前的别扭和尴尬在此刻消失殆尽。
小灵兽站立起来，可爱的模样让周奚舟想撸，不过这回他忍住了。
周奚舟直起身，抱着手臂靠在石台侧，一脸的高贵冷艳。
顾锦棠想了想才说：“仙君，看看现在的您和我，天狐和灵吾是天敌。那天的事，我并不怪你，兴许是……是受到灵兽本性的影响，才会如此。”
周奚舟猛然回头：“你什么意思？”
顾锦棠说出这几天自己想到的解释：“天狐对灵吾有天性的狩猎兴奋，所以那天，你才会那样吧？”
那样失控地亲吻他。
周奚舟难以置信地道：“你当本仙是什么人？当然不是！”
他修行数千年，早已脱去野性，怎么可能会被区区狩猎的本能影响到心智！只要他不想暴露，天底下还没人能发现他的狐狸真身。
顾锦棠疑问：“难道你不是看见我变成这副样子才变得兴奋吗？”
从在天狐洞窟开始，他看见变成灵兽的自己就有些反常，眼神都和以往不一样。
“……”
周奚舟瞬间哑火。
当看到顾锦棠变成小小软软的灵兽，他确实有一种想把它含进嘴里、囚在身边的冲动，然而那和食欲无关，完全出自于……
作祟的占有欲望。
占有他的本能。
周奚舟敛起神情，当他正经起来，一张脸俊美高冷：“若是为区区狐狸野性影响，本仙数千年的道行岂不是白修了。”
声音也变得平静。
得到否定的回答，顾锦棠心想，我总不能说「啊对，你白修了，这都几千年还迎来叛逆期」，仙君怕不会当场吃了他。
但不是受狐狸天性的冲动，那不就是……
因为喜欢？
仙君真的喜欢他啊？之前告白来得太快，他一直处于不真实之中，甚至有种置身事外的感觉。
现在一下子落到了实处。
顾锦棠一瞬间有些不太冷静。
周奚舟神情莫测，两人之间的气氛似有若无萦绕着不单纯的气息，连风都是轻的。
顾锦棠：“……”
周奚舟：“……”
一只头顶草帽的天狐路过：“族长，那块地还要不要浇水？”
……
顾锦棠舒着气，说要去田间管理后匆匆离开。
天狐小弟还弄不清楚状况，周奚舟看它一眼，神色清冷高傲地离开。
没眼色。
不过应该没被发现吧？
周奚舟眼中闪过一抹心虚，一定不能让小道士知道，自己竟然有那种、那种过分的欲望。
于是他抿紧唇，加快离开的步伐。
一路上见到此景的灵兽一声不敢吭，缩着头躲到一边，这是谁惹老大生气了？
顾锦棠没诓他，是真的田间管理，指导种地去了。
天地间虽灵气枯竭，却也不是短时间内能消失殆尽，地底下一些灵矿还储存着灵气，只不过大多数灵兽无法像朱鸾一样能消化灵石，将其中的灵气吸收罢了。
凭借灵吾族寻宝物的天赋找到一条灵矿后，顾锦棠指挥开采，用灵石改善水源，又布阵为农田增加灵气浓度。
在一番操作下，农田里的灵草很快催发出芽。
天马耕地运输，灵吾除草施肥，天狐被派来浇水除虫，灵鹿被雇佣巡视农田，灵兽们眼看着成片的作物疯长！
口水都要流到地上！
可惜灵吾的王说还不到收获的时候，第一批农作物要等待充分成熟，它们还需要继续精心照料。
这天，顾锦棠巡视农田，查看之前布下的阵法。主要是看阵眼是否完好，灵石需不需要补充，几个点走下来，顾锦棠却发现灵石中的能量还有大半。
他找来属下查看农志日记——就是一些记在树叶上的简单符号，发现从作物进入抽穗期开始，阵眼上灵石的更换便停了。
但农田里的灵气浓度不见减少，这是怎么回事？
顾锦棠每天都会来感受阵法中的灵气够不够作物吸收，如果有异常，他第一时间就发现了。
现在农田里的作物进入成熟期，散发的植物清香令人陶醉，一眼望去青绿可爱，灵气逼人，不能更好了。
经过观察，顾锦棠得到一个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的答案。
灵草吸收灵气，生长过程中也向天地之间回馈灵气。
作者有话说：
小棠担心仙君会当场吃了他；
却没想过担心是以哪种方式吃；
哈哈；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顾云归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尔玉 15瓶；老实孩子 10瓶；
啵啵啵——
第92章
☪ 第 92 章
◇
◎答应我一件事◎
山川、草木、河流, 万生万物以渺小自身回报天地。
多年前灵兽们迎来一场浩劫，从那时起灵气日渐稀薄，直至今日, 这片大陆不再适合灵植灵兽生存。
但灵气不会就此从大地上完全消失。
顾锦棠去过现代地球位面，打坐运行周天时吸纳的灵气少归少，却是真实存在的。这就说明过去的成千上万年里, 这世界还在产生灵气, 只是极为微弱罢了。
发现农田里种植的灵草散发丝丝灵气，顾锦棠竟不是太意外。
光这一片农田种植灵草的密度，比野生的时候扩大十倍不止, 何况还有聚灵阵的加持，难怪灵气不降反升。
天空碧蓝如洗, 几朵如雪的浮云飘在农田上空, 洒下细细雨丝。
几只灵鹿在田间跳跃，发出呦呦的鸣叫, 欢快沐浴雨水的被泽。
这种灵鹿来自大泽, 天生自带降雨驭水的技能，被顾锦棠一眼相中来负责灌溉, 也算专业对口了。
灵植经过水汽润泽, 叶片在雨后呈现出无比翠绿的旺盛生命力, 灵气更加浓郁，在农田上方出现一道漂亮的虹光。
小小一片农田, 宛如洞天仙境。
平原上的灵兽发现这块种满灵植的土地, 这儿不但有许多灵草，水源也尤为甘冽, 特别适合一些食草类灵兽栖息。
方圆百里之外的灵兽都受到吸引, 不断向农田靠拢, 想来吃一顿免费自助餐。如今灵草遍地枯萎，这几块农田犹如沙漠上的绿洲，让灵兽们充满渴望。
未开灵智的动物也随着本能向更丰美的水草地迁徙，而捕猎者随之而来。这些天顾锦棠算是开了眼，见到一整个大平原奔徙的盛况，大小动物形貌奇特。
原本天狐族对被逼迫种地颇有微词。
想想它们堂堂狐族，竟然替食物链种粮食，没日没夜地照料农作物，活得像个笑话！提起一心只有灵吾王的老大时，嘴角都不自觉向下撇一撇。
老大可能是脑子坏了吧。
现在可不同了，天狐每每见到周奚舟，都要暗地里夸一句：老大不愧是老大，真有先见之明！
周边草原动物增多，让它们捕猎更加容易，这些天狐心里才那么高兴。
尝到甜头之后，对顾锦棠的态度立刻转变得非常讨好，一点都看不出曾经嘀咕他带坏它们老大。
不就是种田么？它们爱种田！
……
来的灵兽多了，自然有些胆子大的，或者不知道这片地有主的，在巡卫灵鹿离开的间隙闯进农田里偷吃。
这让顾锦棠不得不布置更多的巡卫在农田周边，还要能打架的那种——许多灵兽凭着武力硬抢，在他们的世界观里，还是强者为尊那一套。
跟它们讲道理？除了天生性格温和的一派灵兽，其他谁也不觉得争夺食物有错。
打不过又偷吃不到，那也还有办法，要么拿灵石来换，要么给农田的主人——灵吾族的王打工。瞧瞧，天马和灵鹿的日子就过得不错，每天都有饲料。
要是打歪主意，想直接干掉灵吾的王自己霸占农田，那是不可能的，它身边有一只强大的狐族妖兽，实力神秘，脾气还特别大，草原上没有他的对手。
于是，顾锦棠手底下多出一批打工灵兽。
灵吾族兽万万没想到，武力值并不强的它们有一天也能成为这片陆地的一方霸主，让许多强大灵兽争着为它们种地！
一切起源于农田里的灵植，实在是太美味了。
换作被篱笆拦在外面的是它们，也会忍不住去偷吃！幸好这是它们的王。一时间，灵吾们感觉到无比畅快。
继灵吾之后，天狐是农田外所有灵兽艳羡的第二个对象。
天狐们感觉很不错，也不吵嚷着要回狐族洞窟，反而跟其他同事攀比起来，装作不经意地在顾锦棠面前抱怨竟然不如马仔待遇好，还说灵鹿一族把它们浇水的工作给抢了，实在太过分。
甚至撺掇老大吹枕头风，说什么要小心外头的灵兽别有居心，抢了他在顾锦棠身边的位置。
顾锦棠听说这事，一脑袋黑线，心说当初把浇水的活儿丢给灵鹿，你们不是很高兴的嘛？
周奚舟抱着胸淡淡表示，你自己看着办吧。
“那我就，看着办了？”顾锦棠试探道。
周奚舟轻飘飘瞥他一眼，从鼻腔里发出一道冷哼声。
“……”
顾锦棠一脸无语，咱们能不能多点真诚，少一点口是心非？
第二天，顾锦棠拿出一份为天狐量身定制的宿舍方案，考虑到它们喜爱独居的习性，天狐的居住地做成一个个单独的树屋。
对此，天狐们表示非常满意，舒舒服服拎着家当住进新家，不忘吹捧一波老大的地位稳固。
肉眼可见的变化，是灵兽们种田更卖力了。
头一茬灵植快进入成熟期，田间管理的工作变得相对简单，主要是看守好农田防止灵兽偷吃。
顾锦棠座下的灵兽们就像积年老农民，对自己的作物宝贝的不得了，天天盯着采收的那一天。
这期间，顾锦棠也跟着在地里跑，有天晚上忽然发起热。
灵吾小小的身躯蜷缩着，头顶火红的羽毛无力耷拉下去，它无意识发出难受的叫声，随便一碰都能感觉到身体滚烫。
不止周奚舟守在一旁，这些日子以来靠着他才没饿肚子的灵兽们纷纷聚集在洞口等待，不愿意离去。
“怎么回事？”周奚舟化作人形，布下一个小小的灵气阵法，稍微缓解他的痛苦。
这些日子见王和天狐说话，灵吾长老对周奚舟能沟通本族已不奇怪，回道：“我们灵吾一族一生要经历三次生长，过程皆是如此。您不必担心，王他是长大了。”
周奚舟轻轻抚摸它的背脊，发觉它浑身不停地打着细颤，自己也跟着心一抖。
怎么可能不担心。
“还要多久才能好？”他问。
长老迟疑道：“这……吾等不知。”
周奚舟怀疑地看着他，脸色都有些黑，语气不是很好的样子：“老头，你活这么久怎么会不知道？”
可怜长老吓得一抖，雪白的长胡子也跟着颤：“是真的不知啊，这，短的数天，长的月余，每个族兽的情况都不一样。”
“王天赋出众，兴许明后天就能好？”它不确定地说。
周奚舟眼神变得危险，要不是顾锦棠此时出现点反应，他差点就要开口怒喷这些灵吾一点都没有责任心。
它们就这样照顾幼兽？怪不得变成稀缺灵兽！
“仙君，我不要紧……”
雪团似的幼兽发出虚弱的啾声，它已经没有力气说话，顾锦棠在用神念和周奚舟交流：“你答应我一件事。”
脑袋被高热影响得糊里糊涂，神念传递得断断续续。
周奚舟被他一句话震动心神，从手到身体都僵硬了，迟缓地俯身靠近：“什、什么事？”
这种时候请求他，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事，难不成是、是关于他们两人之间的……
心跳为这个猜想加快，他抬起眼望着雪白幼兽，瞳孔中倒映着它濡湿的眼尾和泛红的鼻尖，摒住呼吸聆听。
顾锦棠闭着眼，低弱出声：“如果我昏迷不醒，拜托你……”
周奚舟有些紧张。
顾锦棠：“带他们把地里的粮食收上来，不要错过采收期！”
周奚舟：“……”
作者有话说：
种田人，种田魂！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幸福號 10瓶；流画清泷 1瓶；
谢谢呀！
第93章
☪ 第 93 章
◇
◎张嘴◎
交代完最重要的事, 顾锦棠放心地晕过去。
视线变得模糊时，依稀看见周奚舟一张逐渐扭曲的脸，心头的疑惑一瞬而过。
他怎么好像不太高兴？
……
灵吾族兽看上去如小羊羔大小, 幼兽与成年族兽体型相差并不大，判断它们是否成年，最好的办法是观察尾巴长短。
灵吾族一旦尾巴长到自身体长的两倍, 就意味着进入成年, 可以去追求配偶。
之前，顾锦棠并没注意自己还有一截短尾巴。因为幼兽的尾巴只有小狗那么点，扭头都咬不到, 何况他压根就没想过「咬尾巴玩儿」这种幼兽都喜欢的游戏。
如今出现生长期发热，正是要长尾巴的预兆。
顾锦棠昏迷三天, 幼小的灵兽不时抱着尾巴嘤咛, 丝毫不见好转。
相比于周奚舟寸步不离守在一旁，灵吾族兽和长老显得淡定许多。
长尾巴嘛, 是会痛一点, 前辈们都是如此熬过来的。
“吾等一族，自出生十年始生长一次灵尾, 王此番醒来灵力增长, 乃是好事。”长老劝道。
这三天里, 周奚舟几乎不停歇地用灵力安抚他。做到这种程度，灵吾族兽都要感动了。
“出生第十年？”周奚舟手下动作一顿, 脸色肉眼可见乌云罩顶, “你不早说？”
第一次见它时还被一脚踢得翻几个跟头，走路都走不稳, 怎么看也不到出生十个年头的样子吧？
长老慢吞吞说：“虽然王才诞生三年, 对他来说现在长尾巴有些快了, 不过王的天赋出众，长尾时期和族中吾等不同也属正常。”
它倒是对顾锦棠异常有信心。
周奚舟忍不住有些焦躁。低头看顾锦棠抱着小尾巴不放，停下输送灵气的动作，把一颗鹅蛋大小的灵石塞进它怀里。
冷玉一般的石头触及有丝丝凉意，幼兽将脸颊都贴了上去，神情有些许缓和。
长老不了解实情，万一是因为他们的到来发生差错才提前出现生长热，顾锦棠还能顺利度过吗？
周奚舟自然不会让他出事，但也不想看他受苦。
相伴几个位面，顾锦棠身体好得从来没生过病，像现在有气无力躺在石榻上是头一回，仿佛失去所有活力。
要不是自己把他带来……
周奚舟心中暗骂两句，倏地站了起来。
灵吾长老不明所以，望着他接下来要怎么办。
周奚舟来回踱几步，似乎在思考，忽然冷着脸转头问他：“这么多年，你们族中难道没有发现什么缓解的办法？”
顾锦棠再发热下去，他身上的低气压怕是能杀人了。
长老看他的脸色，老胡子微微颤抖：“似、似乎没有听说……”
听他的意思，灵吾一族像是天生放养，能不能活下来全靠命大，竟连一味治疗草药都没有。
周奚舟眸色一沉，声音微低：“我出去一趟，接下来你们照顾好他。”
他似乎要离开一段时间。
长老一时惊讶，眼睁睁见他把一大块注满灵力的灵石放在王的枕边，长腿一抬便要离开。
这时，它忽然想起什么，颤巍巍叫住周奚舟：“慢着，慢着！”
周奚舟回过头，任谁都看得出来他没有多大耐心。
“在北方雪山凌天峰上，有一种生长在山岩里的灵草，天性极寒，或许可以……”
……
四肢绵软无力，身体像架在火炉上炙烤，只有本能地紧紧抱住怀里沁凉的石头。
顾锦棠终于有力气睁开眼睛，得知已经过去好些天，惊讶于时间过得这么快。
明明只感觉沉沉睡了一觉。
“仙君……他呢？”喝了口水，顾锦棠半撑着眼皮环顾石洞中，没见到周奚舟的身影，“出去了吗。”
长老得了周奚舟的命令，不敢离开半步，是以顾锦棠一醒他就发现了，赶紧喂了水。
见王醒来第一句话便是关心那位大人的行踪，灵吾长老不由叹气。
不同物种怎么谈恋爱啊。
再说，王还不到求偶的年纪呢。
它怜爱地看一眼王，回道：“狐族的大人听说北方的雪山有一种灵草能帮您缓解痛苦，独自前往寻找去了。”
顾锦棠不太灵醒的头脑像过一盆冷水，顿时清醒几分。
他眼睛睁大，张了张嘴：“去了几天？”
长老说：“今天是第七天了。”
顾锦棠重新躺下，脑海却没法像往常一般平静下来，念几遍《清静经》也不管用。
仙君这时候在哪，还在雪山上找灵草？
这里灵气稀薄，即使周奚舟身为数千年修行的大妖也会受到影响，犹如鲲鹏困于池塘，难以施展修为，去雪山上找灵草并非想象中容易。
凌天峰方圆八千里风雪肆虐，白雪茫茫，在冰天雪地中寻找一株罕见生长的灵草，堪比大海捞针一样难。
想到周奚舟进入雪山七天七夜，没有一处遮身挡风的地方，顾锦棠一闭上眼睛只期盼他快点回来。
还要狠狠凶他一顿！
明明答应好替他照看农田里的粮食，却一个人跑到雪山里去，当自己是北极狐么？！
顾锦棠这次没再睡熟。
到了半夜，石洞的门帘忽然被掀开，一股夹杂着冰雪冷冽气息的风吹进来，将守夜的灵吾冻得一激灵。
它瞪大眼睛看向来人，正想喊出声，被那道身影一抬手制止。
守卫悄悄出去，放下漂亮玉石串成的珠帘。
石洞里，硕大的宝珠亮着莹莹光辉，月光一般洒满室内。
这些宝物都是灵兽们拿来同顾锦棠换灵草的，也没什么特别作用，被他当照明灯摆在巢穴里。
周奚舟此时却满意那些灵兽送上来的东西，恰到好处的皎洁清辉浅浅铺在石床上，上头呼吸清浅的雪白灵兽轻得像一捧雪，颤动的睫毛漂亮得不像话。
他勾起唇角，墨眉张扬地斜飞，掀起衣袍坐到石床边，没让衣服上雪落到灵兽身上。
一低头就对上一双乌黑水润的眼睛。
……
带着雪山味道的冷风吹进来，顾锦棠浅眠中放松身体。
这股气息让他感到舒服，就在意识快要进入更深的黑暗时，那股冷冽、干净、肃杀的冰雪气息靠近了他身侧。
像一个雪人伫在那儿，散发阵阵寒意，让他忍不住想挨近一点。
比如丢下怀里不够凉快的灵石，腾出双手去拥抱他，用脸颊蹭蹭他，一定很舒服。
他甚至还战胜疲意，睁开了眼睛。
眼前当真是坐着一个雪人。
他从头发，到肩头、身上的衣服，全身覆满白雪，连眉间也染上雪色，唯独一双眸子却漆黑明亮。
看到周奚舟的这一刻，顾锦棠还当自己在做梦，直到他掀开衣服，从怀里取出一个小木盒子：“冰凌花，看，我找到了。”
周奚舟兴高采烈，见顾锦棠醒了，眉毛扬得快飞起来：“这东西太不起眼，找的本仙眼睛都快瞎。幸好我聪明，先把那一片本土的灵兽打服，让它们带路……”
他喋喋说着途中经历，一脸的春风得意，好似干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顾锦棠一时间有点呆，愣愣地问出一句毫无浪漫的话：“你冷不冷啊？”
他跪着前肢，支撑自己站起来，不想身体没力气，一下栽倒到周奚舟身上，
