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的时候,外婆总算知道了去深市的事。
“我们是这样想的，”江诺说道，“外婆,要是小姨和三姨都去了,总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老家。”
“去深市怎么过日子？”外婆皱眉，她还是习惯性考虑更实在的事。
“我们可以赚钱，”江慧菊立即说道，“妈,深市那边可好了,而且我这几个月赚了千把块钱呢。”
她没有说实话，毕竟现在还在老家，露太多富不太好,等到了深市，大家自然会知道能挣多少钱。
“那你能保证以后都能挣这么多吗？”外婆问道。
江慧菊想了想：“应该可以吧。”
外婆看她一眼，又看向江慧竹：“你呢，你们夫妻俩怎么想？”
“我们想去试试,要实在挣不了，大不了到时候再回来。”江慧竹已经做好打算。
外婆点了点头,最后的目光落在江诺身上：“全家去深市,人生地不熟的，是不是有可能会遇到什么麻烦？”
“我可以帮忙想办法弄好身份的问题，”江诺说道，“外婆可以去看看,深市那边现在正在发展,跟咱们大队里不一样。”
全家的户口都迁出去不太合理，她可以提一提居住证的问题，反正这是迟早的事,要是能够提前推动，或许可以让深市那边的形态尽快稳定下来。
而且这两年也开始在推动身份证发展，相信很快就会逐渐铺设开来。
居住证不是身份证，不需要房屋落户，只要能地方住就可以。
深市发展的过程中需要的人不少，要是能落实身份问题，往后普通人过去也能稍微安心一些。
“既然你们都说好了，那就一起去吧，”外婆没有别的意见，“我去帮忙看孩子，总不能你们都忙着，留孩子一个人在家待着。”
“好，那我回头去趟县城，打电话让人帮忙给我们买几张卧铺票。”得到外婆的点头，江诺松了口气。
吃过饭，外婆就开始琢磨着收拾去深市需要带的东西。
江利水算着时间上了门。
“利水叔。”
“哎，听说你回来了，一直想过来找你聊聊，昨天到今天都没什么时间，这会儿才稍微抽出点时间来。”江利水直接在火塘边坐下。
江慧竹给江利水到了一杯茶送来。
江诺喜欢喝白开水，就给她倒了杯不放茶叶的水。
江诺看向面前的江利水，忍不住道：“利水叔是不是瘦了些？”
瘦了，也老了，但后面两个字她不好说出口。
“操心的，”江利水叹了一声，“之前不是跟你说起竹制品厂扩建的问题么，后来我听了你的话，全村投票，最后大家都认为应该扩建。”
江诺点了点头，手里捧着热乎的杯子。
她打从心底是觉得不应该扩建的，但集体的厂子，不是她说不扩建，大家就能答应不扩建的。
“我本来想着反正用的都是咱们自己的竹子，人也是自己人，就算扩建，就是多建个房子，制备点工具而已，”江利水神色不好，“谁想到变化会这么快。”
江诺思绪转了一圈，开口道：“是个体户的问题？”
她从大家口中听说县城里都开始有许多个体户，就知道江利水说的是这事。
江利水点头：“对，我们的竹制品要做出来并不难，原本大家一起做，一起卖出去，全村人都能分点钱，可自从有了个体户之后，有的人突然发现自己在家做竹制品拿出去卖，苦是苦点，却能挣更多的钱。”
“竹制品厂的生意主要在供销社，和县城之前推出的竹制艺术品，对本身的生意影响应该不会太大。”江诺说道。
“对原本的生意影响确实不大，但也没有增加，所以新建的房子和之前制备的工具都用不了了，”江利水拿起杯子，一边吹着杯子里的茶叶，一边喝水，“原先我们还说等挣了钱，再买辆好的车子，现在完全没戏了。”
“以后的生意只会比现在更不好做。”江诺实话实说。
现在的竹制品厂还有供销社兜底，等那些大大小小的供销社逐渐被取代之后，他们的竹制品要是没有特别的，还不足以在未来多变的市场局势中站稳脚跟。
“真的不行吗？”江利水问道，他这次来找江诺，就是冲着这事来的。
他一直都知道江诺的能力，想着她看的准，如果江诺可以提出建设性的想法，或许可以把竹制品厂给盘活了。
江诺注意到江利水的目光，摇了摇头：“不是我不想帮忙，只是竹制品厂需要发展，总要有个长期的规划，要有人盯着，也要有投入，利水叔觉得现在大队里的人还会愿意投入吗？”
