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撕扯开19区乌沉沉的夜空，露出猩红的眼瞳，贪婪又嗜血地觊觎这片土地，仿佛在等一个好时机，侵扰他们百年来的宁静。
天际闪过黎明最后的亮光。
9月21日，阴天。
黑云密布如网，层层叠叠地压在上空，天色渐暗，空气中混淆着潮湿泥土的气息，风雨欲来。
人们打开19区网速缓慢如同乌龟爬行的联络网，他们难得看见关于亚特兰斯帝国首都星传来的消息和新闻。
“以下播报内容，将会关系到整个帝国公民的安危，请严肃对待…………”
10月27号，19区全军覆没，沦落为蔷薇联邦领地，到处都是战乱留下的千疮百孔，经济遭破坏，当地居民靠着军队施舍的廉价营养剂过活。
他们排队领取社区分发的生活物资，刚开始大家都是井然有序，到了后面渐渐有了骚动。
“这不是你能碰的东西！该死的！敢跟老子抢，揍死你……”
男人破口大骂，高高举起从路边栏杆拆下来的铁棍，无情地砸下来。
声音回响砸在台角凸起的棱角上，像是发出巨响的镭射弹，异常沉闷。
有居民转过头看，发现被打的是个beta，又重新转回了头，一脸的漠不关心。
当战争来临前，他们这些处于社会最底层beta的人命是最不值钱的。
如果被打的少年是个珍贵的omega，那么处境就会完全不一样了。
倒在地上的少年神情痛苦，身体抽搐到蜷缩起来，被铁棍敲击的后脑勺血花倏地迸溅开来，染红了污垢覆盖的钢筋水泥地。
他的脸正对着地面，猛地撞在粗糙的水泥地上，碎石子蹭得皮肤火辣辣的疼，上眼角瞬间擦破裂，血液簌簌流下来。
人群冷漠地跨过他的身体，视若无睹。
天空传来轰隆隆的雷声，下起了蒙蒙细雨，天色越发晦暗不清，飘洒的雨水中都仿佛混杂着浓重的血腥味。
为了躲避雨水，大街上慢慢没了走动的人影，雨水肆意淌过地上人的皮肤，打湿了他的乌黑发丝，浸透了他宽大破旧的衣服。
“死了没？”一个捡垃圾的老人用拐杖随意拍了拍他的脸颊，仿佛在翻找有无价值的垃圾。
“没呼吸，死了。”年纪小点的女孩面无表情地收回手指，“爷爷，怎么办？街道上处理不干净，那群人又会找我们麻烦……”
老人沉吟片刻，把发皱同鼻子挤成一块的嘴，像咀嚼食物般牵动着，发出乌鸦般难听的怪叫：“捡回去吧，扔在这也挡路。”
女孩和老人合力把少年抬了回去，随便放置到一个狭窄的储物室，里面堆满了空纸箱和垃圾。
女孩没有看见在自己离开关上门的那一刻，原本以为死了的少年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光线昏暗，一股发霉的潮湿味。
少年滴答着浓稠血液的脸上，兀地睁开一双眼，古井无波，冷静地不起半点涟漪。
耳畔一阵轰鸣，迟来的痛感似乎如一把尖刀在他脑子使劲搅动，如隔万丈汪洋袭上心头。
搅和得少年脸色发白，背脊冷汗涔涔，重新闭上了眼睛。
少年叫云铮，是一名无情道剑修，父母皆是上等宗派里面的长老，云铮出身高贵，天赋异禀，属于含着金钥匙出生一类人。
他不像其他普通修士为了抢夺资源去闯秘境，在生死边缘奔跑，父母有大把大把的灵丹妙药，只要他一伸手，就可以得到别人一生难求的宝物。
云铮是天才，是芸芸众生中被天道独宠的天选之子，是普通修士的对照组。
他只需要修炼，不需要担心与修炼无关的任何事物。
这样的模式一直到云铮二十岁，父母被派去上古秘境寻路，被魔修残害后，他的人生发生了极大变化。
从此，云铮的剑没再拿稳过，父母的死亡成了他的心魔，修为滞缓不前。
面对弟子长老讨要灵宝秘籍的咄咄逼人，云铮索性叛出宗门，改修无情道，到了西域闭关修炼。
云铮不知道自己闭关了多久，为了冲击元婴，他准备了很多，最后却还是死在九九天劫之下。
那日，他清晰记得岩岛上方风雨大作，初始，云海翻腾相叠，是结婴时引来九九天劫的征兆，足足八十一道粗壮紫雷降下，地动山摇，冲荡的灵气形成的破浪近乎要撕裂结界。
自古以来，没有人能在九九天劫下轻易逃脱，大多被雷劫劈得魂飞魄散，烟消云散。
气流震起的漩涡吞噬了深渊底的瀑布，水珠倾盆而下，紫蓝色的万丈光芒亮的刺眼，把被黑夜笼罩的万青原照的如同白昼，莹莹润光无限延伸。
雷电在云铮的丹田内撕扯着，他隐约看见一阵白光闪现，他的本命剑不堪负重，从半空中掉落，缩回了他的丹田中。
但他的丹田已经被雷劫撕扯得四分五裂，不成样子。
