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漱穿书前经常遇见没有化妆师的事。


    大部分时候都是因为路况问题或者航班延误,他们的舞台又很急,所以需要自己或者队友帮忙化妆,久而久之就学了一手还算可以的化妆技术。


    程漱来到化妆间,里面的妆造老师果然已经走了,只余下一些基本的化妆品和工具,足够他简单地化个淡妆。


    刚才在外面和白敛说话时,程漱也顺便观察了下其他练习生的妆造,发现他们大都以浓妆为主。


    只要自己的妆足够淡,就一定能在这群精心打扮的小明星之中黯然失色,安心地当一片绿叶。能被淘汰最好,淘汰不了也无所谓,反正还有他哥。


    程漱打定了主意,从化妆台上随便挑了支口红,拧开盖子,还没来得及取棉签,就听见化妆间的门被敲响了。


    “谁啊?”


    他本以为是妆造老师回来了,没想到打开门,外面站着的还是陆枕流。


    “要我帮忙吗?”陆枕流有些拘束道,“你一个人可能有点不太方便。”


    “不用了。”


    程漱礼貌地笑了下:“你快去准备吧,我一个人就行。我们不熟,就不麻烦你了。”


    他说完就把门关上了。


    陆枕流的手还停在半空,愣愣地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半晌露出一丝苦笑,摇了摇头。


    这对不熟的人冷漠的态度,和队长还真是很像。


    程漱不知道陆枕流脑袋里在想什么,用棉签蘸着淡色的唇膏给自己涂上。剩下也没其他要化的,他用发胶简单地抓了下头发,顶着淡妆就从化妆间出去了。


    白敛一边和其他练习生说话,一边向化妆间望去。


    程漱会化妆?


    他才不信。


    之前程漱十指不沾阳春水,拧个瓶盖都要别人帮忙拧。他们往练舞室搬器材,程漱还没开始搬就喊着累,哭哭啼啼说别人欺他。这样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大少爷还会自己化妆?


    白敛想到这儿,冷笑了一声。


    废物罢了。


    空有一张脸,没有脑子和实力,活该被他踩着往上爬。


    他正想着,身侧忽地响起一阵低呼声。


    “我草,他有点好看的。”


    “我刚才差点没认出来他......他之前长这样吗?”


    “就冲着这张脸,我要是公司领导也不能给他放走了......”


    白敛下意识地向呼声传来的地方看去,倏地愣住了。


    这花瓶......之前有这么好看吗?


    ***


    程漱穿书前有无数次的舞台经验,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更适合什么造型。


    刚穿进书他翻手机相册的时候就发现了一个问题。


    “深境”的化妆师好像在故意给他化丑。


    程漱的五官精致,不适合太浓或者太朋克的妆容。但“深境”的化妆师总是用黑灰或者亮色铺了满脸,显得浮夸而艳俗。


    他按照自己穿书前的风格简单上了个淡妆,主要是给嘴唇和眉眼提了提色,不显得不尊重观众,又能很好地被那一堆争相斗艳的小明星们比下去,十分低调。


    白敛眼睛红得要滴出血了。


    平日他走的是清纯路线,这才能让他从一众练习生中脱颖而出,吸到更多的粉。可现在凭空冒出来另一个不化淡妆的,五官又比他精致,就显得自己十分灰头土脸。


    他和程漱一起被签进的公司,也知道对方长得好看。但之前他化丑妆的时候自己完全没把程漱当回事,今天一见对方淡妆,危机感倏然就从心底升了起来。听见别人对程漱妆容的惊呼声,他更是如芒在背,难受得要死。


    化了淡妆的程漱五官显得更立体,无端多了种矜贵的气质,与平日那个唯唯诺诺任人欺负的小花瓶判若两人。撞上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时,白敛心头忽地一跳,从眼前人身上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威慑。


    他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咽了口唾沫:“你怎么化这么淡的妆?”


    程漱挑眉,饶有兴味地看着他:“嗯?”


    “今天公司的领导都会来,你化这么淡的妆是对他们的不尊重,”白敛说,“我劝你还是好好......”


    “你居然也知道什么是不尊重?”


    程漱抱着双臂,唇角翘起一个弧度:“那你告诉所有人考核提前,唯独没告诉我,难道不就是想让我迟到,让公司觉得我不尊重他们吗?这不是正好合了你的意?”


    周围一片安静。


    其实也有几个练习生对白敛故意不喊程漱这件事颇有微词,但碍于他是练习生一霸就没好意思说出来。他们以为程漱会像之前那样吃了这个哑巴亏,没想到他居然一点也不给白敛留面子。


    “你......”


    白敛的脸上红绿灯一样变化颜色,脸颊烫得几乎要冒气了,带着恨意瞪着程漱,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似乎又委屈又愤怒。


    他转头看向陆枕流:“陆哥,他针对我。”


    你挺有意思的。


    明明是你先针对别人,眼下倒是倒打一耙说被针对。


    程漱动了动唇,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陆枕流低声道:“但这次确实是你做错了,他说得不对吗?”


