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9
不日,姜林升找到康尧。
所有人都以为,姜林升是为了做康尧的工作,安抚为重。
一开始也的确如此。
康尧刚在跟前站定,姜林升便夸奖他一番,不仅说十分欣赏他为人义气,也很喜欢他平日的为人处世,尤其是康尧前几天在大宅门前痛揍家暴女儿的手下。
如今那个人渣还在派出所蹲着。
相比贺铭远,康尧这个人更容易了解,他的底线清晰分明,不会轻易松动原则。
但康尧这样“简单”的人,在这个圈子里待久了,也学会了迂回思考那一套。
他知道今天的谈话不只是安抚,他还从姜林升的用词和语气中嗅到了一点端倪。
康尧索性直接问:“姜爸,是不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办?”
姜林升笑道:“药厂的职务,你是暂时搁置了,但也正好空出时间——我这里的确有别的事要交给你。”
康尧没有着急问事情的内容,而是说:“我想先问一句,这次的事是谁给的主意,阿远还是小清?”
站在贺铭远的角度,他自然一眼就忍住徐海清,但在康尧的立场,他会认为两人都有可能。
姜林升没打算瞒他:“是小清。这孩子可比我以为得要聪明,也不知道都是哪里学来的。”
康尧表情微变,但心境更为复杂。
得知是徐海清,他有惊讶,但也因此松口气,如果是贺铭远,他会更为担心。
姜林升大约是看出什么,又道:“我总说让你们改换思路,遇事多走走脑子,不要一味蛮干,这回你知道好处了吧?你们三个用的还是老办法,小清另辟蹊径,正好捡漏。无论是家族还是公司,未来都需要她这样的人才。就算她不留在我身边,出去了也是一把好手。当然,我也需要你这样的儿子和帮手,你们二人缺一不可,如果将来能搭配合作,会发挥更大威力。”
言下之意,姜林升也是有意在替徐海清“说情”,希望康尧不要往心里去,而是看得再长远些。
说实话,即便这是为了安抚情绪,康尧也不得不承认,在这一刻他心里是满足的。
比起利字当头的贺铭远,他将讲义气,够忠诚,有底线,他相信这在姜林升眼中会是更难得可贵的品质。
毕竟重利的贺铭远,既然会为了跟姚家合作而送大洪去自首,将来就有可能为了其他利益出卖身边人。
康尧跟着问:“那我能为姜爸做什么?”
姜林升:“经此一事,我们不好再大张旗鼓的调查肇事司机,之前抓的人也都放了,这条线索已经断了。但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康尧意会:“你希望我继续查,不惊动其他人。”
姜林升:“我认为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我和王世川斗了这么多年,他的风格我很了解,这不像是为了给我一个警告,应该还有别的用意。你去查,只要不过线,别让人抓着你的短处,怎么查都随你。”
这已经是姜林升能给他的最大的权限了,也足以说明信任。
康尧欣然领命,但还不忘为自己争取:“等事情结束,我想要回药厂。”
姜林升笑了:“不只药厂,你会得到更多。”
……
转眼过了几日,历城的百姓依然过着太平日子,社会上也没发生了不得大事,一切都风平浪静。
如果不提那些看不见的角落的话。
康尧没有再去找王世川谈“生意”,上次的事算是崩了,他被王世川摆了一道。
王世川的手下正在接受治疗。
大洪被贺铭远亲自开车送到警局自首,王世川挨打的手下也统一口径,说是被大洪下了黑手。
大洪对事发过程供认不讳,说是逮着机会给几人下了药,将他们绑起来暴揍,而且进行了案件还原,伤者身上的主要伤口也和描述相符。
双方都坚定自己的口供,拿出来的证据也吻合,警方即便怀疑,一时也很难找到其他嫌犯。
就这样,大洪被刑事拘留。
同样是这几天,徐海清也感受到身边人的一些变化。
她在这件事情里的作用已经在私下里传开,大家对她的态度逐渐不同。
司机老张对她比过去还客气,姜家的佣人对她尤其恭敬,甚至还有点小心翼翼,来姜家的公司主管,会主动叫一声“徐小姐”。
每个人看她的眼神都在变,他们在审视,在思考,也在评估。
徐海清大约也能猜到大家的心思,如果她是这些老油条,眼见过去没放在心上,时而怠慢时而忽略的小丫头,竟然在背后玩了这么阴的一手,怕是也要忌惮几分。
万一不小心得罪了她,谁知道她什么时候会跟姜林升打小报告呢?