周奚舟撑着下巴，一脸得意：“为了感谢本仙，以身相许？”
顾锦棠：“做梦来得比较快。”
靠，就不该对他心软。
周奚舟把它抱起来，还不忘把身上的雪拂去，以免沾湿幼兽的皮毛，心情很好地哼着调子道：“本仙怎会畏惧区区风雪，只不过怕这朵花化开，着急赶路回来罢了。”
到底是怕灵草化了，还是其他的，他怕是不会坦白了。
即使衣服上的冰雪已经消失，顾锦棠贴在他怀里，也还能嗅到那股冰峰冷肃的气味，无端地令他神经放松。
“在里面？”顾锦棠视线垂向小木盒，有些好奇，“长什么样子？”
周奚舟哼道：“自是不同凡响。”
木盒里是一朵白到几近透明的冰凌花，这种花只在极致严寒的山巅绽放，破冰而出，性寒无比。白色花瓣层层叠叠如轻盈纱裙，点缀一圈淡紫色花蕊，在冰雪中开放时极美。
也极难采寻。
锁在木盒里，又用灵力封住防止灵气外泄，顾锦棠看到时花朵还如刚采下来一般鲜活，得以亲眼见到花开时的美景。
“现在就服下？”他不确定地询问。
周奚舟单手捻起花托，唇角勾起：“这灵草性太寒，直接服下怕损伤身体，还不是要本仙给你炼化。”
“炼化？”
顾锦棠微微诧异，他倒是听过，不过人间的修道者已经失传，属于仙家法术了。
他不觉有异，道：“那拜托仙君了。”
周奚舟轻轻一笑，眉毛挑起：“这可是你拜托我的。”
顾锦棠察觉不对劲，来不及阻止，周奚舟便一指洞穿头顶的石壁。
外头黑色夜空之上悬挂一轮圆月，月辉从刚刚打穿的洞中漏下，倾洒到洞中的地面，盈盈如水。
只见周奚舟坐在月下打坐，吐息片刻，一颗冒着寒气的灵珠飞出来，木盒里的冰凌花被其纳入。
顾锦棠一下子想到狐狸拜月亮的古老传说。
不过眼前周奚舟挺拔修直的背影，曳地的衣摆，以及冷澈月华洒在他长而卷翘的睫羽上，都比想象中狐狸对着圆月呼吸的画面美丽得多。
不知不觉间不知过了多久，夜色一片宁静，周奚舟终于收功起身。
顾锦棠却没看到他的灵珠和冰凌花在哪儿。
周奚舟缓步行至石床边，宝珠辉照的洞内，顾锦棠对上他一双幽深明亮的凤眸，仿佛极深处跳跃着某种期盼。
顾锦棠忍不住后退一步，却忘了自己如今只是一只小小的灵兽，很快就被他高大的身影笼罩。
“是你拜托我的。”周奚舟紧盯着他，低声重复一句。
顾锦棠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眼前骤然一黑，是周奚舟俯下身子逼近了他。他的衣摆垂到石床上，白皙修长的手指从衣袖里探出，顺着灵兽的背脊一抚，扣住他的下巴。
清冷的月光落在他脸上，映出冷白色、线条流畅的下颌，和殷红微勾的唇。
刹那之间，顾锦棠只感觉身体发生变化，手脚不断拉长，触感更加分明清晰，与周奚舟的距离一点点拉近，直到碰着彼此的鼻尖。
“张嘴。”
周奚舟捏着他的下巴，语气不容质疑和反抗。
顾锦棠眨眨眼睛，周围一切似乎都变慢了，连他的反应也是，以至于当周奚舟真的吻上来，他还呆呆微启开唇。
一粒如冰似霜的寒珠从他口中渡过来。
咕咚，身体想也没想咽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嘻嘻
第94章
☪ 第 94 章
◇
◎要你这种马仔有何用◎
有个好消息和坏消息。
好消息是它生长期发热的症状治疗好了, 坏消息是第二天长出一条小狗似的长尾巴。
顾锦棠自从意识到这条尾巴的存在，怎么都不习惯，甚至一开始学不会控制, 总是当成毛绒玩具往怀里抱。
有时候忘记抱了还会吓一跳，以为自己把尾巴弄丢，转身找尾巴的动作惹得下属发出善意的哄笑。
它们的王最多还是少年, 行为难免稚气些, 不过丝毫不影响它们对他的爱戴。
还有一个不知算好算坏的消息。
他可以变回人形了。
变回人形的下一秒，他和周奚舟接吻了。
不是浅尝辄止的碰触然后分开，而是攻城掠地, 唇舌过分深入和纠缠的一个吻。
结束以后，周奚舟满脸的春风得意, 薄唇勾起张扬的弧度, 放开对顾锦棠下巴的钳制。
顾锦棠脸颊嫣红，甚至顾不上刚刚吞下去的寒珠, 抬手挡住眼睛：“你……真是！”
太胡闹了。
周奚舟从鼻腔里哼出一声轻笑, 洋洋得意地抬起下巴：“这次可是你拜托我的，不许生气。”
“我是拜托你炼化灵草, 没说要那样吧？”顾锦棠忍不住磨后槽牙。
周奚舟理直气壮：“本尊堂堂狐仙, 岂能任你使唤？当然要收点报酬！”
顾锦棠凉凉开口：“仙君怕是忘了当初签过卖身契, 朝主人要报酬，那我还没问你要饲养费呢！”
周奚舟自傲道：“既然你与本仙契约, 供奉本仙不是分内之事？也拿来相提并论。”又补一句, “哼，不许说是饲养！”
顾锦棠：“你就不能用别的方式啊？”
周奚舟高冷地道：“收什么报酬本仙说了算。”
咱能不能更无赖一点？顾锦棠从前觉得他挺不像狐狸成仙, 如今看来大错特错, 他不狡猾谁狡猾？
趁着顾锦棠不注意, 周奚舟连觑他好几眼，装作不经意地开口：“你看吧，这回你又不是灵兽。”
本仙喜欢的是你这个人。
证明给你看，想亲你和我的狐狸天性无关。
顾锦棠：“……”还骄傲上了呗。
……
周奚舟做好会惹顾锦棠生气的准备，像上次一样几天不搭理自己，虽然表面看似不在意，实则忍着没在他面前得瑟。
顾锦棠吞下冰凌花炼制的寒珠，一夜之后便不再发热，度过了灵吾一族最难熬的长尾期，在族中威望更甚。
由于醒来及时，顾锦棠没有错过农田里灵植的采收期。
算好一个吉时，在灵气最浓郁的清晨开始采收作物，有些不同的品种，则根据生长习性安排在吸收灵气最饱满时摘下。
采摘也有讲究，若是手法不对会损伤作物，致使灵气外泄和味道变差。至于保存，由于灵植吸收天地灵气生长，保鲜期大多很长，不用担心变质。
采收的主力军是灵吾一族，其他后加入的灵兽从未有过种植的概念，也没有灵吾辨别植物的天赋，它们所会的采摘相当简单粗暴，要不是顾锦棠眼疾手快阻止，眼见作物就要被连根拔起。
没办法，只能让它们跟在采收队伍后头学习。
就这样灵兽们还不乐意，好不容易盼着灵植成熟，它们馋得一刻都等不住，恨不得边摘边吃，在丰收地里撒欢。
“仙君，那些凶兽就交给你了。”顾锦棠路过说，神色如常。
“嗯。”
周奚舟狐疑地目送他离开，心道，不对劲，他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晚上灵吾族一起聚在石洞里庆祝丰收，周奚舟一屁股把长老挤走，自个儿坐在顾锦棠旁边，他只顿一下便继续给族兽分发食物，还给周奚舟留出不少灵果。
周奚舟垂头捻起一粒灵果，有些不解。
宴会散去，灵兽各自回到巢穴休息，周奚舟回到顾锦棠住的石洞。
从前为了保护身为脆弱人类的顾锦棠，周奚舟通常化作原形与他同睡，一人一狐相互取暖。这习惯延续至今，顾锦棠给狐族设计树屋时，就忘了给周奚舟做一个。
周奚舟没有房间，之前便睡在顾锦棠的石洞里，在他发热昏迷期间更是把那当成自己的地盘，强大的气息叫别的灵兽不敢靠近。
所有灵兽都对他和顾锦棠同住习以为常，石洞外的守卫见到他甚至拦也不拦。
在它们心中，王和天狐老大的关系瞒不过明眼兽。
门帘晃动，一道修长身影缓步踏入洞内。
在自己的石洞里，没有人看得见，顾锦棠从小小灵兽变回人形，正低头整理身上的衣裳。
听见周奚舟的脚步声，他抬头望去一眼，波澜不惊。
“石床睡不下两个人，委屈仙君睡那边的草窝了。”
原本这洞里只有一处可以睡觉的石床，干草窝也垫在石床上，灵吾一族同其他灵兽没多大区别，都喜欢睡晒得又干又软的地方。
顾锦棠不知何时把床上清空，干草连同柔絮一起铺到地上，布置成一个草窝。简陋，却和别的灵兽的窝没有太大差别。
周奚舟：“好、好的！”
没想到今晚还能有个窝睡，他感到有些受宠若惊。化成狐狸的模样卧进草窝里，眼睛却不时看向床上的人。
夜深，白天劳作一天，顾锦棠已经和衣躺下，侧着身子背对他的方向。
石洞里一片安静，只有两道浅浅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他看顾锦棠大概睡着了。
他睡得似乎不很好，双手环抱身体微微蜷起，看着孤零零的。石床又冷又硬，睡起来并不舒服，何况还小的不够他舒展身体。
然后他在睡梦中本能地变成更舒服的状态。
一只雪白灵兽出现在石床上，几乎把自己蜷成圆滚滚的一团，发出两声轻轻的啾声梦呓。
白狐狸看了一会儿，无声地跃起来，几步跳到石床上，将它叼回窝里。
近距离听着顾锦棠沉缓的呼吸，周奚舟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
顾锦棠这一觉睡得意外的沉，醒来时天已大亮，石洞里只剩他一个人。
发现自己到了周奚舟的窝里，他着实愣了一下，没想起昨晚怎么过来的。
下属送来一盘灵果当早饭，通知外头的灵兽都来齐了，正在等着他。
顾锦棠暂时将昨晚的事抛到脑后，匆匆吃完一盘果子，去到农田头上会见一众灵兽。
它们都是给顾锦棠干过活的雇工，有的以群族为居，有的独来独往，后者一般是凶兽。凶兽吃多肉食偶尔也要换换口味，顾锦棠的灵草田还是很有市场的。
第一批作物收获上来，顾锦棠分给在种植中出力的灵兽。
这些灵兽大多只会趁着新鲜吃，顾锦棠分出一部分做酿果子和灵酒，丰富它们单一的口味。
而且这些酿果子和酒因为蕴含大量灵气，口感无比甜美醉人，一出来备受灵兽们的追捧，它们有生以来头回体会一把醉得东倒西歪的滋味。
此后，酿灵果和灵酒在平原上流行开。
更多灵兽加入顾锦棠的种植雇工队，抓来獬豸守卫农田边缘，麒麟巡视领地，睚毗管理后勤，灵田面积直接翻几倍。
顾锦棠可种植的作物选择变得更广，采用科学种植规划，将高品阶灵植与低品阶灵植混种，在保证基础粮食产出的同时，兼顾多年生珍稀灵植的培育。
越是高阶的灵植，所释放的灵气越多，如果能长期栽种，兴许能让一方区域的灵气复苏。
想不到少生孩子多种树的道理在这里依旧适用。
骑在天马背上，在天空俯瞰平原上方方块块、郁郁葱葱的灵田，顾锦棠露出欣慰的笑容。
另一匹天马从后方吃力追上来。
周奚舟如鹤一般站立在上面，双手环胸，与他一起将下方广袤山河尽收眼底。
“这里除了风景自然原始一些，也没什么好看的。”周奚舟抬起下巴，“我的道场云霞漫天，那才是真正的美景。”
顾锦棠神情放松，问道：“仙君还有道场？”
周奚舟：“那当然。你要是很想看，也不是不可以带你去……”
他哼唧着说出后半句，望着天空一脸风轻云淡，却偷偷拿眼角余光去看对方，被抓个正着。
顾锦棠对他笑一下：“多谢仙君。”
只是或许没有这个机会。
周奚舟得到回应心花怒放，面上微微弯起嘴角，突然想起来问：“为什么依你心中所想进入新位面，会来到这地方？”
除了一望无际的土地和原始灵兽什么都没有，犹如一座没有尽头的荒岛，他甚至怀疑顾锦棠就是看中这里地多随便种。
要不就是抽取位面的过程出错了。
“为了一个遗憾。”顾锦棠回答他。
当初觉醒的梦境中来过这里，他却只能困在一只小兽的身体里，看着族兽离开，见证这片陆地上许多生灵一点点消亡而无能为力。
土地上再也看不见灵吾的足印，天马从天边纷纷坠落，灵鹿渴死于寻找大泽的途中，毕方投身于林燃起冲天烈火……
他吃光所有食物，在洞窟口无望地等待，等着黑暗的到来。
尽管他已经意识到，梦境中孤独等待的灵兽的命运不属于他，或许是来自血脉最深刻的一段记忆，早已过去，但他还是渴望能够再回来一次。
这一次也许能不一样。
“所以这次要谢谢你。”顾锦棠说。
周奚舟：“带你来这里？”
顾锦棠轻笑一下：“不，谢谢你选择的是「我最想来的地方」。”
他拍拍天马，调转方向朝另一边飞去。
周奚舟脚下的天马赶紧挥动翅膀追上，他跟在后头：“你要去哪儿？”
顾锦棠指向不远处一座高崖山顶，用下巴示意他脚下的天马，咧嘴一笑：“再飞人家马仔真的要撑不住了。”
周奚舟低头一看，只见他那匹马挥动翅膀都像用上吃奶的力，一张马脸竟然出现「生无可恋」的人性化表情，仿佛不堪重负，分外滑稽。
周奚舟不禁一怒。
要你这种马仔有何用！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顾云归 20瓶；
猛亲一口
第95章
☪ 第 95 章
◇
◎田被淹了◎
灵田里剩下一小片灵植留种, 经过顾锦棠培育的种子颗粒饱满，找不到一粒空瘪。
越是高阶的灵草，其种子越少且难发芽。以往灵兽们只知高阶灵草稀有, 不解其中缘由，学习种田之后才明白一株高阶灵草从种子到成株的生长过程有多困难。
光是让种子发芽这一步就难住它们，分明学着将种子埋进土里, 却没有一点反应。
要不是顾锦棠告知这种灵草发芽所需的灵气浓度、环境湿度, 并把种子挖出来种到另一块灵气更浓郁的灵田里，它们大概还要傻傻蹲守好几个月。
由于灵田增多，灵吾一族顾不过来, 而且顾锦棠也想普及种植的概念和技术，把灵田分发给各族灵兽耕作, 只收取少部分技术指导的报酬。
这些灵兽相当于上古佃农了。
亲眼看着自己负责的灵田长出新芽, 未来将长成成片的茂盛灵草，成就感油然而生。
这些佃农……啊不, 灵兽, 还会悄悄攀比。
当对比得出自家灵田的灵植比隔壁田里长得要好，它们还会主动找顾锦棠要嘉奖, 在其他灵兽面前路过都要挺一挺胸膛。
青鸾鸟一族喜欢吃一种名叫「朱果」的灵果, 形似相思豆, 在枝头缀满一串。当顾锦棠询问它们的灵田想种什么，青鸾想也不想选择朱果。
只是它们空有馋的份儿, 种田技术却不怎么样。跟隔壁灵鹿田里的芝草一比, 田里作物高矮不齐，一看就没人家的好。
青鸾也聪明, 知道自己不行就去搬救兵, 常常用脱落的绚丽羽毛去讨好灵吾的王, 等它高兴了，就厚着脸皮请他去灵田里看看。
一来二去，竟真学到不少有用的种田知识，追赶上其他灵兽的种植进度。
比如摘下灵果后不好吃的灵植茎秆，被它们用利爪撕碎还田，这样不仅能增加肥力，还能让灵气更均匀分布在土壤里。
又比如混栽种植，地灵草散发的一种独特气味能为朱果驱赶来啄食的鸟类，从而提高产量。
灵兽们意识到，灵吾的王大概是有史以来这片大陆上最会种植的灵兽。
这个认知也让它们异常信任顾锦棠。
只有一点灵兽们不太受得了，他竟然连灵兽的大便都不放过！
不许随便拉在外面，要收集到一个大坑，再晒干埋到地里，晒便便的气味叫有些喜爱洁净的灵兽差点郁卒。
不过时间长了它们就发现出好处来，睡在马棚里的天马，栖息在水边的灵鹿，生活地方的变化不止一点。马棚里干干净净没有臭气，也没有烦人的虫豸，水源处变得清澈，饮水清甜。
几个月的时间，这片平原上的生灵仿佛从灵气衰竭的恐慌中挣脱出来，在灵田间辛勤劳作，过着平静而充实的生活，完全忘记几个月前找不到食物的惊恐。
直到某个天气晴朗的一天，田间除（吃）草的灵兽们耳朵一动，捕捉到大地的震颤。
三天之后，一大批灵兽从远方往平原逃亡而来。能逃到这里的都是身强体壮的灵兽，不知有多少弱小的死在路上。
天马作为先锋前去打探消息，得知竟是由于南边天柱塌陷，爆发洪水，许多灵兽才往北方逃命。
顾锦棠得知这个消息，第一时间找周奚舟给灵田布下大型防御阵法，并加强灵田周边的巡防。
这些逃亡灵兽一路片刻不歇，抵达时一定饿极，成片将成熟的灵田绝对能让它们两眼放光，毫无顾忌冲进去祸害一顿。
接着，他发动手下的灵兽耕出更多田地。
“之后还会有灵兽陆续徙来，不管怎么说，先囤粮食没错。”顾锦棠不见一丝慌乱。
石座下灵吾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显然也感受到危机即将来临。
灵吾长老叹息道：“怕是好不容易恢复一些的灵气，又经不住折腾了。”
顾锦棠思索道：“原先布下的聚灵阵怕是不够，我们的灵石也不多了。仙君，你能布下一个大阵吗？”
话音落下，顾锦棠抬头侧望，目光投向叉手站在一旁的周奚舟身上。
灵吾族兽聚一起商议时，周奚舟待在一边旁听着，虽然大多数时候都在看顾锦棠，一副等待男朋友下班的忍耐架势。
听顾锦棠求助他，周奚舟放下双手，换了个更正经的站姿：“多大？”
他懒洋洋地发问，好似并不将难度放在眼里。
顾锦棠想了想，与他相望的双眼里闪烁着光芒，宛如黑夜中亮起星子：“至少持续千年那么大……你可以吗？”
他计划得很长远。灵气复苏，从来不是一朝一夕之间。
周奚舟自傲地抬起下巴：“你对本仙有什么怀疑？等着看便是。”
顾锦棠冁然一笑：“那我替众生先谢过仙君。”
他怎么会不相信他。
“这个阵法需要大量灵石。”顾锦棠沉思片刻，看向长老和底下灵吾族兽，“普通的灵石是不行了，支撑不起这么大的灵阵，我们要找到七座灵矿。”
因聚灵阵有七个阵眼，每一个都需要大量灵气支撑。
长老站出来说：“灵吾一族最擅寻找天才地宝，王放心，给吾等一些时间，一定能为你找齐七座灵矿。”
在生死存亡的关头，它们自当竭尽全力。
顾锦棠笑了下，说：“您别激动，注意身体。让年轻族兽去就是了，眼下灵田快要收获，还需要您掌管呢。”
他要不这么说，长老恨不得亲自上阵。
……
数天之内，七座灵矿找齐。
