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酒气很重,俢昳转过身,看到了喝醉的虞念。


    原来她方才挖的东西是酒。


    这些日子她时常独自翻阅书籍,想必终于知道神器只认神血的事情了。


    所以,她是因为找不到神血而绝望,在借酒消愁吗?


    俢昳眸光微微一凝。


    一百年前……她果然对他毫无印象。


    虞念看到他的脸便放松地笑起来,口中所言皆是仙君。


    仙君长仙君短。


    她当真醉得厉害。


    虽然她从前也有透过他在看怀光仙君,但那是一种很清醒的自欺欺人。


    今时今日的她……却仿佛真的将他当做了那个人,眸中毫无复杂的痛色,只有最简单纯粹的爱慕。


    俢昳沉默回望着她。


    既然她将他当做怀光仙君,那就当吧。


    他本就是因替身一事,才有机会留在她身边的。


    想要得到些什么,就总得先承受些什么。


    这是他的选择,他承受就是。


    她上前靠近他,酒香和她身上的花香也一同逼近。


    他的心跳开始乱了。


    俢昳沉着气,没有说话。


    他知道他和那个人的声音不同,若是开口,会打碎她的梦。


    她痛苦了一百年,就让她……开心一会儿好了。


    可是。


    她面对着他,说了喜欢。


    他目前完全无法拥有的,他最渴望的,她的喜欢。


    少女仰着头看他,脸上绯色渐深,分不清是羞涩还是酒劲儿上头。


    她眸光动人,懵懂眼神中带着点微微的悸动和期待,皎洁月光和万千繁星在一瞬间皆黯然失色,微风和花香都为她停滞。


    唇边生动的笑意让一身白衣都不再清冷,显出几分娇俏来。


    他的心上人,美得不可方物。


    俢昳难以再保持冷静,一向平稳的气息乱得一塌糊涂。


    枉他存世万年,她只要一句话,就可以让他平静的外表出现裂痕。


    这世间万物,都不及她抬眸说上一句喜欢来得动他心弦。


    阿念到底知不知道,她喝醉后会干出这些事来?


    那一瞬间,他对怀光仙君的感情复杂到了极致。


    嫉妒,感谢。


    怀光仙君面对这样的阿念会是什么想法?会想据为己有吗?


    他不知道怀光仙君想不想,至少他很想。


    少女又继续问喜欢她吗,他便难以克制地回答出声。


    喜欢她吗?


