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似乎望不到尽头的台阶走了十几分钟,一行人终于站在了午时温暖的日光中。
离开特殊房间,入目是静谧庭院的一角。
庭院内修剪着精细造型的树枝上,挂着正在融化的薄雪,从众人吐息时哈出的白色雾气,不难判断当前季节是寒冷冬季。
许知言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会儿。
好吧,他想动也动不了。
没想到竟然真的在现世……
虽说保姆的存在已经基本可以确定坐标,但特殊房间与高悬的道具还是让他怀疑是否在现世,因为除了副本和现世,壳作为双方的缓冲,也有可能在那里。
人类幼崽的生活不算太丰富。
尤其是幼年许知言一副应激模样。除了洗澡、换衣服、吃饭、发呆之外,基本就没有什么其他活动了。
从大中午一直等到太阳落山,许知言数了数,大概有十几个人围着他打转。
大概是时间太久,系统的话题已经从自家宿主转移到了周围保镖的身上了,和许知言逐渐变久的沉默相比,它要活泼很多,思维跳跃。
[喔!一个保姆八个保镖,加上专门负责杂七杂八项目的……]
[宿主!你好白啊,还有这么看起来收藏家对你真的很上心,你应该是许家比较重要的人吧。]
为了证实自己的话,系统还顺手发了张外部截图。
它知道许知言白,但是没想到小时候就这么白,整个人好似会发光。
画面中央重新换好衣服的男孩坐在窗户前,柔软黑发贴在脸侧,睫毛又密又长,低垂着半遮住眼睛。他把下巴垫在膝盖上,像是被掠夺者抢走的珍贵幼兽,脆弱又可爱。
[鬼神先生一定会喜欢我的截图呢!]
对此,系统十分自信。
许知言听的一个头两个大,一时不知道被困在年幼记忆里的时候,多一个碎嘴子系统在身边,到底是奖励还是惩罚。
“……打住。”
比起截图他现在担心的是其他事情。
沉默良久,许知言压低声音提出问题:“时间流速可以调整吗?”没人告诉他读取记忆的时候,要把过往人生重新体验一遍!
该死,理论上来讲如果仅仅是接收记忆,心智也应该退到四五岁,他只要一想到自己得在什么都做不了的情况下,重新把幼年记忆从头到尾经历一遍,就感到强烈不适。
“说真的,要不是甘靡这家伙说话时真情实意,我差点要以为是他在搞我了。”
让一个成年人以正常时间流速去观看记忆,完全可以算得上是精神摧残,尤其是像小知言这般,整个人呆呆地什么都不说也不做。
看一天两天可以。
看一个月两个月或许也没事。
但要看一年两年,难保精神不会出现问题。
试着平复心情,许知言说起自己的计划与忧虑,“我一开始只打算消耗三天时间……”
他知道离开锈斑城,江槐鹧等人肯定有满肚子的疑惑想要找他解答?[]?来[]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要不是因为乌塔和鬼神,他原先都想好要怎么跟队友解释,如果在这待上十几年,等出去黄花菜都凉了!
提起这个,系统总算是给了点好消息。
[宿主放心,我们对外的时间是静止的哦!禁区搭建在鬼神先生的力量上,这里是时间缝隙,并非单纯的记忆空间。]
许知言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那就好,最坏不过出去之后变成精神病。”
系统想说不至于,但思来想去它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附和一声。
[也是。]
不是还有鬼神吗?
脱离担忧,许知言恢复很快,一改之前沉痛模样,开始指挥系统,期望最大化发挥系统的力量。
“你截图的时候记得把有关于这地方的信息都留存,等离开后我要预估一下许家的财产一共有多少,如果能截到许砚的各类密码或者公章放哪就更好了!”
[yessir!保证完成任务!一毛钱也不会放过的!]
主仆二人迅速切换至财产掠夺模式,好像刚刚担忧变成精神病的是无关紧要的人。要是asa在这里,高低要槽两句配合过于默契。
时间在外界的安静与内部的火热中溜走。
待到天色完全黑下来的时候,许知言忽然发现视野动了动,他示意系统安静,倾听着从背后门口处传来的声音。
“小少爷,该睡觉了。”
胆怯的女声出现,是保姆。
经过下午相处,许知言早已得知了保姆的名字。她叫赵方琴,年龄在三十五到四十之间,保镖们都叫她琴姐。
更重要的是,她已经照顾小知言五年了。
这条信息能说明不少事情,但过多的悲剧可能性,让许知言不敢随意猜测这条信息背后的真实含义。
蓦地,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开始发抖。
许知言有些奇怪,因为之前小知言被琴姐抱着的时候,内心并无惧意,甚至还隐隐带着带安心与依赖,现在没道理害怕。
直到另外一个男声出现的时候,许知言发现自己抖的更厉害了。
但也仅仅是发抖,并无情绪外泄。
“琴姐,你先。”
说话者听起来很年轻,伴随着他的话,还有轮子摩擦地面的声音一同传来,铁器碰撞发出了细微声响。
比起中午刚见面时,琴姐的状态要好了很多。
她没有先前面对许知言时那么紧张,语气稳定不少:“就不能把这东西做成口服药剂吗?”琴姐低声抱怨起来。
“不行。”男人回答。
“必须要打进血管里才能有效抑制。”
感知着越发颤抖起来的视野,许知言本人倒是波澜不惊。
[哦草!]
系统更先拿到视野。
[宿主你才这么小!他们竟然就要拿针扎你
!还这么多?]