徐海清实在觉得好笑,转头跟章赫提了一嘴。
章赫只评价了四个字“人性如此”,便就跟她分享了另外一件事——王世川下面几个主要管事的,近来接连“出事”。
说是“出事”,其实也不什么大事,不过是失踪个一天半天,被人放回来时身上多了点伤。
徐海清没有问“怎么没有报警”这样的问题,就像姜林升的人不会轻易“麻烦”警方一样,王世川的人也是如此。
徐海清:“知不知道是谁做的?”
章赫摇头:“听说全都咬死不说。”
随即又问:“有没有猜到是谁?”
徐海清思考片刻,说:“我的直觉告诉我,是尧哥——如果我是表舅,肇事司机的事我不会就这么算了,但追查要从表面变成地下,尧哥是最适合的人选。而站在尧哥的立场,药厂被拿走了,他一定很不甘心,他要拿回来的唯一方法就是立功。只是有一点无法解释,王世川的人为什么咬死不说,帮他隐瞒?”
章赫:“也许是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上。”
徐海清:“哦,那这个把柄一定不小。”
章赫笑道:“王家表面上是洗白了,可他和手下人捞偏门习惯了,想要完全戒除是不可能过的。”
easymoney来得快,就跟狗改不了吃屎一样。
徐海清:“比如呢,都有什么?”
章赫:“你知不知道什么黑钱利润最高?”
徐海清脱口而出:“黄赌毒,应该逃不出这三样。”
章赫没有否认,而是一条一条分析:“搞黄色,需要大量的女人。比较笨的做法是在本地建场所,供客人消遣。如果从做生意的角度思考,聪明的供应链一定是流动性的,而且要让人抓不到证据,找不到受害者本人,这案子就很难定罪。”
难定罪,就意味着风险可以被有效控制。
换做是毒品和赌场,都需要场地,留下大量物证。
徐海清心里过着凉气,意识到人性的黑洞有多深,绝不是她看的那本《刑法》可以囊括的。
《刑法》规定的是边界和底线,超出的部分则需要发挥想象力。
徐海清下意识攥紧手,问:“我只知道表舅坐过牢,但不知道这种事他有没有碰过。”
章赫摇头:“姜先生从不拿女人做生意。”
徐海清心里松了不少。
接着章赫又话锋一转:“如果你要接管他的资产,你最大的障碍就是王世川。你可以不屑他的行为,但一定要知道他的手有多黑,才能知己知彼。”
徐海清跟着点头。
章赫继续道:“做生意一定要考虑风险,从这个角度来说,女人要比毒品安全,不需要技术含量,没有成本,不容易留下证据,而且毒品只能卖出去一次,女人却可以反复卖给客户。最主要的是,在国际上,尤其是一些‘中转站国家’,对它的打击力度是最低的。有些国家的政府也在参与。”
章赫很快提到距离中国最近的几个中转站,均在东南亚。
那些被当做生意进行转卖的女人、儿童,只要有利用价值,就还有一线生机,虽然微乎其微。
可一旦她们之中有些人因为失去利用价值,身患疾病,无法再卖掉,就会被直接摘走器官,掩埋尸体。
器官虽然只能卖一次,但动辄几十万,利润更丰厚。
章赫说:“人到了这种环境,就跟牲口一样。”
徐海清沉默许久。
可她不是因为这些事而震惊得说不出话,而是在思考整个事态。
她不是傻白甜,不代表法律,不是警察,也深知口头上的人性谴责没有实际意义,所以当知道这些事与王世川有关之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康尧。
徐海清:“这就是尧哥手握的把柄?”
章赫:“王世川老奸巨猾,康尧也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他们都有自己的一套规则。康尧敢挑衅王世川,王世川却迟迟没有反应,这就已经很有趣了。”
徐海清没接话,她脑子里还徘徊着一个念头,既然大家都知道王世川做了什么,那么警方是否也知道,知道多少,掌握了多少证据,是否还在放长线钓大鱼?
当然,大鱼都是狡猾的。
如果证据比较简单且不够深,首脑很容易就能推出几个喽啰当替死鬼,这或许就是为什么这么多年,王世川依然“活蹦乱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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