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敛在听见那句“种子选手名额”给你后,大脑先是一片空白,继而身体不受控制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问出了那句话。
导演有些不悦地回头看了他一眼:“你有什么问题?”
白敛身边的练习生连忙拽了拽他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冲动。
上次季度考核是公司内部的活动,以他在公司的地位,任性一点,哪怕是那样没有礼貌地质疑考核结果也不是什么大事。
但现在是选秀综艺的海选考核。面前坐着的是选角组的导演和副导演,掌握着生杀大权。他们毫不怀疑只要做的稍微有一点不合这两人心意,那原本还有可能落在自己头上的那九十九分之一名额也有可能瞬间被收回。
“夏天见”的投资方和制作人只有一个共识,那就是尽量吸收所有有潜力和能力的练习生。这个市场从来不缺会唱跳的,也不缺唱得好跳得好的,他们现在能站在这里,比那些没资格站在这里的人只是多了个公司。
也就是说,导演组既然能给他们这个机会,也能因为他们的冒犯而收回这个机会。
之前和白敛关系不算特别好的两个练习生已经小声骂起来了。
“他是要干什么?”
“上次公然顶撞前辈就算了,现在这种场合也要发疯吗?”
白敛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之前胜券在握的表情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惊诧和愤懑。
他猛地挣开了身边人拽着他衣袖的手,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被愤怒侵占的理智慢慢回笼,白敛意识到自己绝对不能在这个地方发火闹脾气。
导演拧着眉看向他,重复道:“你有什么问题?”
白敛咬着唇,眼中渐渐溢满了泪水。
他慌忙抹了把脸,眼尾红通通的,像只受了欺负的兔子,让人看一眼就能被激发满腔的保护欲。
白敛带着几分楚楚可怜地看向导演,却没想到人家根本不吃他这一套:“既然没有问题,那就请坐下,不要太情绪化。”
导演的话中隐隐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像是在给白敛最后的通牒——
如果再这么不知好歹地站着,那你的名额就会被取消。
白敛喉咙中发出一道呜咽的声音,慢慢坐回了椅子上。
导演转过头,继续刚才的话题:“这个种子选手的名额你听说过吗?”
程漱犹豫了下,点点头:“知道。”
“记得好好把握这个机会,”导演说,“后天海选就结束了,下周七个种子选手将会比其他练习生到达选秀基地录制mv,建议你好好准备。”
“导演。”
程漱轻咳一声,开口道:“为什么名额给我了,而不是......”
“为什么?”
导演站起身,走到所有人面前:“刚才好像也有人不服气,那我正好具体说说。”
“我们节目要找的,要培养的是能够站在舞台上和观众互动的偶像,而不是只会跳舞的机器人。刚才的考核中,即使你扒舞扒得不细,甚至很烂都没关系,至少要让我看见你们的诚意。”
“可我却没看见你们有诚意。但凡稍微理解一下抽到的曲子,就不会连最基本的表情管理都没有。”
导演说完后停了下,给他们了几秒钟的思考时间,而后继续道:“通过海选的名单,我们会在三天后发给公司。你们都是自家公司挑出来业务能力很强的人,这三天好好思考一下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应该在舞台上做什么,而不是平白浪费这次机会。”
***
宋洪一直等在门外,待门开了连忙迎了上去。
之前凑来看热闹的练习生也纷纷止住了话题,踮着脚向这边望来。
“怎么样?”
宋洪看也没看程漱一眼,凑到白敛身边:“成了吗?”
白敛红着眼眶瞪了他一眼,挤开人群匆匆离开。
宋洪碰了一鼻子灰,有些莫名其妙,转头拽住程漱的胳膊:“程漱。”
程漱胸口还是有点不舒服,微微蹙眉看向宋洪:“怎么了?”
“你问我怎么了?我还想问你怎么了!”
宋洪左顾右盼了一圈,挤眉弄眼道:“种子选手的名额,是白敛的吧?”
程漱“啊”了一声,表情瞬间有些微妙:“其实......”
“肯定是白敛的吧?”宋洪说,“不然还能是陆枕流的?不可能,陆枕流业务能力不如白敛强。”
......你可真会给白敛贴金。
陆枕流的发挥很好,在这一堆不成气候的小练习生里估摸能排个第一第二的位置。
虽然知道陆枕流是原文中那个玩弄原主感情的渣攻,但现在这个渣攻却毫无和白敛或者跟自己发展感情线的意思,每天都泡在练舞室里,俨然新时代五好卷王。更何况对方还帮过程漱好几次,相比那个天天发疯的红眼病白敛,他潜意识里当然站在陆枕流这边。
程漱轻轻冷笑了一声,还没说话,导演便跟在工作人员后面走了出来,正好听见了宋洪的话。
导演刚才被白敛冒犯了,现在正在气头上,正好逮住个送上门的出气筒:“白敛?你们公司捧的就是这种水平的练习生吗?”