死前的最后念头，云铮想的是如果再给他一次穿越的机会，他想不当仙二代了，就当一个普普通通的路人甲路人乙，也好过被雷劈死。
不错，云铮还是一名穿越者，只是随着修仙界中动辄十几年闭关的岁月流逝，他记忆变得很模糊了。
没想到，他还能再穿越一次……
*
拧开水龙头，乔伊动作利落地把菜叶子先挑出来，清洗干净，操着菜刀，炫了一把华丽至极的刀工。
搁板上的青菜切碎的整整齐齐，薄如蝉翼，切口分差精确到了毫米。
再把里脊肉切成肉丝，油锅烧热，倒油，金色的油汁滴入，啪啦啪啦炸起来，发出脆响，热气腾腾。
青菜混着炒肉丝，很快有了勾人的香味，估摸火候差不多了，里脊肉也熟了，乔伊拿出盘子，将肉丝炒菜装进去，继续做下一道去了。
“爷爷，生日快乐。”乔伊端着菜出来，桌子上除了热气腾腾的饭菜，还有一个做工粗糙的生日蛋糕，上面挤得奶油都是特别劣质的。
“这一顿要破费了吧？”
女孩神情淡淡：“反正今年学校被炸毁了，学费不交，买菜刚刚好。”
乔森夹了块肉放到乔伊碗里，叹了一口气：“还是你乖，你妈要是有你一半懂事也不会成现在这幅样子了……”
两人快速吃完饭，把垃圾收拾干净，通通拿去垃圾销毁箱处理掉。
要是被巡查队发现他们没有喝廉价营养液，而是吃肉吃菜，说不定会没收他们财产，关起来。
低等平民是没有资格吃上热腾腾的饭菜，他们只配吃富人不要的营养液。
“对了，爷爷，我去看看昨天捡的那个人怎么样了。”
乔森道：“死了就拖出去处理掉，别发臭了。”
乔伊点点头，她推开储物室的铁门，奇怪地咦了声。
人死后会散发浓浓一股尸臭，很难散去，奇怪的是这个房间并没有尸臭飘来。
“爷爷，他好像……没死，还活着。”乔伊试探地摸了摸少年的手腕，脉搏微微跳动，赶忙扶起来，背出房间放到床上。
乔森柱着拐杖慢悠悠走过来：“别放床上，脏。”
乔伊弄来一条湿毛巾擦拭着少年的脸：“爷爷，这是我的床，脏了没关系。”
少年脸上的血污被毛巾一点一点擦拭干净，只剩下一些结痂的伤口，乔伊不由自主放轻了力道，视线紧紧黏在他的脸上，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了？一惊一乍的。”乔森虽然不满乔伊为少年忙前忙后的，还是帮她拿来了治疗仪。
“爷爷，他好好看。”乔伊眼神惊艳，“我在19区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他是omega吗？”
乔森审视着躺在床上的少年：“没有信息素，乔伊，他是一个货真价实的beta。”
上完药，注射营养液后，乔伊用治疗仪扫描少年的身体，治疗仪发出蓝光，扫过少年全身上下。
［检测到你各项健康指数未达标，贫血，蛋白质缺乏，营养不良····为保证膳食平衡，重新进行营养搭配····]
乔伊对乔森道：“失血过多的问题，没有其他致命伤口。”
乔森：“你好好看着他，醒了也别乱跑。”
“我知道，爷爷。”乔伊把治疗仪小心翼翼地藏好，开始给老人煮药。
老人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全靠草药吊着，贵一点的药他们买不起。
“爷爷，你这病不能再拖了。”
乔伊将碗递近，令人反胃的刺激味散溢房间，那坨黑不溜秋、散发着一股股难以名状的古怪草药味、喝下去时可以让舌头苦上好一阵子的不明液体，面目可憎。
“我身体好不好，我心里清楚，你个小丫头别操心了，瞎折腾……”乔森盯着药半天没喝一口，最后在乔伊强力要求之下，喝完了。
“你看着这小子，我先去睡了。”
乔伊站起身：“我扶你过去。”
拐杖倏地抵住乔伊的腿，乔森余光瞥着床上的人：“我会走路，可别折腾了，人装睡都看不出来，不小心溜走了怎么办？”
“装睡？”乔伊明白过来他在说谁了，转身看向少年，语气冷冰冰，“你醒了？醒了怎么不说话？”
果真，少年睁开了眼睛，漆黑眼瞳宛如经久不化的白霜，显得过分薄凉了些，当他轻轻瞟来一眼，乔伊全身上下凉得通透。
他丝毫不在意乔伊的怀疑和警惕，打量了四周一圈，收回视线，只道：“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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