年轻医生的手推车上,整齐摆放着三支针剂??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仅从系统给出的图片上来看,每一支计量都不低,而且针筒里的液体看起来状态诡异,明显不是现世的东西,倒像是副本内的东西。
与系统义愤填膺想要冲出去殴打医生的心情不同,许知言没有对这行为表现出半点不妥,再开口时,语气里有一丝兴奋。
“抑制?真是个好消息。”
[啊?]系统还没反应过来,它可不觉得被抑制是件好事。
“你这么想,一个年幼的孩子独自在充满灰烬的房间里醒来;多年相伴照顾的保姆在看到孩子的时候不是激动,而是恐惧;门打开后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许宅的主人就出现在这个孩子面前……”
最好的容器。
许知言放缓了语速,反问道。
“你猜,这个孩子到底要强到什么地步,才会让拟态者不惜给一个四岁的孩子打抑制药剂?”
系统不敢出声了。
它很少听到自家宿主用带着点疯狂的语气开口。
待到琴姐把小知言抱到床上,撸起孩子的袖子准备打针的时候,许知言已经平静了不少。
“我很开心。”
“虽然还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让我曾经的天赋被掠夺了,但这起码证明我原本不该是如此体弱又废物的一个人。”
从进入游戏,主系统就拼命打压他。
怎么都升不满的精神力阈值上限、永远只能领悟到鸡肋的技能、听起来逼格很高但关键时刻并没有发挥用处的特性。
许知言太想变强了。
当确定正规途径永远都满足不了需求后,他不得不走起歪门邪道。
努力赚钱升级安全屋,大量资金投入科技树,最终得到他能够使用的低精神力武器道具。为了提升身体素质不得不忍耐着剧痛植入鬼神的血管。天知道他为了得到一副健康身体到底付出了什么。
颜色各异的药剂推入皮下动脉,被保姆抱在怀里的小知言咬着嘴唇,泪珠一颗接一颗地往下掉,看起来格外可怜。
[虽然宿主你很开心,但我觉得这真不行!]
系统觉得自己要爆炸了。
[天杀的!呜呜呜呜我真的很想冲出去杀了这个医生,怎么会有人这么残忍!宿主你哭的也太惨了吧!]
和系统急到cpu冒烟的状态不同,许知言迟疑着安抚道。
“冷静,或许事情不像你看到的那样。”
虽然看起来年幼的他确实哭的很惨,但他现在和这具身体通感,那些疼痛很轻微,颤抖也仅仅是在医生进门的时候出现了一小会儿,等到开始打针的时候,他没有感知到任何反感厌恶,甚至……甚至还有点期待。
以许知言对自己的了解,他不觉得他小时候会真的是个只会哭的呆瓜。
很快,保姆的衣袖就被泪水浸湿。
等到医生离开的时候,她眼中的恐惧彻底消失,伸手轻轻拍着
男孩的后背,一下又一下,再开口时,声音也轻柔了许多。
“少爷,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劝他们……”
大约是觉得那个自己曾经照顾了五年,熟悉无比的孩子回来了,琴姐与下午与许知言对视的时候判若两人,她轻声安慰着小知言,听着怀里细弱的呜咽声,眼神里多了几分心疼与躲闪,矛盾极了。
“没事的,许先生说一切都很好……他会给我们很多钱,很多很多钱!”
她像是在说服别人,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过了一会儿,抽泣声停下,把头靠在保姆手臂上的孩子像是终于哭够了,抬起头望了过去。
“琴姨,我会乖乖的。”
“琴姨,你不要生我的气好吗?”
长时间没开口让小知言的嗓子有些哑,但小朋友奶声奶气的语调,反而让这两句话更引人心疼,搭配上清澈信任的眼神,任谁也招架不了。
琴姨像是无法直视那般,别过脸去,眼中纠结更甚先前。
而许知言本人已经快被系统给吵死了。
[啊啊啊啊啊!怎么会有人能扛得住这么幼年版宿主的可爱攻击啊喂!呜呜呜呜呜宿主小时候真的好可爱好真诚好想rua……]
听着系统逐渐崩坏的话,许知言头皮有点紧,直到系统嚎完了,他才语气凉凉开口。
“可爱吗?装的。”
随着小知言逐渐从宕机状态恢复,每当情绪起伏时,他都能感知到一些零星信息。
譬如现在。
虽然这孩子表现的乖巧懂事我见犹怜,但内心波澜不惊,甚至有一点想笑。
和感知到的一样,当琴姨离开房间之后,原本还一脸不舍的小知言迅速恢复了冷漠表情,眼中哪里还有半点真诚。
[……]
系统觉得自己好像看错了。
体会着系统的震惊,许知言刚想开口安慰,就听到系统忽然爆发出了鸡叫般的笑声。
[嘿嘿嘿,表里不一的宿主也很可爱呢!想rua!嘿嘿嘿嘿嘿……]
看着系统新鲜出炉的反差感截图,许知言哽住。
“……回安全屋之后,记得先杀杀毒。”这傻子系统肯定是中病毒了!
针剂里成分复杂,或许是力量抑制的副作用,许知言很快就感觉到头脑昏昏沉沉,困意海浪般涌来,小知言合上眼后,他也跟着视野丢失,进入沉眠。
……
梦境袭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待在记忆里的缘故,许知言能够清晰得知到自己在做梦。
等他睁开眼时,被眼前的景象晃的心脏差点要停跳。
红,到处都是红色。
由深到浅,没有尽头。
脚下是蔓延开的无边血海,周身堆积着满满残骸尸骨,就连头顶高悬的月亮,都呈现出诡异不详的红色。
但许知言没工夫去探查这些。
他的目光被远处尸山上的人影吸引了过去。
他看到了少年白烬。
并非其他切片,而是那个曾经在岑今月记忆中闪过的,疑似半颗心脏的白烬。
与切片拥有相似面孔的白烬目光浑浊,赤/裸的上半身印满了黑色咒文,涌动的力以少年为中心,正在不断向外扩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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