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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个瞬间,赵景川觉得自己的情绪很复杂。
跟她结婚的时候,他很喜欢她这种温吞没脾气的性格,可现在又对她这样的性格感到气闷。
刚刚她明明听到了他跟别的女人超出普通同事范畴之外的对话,却仅是低头不闻不问,露出一种想要躲开甚至逃避的眼神。
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赵景川气不打一处来,因此才说出了后面两句话。
说完之后,也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她依旧给不出丝毫的反应。
书黎被他说得睫毛轻颤,手指紧紧地掐进手心,盯着他的双眼几次张嘴想要开口,可还是没问出来。
扪心自问,她确实有很多问题想问他,问他这几天有没有想她,待在这里冷不冷,还有羽绒服为什么不穿?
在她犹豫不绝的当口,赵景川已经回答了她心里的问题。
他说,“羽绒服不穿,是因为昨天看见一个老婆婆太冷没衣服穿,手脚都快冻僵了,说要省钱留给孙子买好吃的,劝不动她,所以把羽绒服送给了她,知道了吗?”
“知道了。”书黎点头,眼眶微湿,有热泪在里面打转,感觉下一秒就要掉出眼泪来。
她低头蹭了蹭围巾,想掩饰掉自己的自责情绪,害怕被他看见,转身开门下了车。
方才她竟以小人之心去猜想他,想了各种他不穿羽绒服的可能性,都没想过会是这样的情况。
书黎感到很惭愧。
赵景川也下了车,准备带她一起走进去。
书黎远远望进里面,看见庭院内有几个年纪相当的大学生这么晚还不睡觉,精力旺盛地围着火炉烧烤,谈声说笑,好不欢乐,她忍着喉间的干涩,问道:“我进去会不会很奇怪啊?”
赵景川从后备箱里拿下她的行李,发现风越来越大,哪怕从这里走到他睡的卧室仅有一小段的距离,他依旧不厌其烦地脱下身上的风衣外套,搭在她的身上,低声说:“怕什么?跟我睡一块儿,又没要他们多一张床,怕他们说你吗?”
书黎被他说的两句话弄得脸色潮红,把他的外套穿在身上跟个粽子似的,笑着说:“不是,怕你被他们议论,你不冷吗?”
他说了一句“随便”便牵着她的手,带她走了进去。
赵景川照顾着她怯弱的心情,让她走在内侧,高大的身形将她挡了个严严实实,与她一同顶着众人好奇的目光绕过前院,踏着楼梯上了楼。
跟随政府工作人员来这边儿干活的志愿者基本都是大学生,临近期末没什么课还有个翘课去体验生活的机会,每年踊跃报名的人很多。
下乡结束之后,政府会给他们发放补贴,做得好的同学甚至还有额外的嘉奖,在他们看来这份工作虽然苦了点儿,但很有乐趣。
有男生看见赵景川拉着行李箱牵着一个女人走上了楼梯,八卦地咦了声,指了指前面的方向:“快看!那不是赵医生吗?刚时微姐说赵医生去了汽车站不来烧烤,竟然真是接人去了,还是个女的!”
“那是他女朋友吗?没看清长什么样,还挺高的,好好奇啊!”
“估计是女朋友吧。”其中一个女生猜测道,“他也没说过自己是单身啊,我猜肯定是有女朋友的,就是不知道结婚没有。工作稳定职业还是医生的帅哥怎么会没女朋友啊,赵医生那个条件在那个年龄层很抢手的好吧。”
有人“嗐”了一声,“还想着撮合一下时微姐跟他,现在人女朋友都过来了,没劲儿。”
“撮合啥呀?”那女生心思跟明镜似的说,“就算赵医生没女朋友,我看他也对时微姐没兴趣,有些事情不是想撮合就撮合得了的。男人不主动,八成就是没戏。尤其是像他这样的男人,跟香饽饽似的,看人家女朋友看得多紧?直接大晚上的一放假就跑过来了。我是觉得时微姐也没必要在他这一棵树上吊死。”
站在楼上发呆的宋时微看着对面走进房间关上门的两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书黎走进卧室刚脱下身上的外套,赵景川就让她上床躺下了。
她确实感觉有点头重脚轻,畏寒发冷,想进被窝里躺会儿。
躺下后,赵景川拿来体温计给她测了下.体温。
显示38.7°
把体温计收好,他穿上外套,走出去下楼给她找来几片感冒药、咽喉痛的药和一片退烧药上来,顺便给她倒了杯热水。
书黎乖乖地半坐起身,一边喝热水一边将他递过来的药片吃了。
吃完药,她躺下睡了会儿,睡到中途,头不痛了,烧也渐渐退了。
但棉被和两件大衣压在身上害她冒了满身的汗,额头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紧贴着后背的衣衫也湿了大半。
睡意朦胧中,书黎察觉到有人不停地探她额头,用毛巾给她擦汗,看她衣服湿了睡得不安稳,还亲手给她换上了睡衣。
第二天,书黎接近八点才从床上醒来。
她慢吞吞地坐起身,观察了下四周,发现赵景川不在,又低头看了眼身上被换上的睡衣,忆起昨晚的一切,羞得瞬间抬不起头。
想到昨晚没洗澡,她即刻下床,从行李箱里找出衣服,进浴室重新洗了个暖水澡。
洗好之后,有人来敲门。
书黎吹干头发,走过去打开看见一个穿白大褂的女医生拿了几个包子和一碗白粥进来,对她说,“醒啦?感觉好点了吗?这是早餐,赵医生让我送过来的。”
书黎不太确定这位女医生与昨晚跟赵景川通电话的女人是不是同一个,听声音不太像。
女医生看了下她的气色,觉得还不错,紧接着问了她几个问题:“还鼻塞或者流鼻涕吗?喉咙还痛吗?”
