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if
他们班的体育课在每周五下午的第二节,可以说是一周内在学校最轻松自在的时候。
高考没有体育科目,高中的体育课说白了就只是为了让学生自由活动罢了。
爱好运动的同学会去打篮球、打羽毛球或乒乓球。
不喜欢运动的则坐在操场旁边的长椅上闲谈或玩游戏。
书黎跟往常一般走到最偏僻的树荫下坐着看赵景川打篮球。
坐了一会儿,顿觉小腹一阵微疼,她怀疑是月事来了。
里面没有垫东西,书黎担心流出来弄脏了校服裤,不仅不干净还特别尴尬,她赶忙走上教学楼回了趟教室,从书包里拿出早就备好的卫生巾去洗手间。
在洗手间倒腾了一番,书黎安心地走出来洗了洗手。
她正要离开,返回原本的位置继续看赵景川打球。
忽然,身侧一道阴影落下。
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走到她旁边的水池前,拧开水龙头,将另一只被刮破指头受伤了的手直怼到水流里冲。
他像是根本不会痛一样,对他来说这伤口无关紧要,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哪怕是流血的地方碰到了凉水,受到刺激而发出的嘶声也没有。
书黎没想到他会从球场下来,又这么巧跟她同时出现在洗手间外的水池边上。
她洗手的速度明显变慢了些,余光扫向他还在流血的手,好奇他是怎么弄到的,怎么这么严重。
书黎胆子太小,几度张口竟然一个字都没问出来。
她叹了口气,关掉她跟前的水龙头,欲转身离开。
赵景川见她毫无反应,出声截住了她,“书黎。”
书黎脚步顿住,如幻听般转身看他一眼,疑惑地“啊”了一声,“你喊我?”
“你有创口贴吗?”赵景川没多想直接就问了出来,换作以前,他都是随便冲一下,拿纸巾止住血就了事的。
绝不会像现在,没话找话,还把自己变得如此矫情。
书黎不知该不该庆幸,自己还算是一个比较细心的人。
他想要的东西,她刚好就有。
反应了几秒,她轻轻地点头,“有啊。”
说完,书黎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问:“你需要吗?在书包里,得回教室一趟才能拿过来。”
书黎上的洗手间是一楼操场旁的那一个。
距离教学楼有一段距离,但不远,几分钟就走到了。
她不太确定赵景川是在这里等她,还是陪她上去一趟。
其实都可以,没等她说“你等我一下”,他便抢先说道,“那一起上去一趟吧。”
赵景川关掉水龙头,往前走了几步。
书黎走在他后面,笑着跟上去,“好。”
现在正是上课时间,楼梯间和教室外的走廊都没有人。
两人安安静静地走,赵景川腿长,走起路来步伐比她大得多,不知她是否自恋过了头,总觉得他现在的行走速度不像以前,慢了很多。
仿佛在静悄悄地等着她。
书黎只是按寻常的速度走,很快就跟他并肩了。
可能是他是她默默喜欢的人,也是班上乃至级部许多人仰慕的对象,跟他走在一起,她有种说不出来的压迫感。
走进教室,他们的座位挨得很近。
赵景川走到他的位置旁,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书黎拉开书包侧边小格子的拉链,将放在里面一直没机会用到的创口贴拿出来,撕出两张递到他面前。
她试探性地问:“够吗?”
“够了。”赵景川接过,拿在手上将其中一张撕开,随意地往手上去贴。
书黎的创口贴是在老熟人的文具店里买文具送的。花纹是那种艳粉色的海棠花,是哪怕她贴着也会感到羞耻的款式。
赵景川看见只是笑了下,没有拒绝,也没说什么。
当着她的面,往自己的手指上贴去。
书黎觉得他还挺……不在意别人眼光的。
将剩下的创口贴收好,看了眼时间,此刻距离体育课下课还有至少二十分钟的时间。
书黎跟他一起慢吞吞地走下去。
垂着脑袋,看着他贴着粉色花纹创口贴的指头,有点想笑。
赵景川见她依旧安安静静的,不说话,更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微叹,抬了抬手,低声问,“知道怎么弄到的吗?”
书黎意外她明明没问,他却主动问起她来,更意外他会主动找话题跟她聊天。
她摇头说,“不知道。”
“篮球场旁边那个靠近沙池的石凳,不要摸侧边中间的位置,那里有个很尖的东西,会把人的手割破。”
“所以,你是不小心碰到才流血的吗?”