各族灵兽听说他要找灵矿，纷纷出动，方圆千里的山一座都没放过。除了灵吾，青鸾也是感应灵气的行家，有它们帮助，进度比顾锦棠预期的更快。
南方逃来的灵兽在平原上肆虐，吓得许多动物四处奔逃，显出一股乱象。
只是灵田守卫得紧密，纵使它们发现这块好地方，也没能闯进去。
这天上午，天空本一片晴朗碧蓝，天边忽然传来滚滚闷雷声。
一朵乌云遮天蔽日，云中翻滚着隐隐雷电，偶尔夹杂几声疾越的鸟鸣，很快大雨倾盆。
暴雨连下几个时辰，草原上湖泊和河流水位上涨，丝毫没有停歇的征兆。
下属青鸾鸟焦急来报：“朱果田里积水了！”
“朱果喜半干不喜湿，土壤相对含水量百分之四十，空气相对湿度百分之六十，现在全都严重超标了！雨再不停，今年朱果的产量和口感会大大下降！”
前来上报的天马听它滔滔不绝都傻眼了，这些绿鸟一定是趁它们不注意偷师了！
他气势一下弱下去：“这个，王上，我们的田也被淹了……”
这话说的，显得他特别不是一个合格的农民，跟前面那位差得远。
为了找回面子，它立刻报告自己观察到的情报：“我同伙伴冒雨飞上去，看到云中有鸟翅露出来，那不是普通的乌云，应该是一种名叫「雷鸟」的灵兽。”
顾锦棠也察觉到雨下得不正常，却对这种灵兽不太了解，示意它继续。
天马道：“这是一种南方的鸟兽，天生能召唤来雷云，有时下起雨来几个月不停歇。由于喜欢住在温暖潮湿的地方，很少在北方出现。”
“它们大概是受惊不小才在天上作乱。这种鸟性格暴躁，不好对付，您要小心啊。”
顾锦棠站在洞口，冰冷雨丝飘打到脸上，他转头询问周奚舟：“仙君打算怎么办？”
周奚舟看一眼天上，嫌弃地皱起脸：“本仙讨厌湿答答的雨。”
他身上的衣服都用灵气保护着，不沾一点雨滴。
顾锦棠生怕他一出口就是「那不如全灭了吧」，赶紧接话道：“只要灵气充裕起来，是不是能安抚住雷鸟？”
领会到他话里的意思，周奚舟侧目，上下打量他一眼：“就你胆子小。”
然后一脸「真是拿你没办法」的表情，哼声道：“有本仙在，你放心就是了。”
一声炸雷惊响，一道白色影子以迅雷之速扑到他身上，磨蹭，翻滚，蹭他一身湿痕。
灵吾眨眨水润的眼睛，顾锦棠的声音响在他脑子里，十分无辜：“对不起啊，我胆子小，呵呵。”
周奚舟：“……”
……
天地昏暗，雨水连绵不绝，一道白衣身影闯进雨幕，飞上天空。
地面上所有灵兽都躲避在遮蔽物下，仰头望向那一片天。
他周身仿佛有一层看不见的屏障，隔绝如瀑的大雨，身影修长，白衣飘动，仿佛从天降临的神祇。
天上的雷鸟似乎被闯入者激怒，发出一声刺耳的高鸣，裹挟着雷电朝他攻去。
白衣身影只淡淡一伸手，随意地五指一张，便将它禁锢在原地动弹不得。他身周的风更猛烈了，吹得衣袂猎猎飘飞。
他身上浮现月晕一般的白光，灵兽们仰头，此时见识到非凡的景象。
他身后的乌云天空中出现一只巨大的白狐虚影，身躯颀长巨大，狐目威严冰冷，宛如某种强大的神兽俯瞰凡间。
他一伸手，释放出改天换地的强大灵力，在虚空中画下一道道复杂的阵法符文。
微白而透明的阵法在天空无限延伸，再被一个大力贯入大地，如此强大的法力，似乎能笼罩整片大陆。
在他灵力的影响下，雨水倒着流向天空，仿佛一副被定格地画面。
最后，他伸手抓来一座大山，聚集着浓郁地灵气放置在阵眼处。
如法炮制，七个阵眼由七座灵矿镇守，阵法深深镌刻进大地之中，一道薄薄的屏障在平原上凝拢，将天空、大地、湖泊、山泽以及其中的生灵笼罩在内。
地面上的灵兽们感受到一股灵气如清风吹过，叫人精神一荡。
灵气……变充裕了？！
灵兽们瞪大眼睛，呆滞望着天空上的白色身影，和从他衣襟里探出头的一只小灵兽。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年年丰收 30瓶；我是孤狼 2瓶；
啵-啵！
第96章
☪ 第 96 章
◇
◎去你的星球找你◎
顾锦棠的灵吾原形比一只小狗没大几分, 躲在周奚舟的衣服里绰绰有余，还能探出一颗脑袋，观察他和雷鸟对峙的情形。
当雷鸟闪着雷电冲来, 一瞬间不由替他提起了心。
没想到声势浩大的雷鸟在他手里过不了一招，被强制按在地上摩擦，没有一点反抗之力。顾锦棠甚至听见头顶上周奚舟的喉咙里发出一声从容自若的轻哼。
“仙君, 干的不错。”顾锦棠含笑夸赞一句。
周奚舟语调上扬, 声音里带上一丝自得：“区区雷电罢了。哼，你放心待着，伤不到你。”
说着, 他以指为剑，用灵力在天地之间画阵。
阵成, 灵气屏障在大地上升起。
顾锦棠伸头从上空俯瞰, 只见下方农田四周的空地上有许多灵兽，一致仰头望着自己和周奚舟的方向, 发出喜悦和臣服的叫声。
感受到灵气带来的清新与舒适, 犹如置身雨后山林，灵兽们情不自禁仰头鸣叫。
连天狐一族也感到无比佩服和震惊, 从不知道, 原来它们的老大竟然强大如斯, 移山填海不在话下，活脱脱像传说中居住在仙山上的神仙降临！
不, 他突然出现, 收服整个天狐一族，如今又和灵吾的王一起带领它们种粮、复苏灵气, 难不成真的是来拯救它们的神？
此时灵兽们和天狐族一样激动非常。
它们心甘情愿承认对方为王, 用朝拜王的礼仪向他们行礼。
以顾锦棠和周奚舟为圆心, 天马、灵鹿等跪下前蹄，以半跪的姿态朝他们低下头颅，所有的灵兽展现出臣服的态度！
太好了，衰竭的灵气又重新回来了！
他们不用再逃亡，不用担心吃不饱肚子，充足的灵气叫他们如鱼儿生活在水里一样畅快！
它们要把田种满这片大陆！
……
阵法形成的屏障将灵气聚集在内，以保持住平原上稀薄的灵气。只要灵兽们学会种植灵草，并且保证农田里的高阶灵草不受破坏，可以维持很长一段时间。
那时，它们足以适应灵气稀薄后的生存。
眼下平原上重归宁静，不论是南方逃亡来的凶兽，还是本土的灵兽，逐渐平复下焦躁不安的情绪，继续之前的生活。
雷鸟携着乌云飞向更北的远处，选中一座高山密林作为栖息。天空重现光明，灵田中的灵植舒展叶片，重新焕发生机。
一些凶兽不安于平原的平旷，躲藏进山林里，也有胆子大的几只，向本土灵兽一打听情况，就来顾锦棠这儿找工作来了。
这些凶兽来时还凶神恶煞，一看就很不好惹，结果一听说包吃包住，顿时换上另一副面孔，变得憨厚又和气。
它们与灵吾一族达成协议，从今往后，世代为众灵兽镇守灵脉，守护阵法不得擅离。
作为交换，灵兽们将会定期供上灵果灵石，以及美酒。
于是双方愉快地回到工作岗位，守山的守山，种田的种田，担忧中的冲突再没有发生。
学会顾锦棠的种植技术，各族灵兽所种的灵田产量差不多翻一番，简易的山洞仓库里堆满余粮，以及一坛坛的灵果酒。
它们精心照料灵草，高阶灵植用作装饰洞府，种满山洞石壁、屋棚树后。
冒着灵气的清泉种上翠竹，引至巢穴附近，引来蜂蝶飞舞，酿出金灿灿的灵花蜜。
此处犹如仙人的秘境，灵气逐渐复苏，野外枯萎的灵植下冒出新的嫩叶，灵兽们能感受到体内的力量从衰弱转为增强。
终于在某一天，一只天狐学会化形。
这仿佛是一个讯号，接下来的日子里，不断有灵兽修炼成人形，尤其是灵吾和天狐一族最为频繁。
顾锦棠纳闷地发现，怎么最先化形的都是种地最积极的灵兽？
一问之下，这些化形灵兽居然说是受到他和周奚的启发。
即使有些与生俱来的驭雨、御风等本领，兽形种田也非常不容易，它们见周奚舟和顾锦棠变成人身，觉得如此种地十分方便，便学着修炼化人。
这样一来种地的效率倒是提高不少，这些灵兽颇有种植上瘾的架势。
顾锦棠得知其中缘由，着实无言好一阵子。
该说不说，不愧是华夏大地上的灵兽。
倒是天马一族愤愤不平。
论起种地，它们一族也是很积极的，可就它们化形成功的最少！倒是不少同族嫌翅膀碍事，给修炼得收了起来。
顾锦棠知道后，懵了一下才道：“呃，这也不怪他们。”
他想了想说：“天马主要负责拉犁耕地，好像没什么化形的必要吧？那一对大翅膀影响戴挽具，收起来反而更好拉犁了。”
属实是一开始就选择错了方向，结果往着农牧方向努力了。
周奚舟听罢，乐得嗤笑出声：“难怪没听说过有马精。”
原来是脑子不够用。
这时一只鸟族灵兽修炼成的精怪听见，趁机上前恭维一句：“那些天马惯愚笨，连拉犁也能拉错方向，哪里比得上大人您的狐族聪明，修成人数最多呢。”
说罢，鸟族精怪自以为奉承到位，心中暗笑。
谁知周奚舟眼睛不屑地一斜瞥，呵呵一声：“马屁精！”
鸟族精怪：“……”
他涨红了脸，心想大人也太过分，太侮辱鸟了！居然、居然说他是马屁精，难道是说连马精都不如？
太丢人了！
顾锦棠目送鸟族精怪捂脸逃走，不禁拍上周奚舟的肩膀，语气感概：“仙君，你这样说话，他怕是以后都不敢来沾边了。”
无差别攻击谁顶得住啊。
周奚舟看一眼搭在肩上的手，手指纤细，漂亮如美玉。
他什么动作也没有，只淡淡道：“本仙不需要别人沾边。”
……
“吾王，族里诞生一只幼兽！”
这天清晨，长老来到他的洞府，高兴地宣布这件喜事。
似是想起什么，他感叹道：“这是百年来，族里诞生的第二只幼崽。看来，灵吾一族还有希望。”
顾锦棠前去看望刚诞生的幼兽，它看起来还十分稚嫩，与顾锦棠幼兽时并无太大差别，雪白一团，只是眼睛闭着，头顶也没有形似火凤的羽毛。
长老说，只有它们的王才会长出凤羽，而且一族中只会有一个王。
灵吾族兽挤在一起围观，为族中诞生新生命而开心不已。
顾锦棠会心一笑，不由想起自己幼兽时，同族把所有好吃的灵果堆到他的面前，把最软的干草和兽毛给他铺床，离开时不舍地回望告别。
看来灵吾一族真的非常喜爱幼崽。
在同族期待的目光里，顾锦棠轻轻抱起幼兽，在它头顶洒下灵水以赐祝福。
幼兽濡湿的长睫羽扑了扑，睁开一双圆润的、含着水光的眼睛，黝黑纯洁的眼中倒映出顾锦棠的影子，它蹭着顾锦棠的手，好似无限依恋，发出稚嫩软乎的啾声。
当晚，灵吾族在空地上庆祝新生命的诞生。
灵果、美酒等食物堆在宽大的叶子上，用来招待各族灵兽，到处装点着鲜花、灵石和宝石，在黑夜里映照出盈盈光芒。
前不久农田丰收，灵兽们敞开怀吃吃喝喝，以自身的方式表达开心与庆祝。
天马在天空飞翔，灵鹿召唤灵泉，天狐在月光下跳起舞……
不远处是农田在夜里的影子，风吹来灵草香气，吹向一座座伫立的粮仓。
顾锦棠却在这场宴会上最受欢迎，各族灵兽纷纷带来美酒予他品尝，不同的灵果酿造的酒口味不一，喝得他有些醉意。
灵兽们都去看幼兽得间隙，周奚舟小声跟顾锦棠嘀咕：“它没有你好看。”
顾锦棠好笑道：“灵吾长得都一个样，没什么不同。”
周奚舟立刻不赞同：“哪里一样？”
他看着顾锦棠的双眼，细数道：“你的眼睛比一般的灵吾都要圆，眼尾的纹路也更深，跟凤羽是一个颜色。它的鼻子没有你的挺翘，脸型也没你可爱，这不是很明显？”
就算灵吾都站在一起，他也是其中最特别，最好看的那一只。
一眼就能认出来。
顾锦棠愣了一瞬，他没想到，仙君看似对什么都漠不关心，却认真记得他的模样。
“那，那可能是它刚出生，还没长开。”顾锦棠一时呼吸微乱，说话结巴，“等长大一点就好看了，幼崽都这样的……”
周奚舟盯着他不动。
顾锦棠睁着杏眼看回去：“怎、怎么了？”
周奚舟皱起眉：“你脸红了，是喝醉了吗？”
“……”
顾锦棠低头发出一声呻-吟，把脸埋在一堆灵果里，不想见人。
太羞耻了！
……
今晚，顾锦棠坐在山顶的石头上，半醉地撑着脑袋，周奚舟正在一旁嘟囔他酒量不好还要喝。
“山风吹着舒服多了。”顾锦棠长舒一口气。
这酒劲够大，冷风一吹，脑子清醒许多。
如今看着灵吾一族学会种植，成为这片平原上最会种田的族群，再也不用为食物发愁，甚至正在山下忘情庆祝，顾锦棠心中的遗憾也随着山风慢慢消散。
离开的时候快到了。
即使不能回到过去，在这里满足心愿，看到它们过得很好也足够了。
顾锦棠起身站起来。
“你要走了？”周奚舟抬头，一伸手拉住他的衣摆，目光里有点不舍、纠结。
虽然他有信心两人很快就能见面，可是，可是，顾锦棠还没有回答他之前的告白。
他会不会愿意接受啊？
顾锦棠点点头，笑了一下：“一起离开过这么多次，你不是知道的么。”
周奚舟心情有些复杂，这一次，和以往都不一样啊！
短短两秒内许多念头闪过，之前打直球失败，他决定委婉一些。
周奚舟：“等离开这个位面，我去你的星球找你。”说到这，他不自在地轻咳一声，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反正你找我那么久也没找到，换我找你好了。”
作者有话说：
周奚舟：委婉一点；
下一秒；
周奚舟：网恋奔现；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顾云归 20瓶；
啵啵——
📖 现实世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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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 第 97 章
◇
◎他的来历◎
周奚舟说会来找他, 顾锦棠想了想，没有拒绝。
逃避不是办法，这件事总要解决的。
说话间, 夜色下远处的喧闹变得模糊，抽离感袭来，顾锦棠视线中闪现一片白光。
……
虚拟舱里, 顾锦棠睁开双眼。
这次进入位面的时间有些长, 盯着透明舱顶缓上一两分钟，顾锦棠才按下开启舱门的按钮。
虚拟舱平缓升起，舱门打开。
他刚从里面走出来, 灵境大殿的管理员一抬头瞧见，立刻放下手头的事, 惊喜地闪身上前。
“你终于醒了, 感觉怎么样？能自己走路吗？”管理员一旁询问，半伸着手, 一副担心他随时摔倒的架势。
顾锦棠环顾一圈, 大殿内熟悉的极简风格和光屏令他找回真实感，好似回到了家。
他看向对方, 有些疑惑：“我没有事。发生了什么吗？”
管理灵境的这位中年道长向来八风不动, 他在前几次醒来也曾询问, 只是不像现在一样情绪激动。
“你自己不知道？”管理员惊奇道，“你接连进入两个位面, 以前试炼从没出现过这样的差错, 连院长都惊动了。”
“院长怎么说？”顾锦棠追问。
他当然清楚是怎么回事，只是没想到会引起学院的关注。如果被发现是周奚舟搞的事, 学院会不会追究下去……
管理员递给他一杯水：“院长没说什么, 只是担心你的精神撑不住, 进入试炼这么长时间的，你还是第一个。”
“不过看你现在的样子，大概是没有问题了。”管理员感叹一句，不愧是学院天赋最高年轻道士，“我已经通知旬系长，他可能会找你过去，先去休息吧。”
顾锦棠稍稍放了点心，接过水喝一口，笑着抬起杯子致意：“谢谢。”
走出灵境大殿时，他打开随身的通讯球，看到直播间里还显示着他在雪原兽人位面的试炼评分，是金灿灿的「sss」，并没有灵气位面的讯息。
看来学院在发现不对以后，处理了后面的直播。
顾锦棠回到宿舍没有休息太久，就接到系长的联络，要他去办公室一趟。
推开门，率先和里面的人打个招呼：“老师，好久不见。”
其实现实中并没有过去多久，只不过顾锦棠在几个位面待上数年，难免会产生遥远的感觉。
旬系长见到他，从办公桌后站起来：“我听白山说了，你的精神状态还不错。不过等会儿还是去道医馆做一遍检查，以防万一。”
看到弟子安然无恙，他还是很高兴的，让顾锦棠坐下来喝茶说话。
“老师，这次的事情，学院已经知道了吗？”顾锦棠双手握住温热的茶杯，看向对面。
旬系长不赞同地看他一眼：“你们也太乱来了，竟然私自越过灵境系统穿梭位面，胆子真是够大，就不怕中途发生意外？”
顾锦棠低头摸摸鼻子，当时事发突然，他根本没来得及阻止。
再说有仙君护他周全，即使变成一只还没有长出爪牙的弱小幼兽，顾锦棠也没担心过自身会有危险。
看他有自知理亏，旬系长放缓语气道：“接到白山的通知说你没有回来，反而直接去了另一个位面，我们立刻调查是否是灵境试炼出现差池。”
“结果什么也没查出来，”系长说，“幸好直播系统还在运行。观察到你所在的位面非常陌生，并不在系统的设定中，我们便猜到和你身边那位狐仙有关。”
他和周奚舟闹出来的事，让老师跟着担心，顾锦棠有些不好意思。
顾锦棠干笑：“这样说来，您早就发现位面里的异样，知道仙君不是虚拟的npc？”
亏他还一直利用系统的隐私功能打掩护，以为能瞒得过去。
“这个嘛……”系长慢悠悠吹一吹茶水，浅饮一口。
“那倒也没有。”见吊着顾锦棠好奇心，他才说道，“要不是他跟着你穿梭几个位面，我们也察觉不到庄园位面里的周少是个真人扮演的角色。”
“灵境试炼开启至今，入侵进去，还能影响试炼结果的人只有他一个。”
顾锦棠了然，所以之前压根没往这个方向想吧？
旬系长重重放下茶杯，终于露出点不快：“不知是那方的修行中人，十分不将我道学院放在眼里。”
“这是我的锅。”顾锦棠窘迫道，“是我不小心和他契约，才会让他跟随好几个位面。我以为只要不让他的人出镜，就能瞒住不被发现。”
“所以就让他变成狐狸出现？”系长斜睨一眼。
