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一阵让人窒息的安静过后,被白敛抓着胳膊的人拍开了他的手。


    “我不出国,”同人文里的这个陆枕流说,“别贴我这么近。”


    程漱听了这句话,有些惊讶地“嗯”了一声。


    原文中陆枕流和白敛是同时被签进“深境”的,然后一起度过了五年的练习时间,参加名叫“夏天见”的选秀综艺,成功出道。


    这五年的时间好似青梅竹马一样在两人心底烙下了不可磨灭的记忆。陆枕流当年对白敛一见钟情,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暗恋白敛。白敛态度不明,暧昧拉扯,若即若离,一直不肯接受陆枕流。不久白敛决定出国进修,陆枕流只能忍着难过祝福他,却在无数夜深人静的晚上暗自垂泪思念对方。


    后来白敛风光回国,施舍一样给了陆枕流迟来的爱,有情人终成眷属。这期间少不了因为误会的分分合合,而制造这些误会的主力军就是恶毒炮灰原主。


    原主的一片真心被渣攻利用,不仅当了替身和泄欲工具,还在主角受回国后被毫不留情地分手,得了一身的病,光去医院就花了好几万。


    白敛似乎第一次被陆枕流这么怼,恶狠狠地瞪了程漱一眼:“你嗯什么嗯?”


    程漱耸耸肩:“管天管地,你还管我说什么?管得也太宽了。”


    原主怕得罪白敛是担心被公司辞退,他可不怕。


    他说完,走到自己床边将早就没电的手机插上电源,正准备翻一翻自己的合同放在了哪,就听那十项全能小铁人轻声道:“哥,你上次说了喜欢我的。”


    “哥,你说好了的。你说好了会一直陪着我,不会离开我的。”


    白敛的语气越来越急促,和文中那朵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岭之花有点不太像:“哥,这些你都忘了吗?”


    陆枕流轻轻扯了扯嘴角,再次将他抓上来的手拍开:“嗯,忘了,失忆了。”


    白敛委屈的声音戛然而止。


    程漱听着那道熟悉但青涩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没忍住轻笑了一声,直起身,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将面前这对冤家打量了一遍。


    先看的白敛。


    白敛估摸着刚成年的岁数,一张小脸白白净净,看着干净又乖巧,柔软的头发梳得服帖。耳朵脖子手腕上什么装饰都没有,如果换件白色衬衫往校门口一站,绝对是国民校草。


    刚才他在陆枕流那儿碰了一鼻子灰,这会儿嘴唇微微嘟着,好像特别委屈。


    如果程漱不知道白敛到底是个什么人,估计也要被他装出来的温良听话给蒙骗过去了。


    原文中写的都是炮灰如何迫害主角受,如何在背后编排主角受,但程漱发现这些事百分之九十都是主角受给那个漂亮笨蛋设的套,就等他傻了吧唧地往里钻,坐实了他排挤队友心思恶毒,成功地把自己塑造成了完美的受害人。


    “程漱,”白敛开了口,“你看够了吗?”


    “我?”


    程漱腰际抵着桌沿,手里把玩着一支唇膏:“这是我宿舍,我还没问你演没演够呢,你倒是反客为主了。”


    白敛愣了下,继而抿着唇,面色不虞。


    这个废物今天怎么了?


    他虽然和程漱分在同一间宿舍,但平时都是一个人住在外面。今天他确实是特意把陆枕流约来宿舍里,以此警告程漱少打陆枕流的主意,之后再倒打一耙说是程漱勾引陆枕流来屋里想图谋不轨。


    往日两人相遇,程漱又怂又心气儿高,是断然不会愿意跟他在一间屋子里待着的。必然会装出一副受了委屈又心有不甘的模样愤恨地瞪自己一眼,继而夹着尾巴滚蛋,更别提现在大爷似的靠在桌子上和自己对着呛。


    白敛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将注意力从程漱身上移开,向前一步,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陆枕流:“哥,你是不是在跟我闹脾气?”


