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一触即离,但也已经见了血,裴松凛吐着鲜血弥漫的舌尖往后游了半步。


    然后故作不经意般,带着挑衅,轻轻回味了一下。


    言欲眼神阴沉地用指腹抹开唇角的血迹……纵使他已经反应得很快,但嘴唇上已经有了伤口。


    被偷袭咬破了。


    地下室里变得寂静。


    阴雨欲来的前一秒,少年忽然像失了支撑,往水里沉了半截,水面的泡泡瞬间变得密集。


    言欲垂着暗眸,站起来往后退了一步。


    裴松凛稍微挣扎了一下才扒到岸边,轻咳着上了岸。


    鱼尾已经变成人腿了……生效的不是吻,是血液。


    言欲唇角的伤口无形地扯了一下,随后将一套衣服甩到少年脸上:“穿好滚出来。”


    裴松凛双手撑在身后,仰面看着被水渍氲碎的灯光,无声地笑了一下。


    穿好衣服出来的时候,言欲坐在正厅的沙发上,目色沉森森的。


    唇角被咬破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半点痕迹不见。


    裴松凛有一点点失望。


    怎么说呢,言上将嘴角带伤的样子挺好看的。


    “滚过来。”言欲察觉到他放肆的眼神,沉声警告道。


    裴松凛踟蹰地走到桌子边,小心翼翼:“咳,上将。”


    言欲将一份资料甩到他的跟前。


    是一份伪造得十分完美的身份:十七岁,出生于t11星区,父母是普通公民,属于扔到人堆里都照不出来的寻常。


    只不过名字……言林。


    随了言上将的姓。


    裴松凛看着手里的身份档案,心里却不受控地在想刚刚。


    明明才亲过,还是两次,却又那么快公事公办……看来言上将并没有将那两个吻,或者说把他这个人当回事儿。


    被他亲了还是被狗咬了,都没有区别,不值得言欲心起波澜或者斤斤计较。


    冷酷又无情。


    “十三年前,帝国发现第一次活着的人鱼种时,见到的是一大一小两条。”言欲开口,“但后来却只活捉了成年的人鱼,幼年人鱼不见踪影。”


    像是触及了关键词,裴松凛的脑海里闪回过模糊的画面——


    一个枯寂荒芜的星球上,美丽的人鱼含泪将他放入一个狭小的空间里,然后视野一片漆黑。


    是原主的记忆,短暂且模糊,但感情深刻。


    如无意外,原主就是那条不见踪影的幼年人鱼,只不过被藏了起来。


    难怪原主会顺着李祎呈的交易链爬到t11星区,原来是为了找自己的亲族……只可惜还没见面,他就命陨了。


    延密的痛忽然归于心脏,裴松凛反应片刻才意识到这种“痛”是源于这具身体,跟他的所思所想没有半分关系。


    像是潜藏在血肉里的隐秘链接,被挑动了一端后,另一端也做出反应。


    ——人鱼种同族间的呼应么?


    他微妙的反应被言欲收尽眼底,跟预想中的画面差不多。


    “我可以帮你,”言欲指尖点在桌面,“但你要用这个新的身份。”


    他不担心少年会拒绝,因为在地下室的时候他已经把神经毒素已经刺进了他的后脑勺。


    “嗯。”裴松凛毫不在意地笑:“那我还需要换脸吗?”


    言欲的手半支着下巴,挽了挽唇角:“已经没必要了。”


    这张脸,有人会想见到的。


    他侧过脸,看着站定在一边的少年,理所当然:“入学测试是针对精神力的,你的能力绰绰有余。”


    在星际酒店的时候,他一个刚分化的alpha就能碾压李祎呈,精神力绝对不可能低级。


    “所以,你要自己解决。明天有人会把你送到学院那边,从今往后你就的名字是言林。”


    裴松凛看向跟前人的侧脸,忽然笑:“看来上将是已经准备将我收编了,那我可以问问……上将您对任务完成优秀的部下,有什么奖励吗?”


    轻浮又直白的索求。


    这人说得好听点,就是懂得权衡利弊,说的不好听,就是贪得无厌。


    “既然你那么聪明,那你应该知道,”言欲没有一丝笑意,“没有选择的是你,我并没有在哄你去做什么。”


    冷讽藏在平静的情绪下,言欲看着他:“如果你还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在出这扇门之后,自己掐灭。”