系长发出一声轻笑：“虽然你的直播里没有出现他的脸，但不少观众都认出几个位面里出现的动物和那位周少特别相像。”
顾锦棠听出他的言下之意，就周奚舟那高傲挑剔的性子，再换多少个壳也无济于事，一眼就认出了。
他不由轻咳一声，不难想象仙君听到这话会暴跳如雷的样子。
“奚舟他内心善良敏感，不像看起来那么难以接近。”顾锦棠为他辩解一句。
说到这儿，旬系长摇头失笑：“听说不少学生称他作「道门天敌」？你对他的评价倒是与众不同。”
顾锦棠笑了一下：“怎么同学们的玩笑您也听说了？”
旬系长说：“从前碰上他的学生没有一个能笑得出来，把他当作洪水猛兽，引得学院一度苦恼要不要关闭庄园位面。没想到他遇上了你，倒是一物降一物。”
“您要是养只猫就知道了。”顾锦棠感叹一句。
什么地位不地位，在猫主子面前，是主人还是铲屎的这个定位很飘忽啊……
话转回来，看系长的态度，似乎没有追究下去的意思。
顾锦棠试探问：“学院打算怎么做？老师会去追查他的来历吗？”
旬系长沉吟一会儿，说道：“从这位的行事来看，也是道门修行中人。之前看他气息纯正，受道法熏陶颇深，便顺势让他留下来考验弟子们一番，算是一份机缘。”
“他本事不小，能动得了学院的灵境大阵。”
顾锦棠也听说过，这个阵由道门幻术和虚拟技术结合而成，才有了灵境试炼。
大阵在建院初期由几位得道前辈布下，牢不可破，十分复杂，寻常修行者难以闯入。
旬系长道：“管理灵境的白山道长试图追查过他的来历，只是他术法高强，把踪迹都掩盖了。”
顾锦棠想到：“据我所知，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大能有几位。可他们不仅入世，还在星网开通个人账号，一点儿也不高深莫测，好像在忙着拍写真吧？”
能有空来玩这种志愿者游戏？
最主要的是，顾锦棠依稀记得那些人长相的年纪，都和周奚舟对不上。
系长琢磨了一下：“你说的有道理，看他的作风，像是许久不出世的前辈。难不成来自古地球那边……”
顾锦棠目光一动，端起茶杯。
系长转头道：“你和他走得最近，应该知道些他的身份才是？”
顾锦棠咳一声，声音不见异样：“他并未告诉我。”
既然学院不打算严肃追究下去，那就不需要透露太多，免得再把他牵扯进来。
……
下午回到宿舍，顾锦棠一边打理阳台上的花草植物，一边放空大脑，享受纯粹的乐趣。
即使已经不再对食物有迫切的渴望，他依然受到血脉的影响，喜欢生长旺盛的绿色植物。
这些药草许久没得到主人的精心打理，叶片有些发蔫，在顾锦棠浇水的间隙，舍友从外面回来。
“嗷嗷嗷，狐白白太可爱了！怎么吃桃子都这么乖巧！”他捧着光屏大呼小叫，一抬头看到对面，惊了。
“大神你终于回来了！！”
顾锦棠淡定地听他嚎叫，耳朵吵得疼，顺便收拾他桌上打游戏堆起的营养液空袋子。
舍友不好意思地笑，把光屏塞到他手里：“大神你看看狐白白的视频放松一下，我来收垃圾，嘿嘿。”
仗着顾锦棠不在，他一个独占宿舍，差点睡成猪窝。
光屏上播放一只白狐犬的吃播视频，狐犬一身蓬松白毛，正斯文地捧着半颗桃子吃。
舍友一边干活一边激动道：“大神你看，是不是又可爱又乖，我的心都萌化了！”
视频里，狐犬伸着粉色爪垫，舌头一扫一卷，舔去爪子上地桃子汁水。
舍友捂着胸口怪叫一声：“嗷——”
顾锦棠捧着光屏，却出神地想起周奚舟。
最初把他误认成狐犬，当成在虚拟位面里陪伴自己的宠物，和他一起吃饭、干活、睡觉，阴差阳错结成契约……
回想起来，尽是一些很美好的记忆。
“大神？顾师弟？”
舍友一只手在他面前晃，哈哈大笑：“怎么还看呆了？它很好看对吧？”
“是不是被击中心脏，萌的说不出话？”
“不要害羞，我也经常这样，哈哈哈！”他笑得嗓子眼直颤抖。
顾锦棠回过神，把光屏还给他，一脸的面无表情：“还好。”
“还好？什么叫还好？！”舍友一脸惊愕，“你不觉得看着它吃东西很幸福吗？”
顾锦棠感到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看一只狐犬吃东西很幸福？”
“系长也养了一只，你要是实在喜欢，可以去摸一摸真的。”他起身拆下许久没睡人的床上用品，扔给管家机器人。
“……”
舍友幽怨看着他，眼神中都是控诉：“这可是狐白白，全星际最可爱漂亮的狐犬，明星犬！它的粉丝和身价比许多明星还要高，普通狐犬能比吗？”
不、能！
他继续悲愤大声道：“你看不见它蓬松的白毛，长得有多高贵美丽吗？”
顾锦棠手上动作一顿，两秒后道：“我见过更高贵漂亮的狐狸。”
说完，他又看一眼光屏上被人拿个桃子逗着玩的狐犬，半天够不到桃。
嗯，仙君比它好看、有意思多了。
第98章
☪ 第 98 章
◇
◎你土包子啊◎
“大神, 你怎么还能在这淡定看书？”舍友孟卓阳大惊道。
顾锦棠坐在观景窗前，头也不抬地翻一页书：“不然呢，难道要一惊一乍地看书。”
孟卓阳：“……”
这分明是在内涵他吧, 啊？？
看顾锦棠手里捧着厚厚一本神话著述，孟卓阳身为学渣，不由退后三步。
学霸的世界太卷了！必读经书里压根没这个！
顾锦棠拿起一枚书签夹在正在看的这一页, 两根细白手指搭在书页上, 旁边是一种似犬似狐的妖兽画像，长相挺威风的。
不待孟卓阳细看，顾锦棠合上书：“你找我想说什么？不是在偷偷上星网么。”
舍友沉迷打游戏半荒废修行, 一考校连经书都读不通顺，差点把道长气个半死, 被罚不准上星网, 如今还在禁网期内呢。
孟卓阳摸摸鼻子：“现在谁还忍得了一天不上星网啊……不对，你就不玩星网个人主页, 也不看热门话题吧？”
顾锦棠靠在椅背上, 懒洋洋回道：“不太关注，怎么了？”
似乎和周奚舟处久了, 他也学会懒得没骨头似的的坐姿, 不得不说很舒服。
“我就猜是这样。”孟卓阳一脸恍然, 差点抓着他的肩摇晃，“你知不知道你的直播在星网火了？话题热度在一直前十居高不下！”
顾锦棠还真不知道这事, 双眼中露出一缕迷茫：“为什么？”
孟卓阳瞪大眼睛, 大声道：“还不是因为你在试炼直播里种地……种得太好吃！”
“种种蔬菜养养鸡鸭也就算了，你还搞海鲜养殖场！还吃遍各种山珍蘑菇！这哪里还是试炼, 直播间的观众都馋哭八百来回了！”
他在吃香喝辣的潇洒, 可怜一群星际居民咬着营养液吸管, 快被一桌色香味俱全的美食全息投影馋疯了。
自己被馋不算，他们还到处安利顾锦棠直播间，欺骗无辜的观众一起来挨饿！
顾锦棠沉默了一下，语气带上一丝微妙：“所以直播火了是因为大家都当吃播看？”
“呃……”孟卓阳卡顿一下，“好像这样理解也没错。”
两人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些许悻悻和无言以对。
顾锦棠：有谁还记得这是一个正经的试炼直播！
……
顾锦棠登上个人主页，如舍友所说，在他直播的期间关注的人数疯涨。
有些一看就是他的铁粉，签名都是诸如「看直播吗，干饭那种」「蘑菇那么可爱一定要吃蘑菇」那种。点进他们的主页，可以看到发布了许多直播里的画面，有满桌山珍的菌汤火锅，海鲜大餐。配文只围绕一句话，那就是……
我们好饿！！
话题榜上他的热度只高不低。
大家都在讨论哪一期直播饭菜最香最诱人，并且因为看得着吃不到而产生深深怨念，有的则对种田充满兴趣。
“难怪我一看他的直播就特别喜欢，后来去问爷爷，竟说我家有古华夏血统！”
“哈哈哈我也，刻在骨子里的种植基因让我选择顾大神的直播！”
“弱弱地说一句，我从看直播的第二天就忍不住自己动手在家种菜了……”
“你种的什么？我种的小青菜还没长大叶子就发黄，谁知道怎么回事啊？”
“青菜叶子发黄有好几种原因，有的是施肥过多损伤根系，有的是水没浇够太干了，阳台种还有可能是家里空气有危害，大神直播里说过的，你们难道都不记笔记？”
“不是，你们还真种菜啊？？”
“记笔记什么鬼？？”
这些观众里，甚至有不少人在星网呼吁他赶紧承包星球的菜地，他们愿意高价购菜！
有点大型追星现场的那味儿，可为了支持主播，抢购的东西是菜就很有喜剧效果了。
“那说起来，看主播走到哪儿都能就地取食材，从来饿不到自己，也是华夏基因的一部分吧……”
“那我天天馋得流口水也可以说祖先遗传？？”
“好家伙，围观大型返祖现场。”
“对！我不是馋，是祖先遗传！！”
顾锦棠随意翻了翻，嘴角不经意上扬，被网友们的交流逗笑了。
他下意识转头想和人分享，才想起周奚舟已经不在自己身边，偏着头呆滞了一下。
顾锦棠回过神来挠挠头：“习惯真是太可怕了……”
……
以他如今的热度，在星网上着实算个「名人」，一些媒体通过他的个人主页留言，希望可以对他进行采访。
还有一些美食栏目想请他去做节目，条件开的十分大方。
顾锦棠在此之前还不知道，居然有美食节目这种东西。他们平时播放些什么？评比哪款营养液口感清淡，还是哪颗农业星的原料新鲜？
说到农业星，如今他粉丝剧增，而且大多是被种地吸引来的，在农业领域这一块儿是超级领先，因此有一些农业公司来找他打广告。
见顾锦棠外貌形象好，广告商纷纷希望他能接受代言，而不只是简单的做推广。
当然，这些代言尽是一些农机产品、种子肥料、星球农场，相当的土……不，接地气。
而他们的作风也相当土豪，给出的代言费用能在一颗居住星球上买下一栋豪宅，用他们的话说就是「不差钱」。
顾锦棠自家就有一片山居住，对钱财并不热衷，随手过滤掉这些信息。
原本也不打算接受采访，不过旬系长得知以后，苦口婆心地说：“这些关注都是观众对你的一片情，粉丝这么热情，怎么能不表示一下感激呢？”
“我看好多外界观众很想看你露面，希望能在直播以外见到你，不如就接受一场采访，怎么也得感谢他们的支持，对吧？”旬系长很为热情的观众的着想。
顾锦棠都被说得有些动摇。
没错，星网上那么多喜欢他直播的人，甚至看了他的直播以后学习种菜，还自发成立粉丝会交流直播里的种菜技术，当作看不见也不好吧？
于是点点头答应。
事后顾锦棠才知道，当时学院正值招生期，系长特别期望他能给学院扩大知名度来着……
不过采访本身对他没什么坏处，又答应了对方，系长这点为了学院的心思影响不大。
采访当天，记者来到学院上空，顾锦棠登上他们的飞船。
由于山海星是颗学院星球，没有太多娱乐设施，记者是申请出外景飞船来的，船上就有工作间和设施。
他们采用全息直播技术进行采访，也就是说，观看的人可以实时投影出记者和顾锦棠的全身。
这也是他们玩的手段之一，可以吸引更多的观众同时在线，以保证收视率。
主持人和顾锦棠聊了一会儿无关紧要的话题，见他丝毫不显紧张，才开始提问。
“你成为道士是有什么渊源吗？”主持人问。
今天顾锦棠穿了一身最常见的淡青色道袍，衬得皮肤白净，气质淡然。
主持人带来的化妆师给他脸上上了淡淡的妆，眉色如墨，目如点漆，他平时的模样就很出色，一经点染笔墨，五官漂亮分明，更让人移不开眼睛。
顾锦棠面对前方的镜头，神色轻松道：“没什么缘故，我们家世代修道，算是耳濡目染吧。”
镜头里的他无论哪一个角度都非常完美，不难想象呈现在观众面前，会有多令人惊叹。
主持人对这效果非常满意，追问道：“那您怎么会对种田感兴趣呢？据我所知，您的直播是学院的试炼？”
顾锦棠：“学院的试炼是为了考验弟子们对「道」的理解，位面自由度很高。道法自然，顺应内心而不动摇，这是我所理解的道，虽然过程……咳，变成种菜和干饭，但结果殊途同归，一样可以从种植中悟道和传道。”
直播已经投放到观众面前，这一番见解，叫从前有些不理解的道友若有所思。
主持人点点头：“原来种植对你来说是悟道。可你为什么不选择其他的方式呢？”
顾锦棠轻轻一笑：“大概是华夏血统自带的种植基因吧，种菜囤粮使我快乐。”
主持人哈哈笑起来：“我怀疑你是偷看了网友粉丝的调侃！”
顾锦棠：“他们说得很有趣。”
……
同一时间，许多粉丝收到直播采访开始的通知，纷纷打开全息投影。
下一秒，顾锦棠的采访画面立体的投射出来，他和主持人对面而坐，秀致脸蛋上的笑意瞬间抓住人们的眼睛。
“怎么回事，顾大神今天更上镜了！”
“立体无死角的漂亮，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好看啊啊！！”这是颜粉。
一些观众则喜欢听他说起家里世代修道的趣事，听得津津有味，心说怪不得气质那么干净。
当他说起网友玩的「华夏种田基因」梗，顿时惹得看采访的观众笑出声，别说，他们还是玩梗的参与者呢。
采访气氛从这里变得越发轻松，主持人又问了一些观众感兴趣的话题，顾锦棠回答得也很梗，使得笑料不断。
主持人：“许多观众在星网上发起投票，呼吁你承包他们星球的菜地，说不管多贵都会支持，你会不会很感动？”
顾锦棠略微一歪头，好似思索了一下，才开口道：“比起这个，他们更应该担心……”
主持人：“嗯？”
顾锦棠：“到时候被我抓去种地叭。”
主持人噗哧一下笑出声。
不止主持人忍不住，正在看采访的观众们都一齐喷了，什么鬼啊！
“买菜也就算了，凭什么还要我们一起种啊！魔鬼啊！”
“看过几个位面直播的人表示，还真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一个人种有什么意思，当然是要大家一起来啊！哈哈哈。”
顾锦棠对镜头眨眨眼：“那样的话不会卖很贵的，你们应该也很感动吧？”
观众们：我一点都不敢动！
采访到最后，主持人根据粉丝投稿来的问题，让他和正在看采访的观众进行几段互动。
“你的直播里，每个世界都会出现动物的镜头，有小白狗有猛兽，还有一种叫作阿拉斯加的雪橇犬，大家都说它们像第一个世界里的道门天敌，是因为这样吗？”
顾锦棠明显挑了一下眉，有些诧异。
主持人敏锐察觉到：“怎么了？”
顾锦棠顿了一下，语气里含着某种意味：“没想到大家还记得第一个位面的周少，而且把他和这些宠物联想到一起……”
他唇角有些淡淡的笑意。
看直播的观众，尤其是最先入坑的道学院弟子们，一下子沸腾起来。
怎么可能忘记这个男人，失败在他手里的弟子无数，只有你杀出重围啊！
阴影之深，以至于他们往后每一个世界看到顾锦棠身边的爱记仇狗狗，都魔怔觉得是周少的化身！
主持人显然做过功课，知道观众对于周奚舟的怨念，故意笑道：“你觉得他们像吗？”
这不是像不像的问题，他们就真的全是周奚舟本尊啊！
顾锦棠语气变得微妙：“反正就……一样的挺傲娇。”
不知该夸观众慧眼如炬，还是说仙君死性不改，居然每个世界都能被人认出来，伪装了个寂寞！
主持人哈哈笑道：“放在宠物身上是有趣的性格，看来你还挺喜欢的，每个世界都有养一只宠物呢。”
顾锦棠笑笑，看在他们眼里便成了默认的意思。
他心里却想，每个世界都养一只？岂非想把周仙君醋疯。
不知道仙君上不上网，这段采访一出，少说有几百万观众把他当成宠物，他要是看到了，怕不是当场气得头顶冒烟。
……
另一边，栖霞峰。
周奚舟在一座飞檐翘角的大殿里醒来，此处是他的道场，在他神识远游期间，真身便在殿中打坐。
此刻，一双漂亮淡漠的狭长凤眼睁开。
他起身，柔软的衣摆层层垂落，赤脚走在明镜似的石砖上，衣袂飘飞翻动。
殿外正在洒扫的小精怪立刻传动消息，寂静的山峰立刻动了起来，小精怪们前来迎接栖霞峰的主人，跟在后边等候吩咐。
一只树精弯腰谄媚道：“仙君醒了，可要沐浴？”
这时候往往容易有什么需求，要是猜对了，嘿嘿，仙君一高兴那他肯定有好处。
周奚舟脚步一顿，停下来似想了想，说：“去给我搞个星网来。”
树精一懵：“啊？”
周奚舟皱起眉：“你土包子啊，星网不知道？换个知道的来。”
小精怪们茫然得一批。
不是，仙君什么时候对这些高科技玩意儿感兴趣了？明明整座栖霞峰不玩星网就只有他啊！！
作者有话说：
你土包子啊；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太宰治 1瓶；
谢谢——
第99章
☪ 第 99 章
◇
◎到底是去修行还是谈恋爱的◎
仙君的命令, 小精怪们不敢不从，以最快的速度呈上来最先进的星网通讯仪。
周奚舟拿到东西就转身关上大殿高高的门，不准任何人进来, 然后迫不及待上星网输入关键字搜寻讯息。
他先找的道学院，而后才是顾锦棠。
本以为能从学院顺藤摸瓜找到他，没想到一转眼顾锦棠都在网上火了, 话题榜上还挂着他的名字。
周奚舟一行行浏览着全息光屏上网友极尽大胆露骨的舔颜言论, 不由慢慢皱起眉头：“哼，想得美，你们连他一片衣角都摸不到！”
什么「关起来疼爱」「手指都不放过」, 他才不会让这些人有丁点机会。
周奚舟一看就沉迷星网上两个小时，由一开始的盘膝而坐, 变成单手支着脑袋斜躺的姿势, 风眼微微眯起。
拜广大星网观众所赐，他的主页多了好多顾锦棠的照片。
有正面的侧脸的, 星眸灿烂嘴角含笑的, 杏眼圆睁一脸惊讶的，地里拔草种田的, 还有不少和「宠物」的合照, 都是直播里的画面。
发现不止自己一个人珍藏, 他内心还有些醋意和不开心。