江利水想了想，摇了摇头：“应该不会愿意，之前多造了房子，买了工具，却用不着，大家都觉得后悔呢，再要加大什么投入，分到大家手里的钱就更少了。”
虽然竹制品厂的成本较低，人力也都是村里自己的人力，可想要置办别的东西，总要花竹制品厂的钱，这部分钱同时也是大家的分成。
要是投入进去的能回来，那自然是没问题，可重点就在于投入进去的那些恐怕是回不来，这样一来，自然没什么人会愿意。
“那你觉得怎么办才好？”江利水问道。
“就两个办法。”江诺伸出两根手指。
江利水激动看她。
江诺却摇了摇头：“但这两个办法未必都适合现在的竹制品厂。”
江利水咬了咬牙：“你说吧。”
江诺这才开口：“要么改变一下竹制品厂的经营产品，引进新的机械，进行机械化生产，但这样做需要有胆气的人出去推销，只有把东西推出去，才能入账。”
“不行，”江利水摇头：“两样我们都做不到，竹制品厂的钱说到底还是大家的钱，大家不同意，我们就不可能花钱买，至于有胆气的人，要真有这样的人，当初也不会让你担起竹制品厂的责任，你说说第二个办法。”
江诺叹气：“第二个办法，就是耗着，等大家都认为竹制品厂没救了，可以把竹制品厂盘给私人的老板，让私人老板去决定怎么改制。”
江利水瞪大眼睛：“这……这怎么能行？”
“总不能什么都有吧，就算竹制品厂的规模小，那也是个厂子，没有一个能力强的人撑着，就很难走下去，”江诺说着，又想起什么，“而且竹制品厂从开始走的就是大家投票决定的意见，现在还是集体的，个人的想法再好，没有大家的点头，就没什么用。”
“就算是这样说，给私人也不行啊。”江利水嗫喏道。
“不是完全丢弃，就算是私人的厂子，也要人手，到时候还是可以雇佣村里的人帮着干活，”江诺解释道，“不过真到那时候，就只有干活的人能分到钱了。”
江利水看她：“可现在也没说私人可以开厂啊。”
江诺摊手：“这事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的，现在利水叔走一步看一步吧。”
虽然现在竹制品厂的生意不算太好，但真要在现在就把竹制品厂盘出去，村民们肯定不愿意，毕竟这还明显有进账，真要卖了，反而让村民们不高兴。
她还有一点没说的事，等到了时候，竹制品厂的利润在大家眼里就不算什么大数目了。
毕竟现在竹制品厂里的东西都属于纯手工制作，销售数量并不算多，每月的利润也比较低，别的不说，一直在开拖拉机的金长明都已经在考虑想法子去学开大车了，到时候跑出去想法子赚钱的人肯定会很多。
江利水仔细想了想，到走的时候，都没有跟江诺再多说什么。
等到江利水离开，坐在边上的外婆才开了口：“诺诺，你真觉得竹制品厂以后不太行啊？”
“这两年城市里很多厂子都开始用机械代替人力，对比来说，机器的效率要比人工快许多，”江诺说道，“不过我没跟利水叔说，要是竹制品厂没有一个合适的发展方向，以后就算要盘出去，愿意接手的人也不会太多。”
“唉，你这么说倒也是，”外婆叹了一声，“现在外头发展越来越好，我听说有的地方都开始悄悄做小手工了。”
小手工也能算是工厂的前身。
江诺想着，说道：“等再过两年，国内的工厂会越来越多，这些工厂都会招人，舍下家里的一亩三分钱去工厂的人也会变多。”
“真的啊？”外婆惊讶道，“以后的人居然都能进工厂吗？还有这样的好事？”
“至少后面十几二十年都会是这样。”江诺回答道。
她没有说的是，十几二十年再往后，愿意去工厂的人也会越来越少，在现在的人看来，去工厂绝对是好工作，可在后来人眼里，工厂的活又苦又累，挣的还少，与其去工厂，还不如去跑外卖，至少时间上更加自由。
“要真是那样，竹制品厂哪怕真的倒了也还好，”外婆说道，又有些感慨，“你说这些年发展真是快，之前我们那个竹制品厂都很好呢，大家都羡慕，这两年居然逐渐不被人放在心上了。”
江诺点头：“是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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