“嗯。”赵景川点头,“提醒一下,免得你也中招了。”
“谢谢。”书黎想说她很少去那边,担心扫兴,她没说出口。
是赵景川先主动找话题跟她聊天的。
默了几秒。
书黎抿了抿唇,也尝试着大胆地问他:“你受伤了,现在还去打篮球吗?”
赵景川没将这当成一回事儿,对他来说,这似乎算不上是受伤:“贴上了应该就没事了,贴着只是防止细菌跑进去感染。”
书黎关心地问:“痛吗?”
他笑着看她一眼:“不痛。”
下到操场,书黎便跟他分道扬镳。
赵景川走之前扫她一眼,想知道她去哪儿,犹豫了几秒钟,终是没问出口。
书黎高高兴兴地回到原本的位置上看他打球。
眼睛远远地盯着他来看,整个人还沉浸在刚刚发生的事情里,突然有一丝庆幸,刚巧她来了月事,刚巧她去了洗手间,也刚巧在那里碰见了他,让她拥有了将近十分钟跟他单独相处的机会。
体育课结束,体育老师让所有人过来集队,然后解散。
距离放学还剩下一节英语课和自习课,在上教学楼之前,书黎本来打算去小卖部买瓶饮料喝的,想到这期间不能喝冰的,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回到班上,她去饮水机装了点热水来喝,沿着走廊回教室时,远远地看见赵景川和许铭晨他们以及班上的其他男生从对面的楼梯成群结队地走上来。
从楼梯走到教室比从饮水机回去的路程近,赵景川走进了教室坐下,书黎才拿着水杯慢悠悠地从后门走入。
她的注意力都在他的身上,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关心其他。
自然没发现此时她的桌子上多了一瓶酸奶。
待她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注意到酸奶时,上课铃已经打响了。
英语老师站在讲台上跟大家说,今天的课堂任务很重,时间紧迫,让所有人安静,尽快进入听课状态。
书黎左右张望了眼,没发现任何异常。
她不知道是谁不小心放在这忘记拿走的,不敢乱动,也没有藏在抽屉里,随手放在桌角还算显眼的位置,等下课它的主人来拿回去。
书黎认认真真地听课。
课堂中间,英语老师要求他们把课本后面的几道练习题做一下。
书黎抽出笔,刚把第一道题解决。
左侧的肩膀突然被轻点了两下,她疑惑地转头去看一眼,大概能猜到刚刚是谁在戳他。
要么是坐在她后面的赵景川,要么是坐她斜后方的许铭晨。
可能是因自卑下意识产生的逃避心理,她不认为赵景川会在这时突然找她,第一眼看向了许铭晨。
然而,却突然收到了来自后方递过来的一张纸条。
递纸条的人竟然是赵景川。
书黎把纸条接过,见他没说什么,心想这应该是给她的吧。
转过身来,有点紧张又小心翼翼地拆开一看,上面写着——
「酸奶是你的。」
简单的五个字,包含了许多含义。
恍如一个巨大的惊喜砸在她的头顶,要把她砸晕了。
书黎有想过这酸奶是谁不小心放在这忘记拿走的,也想过是哪个女生好心送她的。
万万没想到的是,竟然是赵景川送的。
书黎抓着笔,轻捏着笔头的指尖用了点力,想回纸条问他:这是不是你送的?为什么要送我酸奶?
忽然想到课堂开小差不太好,他又是需要以身作则的学委,便忍住了,打算先认真听课,有什么事儿等下课再说。
小卖部里的酸奶基本都是放在冷藏柜里储存的。
即便知道这瓶酸奶是属于她的,她也没有喝,想等温度变温了再好好品尝。
赵景川递了纸条,简洁明了地暗示她:这酸奶可以喝。
可接下来的半节课,她还是没有动那瓶酸奶。
上完了英语课,还剩下一节自习课就放学了。
赵景川最近有准备物理竞赛的任务,每周五下午的自习课都得去辅导竞赛的物理老师那儿额外加课培训。
他颇为无奈地扫了眼那瓶依旧被放在桌角还没有动过的酸奶,起身收拾了下桌面上的课本,找出竞赛卷子准备走人。
书黎倏地转过了身,伸出手指敲了敲他的桌面,小声问他:“你为什么要送我酸奶啊?”