不过当发现网友把顾锦棠和自己放在一起讨论，他又不禁暗自窃喜和得意, 仿佛被人认可了一般, 虽然观众们并不知道位面里的周少是个真人。
星网推送来顾锦棠的采访。
标题上用醒目的字体写着，这是他第一次在试炼直播以外与星网观众见面, 现实世界里的他会有什么不同呢？
周奚舟顿时精神一振, 放下撑着脑袋的手, 换了个更聚精会神的坐姿。
等进入之后，才发现采访已经快到尾声，不由懊恼。
早知道不理会那些野鸡新闻，先来看他本人的采访。
空旷大殿里立刻出现一道淡青色的身影，顾锦棠坐在一把罗汉椅子里，右边手臂微微倚着扶手，身体□□，整个人呈现一种放松而自然的状态。
通讯仪非常先进，明知是全息影像，但他仍有一瞬间以为顾锦棠来到了面前。
顾锦棠斜倚着，面对的正好是周奚舟的方向，他嘴角轻轻一扯，颊边浮现浅浅的酒窝，恰像对周奚舟露出一抹笑意。
周奚舟一双眸子盯着他。
主持人的声音在提问，从旁边的弹幕里，可以猜到是个和他有关的问题。
“一样的，挺傲娇。”
“放在宠物身上是有趣的性格，看来你还挺喜欢的，每个世界都有养一只宠物呢。”
顾锦棠笑了一下，并未回答，这让周奚舟从欣喜一下子陷入纠结之中。
等到采访结束，他仍然想着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顾锦棠说他傲娇，是在夸他吗？
那他是不是也喜欢他？
到底为什么笑，不回答啊！
周奚舟抓起榻上的枕头来回□□，眉头一会儿紧一会儿松，最后干脆把枕头一扔，招呼殿外伺候的小精怪：“收拾东西，本仙要出远门一趟。”
……
顾锦棠接受的是一家比较著名的新闻台采访，除了爱上网的年轻粉丝，还有不少定时收看新闻台的观众，一时间名气大增。
当初营养液靠着方便快捷流行开来，成为星际饮食的主流，如今过了快速发展期，人们生活节奏变缓，享受美食又成了大家的新爱好。
一些博主从他的直播中受到启发，借着热度更新美食视频，获得不小的关注。
基于此，主持人在采访时曾询问他以后是否会更新种田美食相关的新动态，让粉丝们能学一学传统的烹饪。
这个想法不错，顾锦棠网购来一些种子，利用如今在药园当临时工的便利，获得一小块地的使用权，把种子种了下去。
老道长们非但不阻止，还跟着一起观摩，拿起小本本在菜地里写起种植日记！
“天晴，东南风。今天小顾路过菜地三次。种子刚种下去，还没有发芽，浇水时，隔壁草药圃的思远师兄着急忙慌找小顾，药圃里的草药叶子发黄，找不到是什么原因。小顾只蹲下看一眼，就胸有成竹地说「浇水没有浇透，上湿下干，会导致叶子发黄一碰就掉」，并问是不是没有浇够时间呢。思远师兄脸色一红，抓了抓发髻说给忘了。这老头，可见光想着食堂的新菜去了，还是没有年轻人好用哩。”
顾锦棠读完一脸无语：“……”
不是，谁家的农业日志这么写的啊，是不是太业余了！
还胸有成竹、脸色一红，前辈您用词还能更俏皮一点嘛？
顾锦棠呵呵干笑两声，委婉地提个建议：“路过三次这种，就不用写进去了吧。”
“这个嘛，你别管。”老道长盖上种植日记本，心情不错的样子，“为了让药草长得更好，我们也要先种菜来增加经验，以后这就是我们的种菜指南。”
顾锦棠：可是我路过真只是单纯路过啊！
从药园出来，顾锦棠正往藏书室的方向去，忽然收到一条消息，转身前往树林后青瓦飞檐的古殿。
经过十方堂，后面就是院长的办公楼。
极具科技感的简约建筑，在青葱树林的遮掩下，完美地与环境融为一体，不见丝毫突兀。
顾锦棠敲开门：“院长，您找我？”
室内非常简单，空旷得只有一方茶桌和两个蒲团。只见蒲团上坐着一位仙风道骨的道人，对他比了个「进来」的手势。
山海星道学院又是一座道观，名叫「山海观」，于外界来说很有名气。
这位既是道学院的院长，又是山海观的观主，当今不可多得的高功之一，声高望重。
顾锦棠依意过去坐下，不明白院长找自己来为了什么，难道是和周奚舟私自穿梭试炼位面有关？
相反，院长没有兴师问罪的迹象，语气颇为慈祥，询问他一些课业上的问题，又考校几段道经。
顾锦棠从容对答，流畅自如，论起道来机敏而游刃有余。
看得出来院长很满意，连连点头。
“你从前心神不宁，无法静修，旬师弟说你进去试炼中磨练心性，如今怎么样了？”院长问道。
见不是追究周奚舟一事，顾锦棠放松些许，嘴角一抿，隐隐露出酒窝：“堪破心障，可以继续修行了。”
只是「堪破心障」四个字一出口，他脑中下意识浮现周奚舟的脸，心里竟然闪过一丝纷乱。
院长没看到他表情细小的变化，满意笑道：“你家学渊源自幼修道，天赋和心性都非寻常弟子可比，所以我相信，如果去到古地球修行，你是学院里最佳的人选。”
顾锦棠杏眼睁大，很意外：“去古地球修行？”
院长点头道：“我们的母星，也是道家的源头。”
那里有传承最悠久的道藏，是所有道友最敬仰的祖庭，没有一个修道之人不想前往地球，哪怕看一眼也好。
可惜，为保证母星的安全，星际上隐藏了地球的坐标，据说进出都非常困难。
顾锦棠如是说，院长却一笑：“学院每隔一段时间都有送弟子回地球修行的名额。多年前，你的父母也曾去过。”
“他们？”乍然听到一心修道的爹妈也有关联，顾锦棠愣了一下，又不是很意外。
毕竟那两位年轻时能一边给他塞奶瓶，一边把道乐当催眠曲放给婴儿听。
顾锦棠回想起往事：“我只听母亲说过，她和父亲所在的星系原相隔很远，是因为在同一座道观进修才遇到对方，后来结成伴侣。”
原来竟是在母星地球上么？
不对，他们到底是去修行还是谈恋爱的！
院长似乎看出他心中想些什么，哈哈一笑：“放心，我派并没有不许成婚的戒律，要是遇到相谈甚欢的同道，你不妨也同父母一样，带回家去吧。”
顾锦棠听得脸颊发热。
什么相谈甚欢的同道，以他查到的线索，推测周奚舟极有可能是在地球。
之前还苦恼要怎么去找他，没两天瞌睡就有了枕头，这次一定要答应下不可。
顾锦棠暗暗叹气，以仙君的脾性，他还不一定能在那边安稳修行下去。
“老师，您知道这种契约怎么解开么……”顾锦棠从怀里拿出一张纸。
……
决定不久后要前往地球，顾锦棠着手准备带过去的用品。
“你这才回来没几天，又要走了？”孟卓阳见他收拾东西，叽叽喳喳个不停，“得去多久啊，一个月？两个月？”
顾锦棠把一块毛巾扔给机器人管家折叠，笑了：“没准几天就回来了。”
不是开玩笑，他这一趟去是要解开周奚舟的契约。万一仙君一个不高兴，真有可能转身就被赶回来。
孟卓阳还当他开玩笑：“不是说去母星进修么，几天也太短了，就算你是过目不忘的学霸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吧！”
说起来，他也不知道走了什么运，能和大神分到同一间宿舍。
可惜大神的好学他是一点没熏陶到。
两人正说着话，房间里一颗通讯球疯狂乱闪，仿佛某个信号在焦急地等待接入。
顾锦棠一看，是他的。
“院长？”他只愣了两秒，立刻道，“我在。”
那头传来院长的声音，不复冷静：“小顾，你马上来我办公室一趟！”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顾云归 90瓶；反向自我保护机制 10瓶；洛歆瑶 2瓶；
今天被灌溉饱了，咕咚咕咚
第100章
☪ 第 100 章
◇
◎初恋◎
去校长办公室的路上, 顾锦棠听见沿途学生在议论什么，有人频繁抬头望向天空。
院长催着紧，他没空停下来细听, 只大概捕捉到「大能前辈」「飞过去」「特别帅」的字眼，心里头有些淡淡的疑惑。
在他走后，越来越多的学生谈论刚才的话题, 整座学院沸腾起来。
“没看错吧, 什么飞行器都没有，直接凭空御风？”有人不可置信道。
另一人说：“要不是亲眼看见我也不敢信，站在云端像仙人似的, 远远看着特轻松淡定，简直太帅了！”
“那得是多厉害的前辈啊……”
“可仰望不可即, 这种道门顶尖的前辈, 有幸看一眼咱们都算走大运！”
“是啊，我去, 我还以为飞行法术早就失传了！”
“这位前辈为什么会在咱们学院现身？”
“看方向好像是往院长那边去了, 难不成是院长邀请来的？”
“大胆做梦，说不定以后还有机会见到啊啊！一定要冲上去合影！！”
……
“小顾来了。”走廊里碰到监院道士, 跟他打了个招呼。
顾锦棠喊了声「师叔」, 监院道士仿佛知道他要来, 说：“清山师兄吩咐你来了直接进去，不用通报。”
院长姓风, 清山正是他的道号, 道士们之间常以师兄弟相称。
“那我进去了，师叔再见。”顾锦棠点头致意一下, 径直走向走廊尽头的院长室。
监院道士笑看着他：“快去吧。”
顾锦棠走到门口还在想着, 院长着急找自己会是什么事情, 担心去祖庭修行会有阻挠。
谁成想一推开门，就看到周奚舟大摇大摆坐在沙发上，还翘着二郎腿！
见他来了，周奚舟勾唇一笑。
“……”
仙君？
顾锦棠一手推着门，在原地愣一两秒才进去。
他脑子一时被风暴席卷，为什么周奚舟会出现在这里？
不是，他来这里干什么！自首？还是学院事后追究？
周奚舟嘴角噙着笑意，用目光迎接顾锦棠进来，在沙发上双手交叉胸前，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他这般自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主人。
反观院长，被排挤到一旁狭窄的单人沙发上，神色郑重，看向他时不经意间流露出些许尊敬。
嗯？不对，院长办公室什么时候添置沙发了？
顾锦棠下意识去看院长的反应，怕他找周奚舟的麻烦，怎知反倒把自己搞迷糊了。
“小顾进来吧，急着找你来，是有人想要见你。”院长视线落到他身上，有些许惑然。
顾锦棠心里一大堆想问的，冲到嘴边又给按捺下去，在周奚舟略带兴味的注视下走上前。
两人目光短暂相接，可惜谁也没懂谁的眼色。
院长没注意到他俩之间的小眼神，带着笑道：“这位就是试炼里出现的周仙君，你对他应该不陌生。”
顾锦棠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周奚舟懒洋洋地开口：“那是自然，我们一起过了几世了。”
就是只用耳朵听，他都分辨出顾锦棠走路声音和别人的不同。
“……”
什么几世，说得好像偷了月老红线的情人似的。
院长也是有些迷糊，来回在两人身上看。
顾锦棠无声地警告他一眼，面无表情道：“仙君的意思是在位面中磨练心性，参悟大道，再回来已经是恍如隔世。”
说完，他微笑看着对面，咬重两个字地问：“对吧，仙君？”
周奚舟：“……”
他不情不愿地哼唧一声。
院长一想，这样说也没错，他们的确是共同经历几个位面，自然有些感情在里面。见两人氛围有些微妙，他十分知情识趣地找个借口离开，让两人有机会独处。
“周仙君是贵客，小顾好好招待。”
等门一关上，顾锦棠立刻逼近他面前，语速都加快不少：“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和院长什么关系，你们认识？还有，学院已经知道是你闯进试炼位面……”
周奚舟的一根手指压在他唇上，让他噤了口：“这些都不重要。”
他的手拂过顾锦棠的肩往后移，压在他背上，迫使顾锦棠以一个居高临下的姿势对视着自己，不得挣脱。
“哼，现在不是管他的时候。”周奚舟明明处在下位，眼神气势依旧张扬。
他道：“我说过要来找你，我来了，你这是什么反应？不高兴？”
说到后面，他还有点委屈。
本以为顾锦棠会非常惊喜，说不定还会有那么一点感动，然而被现场狠狠打脸。
顾锦棠微微撇开头。
两人距离如此之近，仙君俊眉星目的一张脸放大在眼前，带来的冲击不小。
毫不掩饰的炽热与坦诚，叫人很难招架。
顾锦棠眼神微动，错开他的脸庞：“没有不高兴，真的。”
他尽量放平语气，不让自己显得局促，以掩饰加快的心跳。
“不骗我？”
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周奚舟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多云转晴，手上力道也松了。
“那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他轻哼一声表达不满。这狐狸心眼子小，就不会轻易跨过那一茬。
“谁说我没反应，我都吃惊死了，仙君竟然亲自大老远跑来我们小小的道学院，这不得蓬荜生辉！”顾锦棠笑了一下，略显轻松地开玩笑。
可这不是周奚舟想要的反应。
两人鼻息相交，距离极近，却从顾锦棠脸上找不见丝毫惊喜，他失望地放开了手。
“谁关心你们什么道学院，我又不是为了它来的。”他高冷又傲气地撇过头。
这话意有所指，顿时让顾锦棠不好意思地哑然一瞬。
即使在这场感情的追逐里处于下风，也毫不折损他的骄傲。
用最傲的语气，说着最讨好人的情话，服傲娇的软。
这别扭的性子，一般人真消受不住。
顾锦棠却觉得他这模样挺可爱，顺着毛安抚两下：“就算你不来，我也准备要去地球的。”
周奚舟凤眼一动，流转着亮光：“你想去见我？”
顾锦棠点点头，是为了契约，也是为了见他。
周奚舟鼻腔里发出一声轻笑，低沉的，令人心痒。
他站起来逼近顾锦棠，脚尖几乎贴着他的脚尖，嘴角是压抑不住的春风得意：“你是不是打算接受本仙的告白，和本仙在一起？”
周奚舟尾巴都快翘起来了，此时笃定自己和顾锦棠两情相悦，满心欢喜。
顾锦棠轻咳一声：“你误会了，是学院派我去祖庭修行，所以才能……”
周奚舟眼含笑意盯着他瞧，还朝他露出谜之「了然一切」的眼神。
不好意思承认嘛，他都懂。
顾锦棠：“……”
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闷骚嘴硬啊！
虽然从没谈过恋爱，顾锦棠心里却始终有个念头，找伴侣这种事情要认真，认定了就是一辈子，当然要考虑清楚。
而不是像现在一样。
他语气认真：“仙君，你不觉得这样太冲动了吗？”
周奚舟秒答：“不觉得。”
顾锦棠：“……”
他目光十分怀疑：“你不是初恋都没有？怎么能确定不是一时冲动。”
几千年的单身狐好像没什么说服力吧？
周奚舟脸一红，梗着脖子喊：“胡说，本仙哪儿没有初恋了！”
顾锦棠：“？”
难道你还有过旧情人？
周奚舟觑他一下，两下，哼哼唧唧如蚊呐：“我的初恋……不就在这里。”
办公室只有两个人，正在这里的，唯有他面前的顾锦棠。
这话如同一只手轻轻拨动心弦，令人心颤。
顾锦棠心神一时间晃了晃，才后退两步红着耳朵道：“你们狐族谈对象步子都跨得这么大的吗，位面里我和你经历几世，可现实里我还不知道你真正的身份，甚至是第一次见到你，我……”
他真的需要时间来接受啊！
周奚舟哼声：“种菜没见你犹豫。”
顾锦棠疯狂流汗：“种菜和这事能一样吗！”
“本仙又没谈过恋爱，”周奚舟说得一脸纯情，理直气壮地道，“谁知道你们人类怎么谈情说爱，你说说看。”
顾锦棠脱口而出：“最起码也是先从约会开始吧，哪有一上来就表白的。”
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即使是道门弟子，他也听师兄们讲过结道侣的流程。
只是说出来，仿佛默认仙君追求他似的，顾锦棠耳尖发烫。
周奚舟双手叉胸：“约会？这还不简单。”
……
回到宿舍，顾锦棠一下子呈大字倒在床上，手背盖住眼睛。
本来下定决心，再一次见到仙君时要和他解除契约，可看到周奚舟千里迢迢寻来，高冷傲气的他见到自己那一刻眼中有光，那些话就说不出口了。
完了完了，难道他动摇了？
孟卓阳正摘下游戏耳机，上前关心道：“大神你不舒服？”
顾锦棠猛地坐起来。
孟卓阳吓一跳：“怎、怎么了，什么事啊？”
顾锦棠：“我有个朋友……”
孟卓阳一听，发出一声笑。
顾锦棠顿住，斜他一眼：“你还听不听了。”
孟卓阳赶忙挺胸正正脸色：“你说你说，我不打岔。”
顾锦棠：“我有个朋友，有人想和他做道侣。”
“哇！”谁这么勇！
孟卓阳先是大惊，再转为一脸「我都懂」的怪笑，问，“那她是哪一族的啊？”
能让大神眉头拧成麻花，对方肯定不简单吧？
他像是很有经验的样子，侃侃而谈：“要是那些什么树人、三头族的就算了，他们本体一个比一个大，还长得奇怪，长久过日子不能不考虑审美啊。”
顾锦棠想想仙君露出过的狐狸原形，不论大小，似乎颜值都不低。
于是认真回答：“那个人本体挺威严又挺可爱的，是人类喜欢的类型。”
直播间好些观众看到他毛绒绒的狐形，都嚷嚷着想撸来着，仙君几个位面积累的粉丝还不少。
孟卓阳摸摸下巴，干脆搬把椅子坐上前唠：“哎，那她长得好不好看？”
顾锦棠点头：“看过他的人都说好看。”
只是弹幕通常在吐槽，白瞎了这么好看一张脸，脾气太臭太难伺候。
孟卓阳眼睛都亮了亮，感觉对方个人条件十分不错，追着问：“这不是挺好的么！她前任多不多？咱们道家弟子从一而终，可不陪人家玩感情游戏，当心被骗感情！”