    白敛蓦地怔在了原地,脸上的滚烫愈演愈烈。他几乎咬碎了一口牙,看着程漱走到自己面前挺拔的背影,眼中是数不尽的恨。


    这花瓶是怎么了?之前笨得要死,怎么现在突然变得伶牙俐齿了?


    可能说会道有什么用?只有一张脸又有什么用?


    白敛努力平复下自己难以平衡的内心,唇边露出一个有些狰狞的冷笑。


    这次季度考核,虽然说是由上级命题现场抽签,但白敛手中已经拿到了所有主题的消息。在场的工作人员中,有几个和他关系很好,所以能轻松地抽到他最想要的题目。


    可以说这个最优奖是志在必得了。


    程漱自然不知道白敛心里在想什么。


    他只能感受到两道灼人的目光直白地炙烤在他的后背上,足以体现目光主人对自己是有如何的怨恨,于是在心中暗暗冷笑。


    之前耍小手段让他背锅的时候,这位白莲主角受可是心安理得的很呢。


    “下一个,程漱。”


    程漱向喊自己名字的工作人员点了下头,一点也不紧张,轻轻松松走进了考核用的舞蹈教室,目光扫向评委席坐着的几个人。


    很好,没有一个认识的。


    他走进来的时候,正在观看直播的粉丝们原本想好好嘲一下他,毕竟之前几次季度考核,程漱的妆容不是朋克亮粉色,就是烟熏妆,活像被人打了一拳似的。


    【等等,这人是程漱?】


    【他不会没化妆吧?这么没有礼貌?】


    【下午看过他钓鱼的人表示,应该是化妆了的,但化的是淡妆】


    【颜狗沦陷了,陆枕流弟弟对不起姐姐今晚不回家睡了qwq】


    程漱大大方方地走到评委席前站定,伸手从签筒里抽了张纸条,慢慢展开,有些意外地“嗯”了一声。


    一边的工作人员将他手中的字条,展示给评委以及镜头前的观众看。


    那张签上写了四个字——以柔克刚。


    还挺有文化。


    不容他仔细思考,坐在最左边的评委先开口道:“给你五分钟的时间准备。”


    程漱微微蹙眉,回想起了原书的剧情。


    原主抓到的签和自己抓到的一模一样。原主本身就学艺不精,准备得不充分,拿到题目后直接傻眼了,磕磕绊绊地随便跳了支舞,屁滚尿流地被赶下了台。等考核结束,黑粉在他微博下面团建,连嘲讽带人身攻击。公司迫于压力向他提出解约,限他一周之内从宿舍滚出去。


    这是他一切悲惨未来的开始。


    他抬眸,在评委后看见了自己的经纪人宋洪。


    宋洪似乎料定了他对这个题目没辙,面上带着讥笑,就等着他说自己跳不出来狼狈滚蛋。


    程漱对着他意味深长地笑了下,对评委们一抱拳:“献丑了。”


    他说完后蓦地阖眼,将双手举到了面前。


    宋洪有些疑惑。


    这是彻底开摆了?


    但紧接着,程漱的手指就随着挑好的音乐动了起来。


    他的十指修长瘦削,宛如最精密的机器一样,随着音乐律动着。每个骨节弯曲的角度似乎早就被计算好了,不像寻常人一样会软塌弯折,而是被一股定力支撑着,就如同美术生常用的摆好了造型的手模,棱角分明。


    他挑的是一首电音国风。音乐开头很激烈,就像武侠剧中打斗的背景音,程漱的手指便也如刀如剑,在指缝与指缝间交叉穿梭变换,宛如两个旗鼓相当的侠客打得难舍难分。可中途音乐倏然平和下来,他并拢十指,指骨又好像忽然柔软了下来,波浪似的绵延不绝。


    分明全身上下只有十指手掌和胳膊在动,可在场的所有人都被他的动作深深吸引住了,不由自主地沉浸在他靠音乐和十指创造的武侠世界中。


    纠缠,撕扯,分散,而后聚合。就好像终生无法分裂,又互相折磨同生共死的光与暗抑或善与恶。


    待音乐的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程漱慢慢睁开眼,舒了一口气。


    这手指舞是他穿书前参加选秀时和同期练习生学的,没像人家跳得那么专业,浅尝辄止,足够他拿去耍帅就行了。会跳的歌也就翻来覆去那么三四首,如果是穿书前的他参加什么季度考核选这个,估计已经被评委痛批门外汉扫地出门了。


    不显得特别摆烂,但绝不会太优秀抢去其他人的风头,正好符合他的要求。


    他轻轻活动着十指,准备好了迎接四位评委劈头盖脸的嘲讽和谩骂,低头等了半天却也没听见他们说话。


    程漱有些诧异,刚抬起头,却听见有人好像情不自禁地鼓了掌。


    继而掌声像能传染似的,倏然席卷了整间练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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