    他问完,忽然发现眼前的人注意力根本不在自己身上,而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程漱,眸中情绪复杂,似乎正翻滚着意味不明的滔天巨浪。


    程漱也发现“陆枕流”正眼也不眨地看着自己。


    就在他想回以疑惑的目光时,对方却将视线猛地避开了。


    有意思。


    那篇同人文里,陆枕流对程漱的追求避之唯恐不及,每次都是程漱用炽热的目光看着他,还从没有过陆枕流盯着他看的。


    程漱微微眯起眼,将眼前这位书里的陆枕流打量了一遍。


    和记忆中那个少年没有分毫的差别。一对剑眉相当有侵略性,下面是双狼似的带有野性的眼睛。


    陆枕流比他小四岁,现在应该刚满二十,却已经有了成熟男人的身形。宽肩窄腰,满是力量的肌肉被衬衫遮住,却若隐若现地勾勒出轮廓。


    程漱看着他有些出神,想起了穿书前的事。


    那会儿陆枕流是个被“广撒网”捞进来的小练习生,没家庭没背景没作品,很快就被公司遗忘了,等着他的只剩卷铺盖走人。程漱当时虽然还没出道,但却是公司摇钱树,和陆枕流的待遇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某日晚上,他把手机忘在了练舞室,十一点多想起来回去拿,发现陆枕流一个人在空荡的教室里练刚教的舞。他细节都是蹭别人的课听来的,抠的不到位,怎么跳都不对劲,重复了四五次后深吸一口气蹲下身,抹了把眼泪,轻轻呜咽了一声。


    程漱在外面看着倔得像头驴一样的小孩就心软了,进去说要带陆枕流,一带就是五年,一口气给他带到了总决赛的出道位。


    现在应该是白敛抢了他的人生,所以陆枕流才对白敛一见钟情。


    有些不爽,但不多。


    程漱及时收回了思绪,告诫自己这只是一篇拙劣的同人文而已。


    白敛虽然有心和他对着呛几句,但眼下他显然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哥,你之前答应我跟我走的。你也知道国外的条件比国内好很多,当年最火的男团就是在h国练习的。现在公司有两个名额,我可以给你争取另一个,你就陪我去好不好?”


    陆枕流瞥了他一眼:“我不去。”


    “你为什么不去?你不是喜欢我吗?”白敛急了,“你那天明明表白了的,你忍心我一个人出国吗?我一出国就是三年啊!”


    陆枕流的眼中掠过不耐,冷声道:“说了不想去就是不想去,你一个大男人,拉拉扯扯的,矫情死了。”


    程漱和白敛一起愣住了。


    白敛眸中迅速浮起一层水雾,将下唇都咬红了,显得格外楚楚可怜。


    程漱则是觉得这个原文的主角攻有点不对劲。


    或者说,剧情不应该是这么走的。


    原文里的白敛只是象征性地问了陆枕流意见,却并没有守信给他弄来那个名额,自己潇洒拍屁股走人,根本不会像眼前这样求着陆枕流陪他一起去。


    而“陆枕流”则一直待白敛温柔绅士,半句重话都不舍得说。


    “你......”


    一串泪珠从白敛脸颊上落下:“哥......你之前不是这样的,你之前待我可好了。”


    程漱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始走一下剧情,带着笑意,学着白敛软下声音道:“陆枕流,你之前也答应我要一起去‘夏天见’成团出道的,你也忘了吗?”


    陆枕流眉心一跳,脱口而出道:“没忘。”


    说完他自己也愣了下。


    其实根本不知道这事。


    白敛迅速收起眼中的脆弱和委屈,带着几分憎恨和阴毒剜了程漱一眼。


    程漱挑眉。


    书里不是这么写的,弟弟。


    你应该拒绝我,然后答应白敛的请求,你怎么一言不合就......


    ooc了呢?


    可陆枕流半分犹豫都没有,径直对白敛道:“我真的不喜欢你,你自便。”


    白敛一口气没上来,白净小脸憋得通红,不敢置信地看向陆枕流:“你......你不喜欢我了?你凭什么不喜欢我?”


    程漱叹了口气。


    他原本是不想管主角攻和主角受的事。毕竟已经决定做一条咸鱼好好摆烂,不好再插足人家的感情,但现在看着陆枕流却有点犹豫。


    再怎么说也算半个自己带出来的弟弟,更何况后期因为白敛又是生病又是断胳膊断腿的......就很惨。


    能拉一把是一把,要是拉不动再让他跳火坑。


    “白敛,你不觉得自己问这话有点奇怪吗?”


    程漱吊儿郎当地倚在桌旁,慢条斯理道:“凭什么全世界的人都要喜欢你?”


    白敛终于再也没法维系表面上的温和有礼。


    先是莫名其妙在陆枕流这儿碰了壁,又是被一向看不起的废物花瓶阴阳怪气,一股子邪火“腾”地从心底窜了上来。


    他堪堪控制住自己的理智,冷声道:“程漱,你有什么好得意的?还有几天就是季度考核,我等着看你被刷下去走人!”


    程漱懒洋洋抬手,一脸的无所谓:“借您吉——”


    最后一个“言”字还没说出口就被陆枕流打断了。


    冷漠的少年眸中沉着阴鸷,看向白敛,一字一句道:“他不可能被淘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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