这个问题倒简单，顾锦棠随意回道：“他没谈过恋爱，这是第一次追人。”
孟卓阳大惊，震撼感叹道：“长得漂亮还纯情，还主动对你……朋友有意思，这是什么神仙对象！”
哇啊，他都酸了！大神居然还犹豫，这不是分分钟心动嘛！
顾锦棠顿时结巴：“还……还好吧。”
对方的确称得上「神仙对象」，他都怀疑舍友是不是看出什么了？
孟卓阳啧啧有声，凑近他严肃道：“现在只剩最后一个问题，很关键。”
顾锦棠挑挑眉，好奇：“什么关键？”
孟卓阳直起身体，说道：“当然还要问问她站哪一教。虽然说现在各教互通，咱们也不是迂腐不化的人，歧视两教通婚，但是想想你们要是结婚了，呵……”
他轻笑一声，眼睛瞥着顾锦棠：“好比七月半，是过中元节还是盂兰盆节，到时供奉菩萨还是太乙天尊？念的是《地藏经》还是《太上救苦经》？光这些问题，够你们打好几架了吧。”
顾锦棠：“……”
作者有话说：
自古佛道不CP；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顾云归 30瓶；晨 2瓶；
谢谢宝子们——
第101章
☪ 第 101 章
◇
◎约会◎
顾锦棠一头黑线：“你想的太远了, 八字还没一撇，结什么婚……”
这个舍友怎么回事啊，说到追求者就想到结婚, 想到佛道两教打架，思想这么跃进！
他干脆推开孟卓阳，起来走进卫生间洗漱：“那个人看起来不太喜欢道门, 但对道经十分精通, 更不可能是和尚。好了，我要洗澡睡觉。”
舍友太不靠谱，就不该来问他。
孟卓阳正聊到兴头上, 见状连跟上去：“怎么就不说了？哎，那她应该是同道中人, 你还犹豫什么, 是不是不喜欢人家啊？”
顾锦棠拿着换洗衣物，脚步一顿。
孟卓阳意识到说漏嘴, 后退着尴尬一笑：“这么好的对象, 叫你朋友不要错过哈哈。”
眼看顾锦棠要转过来，孟卓阳赶紧溜之大吉：“我和人约了打游戏, 大神你慢慢洗！”
夜色深黑, 万籁寂静。
舍友跑去别的宿舍通宵玩游戏, 今晚是不会回来了，顾锦棠一个人躺着格外安静。
他今晚有些失眠, 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
夜晚开着窗, 外头吹进来的风很凉爽，顾锦棠不知什么时候把薄被踢开, 一半都落到地上。
这时候他感到有点冷地半蜷起来, 手臂在床另一边的位置上摸索, 身体也不自觉蹭过去，旁边却没有潜意识里熟悉的热源。
触手只有冰冷的被单，而不是毛绒绒、热乎乎的柔软手感。
顾锦棠眼睛撑开一半，短暂地清醒后，轻轻叹了口气。
一个人睡以后，床大得不习惯。
……
昨晚睡得不太好，一向作息健康，顾锦棠今早难得晚起一个小时。
去食堂的路上都是学生，有些正在讨论学院食堂新出了菜谱，似乎是响应广大学生的抗议，不单只卖营养液。
食堂门口还给新菜品放出广告，十分朴实地贴两张海报，呼吁同学们尝试新菜色。
据食堂工作人工宣传，这些菜可都是按老祖宗传下的斋饭菜谱烹制的，味道绝对正宗！
新增的窗口前排着长队，顾锦棠听前面的人不时传来惊呼，也加入队伍之中。
轮到他时，只见面前的窗口摆着几个大器具盛菜，有用红枣糯米做成的太极八宝饭，白糯米蒸得软糯香粘，盖上蒸软的蜜枣，散发勾人的香甜气，卖得还挺贵。
其他有豆腐、竹笋、蔬菜等简单菜，最复杂也最受欢迎的，竟是一道罗汉斋。
这是一道由许多干、鲜菇，木耳和笋类为原料一锅炖成的素斋，吃起来清鲜可口，好些学生打到菜还没回到座位，便忍不住端起盘子闻一闻香味。
吃到的人更是赞不绝口，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人家是一道佛寺名菜……
顾锦棠听着食堂工作人员还在自豪地宣传「我们绝对按食谱一比一还原」，心中汗道，隔壁佛学院怕不是还不知道菜谱在这边发扬光大吧。
周围的学生三两结伴，他独自端着餐盘寻找座位。
餐桌前的学生和同伴有说有笑，顾锦棠走神一瞬，心思飘远。
昨天一番话后，周奚舟自信地表示去准备约会，之后不见人影。
既然院长说他是贵宾，应当会替他安排好住处，你操心作什么！
顾锦棠晃晃脑袋，正在一个空位坐下，忽然听食堂门口传来嘈杂的声音。
不知道出什么事，正在排队打饭的学生纷纷掉头，挡住了他的视线。
顾锦棠抬头瞅两眼，并不想凑热闹，可只一抬眸的工夫，就看到人群里走出来一位醒目的身影。
一口汤差点从嘴里喷出来！
仙君？！
他怎么出现在这儿？不知道自己在所有人心里还是庄园位面的天敌npc吗！
十分拉仇恨的那种。
顾锦棠环顾一看，果然，身穿日常道袍的弟子们满脸震惊之色，既惊讶，又茫然，还带着几分困惑……
周奚舟朝外张望几圈，似乎在寻找什么，无果后又低头抬着手腕捣鼓通讯器，接着顾锦棠的通讯球马上闪了起来。
等他匆匆关掉通讯球再抬头望去，周奚舟目光含着傲气，已经在人群里锁定了他，正朝这边走来。
身后一位学生还在惊疑不定，连吃饭都变得心不在焉：“我去，哪儿来的高冷大帅哥，是不是跟试炼位面里的周少长得很像？”
同桌的人呆呆拿着筷子：“不止是像了吧……分明长得一模一样啊！”
他当初就在庄园位面失败，周小叔那张俊美无匹的脸，那清冷的眼神，浑身上下散发的睥睨气息，打死他都忘不掉！
基本看过顾锦棠直播的人都能认出来，虽然衣着服饰不同，气质也有些许微妙的变化，但那人确是周少无疑。
周围的人一脸受到冲击的呆滞表情，十分怀疑程序员是以他为原型建的模，否则不可能有这样的巧合。
周奚舟不紧不慢踱至桌前，居高临下俯视着顾锦棠，嘴里还抱怨：“起床为什么不通知我，一个人来也不等我。”
旁边的学生支棱起耳朵，眼神里透露出八卦。
顾锦棠端起盘子，把他往角落里带，小声地问：“你怎么来了？”
周奚舟看一眼两人相牵的手，不自觉扬起下巴。
他用略带得意的口吻说：“来约会。”
顾锦棠手一抖，差点把碗摔了。
“创意不错。”竟然在食堂约会，顾锦棠维持着冷静，“先把饭吃了，别浪费。”
周奚舟反扣住他的手，笑了一下坐在旁边，两人牵着手藏在桌底下。
顾锦棠挣了下，被他抓的更紧。
他们坐在靠墙的位置，可奈不住两个人显眼，出色的外表凑在一起，吸引人频频往这边看。
同学借着打招呼，视线从顾锦棠飘到周奚舟身上，近距离一看，长的真是周少那张摄人心魄的美人脸，连神情都别无二致！
他们走时悄悄议论，到底什么情况，活生生的周少从位面里出来了？
道门天敌该不会还要在现实里祸害他们吧！
顾锦棠不知道，短短的工夫，这事已经迅速在校内引起波澜，食堂里的学生们疯狂传递这条新闻。
甚至不停有人找学院官方证实，私信快把信箱挤爆。
位面里年轻俊美的npc，和亲眼见到的高冷美人带来的冲击，压根不是一个量级。何况对象还是「恶名昭著」的道门天敌，就更具悬念和惊悚。
桌前，周奚舟目露不满，语气酸溜溜地说：“这些人和你很熟吗，路那么宽，他们非从这走。”
刷什么存在感！
顾锦棠夹起一筷子蘑菇放嘴里，斜瞥一眼：“为什么从这走，您心里没点数吗。”
在庄园位面，他让多少道家弟子试炼失败，这张脸不要太吸引仇恨。
得知众人频频觑来的真相，周奚舟不以为耻，反而高兴得一扬眉毛，醋味一下子消了下去。
……
周奚舟当真准备了一天的约会。
不知他如何让院长同意，弄到学院超级昂贵的星航飞船，一大早开飞船带顾锦棠离开山海星。
山海星是个学院星，上面除了几座学院和小片居住区，便是一望无际的绿色原始森林，娱乐极少。
幸好它并不偏僻，有几条通往外界的太空航线，路程短到足够星航飞船一天就能来回。
他们降落在著名的伊尔兰达星城，这里是娱乐之都，拥有最发达的时尚产业，音乐、影视、走秀、游戏……无所不有。
同时，这也是星网公开投票第一名的约会之都。
“如果你爱ta，就带ta来伊尔兰达。”
头顶用最先进的投影技术和各种族不同的语言，展示着这一句话。周边有无数摩天大楼，仰头望去令人眩晕，超现代的奇特建筑，是在山海星看不到的风景。
路边、建筑到处可见投影，汇聚全星际最热门、最时尚的讯息，顾锦棠甚至在一座高耸入云的建筑上看到自己的直播画面！
显然，这是录制的视频的剪辑，节奏加快不少。从路上驻足瞩目的大批游人来看，反响十分热烈。
经周奚舟指示他才看到，那座漂亮的建筑竟是一座餐厅！
周边有游人抱怨餐厅太难订，起码得提前半年预约，周奚舟却得意道：“中午我们就在上面用餐。”
说实话，这座浮华的城市让顾锦棠颇开眼界。
不过他顿了顿，站在原地一歪头：“但是你确定穿成这样餐厅会让我们进？”
周奚舟顺着他的动作一看，早上走太急，顾锦棠还是一身朴实无华的道袍。
周奚舟：“……”
这身道袍出现在时尚之都街头，简直像个异类，瞬间就让人清心寡欲！
因为道袍显眼，两人被路过的游客注意到，很快就有人将他们认出来，爆发出宛如追星的尖叫声。
顾锦棠想也没想，牵起周奚舟的手迅速从包围过来的人群里逃走。
餐厅，看电影，喷泉广场散步……直到深夜，两人才回到山海星。
耳边回荡着风过森林的响声，这里的夜晚如此寂静。
直到落地，顾锦棠才慢悠悠地道：“你知不知道，学院规定弟子不允许前往伊尔兰达星。”
就和未成年人不得饮酒一样。
周奚舟正沉浸在一场成功的约会喜悦中，闻言懵了：“？？”
顾锦棠：“你在带我犯戒。”
顾锦棠继续说：“根据青书天律第三十七条，接下来我得在老律堂抄经七天，不得外出一步。”
他看对方一眼，脸上逐渐浮现笑意：“也不能见外人。”
“所以接下来七天，不能和仙君见面了。”
看他满脸不可置信，顾锦棠忍不住笑得肩膀颤抖，整个人仿佛柔软下来。
周奚舟：“……”
他都要郁闷死了，没想到道学院还有这种破规矩……不是，七天也太长了吧？
没办法，道家清规戒律不可破，顾锦棠既犯了戒，不可能还逃避受罚。
周奚舟霜打的茄子似的蔫下来，送他到宿舍楼下，脸色都黑黑的，也不知道生谁的闷气。
顾锦棠快要进去，回头看他，笑了一下：“今天玩的很开心，谢谢仙君。”
周奚舟霎时眼睛一亮，却还强撑着若无其事，装作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知道了！还不快点进去，本仙腿都站麻了。”
……
关上门，顾锦棠走到窗前，撩起半片帘子。
一只白狐身姿威严，腾空御风，消失在月色下。
刚才不应该说那句话，顾锦棠叹了口气，仙君他……
算了，正好趁着七天的闭门抄经，好好想想他们的关系。
作者有话说：
仙君翻车了，嘿嘿！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顾云归 60瓶；
宝看文好努力，这么多！
第102章
☪ 第 102 章
◇
◎同眠共枕◎
律堂即是传授戒律的处所, 殿内供奉着七位弘道祖师的神像。
七天来，顾锦棠在神殿里抄经诵经，一步也没离开。
饮食用营养液解决, 有人专门送进去，期间没机会和周奚舟见面。
对有的人来说关七天不亚于坐牢，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但顾锦棠心无旁骛, 抄着经一天很快过去。
等到受罚结束这天，顾锦棠一出来，见周奚舟站在殿门外的花树下。
他倚着背后的树干, 连等人都是一副双手交叉胸前的架势。
浓密的树冠洒下点点光影，落在他脸庞和衣摆上, 霎时间晃了顾锦棠的眼。
周奚舟上下打量顾锦棠一番, 见他没掉一斤肉，懒洋洋放下双手：“走吧。”
顾锦棠小跑两步, 跟上去好奇问：“你怎么知道我这个时间出来？”
他等多久了？
周奚舟脚步不停, 背影都一股冷傲气息：“问的。”
他哼了一声：“他们不让我进去。”
守殿的道士当然拦不住他，以他的修为, 想不惊动人偷偷流进大殿里简直轻而易举。想起顾锦棠让他安分点别搞事, 周奚舟忍住了, 在外头等了七天。
顾锦棠不知道这回事，闻言笑道：“那肯定了, 受罚的弟子除了殿内的道长, 一律见不着外人。”
规矩如此，守殿的道士不会因为他是院长的客人就网开一面。
周奚舟表示不满：“你的意思是我算外人？”
顾锦棠的汗一下子就下来了。
见他不回答, 周奚舟还使劲逼问“你说啊, 凭什么我不算内人？凭什么”, 难以置信又义愤填膺，仿佛遭遇感情骗子似的。
顾锦棠脑瓜子嗡嗡地，伸手劝慰他：“哥，内人不是这么用的……”
……
走到宿舍楼下，顾锦棠停下来。
“到这里就可以了，”他说，“这些天你住在哪，还习惯吗？”
地球离这儿太远，仙君虽修为强大，不是凡人之躯，但也难说不会水土不服。
周奚舟也停下，他比顾锦棠高，一低头能看见顾锦棠浸了水的明亮双眸，黑白分明，真诚无辜。一和他的双眼对上，周奚舟身上某个部位过电般酥颤。
“竹林那边的一间屋子。”周奚舟一下移开视线，一下看他两眼，说话也支支吾吾，“有点小，还……还凑合吧。”
一说竹林里的屋子，顾锦棠就知道是哪儿了——小蓬莱，观里招待超级贵贵贵客的地方，一年都不见得有人能住上一回。
那地方还叫小？您家的屋子得是有多大。
顾锦棠心里吐槽着，思索仙君得是什么来历，能让院长把他如此看重，转眼一看周奚舟神情微红，一副羞涩却又强忍着表现出云淡风轻的模样……
“你怎么了？”顾锦棠环顾四周，也没什么能戳中他的点哪，难不成有什么难言之隐？
他眼睛睁得大大，仰面望着周奚舟真诚发问：“是不是住的地方有什么不好？你说出来，我去跟他们反应反应。”
周奚舟越发心跳如鹿，红着耳根退后一步：“不用。”
似乎觉得拒绝得太快，他又补充一句：“现在不需要了。”
两人距离拉开，属于顾锦棠的气息存在感减弱，他紧张的呼吸才恢复正常。
顾锦棠见他不说，也不勉强：“那就到这里吧，我先上去了。”
周奚舟站在原地目送着他。
顾锦棠走进宿舍楼里，似乎想到什么，回转身邀请道：“明天要一起用餐吗？”
他多加解释一句：“我在药园里种的菜预计可以摘嫩苗吃了，明天好几位师叔都在，你不来的话……”
顾锦棠顿道：“开不了小灶。”
周奚舟仿佛很吃惊地看着他：“你要和我一起吃饭？”
这是来到山海星以来，顾锦棠第一回主动发出邀请。
“……”
有那么令人惊讶？
顾锦棠唇角含着一丝笑：“还有药园几位道长，别想多了。”
周奚舟哪还会在意几个老头子，不管是不是二人共进晚餐，至少顾锦棠愿意回应他了。
他掩不住春风得意，毫不犹豫应道：“好，这可是你主动的，不许反悔！”
顾锦棠失笑，挥挥手转身进入电梯。
他怕再待下去周奚舟会要求拉勾。
宿舍内很安静，只有机器人管家出来迎接的电子音。
舍友不知又去哪里浪了，屋子里空荡荡，顾锦棠径直打开衣柜，拿了衣服去洗澡。
这七天最难受的事就是不能沐浴，他没有洁癖，但也受不了一身衣服穿几天，迫不及待脱下来扔在浴室外，等会儿有机器管家捡去清洗。
细小水花从墙壁洒下，水流淋在身上，顾锦棠认真地搓洗身体。
这澡比平时洗的更长，期间似乎听到有人开门，机器管家滴滴迎接的声音，隔着水声不太真切。以为是舍友回来，他没太在意。
等他擦着头发出来，却见周奚舟堂而皇之坐在舍友的床上！
顾锦棠呆了一下，动作都停顿住了，顶着湿漉漉的头发环顾一圈：“你怎么进来的，孟卓阳呢？”
周奚舟狐疑道：“孟卓阳是谁？”
顾锦棠：“你坐的这张床的主人。”
“哦，他啊。”周奚舟似乎想到什么，顷刻放松下来，懒懒道，“搬去另一间，现在这张床的主人是我。”
顾锦棠：“你又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做了什么？？”
竟然赶走他的舍友，霸占他的宿舍，你又不是道学院弟子啊！
小蓬莱的大别墅园林不香么，来宿舍和他挤。
“我乐意。”周奚舟朝他走过来，表情还很骄傲，“本仙千里迢迢来找你，难道你要让我一个人住？”
说着，他停在顾锦棠面前，抬手打个响指，一股热气直扑顾锦棠面门。
等他往头上一摸，头发已经干了，只有几滴水珠还在顺着脖颈往衣领下流。
我去，这么方便？
顾锦棠双手摸着脑袋，嘴巴微张，虽然没说话，但表情已经出卖了他。
周奚舟目光略带得意，淡淡笑道：“看到了吧，和本仙同住便宜的是你！”
顾锦棠放下双手，懒得反驳他，要住就住吧，反正不是第一回。
只是没想到仙君如此粘人，啧啧，和高冷的外表一点都不像哦。
……
顾锦棠蜷在沙发里，全身都放松下来，打开星网查看最近收到的私信。
有不少粉丝剪辑他的视频，艾特他去看，其中有些剪辑作品的观看热度还不低，内容也非常有趣。
顾锦棠点进几个，看着视频里趣味的画面，面上浮现微微笑意。
周奚舟自从来到学院，没了帮顾锦棠种地的需求，整日里无所事事，百无聊赖，刚才不就主动给阳台的植物浇水打理去了。
从前在位面里种地虽说不是他自愿的，可现在不用种菜摘菜，反而浑身不自在，心里总惦记着地里的活儿没干。
这不，发现阳台上有种植药草，他立刻上去松土过过瘾。
周奚舟进来，发现顾锦棠对着光屏在笑，还笑得那么轻松柔和，心里警铃大响，挺直着背脊坐到他旁边：“在看什么？”