赵景川站在桌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书黎眼睛向上抬起,下课摘了眼镜,眼睛圆溜溜的,像只小鹿。她的眼睑下接近两厘米的位置,还有一颗粉色的痘痘。
赵景川打从心底里觉得可爱。
顿了几秒后,抬了抬手指,回答她,“谢礼。”
果真是这样!
书黎早就猜到,但还是很开心地说:“我的创口贴是买文具的时候送的,没有花钱。”
言外之意,这跟他送给她的酸奶价格不符啊。
这谢礼是不是过于隆重了?
赵景川眼见上课时间快到了,他还得去找物理老师上课,晃了晃手中的试卷暗示他待会儿有事,然后跟她说,“难不成我买个几毛钱的泡泡糖送你啊?你就喝了吧。”
“……”
书黎还没回答他的话,他就转身走出了教室。
看着他散漫离去的背影,她表面看上去面无表情,心里却早已乐开了花。
自习课上课以后,趁赵景川不在,她拿着他送给她的那瓶酸奶仔细地端详,像是怎么都看不够般看了许久。
而后,将吸管的塑料包装打开,把吸管插进去。
书黎抽出作业本,一边喝一边做作业。
心情不错地嘴角上扬。
……
赵景川今天的竞赛课结束得早,在下课前五分钟就提前回到了班上。
彼时,书黎正低着头很认真地做着一套数学卷子,她的桌面上摆着的那瓶酸奶已经被插上了吸管,说不定已经喝完了。
赵景川心情极好地抽出椅子坐下,靠着椅背拧开矿泉水瓶喝了口水。
许铭晨见他手指上的创口贴还在贴着,贱嗖嗖地笑他:“川哥,你也太娇弱了吧。”
赵景川不明所以地问:“娇弱什么?”
“这手指不就划了一下吗?”许铭晨啧了声,不忍直视,“有这么严重?娘儿吧唧的,打球贴着我能理解,现在还贴着呢?”
换做以前,赵景川听见他这么说,可能会立马撕下来。
不知为何,今日的他一身反骨,不在意地反笑道:“你管我?严不严重,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手跟你的不一样。”
许铭晨一脸不屑,坚持问到底:“怎么不一样了?”
单一行过来凑热闹地说:“你的手以后也就进厂打工,川哥的手,你猜他以后会干什么?”
“干什么?”许铭晨问。
赵景川其实就是随口一说,没有真的认为许铭晨的手跟他的有何不同,只是为了嘲讽他而乱说出口的话。
听见单一行给他找补理由,他还挺好奇的,洗耳恭听起来。
单一行坐在椅子上没个正行,翘着腿说:“川哥他妈是医生啊,我赌他以后八成也是个医生。那医生的手不比你金贵吗?”
书黎做完数学卷子,刚巧听见了这句话。
脑海中想象了下赵景川穿白大褂当医生的模样,感觉还挺斯文的。
有点没法想象。
但她知道,无论他以后从事哪个行业,一定都会很出色。
下课铃打响。
书黎收拾书包准备回家。
赵景川收拾得比她还快,比她快半分钟走出教室。
书黎跟在他身后盯着他的脚步走,看见秦桑桑背着书包走过来跟他说,“我去买杯奶茶,你等我一下。你要么?”
赵景川语气冷淡地答道:“不要,快点。”
“我怎么知道快不快?”秦桑桑见他不耐烦,瞪他一眼说,“得看看奶茶店多不多人排队啊,你就等等吧,反正也没什么急事。”
赵景川话语间多少有些无情,“那我不管,五点半还没有过来,就叫你妈过来接你。”
“你敢!”秦桑桑语调上扬,生怕他真能做出那样的事来,“小心我跟我妈说,你在学校欺负我,经常凶我,放学也不等我,故意把我抛下放在马路边上,让她来骂你。”
面对她的无理取闹,赵景川一点儿都不怕,只觉得滑稽又好笑。
他反问,“那你觉得堂姐是相信你,还是相信我?”
书黎静悄悄地走在后面,懵圈地听着他们的对话。
好似明白了其中的关系,又觉得这很荒唐,荒唐到让人无法相信。
他们竟然是亲戚?!
难怪秦桑桑刚转学过来就跟赵景川这么熟,也难怪赵景川偶尔会对她有些迁就和纵容。
发现了其中的秘密,发现赵景川不是因为对秦桑桑有好感才总跟她打闹,书黎突然就释怀了。
其实,她很自私。
哪怕赵景川不喜欢她,她也不想让他喜欢上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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