    *


    言欲的“明天”指的是吩咐结束后的立刻。


    裴松凛甚至还没来得及把那个身份档案看完,就被宋副官亲自开着机甲送到一个家庭旅馆。


    接待他的是一对夫妻,对宋副官毕恭毕敬,严肃稳重一看就是军方的人。


    但宋副官一走,面向裴松凛时,两人就和蔼得像一对真正的寻常夫妻。


    也不知道是宋副官提前打好预防针,还是两位具有优秀的间谍素养,在面对裴松凛这张脸时,二位没有丝毫异样。


    寻常得他这张脸仿佛是街上的张三李四,而不是顶头上司的亡夫。


    一切周全,裴松凛在房间里,看着窗外如墨泼洒的夜。


    他不知道自己死而复生的现状能不能归咎于执念,但显然这具身体是要他付出代价……比如救出海瑞斯学院里那条昏睡的同族。


    裴松凛轻叹了一口气,想起言欲交代给自己的身份,还有那两位作为“父母”的间谍,不由感慨死了老公的小寡妇事业心是真的强。


    他死之前还担心柔弱的菟丝花会被盯上,千方百计地摁死了自己的死因……没想到七十年后柔软细嫩的小白花成了杀人藤,权势比他当初还大。


    拟月的光被云雾遮过,映着薄薄的黑雾,裴松凛眼眸深了些。


    当上将也好,普通人也罢,言欲只要留在t11就不会有危险。


    更何况,现在他还能留在言欲身边。


    想到这里,他又觉得后颈的腺体有点微微刺痛。


    心狠手辣的小寡妇暗算别人的时候手还真是一点都不软啊。


    裴松凛伸了个懒腰,赞叹又无奈:“还真是谨小慎微啊言上将……”


    海瑞斯学院的入学考如期举行,作为帝国四大名校之一,海瑞斯学院也是遵循十二年制和十六年制,而招收的对象都必须是十七到十八岁完成基础学业的学生。


    毕竟在人均寿命三百岁的星际时代,学习生涯延长是一件再合适不过的事情,换算到古地球时代,考上海瑞斯也就等同于本硕博连读。


    同时传遍星际日闻的,还有言上将新官上任后首次出战边境星的要闻。


    有支天灾种出没在t11边境星的星门附近,规模不大,但扰民扰航。


    星际谈判官多次交涉无用,言上将亲自出马,就是奔着全歼去的。


    这不是个小新闻,裴松凛也觉得有些意外。


    毕竟上次见面时,言欲的状态完全不像一位养精蓄锐准备上战场的将军。


    还是说他的beta配偶这七十年来,都是用这种随心所欲的态度站到高点?


    会不会从容得有些傲慢?


    海瑞斯学院新生入学考的考场就在本校,前来参加考试的学生根据生源地被分到不同考场。


    t2-t17星区无贵族,来参加考试的青年都是十七八岁,见了面也不分生疏,叽叽喳喳就聊起来了。


    “你看今天的星际新闻了吗?姓言的带兵去边境了。”


    “靠,不是说谈判都要成了么?个蛀虫真的是屁大点事儿都赶着去作秀。”


    “我要有他那么好的命,也不至于在这儿跟贵族抢书读了!”


    “机甲训练场那么贵,哪里去得起,我要嫁个豪门也能有资源逆袭吧,像言吸血鬼一样……”


    发言之天真,让裴松凛都忍不住笑。


    这种听风就是雨,人云亦云,人恨亦恨的行为,倒是从古地球到现在都没变。


    还说的群情激昂,仿佛骂多两句就能得到考神庇佑。


    “同学,怎么不跟我们一起聊?”前桌的男生是个社交达人,致力于把周围的所有学生一起捞过来聊天。


    裴松凛故作疑惑:“怎么,剿灭天灾种不是好事儿么?”


    他隔壁坐着的是位女生,闻言回过头,看到他的脸时愣怔了一下,连忙低头:“是好事,但问题是去的人。”


    男生见这里还有个不同仇敌忾的新人,立刻洗脑:“是啊,但凡想读名校的,大概都有听闻各大星级军官的事迹了,这么多人里……就言欲一个拿不上台面。”


    所谓的拿不上台面,无非是他星际流浪儿的出身。


    “大家都是beta,你说怎么就姓言的能走狗屎运?捡亡夫的功勋就算了,还享受着元帅的歉意,没有裴少将,他现在估计还在那个犄角旮旯里乞食呢!”


    右前方另一个男生回头:“同beta不同命咯,你要跟姓言的比那肯定是比不上啊,不如跟以前t0启动计划的人比,我们这些普通人挤破头抢一个学位还不错了。”


    t0裴松凛知道,那是个独立于17个星区外的死亡区域,不适宜人类生存。


    但……启动计划?


    裴松凛不动声色地将视线扫了过去。


    前桌的男生显然不同意他的话,连忙反驳:“t0的是什么人,我们是什么人?他们从基因上就比不过我们新人类好吧?他们要是正常人,帝国至于特意给他们出台援扶政策?”


    隔壁的人似乎是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掉转话头也开始唾弃言上将的天生好运。


    裴松凛淡淡地听着,不以为然:“裴少将也就也就当了几年兵,哪来那么多功勋让人捡漏。”


    而且就算言欲是通过他才接触了不一样的资源,但他要真是无心学习,帝国的考官可不会给他放水。


    星际战场一个决策关乎一支军队的生死,怎么可能凭着所谓的运气就能站在上将的位置上。


    裴松凛话音刚落,抬头就发现身侧一圈的目光都露着鄙夷。


    前桌皱眉:“同学,你要是真这么想,就不会照着曾经的帝国第一美人裴少将调整五官了。”


    裴松凛:“……”


    敢情我死了七十年,功勋战绩全被你们忘了,只有这张脸成了的整容模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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