    嗯。他喜欢她。


    多接触一分,就多喜欢一分。


    少女果然开心起来,凑得更近问他是否当真,还好心提醒他,话说出了口,就不能反悔了。


    俢昳看着近在咫尺的虞念,郑重点了头。


    这是他的心意,尽管她清醒了就会忘记。


    没有什么好反悔的,他只动过这一次心,世上千千万万的姑娘,他只想要她。


    少女喜悦之色更深,自顾自消失抱了酒回来,问他要不要喝。


    俢昳失笑。


    她的女儿红怎么能和言语上的回应相提并论。


    若可以,他想光明正大地……


    他将酒坛子轻轻推回,立刻肉眼可见她情绪低落下去。


    他安静站在她面前陪着她,不多时又见她兀自笑起来,将酒放在地上。


    她站直了身,说出的话大胆又直白。


    她说,既然喜欢她,便总要做些什么,证明给她看。


    而后,她闭上了双眼,长长的睫毛还因为紧张颤动不止。


    她竟然在等他亲上去。


    俢昳的眸色寸寸转深,仿佛被诱惑到一般,失控地向她走去。


    她的唇红得很漂亮,足以胜过任何的唇脂,唇瓣还因刚喝过酒而微微湿润着。他真的很难……无动于衷。


    如果她需要神血,那么,他就用赔罪的理由帮她好了。


    赔——冒犯她的罪。


    自私的想法一旦有了苗头,便不可遏制地疯长起来。


    情爱这种鬼东西,本就是带着不可控制和占有的。


    酒香在四周弥漫,明明醉酒的人是她,他却仿佛也醉得脑子控制不了行为。


    俢昳终于走近,手指轻轻抚上虞念的脸,低头吻了上去。


    *


    月下发生的一切被隐在远处的青妍尽收眼底。


    她看到俢昳吻上去的那一刻,伸手捂了捂自己的眼睛。


    惊诧的同时又生出些感慨,她果然没看错,俢昳喜欢阿念。


    他若真的能让阿念走出过去,也算是他的本事了。


    青妍笑了笑,衣袂翩飞,消失在夜空下。


    *


    虞念安静地等待着,耳边能听到细微的动静,是“仙君”在走向她。


    很快,一双手轻轻抚上了她的脸。


    他的手带着一点夜间的凉意,在脸上抚过的时候,温度让她觉得很舒适。


    那双手上还有一层薄茧,许是因为闭上了眼睛,导致其他感官异常敏感,她认真感受了一会儿,推断出大约是常年用剑留下的茧。


    是了,仙君一直是用剑的。


    他练剑的那些年,应当很辛苦吧。


    她尚且有人引导指点,可他又是怎样练成的剑术呢?


    他的动作又轻柔又缓慢,隐隐能体会到几分爱惜和珍视。即便她皮肤柔嫩细腻,那层薄茧也没有让她有任何的不适感。


    好温柔。


    仙君总是对她这般温柔。


    他的气息越来越近,虞念紧张地攥紧了衣角。


    耳边蓦然闻得一声极轻的似有若无的笑声,像是“仙君”发觉了她的小动作。


    笑声有些沉,异常撩人,她不由得耳根发烫,耳尖泛起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


    虞念脸色更红,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这种时候了,他竟然还在打趣她……


    下一刻,她的唇被毫无预警地覆住。


    他的唇很软,吻得很温柔,一点点在安抚她的紧张。他身上还有好闻的香在争先恐后地侵蚀着她,令她神智愈发不清。


    她等着他的更进一步,但他的唇却没有任何深入的动作。


    只是简简单单吻在她的外唇,如蜻蜓点水一般浅尝辄止。


    他虽吻了她,但却毫无旖旎暧昧之意,毫无欲念。仿佛只是为了证实她的话,才带着最干净最纯粹的喜爱之意依她所言。


    这样克制守礼,的确符合仙君一贯的作风。


    最初的紧张已渐渐散去,虞念睫毛又颤了颤,忽然睁开了眼睛。


    脸颊上的手微微一滞,他似是没料到她会忽然睁眼。


    两人离得太近,虞念看着那条占据视线的白绫,似曾相识的熟悉感涌上心头,她茫然地眨了几下眼睛,吹过后颈的凉风忽然就让酒意散了一些。


    那条白绫……她似乎给什么人戴过。


    那人微微俯着身,身高就同眼前之人一样。


    一个名字突兀地闯入了她的意识里。


    俢昳。


    眼前之人,眼覆白绫,玄衣黑发。


    他不是仙君……他是俢昳。


    俢昳竟然吻了她。


    虞念意识到这个事实,神智重新清明起来,酒彻底醒了。


    她立刻伸手,用力将他推开,惊怒道:“俢昳,你敢冒犯我!”


    虞念因过于不可置信,垂下的手指还在微微发颤。


    在她的印象里,俢昳听话又懂事,从不逾矩,今夜竟会趁她醉酒做出大胆放肆之事。


    他是疯了吗?


    俢昳好像真的很弱,她只用了几分力就推得他整个人向后撞去,直至后背挨上近处一棵大树才停下。


    树叶纷纷扬扬落下,他闷哼一声,抬手拂去肩上的落叶,而后面色平静地问道:“阿念,我不是他的替身吗?”


    “阿念时常将我当做他,今夜这种……”他顿了一下,继续道,“阿念不需要吗?”


    “难道,他从未如此对待阿念吗?”


    栖羽……何止没有吻过她,他甚至都不喜欢她。


    “不需要!”虞念气道,“当然不需要!”


    她说罢又不知再说些什么,只觉得难以冷静,咬了咬唇,干脆转身飞快离去。


    她回到房间关上门,背靠于门上,半晌才平复下去情绪。


    月光透过窗户投在地上,虞念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唇,某些东西又在一瞬间清晰起来。


    耳侧的笑声,唇上的触感。


    明日。明日等她冷静下来,再同他算账。


    *


    原地的俢昳看到虞念转身跑掉,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方才他收了所有的力,任由虞念将他推开。


    虽然如此做让她解气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能让她发泄一下,也是好的。


    他冒犯了她,她定是生气得厉害。


    不过,足够了。


    他已经在她身上留下了属于他的痕迹。


    从今往后,每当她想起怀光仙君,也会同时想起他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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