宋洪被他说得愣了下:“什么?”
“有能力更强的不捧,捧一个草包花瓶,‘深境’早晚要玩完。”
导演发完火头也不回地走了。宋洪连忙拽住也想跑路的程漱:“他是谁?他什么意思?”
程漱看了他一眼。
不知为何,宋洪总觉得在程漱眼中看出了几分怜悯的意味。
“他是海选导演,”程漱说,“他的意思是......白敛不太行实力好像,我的表现又恰到好处地比他好了那么一点,所以种子选手的名额是我的了。”
他说完,径直掰开宋洪抓在自己胳膊上的手,留宋经纪一个人在原地自己消化这个不亚于晴天霹雳的消息。
程漱刚拐进楼梯间,便听见有人好像在压低声音打电话,语气中多了哭腔:“你答应我的!”
“你答应过我,我会是种子选手的!凭什么是那个废物拿走了属于我的东西?你骗人!”
程漱挑眉,停下了脚步,静静听着白敛和对面不知名的人打电话。
那人似乎安慰了他几句,白敛轻声抽泣了起来:“我不管,我就是想要嘛,你明明都答应我了......”
这通电话没持续多久,便被白敛挂断了。
程漱这才慢慢从消防门后踱了出去,正好看见哭得眼睛都浮肿起来的小白莲花。
白敛刚才应该哭得特别凶,妆都花了,顶着一对金鱼眼瞪着程漱。
程漱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白敛的脸色更差了。
“你别得意,”白敛恨声道,“你根本没有任何人气,网上风评也差,去选秀也是一轮游,不可能有人给你投票的。”
网上风评差?
那不还是托了你的福吗?
程漱手里把玩着宿舍的钥匙,泛着银光的小东西在他指间转得飞快,听见白敛说的话后倏地一握,将钥匙攥在手心里:“哦,所以呢?”
他的态度实在是过于无所谓。
白敛吸了吸鼻子,冷笑:“给一个一轮游的人种子名额,节目组脑子真是坏掉了。”
程漱了然地笑道:“还纠结这个事呢?你知道宋洪答应我,如果我演好这场戏给我多少钱吗?”
白敛不明所以地看向他,知道他说的是宋洪给他找陪衬的事:“你......”
“公司只能有三个人通过考核,宋经纪打点了不知多少人才把我送进来,甚至倒贴十五万给我作为演戏的报酬。”
程漱向前走了两步,一只手抄在口袋里,抬起另一只手撑在墙上,身子前倾,将白敛困在角落里。
白敛觉得自己呼吸有些困难。
他从不知道这个之前唯唯诺诺的小花瓶身上居然有这么强势的气场。
“你心心念念的名额,在我这里就值十五万。”
程漱一双狐狸眼笑得眯了起来,带着几分戏谑继续道:“只要我开口说不想要这个名额,这个好饼说不定就会砸在你头上。可你现在出十五万,一百五十万,甚至是一千五百万,都买不来。”
“买?”
白敛硬着头皮道:“只要我和公司打个招呼,他们就根本不会放你去参加选秀,你最好别得罪我!”
程漱的声音却越来越愉悦:“可我本来就不想要这个名额,甚至连海选都不想参加,被人拿十五万打发塞了进来,真是让人困扰啊。”
程漱轻飘飘的声音落在白敛耳中,就像一块巨石落在水中砸出了惊涛骇浪。
他伪装的镇定和倨傲像皲裂的面具被人一片片剥落,听着那人漫不经心的话,险些把一口牙都咬碎,喉咙里发出类似小兽受伤一样的呜咽。
程漱把人欺负得差不多了,心情大好,拍了拍他的脸颊:“别羡慕了,好好练习,比什么都强。”
他说完,也不看白敛那杀人的目光,慢慢从楼梯上一阶阶地走了下去。
通过海选其实根本不在程漱的计划之内。
谁能想到他都已经摆烂了,那些不争气的练习生居然还比不过他?
内娱要完了。
程漱深深地叹了口气,忽然感觉到一束莫名熟悉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抬眸,便看见陆枕流蹲在自己的宿舍面前,特别像一只等主人回家的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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