他虽板着背坐得笔直，仿佛目不斜视，却用眼角余光偷偷瞥那一小块屏幕。顾锦棠一动，立刻又恢复原样。
“粉丝剪的视频。”顾锦棠眼睛还盯在屏幕上，微笑着答了一句。
周奚舟环起手臂，语气有那么点不三不四地：“哦？剪的什么这么好看。”
他见识过星网上那群人，最喜欢组乱七八糟的cp，十分可恶！
“……”顾锦棠终于转头看他一眼。
听语气怎么酸不拉几的？
顾锦棠看出他在掩饰好奇，只好把视频放出来，一道大光屏出现在两人面前。
只听传来一声狗狗兴奋的叫声，视频里正是顾锦棠和阿拉斯加犬在玩扔雪球，顾锦棠团起一把雪，高高扔出去，漂亮的大阿拉斯加犬便欢欣地跳起来接住，并在雪地里开心地打滚……
那只漂亮傲娇的大阿拉斯加，内里正是周奚舟的芯子。
看自己把顾锦棠压在雪地里，背景还转换成暧昧抒情的音乐，明知是剪辑者恶搞，周奚舟依然红了脸。
好像有什么心思被人发现了似的。
顾锦棠关了视频，正经问他：“天要黑了，你真在这儿住？地方小，到时别说伸展不开手脚。”
说夸张了，二人宿舍空间并不小，不过吧，周仙君连小蓬莱都能嫌不够大的人，说宿舍小似乎也没错。
周奚舟一听，对他露出又羞恼又气愤的眼神：“本仙给你当了那么久的宠物，你居然赶本仙走？”
刚刚视频才回味完呢，人类真是无情！
顾锦棠淡定得很：“得了吧，我也给你当了很久的孙子，还兼职长期饭票。”
周奚舟：“……”
顾锦棠话锋一转：“再说我哪里敢赶你走，只要你不嫌弃这里，有院长同意，自然想住多久住多久。”
周奚舟被安抚下来，心里平衡了，哼一声道：“我有什么好嫌弃的。”
顾锦棠一笑：“那说定了，以后不许说宿舍不好？”
周奚舟抬起下巴：“不说就不说，本仙又不是没跟你住过更差的屋子。”
说完往沙发背上一靠，嘶一声不满吐槽：“靠背石头做的这么硬！”
顾锦棠露出微笑，此时无声胜有声。
“……”周奚舟额头冒黑线，闭了嘴。
……
等到晚上，周奚舟躺在床上才感受到和小蓬莱宫殿的差距。
他辗转翻身，在黑暗中想找顾锦棠说话，想想两人的约定还是决定闭嘴忍了。
“床太小？”
暗中，顾锦棠在另一张床上问他。
以周奚舟绝佳的视力，没有光也能看到顾锦棠此时侧躺面对着自己，并无睡意。
他哼哼唧唧点头，半晌想到顾锦棠看不到，别扭了一下说：“哼……嗯。”
顾锦棠：“你看吧，我都说大别墅香，后悔了吧。”
最后，两个人的床拼到一起。
周奚舟化成原形占据靠墙一边，顾锦棠则挨着一身毛绒绒的雪白狐狸入睡，熟悉的热度和气息，让他很快陷入熟睡。
周奚舟缓缓闭上眼睛，把头靠在他的枕头边，心中得意道，我才不后悔。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三章，明天开始倒计时；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顾云归 100瓶；流画清泷 1瓶；
亲亲-好多，都给我了嘛
第103章
☪ 第 103 章
◇
◎不是朋友，是男朋友◎
药园位于道学院西南侧, 独占一座大园子，草木繁盛，宛如一座植物园, 非常僻静。
顾锦棠带周奚舟一起来，路上走得慢慢腾腾，还看了会儿幽致风景。
到了这片居住的院落, 里头几位道长放下手头的事, 满脸笑容出来迎接：“小顾总算出来了。”
倒不是药园的老师格外平易近人，换作别的弟子，他们估计都懒得多抬头看一眼, 爱怎么逛就自己逛去。
顾锦棠不同，说起来, 他们还得称他「半师」, 情谊自然非比寻常。
更直接的原因就是，道长们都知道他今天送福利来了……
顾锦棠跟师叔们打过招呼, 又介绍道：“这位是周奚舟, 我的……朋友。”
果不其然，这些道长一心扑在种药材上, 对近期学院里风行的大八卦消息两耳不闻, 压根不知道仙君是何人。
“哦哦, ”师叔们只觉得似乎哪里听过这名字，表情有点迷茫, 还很给面子地夸道, “你朋友长得一表人才，看起来和我道门很有缘哪！”
周奚舟：“……”
周奚舟脸都黑了。
顾锦棠视线扫过他那张漂亮的脸, 不知哪句话踩到他的雷, 气得差点顾不上仪态。
刚遇见的时候仙君就对道士特别不屑, 是进入道门有什么内情吗？顾锦棠暗自思忖。
幸好顾忌着他还在旁边，周奚舟没做出过分的举动，只是不太高兴，挺高冷地略作回应。
背后，几位师叔互相看一眼，眼神有些不解。
看来这位小周脾气不是很好相处啊……
有顾锦棠一边带气氛转话题，小小的不愉快揭过去，他们挎上篮子前往药圃，那里有顾锦棠一小片菜地。
一周没来，菜地里茂盛不少。
脆嫩新苗长满那一片播种的土地，瓜的秧苗探出卷须，正欲寻找攀爬物，最早种下的叶菜长得有手掌大，手指一掐，水灵灵的。
不过，周围杂草也冒了出来。
预期到瓜秧该要牵藤，顾锦棠顺路搬来一把竹竿，削去竹节上的枝杈，给地里的秧苗搭瓜架子。
这项工作没什么技术含量，无非打结和插桩时做细致一些，有几人帮忙，小小一片菜地很快搭起来比人高的瓜架。再将瓜秧的卷须牵引上去，大功告成。
这片菜园种了十几种蔬菜，长势不一，顾锦棠这次来间苗，顺便把能吃的菜摘掉一部分。
别看它们还嫩，一旦陆续进入成熟，到时几人天天采摘都吃不完，压根不用担心现在吃了以后没有。
顾锦棠给菜畦里除草，一边拔一边讲种植，教几位道长辨认手里的植物，仿佛在田间地头现场教学，师叔们听讲时神情认真肃穆，气氛融洽无比。
只有周奚舟在一旁像个局外人。
他绑好头顶上的竹架，转头瞧见这一幕，顿时觉得穿道袍的那几个老家伙碍事极了。
年纪和辈分都比顾锦棠大一截的道长们，此时亦步亦趋跟在顾锦棠身侧观摩学习，看他如何打理不同的植株，有两人甚至掏出个厚本子来做笔记！
他们是来摘菜，还是课外实践来了？
顾锦棠两边都挤着人，周奚舟瞧见甚是可恶，听课就听课，靠得那么近是耳朵聋了么！
他长腿一迈，三两下强势地把人挤走，自己取而代之，一下子便和顾锦棠靠得极近。
被拱开的人一脸懵，没见过这么不可理喻的，周奚舟还要冲人家冷傲又得意地回头一瞥。
“……”
不明就里的师叔决定绕着这个魔王走。
顾锦棠注意到身边的小动作，看向周奚舟的一眼意味深长。
周奚舟莫名从中感觉被看穿了小心思，脸上浮现出羞赧的红晕……随即红着脸撇开头，心里不满地哼唧，离远一点又不影响，凭什么瞪他啊。
只打岔一小会儿，顾锦棠和道长们回到对种植的讲授。
这些人听得认真，还学会举手提问，比如「条播是什么」，「为什么不能在根部施肥」，以期能借鉴在药草种植上。
“挖一条沟把种子排一排撒下去种，嗤，这么简单的事。”周奚舟不屑嗤笑。
道长们竖起耳朵，目光诧异，没想到看上去光风霁月的人竟也懂地里的活儿？
不愧是小顾的朋友，这大概就是熏陶得好吧！
于是，他们看向周奚舟的眼神更加热切，连顾锦棠也带着笑，一下子把他捧高起来。
“小周啊，那施肥呢。将肥料洒在根部靠近根系，岂不是更容易吸收？怎么会不好呢。”一位道长问。
众人一齐殷切看过来，周奚舟不自在地躲开，轻哼道：“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你好好想想，山中大树，哪一棵为了寻找养分不是把根扎得极深、铺得极广？你这样的种法根系扎不深，将来风一吹就倒。”
几人恍然大悟，忙将知识点记下来。
到后来，被他们问着问着，周奚舟居然很专业地讲起实操经验来。
仙君脸上嫌弃，然而身体诚实得很啊。
顾锦棠暗笑，自个儿摘了一篮子菜，提着往小厨房的方向去了。
……
说是小厨房，其实是为熬药、制药用的地方，只不过许多年没派上用场，锅灶都还算干净，洗一洗就能炒菜。
顾锦棠来得还算早，却见厨房里已经有人，且打扫得干净一新，好像等着他似的。
对方带着白色厨师帽，高大的个子系着白围裙，把粗壮腰身都勒紧了，一见到他，双眼都变亮几分。
“苗师傅，你这是？”
顾锦棠认得他，却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在这里。
苗师傅搓搓手，明明接近一米九的大汉，此时露出腼腆的表情，不好意思道：“小顾啊，你的厨艺好大家有所皆知，你看待会儿我能不能在旁边学一学，也算是造福全校师生啊……”
顾锦棠哑然，一看他身后的台子上厨具都摆出来了，哪拒绝得了。
“您随意，我这也不是多复杂的菜，就一篮子蔬……”他话没说完，只见苗师傅猛地打开一个柜子，白色冷气从中冒出来，“？？”
苗师傅还特别兴奋地说：“别担心，我走私人关系从农业星空运了一批食材，你想做什么菜都行！”
顾锦棠：“……”
不是，你还自带食材是怎么回事？？
点菜就过分了啊！
然而当苗师傅从冰柜里拿出一只只个头超大的海鲜海鱼，极新鲜原切的肉类，以及各种常见的、珍稀的果蔬，顾锦棠觉得过分一点也不是不可以。
开火，起锅热油，炒菜。
苗师傅不止自己观摩，还带来食堂的小学徒，美名其曰在一旁打下手，其实把顾锦棠做饭每一个步骤都记在心里。
有他们搭把手，顾锦棠确实轻松许多，处理食材只需要从旁指点一两句，苗师傅和小学徒很快就能上手。
顾锦棠对食材、调味极其敏感，有许多时候对食材的处理和调料的选择和外面流传不太一样，苗师傅尝了味道，这样做出来果然鲜美无比，是他按菜谱做不出来的味道。
难怪人人说要从名师，别看菜谱步骤详尽，可没有好的师傅带领，严格按每个步骤去做，也难以复制出一样的美味。
今天能有机会进厨房，嘿，赚大了！
顾锦棠没辜负一冰柜食材，有些苗师傅都从未见过的鱼和蔬菜，经过他的双手一烹一炒，盛到盘里时色香味俱全，有滋有味极了。
一桌子盛宴，直接把没见过世面的几位师叔给震住了，瞪着眼睛直吞口水。
菜齐后大家入座，周奚舟和顾锦棠座位相临。
一张圆桌十来把椅子，药园的师叔们，苗师傅和小学徒，加上顾锦棠和周奚舟二人，都坐满了。
这些食材从前只在营养液的广告上出现过，大家何曾见过它们被烹饪装盘的样子，比广告里生鲜的模样可勾人馋虫得多！
嗅着满桌食物香气，鲜甜的，辛辣的，咸香鲜美，清淡爽口，众人忍不住动筷，夹起来先仔细看一看，然后才放入口中感受舌尖美妙的绽放。
道长们初时还能矜持，慢慢地夹筷，不时和顾锦棠说两句话。等到发现旁边的老兄趁着他说话的功夫多吃好几口，于是坐不住了。
去他的风度，还是珍惜眼前美食是正道！
众人吃得酣畅淋漓，有些加了辣椒的菜香则香矣，却实在折磨人，餐桌上便出现几人一边嘶嘶吸气喊辣，又不停夹淋着鲜红辣椒的鱼片。
唯独顾锦棠和周奚舟淡定地夹菜，仿佛已经习惯餐桌上其他人夸张的反应。
顾锦棠回到山海星以后，好久没能吃这样一桌丰盛的佳肴，心中不由想，教给食堂的人也算利人利己了。
他没注意到周奚舟不满的神色。
先是给这些人讲课不搭理他，再是一个人偷偷跑去厨房，让他好一会儿才发现！
现在连吃饭什么人都来了，到底是请我还是请他们？
等顾锦棠看过来，周奚舟拿眼神示意他：这顿不算，要另外补上。
顾锦棠：“……”得了便宜还卖乖。
桌上其他人的目光扫过来，招呼他俩：“别看着，吃呀吃呀。”
顾锦棠夹一筷子菜到他碗里，抬头露出一抹友好的微笑：有的吃你就吃吧。
其他人只当他和周奚舟关系好，还给朋友夹菜呢！
只见周奚舟双眼发亮，像是受到什么撩拨，被激起斗志似的。
顾锦棠伸出筷子，正要挟一道龙虾丸子，斜里一双筷子横杀来，抢在他之前挟走。
换一道菜，又伸，他又抢。
如此三次，顾锦棠幽幽开口：“你面前有这道菜的。”
桌上其他人偷偷觑着两人，主要是桌上有点小动作太明显了，想不看见都难……
周奚舟心里窃喜，脸上带着得意和笑容：“我就喜欢吃你面前的。”
有的吃就吃？他偏不。
桌上其他人：哇哦……吃瓜。
……
饭后，几个道长坐在一起消食。
“小顾那个朋友，方才属实有点过分了。”
“就是，几次抢他的菜不说，还非要把自己面前的菜夹到小顾碗里，难道吃对方面前的就更香不成？”
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搞不懂。
有位道长哈哈一笑：“我看他们如此相处，倒才像真正的朋友。”
只有真正亲密的人，才能在对方面前肆无忌惮，放得开么。依如此标准，他们的关系应当不是一般的好。
“朋友？我看未必。”另一位看着寡言的道长忽然语出惊人。
其他人都看过来。
他摸摸胡须，微笑道：“你们没注意，他数次不经意地往小顾身上看，视线追逐，偶尔和小顾对上很快就会转开，似乎不好意思，你们说……”
“嘶！”众人一起发出吸气声，“莫非不是朋友，是男朋友？”
道长淡定道：“他的样貌无可挑剔，听说修为也很高，此等风度的人身份定然不一般。”
众人陷入思忖。
没错，光看气度，这位小周绝非一般人。
这时，一位肚子略圆润的道长迟疑道：“他在小顾面前如此霸道，会不会……小顾是被逼迫的啊？”
作者有话说：
周奚舟：年轻人？小周？？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顾云归 100瓶；拾捌 20瓶；老实孩子 13瓶；
爱你们=3=
第104章
☪ 第 104 章
◇
◎仙君下厨◎
下午回到宿舍, 周奚舟不知瞒着他有什么事出去了，顾锦棠独自窝在沙发里剪辑视频。
星网上许多粉丝留言希望能出美食教学，他做饭的时候就拍了下来, 和之前种菜的片段剪在一起，从种下到采摘，再洗净入锅, 相当的田园生活。
等搞定上传视频, 外面天接近黑了，连机器管家什么时候开的灯都不知道。
顾锦棠站起来揉揉僵硬的肩膀和胳膊，环顾屋内一圈, 周奚舟竟然还没回来。
仙君去做什么？
顾锦棠打开通讯球，想了想没直接拨去通话, 而是发条信息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等了一会儿, 那边没有回复。
以周奚舟的修为和性子，倒不用担心他会出事和吃亏。顾锦棠也没继续等, 打开星网看看新上传的美食视频反响如何。
动态一更新, 又有经纪公司来私信想签约他，拿出S+合同的诚意, 言辞热烈, 信誓旦旦能将他打造成星际最爆火的明星。
这些经纪人看到未来农业、美食方向的无限可能。
“我的身价已经这么高了？”
看到对方承诺的惊人数字, 饶是对金钱不怎么在意的他也诧异一下。
顾锦棠摸摸下巴，他会继续走这条路, 却不是在经纪公司的规划下……或许可以签一个独立经纪人？许多事务总要有专业人士处理。
心里把这事记了下来。
眼下, 他的个人主页再度活跃起来，视频更新引起无数粉丝留言和转发, 天知道他们有多期待这天！
一打开视频, 首先进入视线的是一片十分舒服的植物背景, 镜头近处是一块翻耕过的土地，一个身穿道袍的下半身走入镜头里，举起锄头利落地翻地、播种，手指秀白极了。
随着浇水、除草等琐碎的过程，地里的菜一天天见长，直到一双手把过密的菜苗拔了扔到篮子里。
镜头又跟随他去摘菜，手指一掐，观众们甚至听见清脆中带着点儿水声的脆响，这菜得有多嫩啊！
接下来厨房里备菜、烹饪的场景，简直看得他们眼花缭乱，一会儿记菜谱，一会儿被热腾腾出锅的美食馋直了眼，还要抽空在评论里一起喊饿，忙得不亦乐乎。
等到一桌菜上齐，此时的观众露出和桌上其他人一样震惊的表情，好丰盛的筵席！
这一桌菜看起来也太好吃了吧！
【看前面自己种菜摘菜，我还在想大神这期做全素宴吗，是我年轻了QAQ】
【泪水从嘴角流下来，我在屏幕外都感受到香味啊啊！】
【好家伙，刚以为今天扛得住几盘青菜，结果哐当一下直接把大龙虾大块肉甩砧板上？把我给干懵了。】
【哈哈哈我也一样！】
【这是什么日子啊，被大神投喂的日常也太幸福了！你们看，那几个道长下筷子真是一点都不犹豫。】
【我朋友和大神是一个学院的同学，他打听来的消息说是大神在他们学院的药园开小灶！看到那个白围裙没有，是食堂的厨师长！】
【羡慕已经说腻了，他们有地有厨房，岂不是可以经常开小灶，哎……】
【哈哈哈不是，厨师长来干嘛？难道来偷师吗。】
【说不定还能造福学院弟子呢，本同院生美滋滋，嘻嘻！】
【只有我想钻进去尝一口吗，别拦我！！】
【说实话，现在赶紧去星网下单生鲜食材来对着视频学比较靠谱。哦对了，提醒一下你们，现在生鲜食材的购买渠道还不多，我刚才买完的时候不剩多少了。】
【卧槽，楼上有刺客！】
【谢刺客，我也抢去了。】
……
顾锦棠没想到，发视频后会带动那么多人购买食材，勾起粉丝们学习下厨的兴趣。
毕竟进入星际时代的人类舍弃原始的烹饪，就在于嫌弃其占用宝贵的时间，跟不上快生活的节奏。
时代在变化，人们的需求也随之而变。
打理药圃，打坐修行，早晚课诵念经书，顾锦棠每天都安排得很充实，那之后几天没有更新视频。
粉丝等不及，天天来催，顾锦棠没上星网当然还不知道，直到某天收到一个来自遥远星球的大快递，拆开一看，里面全是土豪粉丝送来的顶级食材……
这是顾锦棠第一次见识到粉丝的花式催更。
从那之后，从各个星球寄来礼物的事时有发生，毕竟他的地址差不多算透明了。
眼下，顾锦棠还感觉挺新鲜，只是这一箱海产实在太多，一时不知道怎么处理。
拿去药园的小厨房跟师叔们一起分了吧。