突然有医生进来给她送早餐和看病,书黎有些意想不到,吸了吸鼻子点头说:“好了点,但没完全好,有点鼻塞,喉咙也还有点痛。”
“行,那就是没好透。”这里没有压舌板,女医生随意拿了根棉签来代替,看了她的扁桃体状况,再用听诊器紧贴后背听了下肺部情况,结束之后她说,“没什么大碍,还有点低烧没有退,你先吃早餐吧,等下我把药拿上来给你,可能要打一下吊针。”
书黎愣愣地说好,想问她赵景川去哪儿了。
但还没问出口,她就转身走掉了。
过了一会儿,书黎将最后一口粥喝完,正巧刚走出去的女医生拿着两三盒药和两袋针水返回来将药递给她,身后还跟了男跟班。
男跟班是个男大学生志愿者,将挂针水的铁架子从一楼搬上来,好奇地看她一眼,有一秒钟的惊艳,忍不住夸了句:“姐姐,你好漂亮啊!你是赵医生女朋友吗?”
女医生斜他一眼,替书黎反驳,“什么女朋友?这是赵医生的老婆,结了婚的,别瞎说话。”
“啊?”男同学震惊了下,挠了挠头,“真被那谁猜对了,还以为是女朋友呢,跟赵医生挺配啊。”
女医生准备给书黎打针,给他下逐客令,“好了,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行,我先走了。苏医生,你有事再叫我。”
听到“苏医生”三个字,书黎确信了她不是昨晚那个叫宋时微的女人,看着她都亲切了少许,也直接问出了声:“赵景川出去干活了吗?”
苏兰清蹲下,边拆一次性吊针输液管的包装,边笑着跟她说:“没有,他在楼下,只不过有其他事情要做。怕打针吗?”
书黎歪了歪脑袋,老实说:“怕。”
“你可真实诚。”苏兰清忍不住又笑了声,决定先给她打个预防针,“我得先跟你说一声,我很久没给人打过针了,所以可能……会打得不太好,但我尽量一次打好,给你打轻点,别怕啊。”
“没事。”
书黎还想说点什么来安慰她,让她别紧张,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侧面传来,将她即将说出口的话给打断。
“——换我来吧。”
书黎闻声看去,看见不知什么时候从楼下上来的赵景川,穿着与苏兰清类似款型的白大褂站在了门口。
身形挺拔,单手插兜,听见她们的对话,抬脚走到她的面前。
苏兰清看见他跟看见救星似的,二话不说将没完全拆掉的输液管包装扔到他手上,撂挑子不干地说,“行,你来就你来,省得我扎不好把你老婆手给扎胀了。既然这样,我就先走了。”
“谢了。”临走前,赵景川跟她道了声谢。
苏兰青离开时,识趣地替他们关上了门。
很快,室内又只剩下了他们两个,安静得只有赵景川继续拆卸输液管包装的声音。
他来给她打针?!
书黎觉得有点怪怪的,在把手伸出去给他之前,犹疑地问:“你真要给我打针吗?”
“不相信我?”赵景川挑眉问。
“不是。”书黎摸了摸鼻子,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下轮到他安慰她,“放心,我是外科医生。一次搞定,不拿你当小白鼠。要是怕,你就闭上眼。”
书黎没见过他在医院工作时的样子,有点好奇。
她不想闭眼,想看看他给人打针是什么模样,但被打的那个人是她,她也是真害怕。
书黎太纠结了!!
在她纠结不定的当口,赵景川将她的手拉到跟前,给她扎紧了手腕,微凉的指腹在手背轻轻按了两下,确定血管的位置,也让血管暴露得更明显后,涂上碘伏消毒,已经做好了扎针的准备。
将针头捏在手中,扎进去之前,赵景川抬眼看她:“不闭眼?”
刚刚那一系列熟练的动作让她看得沉迷,也因他另一只手垫在她手下轻握着让她有些许的心动,书黎舔了舔下唇,听话地闭上了眼。
冰凉尖锐的针头刺入皮肤的一刹那,细微的痛感传来,也让她感受到了一种不一样的温柔。
赵景川用医疗胶布固定好位置之后,松开捆扎在手腕上的皮筋,轻声道:“好了,睁眼。”
书黎睁开眼来,抬起手背认真观察了几下。
他果然一次搞定,还处理得非常漂亮。
书黎调侃道:“以前怎么想也想不到,有一天我的老公会来给我打针。”
“嗯。”他起身将垃圾扔进垃圾桶,慢悠悠地说,“希望以后不要再有这样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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