顾锦棠于是给周奚舟打电话。
这几天周奚舟早出晚归，白天不见人影，问他还不肯说。上次顾锦棠给他发信息，他自个儿用通讯器不太熟练，直到回宿舍被问起才知道一闪一闪是有信息接入，懊恼好一阵子。
从那次后，顾锦棠变成了通话找他。
“喂。”电话很快接通，那头传来懒洋洋的一声。
顾锦棠听到一点杂音，有些熟悉，不等他分辨就消失了，似乎是周奚舟把通讯器拿远。
“你在哪儿？”这一回，周奚舟的声音近了些。
顾锦棠道：“在南斋拿点东西——现在要去药园，等会儿在那见？”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周奚舟脱口而出，有些急了，“等等，你现在就来？”
顾锦棠感到莫名：“有什么问题吗，我想叫你中午去药园吃饭，嗯？你一个人在那儿，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神神秘秘的，肯定有猫腻。
“咳，我散步。”那头的声音云淡风轻，可仔细听，就能发现其中的异样。
周奚舟状似无意道：“那你来呗，我在这里等着你。”
顾锦棠带着疑惑来到药园。
奇怪的是，自从进门起一路没看到人影，仿佛大家一起消失。
他脚步浅浅走在石板路上，只有身后搬运机器人发出「嘿咻嘿咻」的拟人声，整个园子格外安静。
一路走来没见到周奚舟的人影，他散步能散到哪儿去？
顾锦棠决定先把东西卸到小厨房。
才走到小院子，听见厨房里传出案板梆梆的声响，可他记得师叔们不会做饭？
没多深想，顾锦棠推门进去，可当看见眼前的景象，差点没被门槛绊一跤。
“仙君？！”
顾锦棠目瞪口呆，只见周奚舟腰上勒着一条小白围裙，更加显出劲瘦有力的腰身，上身简单的T恤配上白围裙，看起来比平时柔和不少，简直像个居家好男友。
他站在窗前，手里正在案板上揉着面团，听见叫声转头看向门口，眉目张扬的一张脸彻底和这副惊人的装扮、这个魔幻的场景融合，叫顾锦棠几乎不会呼吸。
说实话，这样看起来仙君身材真是不错，穿衣显瘦，身姿挺拔有力。
顾锦棠没忍住往他系着围裙的腰上瞟。
“愣着干嘛，还不快进来。”
周奚舟毫不客气地喊，人还没走近，便理直气壮道：“围裙系带松了，给我重新绑一下。”
他双手沾满面粉，连脸颊也蹭上一些，倒显得有些可爱。
这条围裙的绑带系在前面。
周奚舟打开手臂面对着他，趁着顾锦棠认真解开绑结的时机，嘴角勾着笑低头偷看。
顾锦棠还没从冲击里缓过神来，当视线垂在周奚舟胸膛前，才发觉到彼此距离有多近，他几乎都要贴到对方身上了！
他一瞬间有些慌，几乎要慌忙后退，可想到此举相当此地无银三百两，硬是忍了下来。
手穿过周奚舟手臂与身体间的空隙，绕到他身后去调整系带的松紧，两臂便不可避免环在他腰间，两人也不由得贴得更近。
幸好这个步骤很快，顾锦棠拉开距离时，只感觉脸颊发起热来，不敢抬头直视：“这样的松紧程度可以吗？”
刚才那个角度，仿佛顾锦棠在主动拥抱他，周奚舟不禁想象那会是什么感觉。
反正现在的他心跳很快，呼吸都染上紧张，好似所有的感知都集中在腰间，能清楚感受到顾锦棠的手无意碰到自己时，那迅速蔓延至全身的颤栗。
“可、可以！”他嗓音里有自己都没发觉的紧张。
两人仿佛初次牵手的小情侣，根本不敢看对方的眼睛。
顾锦棠指尖发颤，抓了两次才把结绑好，立刻后退一大步。
拥抱没有了。
感觉到怀里空荡荡的，周奚舟心中涌起一股失落，要是能一直抱着他就好了。
“那个，我去把箱子搬进来。”顾锦棠指指门口的搬运机器人，没有接到指令，它便一直原地待命。
周奚舟视线追逐着他，仿佛不舍：“哦。”
……
顾锦棠在门外暗自呼出口气，才找回平常的状态。
回到厨房，周奚舟已经继续在揉面团，他清清嗓子，才上前问道：“仙君今天怎么亲自下厨？”
周奚舟看他一眼，还挺骄傲的样子：“本来是惊喜，谁让你擅作主张提前过来。”
“惊喜？”顾锦棠纳闷，想不到有什么值得惊喜。
周奚舟：“上次说好要二人约会，我自然要准备一番。”
顾锦棠灵光一闪：“所以师叔们是你……”
周奚舟抬起下巴，扬扬得意：“是他们要同我论道，现在闭关打坐可不关我的事，哼。”
顾锦棠：“……”
师叔们可能还不知道他在道法一门上的造诣，怕是论着论着就参悟去了。
说话间，面团做成了面条，周奚舟捞起下煮沸的锅。
看面有些素，顾锦棠想到那一箱食材：“就吃这些吗？那还有点菜，要不要再炒两个？”
“怎么，你还嫌少？”周奚舟抱起手臂，一脸高冷，“本仙可从没亲自伺候过别人。”
顾锦棠：“不是……这面也就只够一碗的量啊。”
周奚舟说：“本来就只是给你一个人煮的。”
说着，他转身从柜子下取出一个蛋糕，端到顾锦棠面前，一边十分嘴硬地念念叨叨：“你以为本仙随随便便能下厨，要不是看在今天是你生辰，本仙才不会……”
“纡尊降贵来伺候我是吧？”顾锦棠先是惊讶，而后绽开笑容接话，满脸揶揄和打趣。
周奚舟恼得瞪他一眼，毫无杀伤力。
“所以这碗面是长寿面？”
在地球有一个古老的说法，生日当天吃面条寓意长寿，是一种相当美好的祝愿。
可惜如今没有沿袭下来，也只有周奚舟一直生活在那里，还记得这个习俗。
不得不说，顾锦棠被感动了，心口涨得满满的。
周奚舟把一碗面摆在蛋糕旁边，面里卧着一个蛋。
他依稀记得人类是如此过生辰的，在他还小时，师父也曾做过一碗长寿面，给他买了一个并不怎么好吃的蛋糕，不过这段回忆在他记忆里还不错。
“吃吧，不许剩。”他故作语气严厉。
顾锦棠双眼含笑望着他：“谢谢仙君。”
在这个连自己都遗忘的生日里被人惦念着，是一件幸福的事。
作者有话说：
仙君很纯情的，人在他怀里问松紧程度行不行，他立刻就点头了，比小顾还紧张；
换个腹黑的，可能就一直「松了」「紧了」「不合适」来调戏个够；
以及，倒计2.5……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顾云归 40瓶；皮卡皮卡皮卡丘 30瓶；洛歆瑶 5瓶；
猛亲！挨个啵啵
第105章
☪ 第 105 章
◇
◎我对三清祖师发誓◎
夜变深了, 世界一团黑暗，风中的冷雾湿凉，摇动着窗前树叶。
高高的天空上飞过一只大鸟, 它张开着翅膀，平稳地划过暮色，向着月色而去。
……
清亮的鹤鸣声响在耳际, 有点吵, 周奚舟揉揉耳朵。
他转头向身旁的人，目光得意：“怎么样，是不是比飞行器强得多。”
顾锦棠坐在鸟背上, 从翅膀外探出头往下瞧，底下一片黑色宛如深渊, 依稀可见地面亮着点点灿黄灯火, 又美又危险。
强劲气流自下而上吹来，将衣服吹得鼓鼓猎猎, 冷雾迎风扑面, 快把脸冻僵了，他赶紧退回来。
顾锦棠细细呼出口气, 用掌心温暖脸颊, 说话都含混了：“感受是很不一样。”
坐在鸟背上, 飞行在万里高空，四周没有任何依凭, 却有种天地之大想去哪儿就去哪的自由, 这是在飞行器里体会不到的感受。
得到肯定回答的周奚舟，像是受到极好的夸赞似的, 心里窃喜。
攻略里说的果然没错, 一定要让伴侣感觉到用心、独特。
“那是自然, 本仙可不会滥竽充数糊弄你。”周奚舟话里藏着小骄傲。
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脸，但顾锦棠可以想象到，仙君此时一定是抬着下巴，眉毛扬起，又傲又睥睨地看着人。
不知什么时候起，周奚舟在他心里已占据得十分深了。
他们之间有许多共同的回忆，迄今为止，还未有任何其他人和他有过如此紧密又特殊的联系。
“我小的时候，父母大多数时间都在观里念经参道，教弟子五术，我基本也在道观里长大。”顾锦棠躺了下去，和他并排着，双手枕在脑后。
他忽然想起旧事。
仰躺一看，天上星河好似伸手可触，繁星璀璨，像仙人洒下的莹莹星尘。
周奚舟听他讲起童年的事，很感兴趣：“那你从小就穿道袍，扎小发髻？”
想象着缩小版的顾锦棠不足二尺，肉嘟嘟脸，黑圆大眼睛，玉雪可爱，却一本正经穿成小道士，头顶丸子，哦，或许是戴帽子，不由觉得可乐。
那么小一定很好欺负吧，他忍不住幸灾乐祸地想，好像恨不得时间倒流，亲自把人欺负一顿。
不像现在，常常噎得人哑口无言。
顾锦棠哪里知道他想的乱七八糟，“嗯”一声道：“一开始随便穿，后来我学会自己穿衣服，就和观里的道士一样打扮了。”
观里道士多，他小时生得可爱，性子也不怯，因此挺受大家喜欢。用不着父母看着，常常一个人在道观里乱逛玩耍，天黑了，谁看到就给他爹妈拎回去。
周奚舟发出一声笑：“怪不得长大偏要当道士。”
顾锦棠回忆起来：“这样一想当时的确受到不少熏陶，我还记得启蒙也是跟着长辈们一起念经，「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
他当场表演背诵一段。
“八卦定吉凶，吉凶生大业，是故法象莫大乎天地，变通莫大乎四时。”周奚舟毫无负担地接上，然后问他，“你不觉得烦吗？”
他弹走飘到脸上青鹤绒毛，不知想到什么，哼哼两声。
顾锦棠失笑：“小时候不知道烦恼吧。再说，我那时没当成学习的负担，父母并不要求我必须学多少，所以边玩边学罢了。”
不像别的小朋友，家里堆满父母呈上的玩具，那时他的玩具尽是八卦、茭杯之类，敲的是鼓罄，扮的不是过家家而是做道场，画的是各类符咒——那当真是鬼画符了。
可以说，顾锦棠的整个童年都与别人不同，画风相当的……一言难尽。
时至今日，难怪别人一口一个「大神」称呼他。家传的渊源，让他相当于一部行走的道藏。
然而周奚舟关注的却是……
“所以你待在道观里，从来没有交往过女孩子？”他语气中似乎有些期待。
顾锦棠脸色发红，即使在寒夜里也微微热烫，居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他当然清楚仙君为何这样问。
“观里很有少女孩子，而且我那时不懂这些……”他声音里有些不好意思。
周奚舟便很春风得意。
“怎么，你还可惜不成？”
他翻身一动，半撑着身体逼近，一只手臂将顾锦棠困在胸膛间，非常霸道地宣布：“以前没有，以后也不准有，你只能有我一个。”
说是威胁，却又像在撒娇。
青鹤飞过夜幕，他目光灼灼，眼中的光芒仿佛倒映万千星河，深邃灿烂。
彼此视线相对，顾锦棠在他眼里看见了最美的星辰。
直白又热烈的爱意最动人，饶是石头这会儿也开窍了，更何况顾锦棠的心不是石头做的。
心跳咚咚地撞，由于害怕被听见而紧张，便跳得更快。
明明风里都是深重的夜露，身体却十分温暖，顾锦棠红着脸小声说：“知道了。”
如同某种无言的回应，将彼此的心紧密相连。
周奚舟像是被惊喜砸中，不可置信再问一遍：“真的？”
顾锦棠点点头。
周奚舟又道：“不许骗我！”
顾锦棠好笑：“我对三清祖师发誓，行了吧。”
周奚舟满意了。
“这是你亲口说的，不许反悔，不许收回，我会替你记着！”
说罢，他将头埋在顾锦棠身上，犹如还是狐狸时蹭着他的衣服，发出心满意足的哼唧声。
顾锦棠在心里想，他不会后悔的。
因为不会再有另一个仙君与他几世相遇相依了。
……
“所以你怎么会想到上天看星星？”
刚刚心意相通的两人腻歪好一会儿，连青鹤都受不了了直叫唤，才踏上返程。
周奚舟云淡风轻：“本仙当然与时俱进，看星星而已，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
顾锦棠倒听说过，如今的年轻人谈恋爱特别流行星空旅行。
可人家小情侣是坐观光船看星空，他倒好，直接三百六十度全景大天窗的动物坐骑。
对了，青鹤貌似是星际保护动物，无伴侣的青鹤特别暴躁来着，仙君怎么让底下这头屈服的？
“明天别收到星际动保局的通知就谢天谢地了……”他小声嘀咕。
周奚舟没听清他说什么，他波澜不惊的表面下压抑着兴奋，不知有多忍耐，才按捺住变回原形把顾锦棠叼回巢穴的冲动。
“仙君？仙君？”
顾锦棠连喊几声，才将周奚舟喊回神，抬起头表情有些茫然，只是瞬间便恢复成平淡的模样：“喊什么，本仙陪着你又不会跑。”
真是的，如此粘人。
“……”
这只狐狸真的很自恋。
“你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风和星子从头顶划过，顾锦棠撑着下巴看他，表情很惬意，“比如你的身份，来历，当初为什么会出现在试炼里……”
这是他想问很久了的问题。
从契约开始，顾锦棠一直以来本能地信任他，以至于不需要去探究更多真相。
自从仙君在山海星现身那一天，他的想法变了。
“你的问题太多了。”周奚舟环抱起双臂，似乎不擅长讨论这些。
不过他没有对顾锦棠隐瞒，抬头扬了扬下巴，示意天空：“看见那条星河没有，我的神位就在那里。”
顾锦棠讶异：“原来你是河神？”
周奚舟：“……”
顾锦棠无辜道：“不是吗？”
周奚舟生气：“不是！”
“开个玩笑，嘻嘻。”顾锦棠对他一笑，手轻轻拍他的背，“别生气嘛，你继续说。”
周奚舟愤愤说：“都怪你打岔！还让人怎么说？！”
顾锦棠幽幽盯着他：“你是在凶我吗？”
“……”周奚舟噎了一下，嚣张的气焰顿时弱下去，梗着脖子半嘴硬半服软，“谁、谁凶了？我大点声练练嗓子，不行啊！”
说完估计自己都觉得这个理由很扯，尴尬得耳朵都红了，撇过头去时刚好被顾锦棠瞧见。
顾锦棠闷笑不已，只觉得仙君千分可爱。
周奚舟咳咳嗓子，才继续说道：“我指是星河里的星宿——这里离地球太远，如果是在地球上看星星，你抬头就能看见。”
顾锦棠好奇：“仙君掌管一方星宿？”
周奚舟点头：“天上二十八星宿，各有星官鬼神，人类信仰它们能主宰吉凶祸福，世事兴亡，我在心宿之上。”
二十八星宿由来久远，顾锦棠也见过地球时代遗留下来的古老星图，上面有许多传说，不想竟然有一部分至少是真的。
他没有打岔。
周奚舟继续道：“我生于上古狐族，那时狐族已经凋零，我也流落在外，后来被道门收留。”
说收留并不恰当。
当时他还是一只小狐狸，防备心极强，独自在山中游荡。那个时候还不到末法时代，神神鬼鬼很多，为了自保，他常偷偷混入一座仙山道场之中。
太久远的事，许多已记不清了，只记得他还未化成人形时，常常依靠野草野果充饥，趴在道殿的屋檐下听里面的人诵经，一过就是很久。
寒雪之日，常常冻得四爪发抖，又没有可以避风取暖的地方，只好前后爪轮流踩着尾巴，不至于冻僵。
后来有道人发现它，也不驱赶。他常在山上听道士念经，久而久之开悟化形，被道场山上的祖师收作弟子。
再后来，他跟随祖师修炼，就再也没受过这些苦了——当然，修炼毫不比之前不轻松。
周奚舟只简单地说：“师父云清子是世外仙人，我同他修行数千年，位列星君。这一次下来，也是这老家伙念叨现在道门凋零，罚……咳，让我来助道门弟子修行。”
好险，差点说漏嘴。
顾锦棠挑挑眉：“老家伙？”
周奚舟额头黑了黑，轻哼道：“你以为人人同你一样把背书当饭吃，我当年都是被逼的，天天在我耳边念经，烦都快烦死了。”
顾锦棠恍然大悟：“所以你根本不情愿来，难怪在试炼里为难人。”
没错，被师父丢活时，周奚舟相当不以为意。得知人类如今发展迅速，竟能将幻术和科技结合弄出灵境这种东西，于是钻空子进入里面「完成师父的任务」。
只是按照他的标准，这些弟子差得太远，统统过不了关。
后来阴差阳错和顾锦棠契约，则完全不在他的预料之中。
顾锦棠一下子想通许多，明白道：“难怪那天院长接待你，一点都没有追究的意思。”怕是当时就已经知道了。
“你最近白天经常消失，难道又是去完成任务？”
怎么办，他开始同情试炼里的弟子了。
“不是……”
周奚舟手里出现一张纸，递给顾锦棠，似乎有点不太好意思：“我和风观主交换了条件……我答应他在学院驻观讲道，才可以搬到宿舍去。”
顾锦棠低头一看，心情复杂，那竟然是一纸合同。
合同后落下一张黄色的纸，差点被风吹跑，他眼疾手快一把抓住，片刻后认出来，竟然是当初误打误撞签下的契约。
顾锦棠捏着薄薄两张纸，一时手中发烫。
仙君的心意，总是能叫他手足无措。
“原来你还留着。”
周奚舟十分自得：“那是自然，本仙可不是随随便便跟人契约的。”
过了好一会儿，顾锦棠才抬头叹息一声：“可是，我已经回应学院，前去地球道庭修行了啊。”
周奚舟：“？？”
……这都叫什么事。
作者有话说：
倒计…2；
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
八卦定吉凶，吉凶生大业，是故法象莫大乎天地，变通莫大乎四时——《易传系辞上》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顾云归 40瓶；皮卡皮卡皮卡丘 30瓶；
最后的两章了，感谢宝贝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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