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坛讨论再次激烈。
【不,我还是觉得不对！】
【又是哪里不对，黑教会是被屠城者坑没的总行吧，历史事件有时候就是偶然！听到没有,这就是偶然！遇见屠城者是他们黑教会的不幸！】
【再说了，别老纠结什么屠城者，你难道忘了“救世主”？要不是救世主横空出世,我们早就败了,我们的成功是英雄们争取来的，是我们全人类的成功，你再纠缠屠城者他也不会再出现了！】
【所以我才觉得事情不对啊，你们这么固执自己的想法，我反而觉得这一切都是什么人设计好的，传说中的排位第一不就是一手缔造和平的幕后黑手吗？那说不定我们的现在也是什么人一手缔造的！】
这个网友力排众议，面对几千人的围攻,依然坚持自己的想法。
其行为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尤其是有着同样疑惑的人。
说白了，从头到尾，有三个人始终笼罩在迷雾之中，谁都不知道他们的确切情报，所以外界对他们充满猜测。
“一个是排位第一。”
“一个是屠城者。”
“还有一个是救世主。”
洛非鱼收集了下相关情报，在院内分析给病人听。
“排位第一，又名艺术家，我们谁都没见过的神秘人物,听说他跟叶医生一样,始终旁观没有出手,排位第三、第四也一样,他们排位前茅的,貌似都不喜欢出手管噩梦世界的事。”
“由于排位第一的特殊性，大家对他充满猜测，但没有任何证明证明他出手。”
苏芬点头：“对，噩梦游戏期间，别说真的排位第一了，就连假的排位第一都没有见到，他真的是彻底贯彻了迷雾。”
洛非鱼：“再就是屠城者，屠城者虽然我们都知道他性格恶劣、反人类、疯狂……世上所有的恶词加起来都不足以概括他，然后，最终我们将他打败了，但直到现在，我们都不知道屠城者的真实身份，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疯狂，是生来如此，还是进入噩梦世界后改变的。即使我们赢了他，但关于他，很可惜我们依然一无所知。”
苏芬点头：“实话说，关于屠城者，我还有很多想问他的事，没想到他理都不理我，从头到尾都那么疯狂。”
“他本来就是顶级的疯狂天赋，选择黑教会很正常吧，”洛非鱼摇头，“虽然搞不懂他，但毫无疑问，他就是个疯子，我们好像也没必要搞清楚疯子的想法吧。”
“……”苏芬低头，眼里闪过几分思考，“其实，屠城者身上有很多蹊跷的地方。”
“蹊跷？”
“从我们的角度看，他绝对是杀人无数的变态，但往高的看，他的很多关键行为，其实反而帮助了我们。”苏芬想了很久的话，今天终于说出来了。
其他人听完，眼神一个比一个疑惑。
“帮助我们？屠城者……帮助我们？”
洛非鱼瞪大眼睛，下意识道：“这怎么可能，苏芬姐，你说谁不行，偏说屠城者帮助我们，他埋葬全人类就好了，怎么可能还帮我们。”
“所以，嗯……”苏芬想了想，“就当一个假设吧。”
可光是一个假设，他们就很受不了。要知道，他们可是死在屠城者手下不只一次，被多次嘲讽、羞辱，现在你说屠城者那是“帮助”，那也实在说不过去。就算是苏芬姐说的，他们也不得不怀疑。
这怎么可能嘛。
但苏芬依然贯彻着她的假设：“话说回来，你们没发现吗，其实人类大部分的知识都是从屠城者得到的。而且，关系到我们提高实力的核心知识，更是直接由他口述的。”
“这……”患者们愣了愣，表情复杂。
“苏芬姐
，那是因为他喜欢用知识羞辱我们，抖包袱呢，怎么可能是在帮我们！”洛非鱼回答。
苏芬摇头，继续道：“我们先把他的这些恶劣行为抛开不提，想想他这么做之前和这么做之后，我们得到了什么？”
场面又静了静，病人们面面相觑，路过的医护都停下了脚步，疑惑地看着苏芬。
苏芬的说法实在是打破了他们的固有认知。
接着，苏芬又说：“发现没有，我们事实上就是从屠城者那里得到了核心知识！那些核心知识，可不是随随便便的知识，它们即使在黑教会的高级知识里面，都是极为高级的知识，如果说普通人接触到的噩梦知识只有小学生的等级，那屠城者口述出来的，就是世界期刊论文级别的高等知识。”
“这……”洛非鱼反驳的话卡在喉咙。
“小洛，换位想想，假如你跟辰区是敌人，你会动不动就跟辰区的人透露军事机密吗？高等知识在噩梦世界，无异于军事机密，甚至在此之上，但屠城者就是随口说了出来，而且说给了不少人。”
苏芬越说越认真，面色前所未有的严肃，甚至手臂都在不自然地颤抖。
因为，她自己也很震惊，她自己也难以相信口中说出来的可能性。
洛非鱼难以置信，站起斥道：“那难道他就是故意告诉我们的吗？！”
他本意是反驳，然而话一出来自己反被吓到了。
啊……那难道屠城者就是故意要以这种方式传达知识给我们？
为什么？
因为其他方式风险太高，容易被发现，容易被内奸揭穿，而只有这种方式，你可以大大方方传递知识给所有人，无论是人类阵营还是可能成为人类阵营的黑教会内部成员，所有人都可以知道。透露给所有人就等于谁也没透露，黑教会高层只会觉得他疯狂，虽然无奈，但考虑到屠城者的特殊性，他们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等等……！！
他们忽然背后发凉，浑身鸡皮疙瘩。
苏芬替他们说出了他们心里话：“屠城者采取的任何行为，可能当时看起来恶劣、变态、疯狂，但最终都帮助到我们了。”
洛非鱼顿了一顿，有点哑口无言。
而苏芬继续道：“那么，我们是不是有理由怀疑，屠城者的目的就是为了帮助我们呢？”
场面登时冻结-
“您确定是这两个名字吗？”
服务台的工作人员重复对了几遍，有点不安地抬头看着希思。
“是的。”
暗光之下，希思的表情很难看清。
“可是……”
工作人员目光复杂，低着头难以启齿。
良久，她才说：“可是，我们少年所没有这两个孩子。”
“您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
“是……吗。”
第62章
“真的……没有吗。”
希思沉着声,身形几乎隐藏在阴影里。
不知为何，看似温和的他此刻却流露出几分冰冷气息，让人本能地感到危险。
工作人员有些怕了，不觉后退了一步,大脑急着思考,忽然她想到了一件事,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刚刚用的那个表不是所有的名单，我可能检索漏了，稍等一下,我现在再检索一遍。”
“……”希思没有说话。
事实上，来之前，他问过叶医生关于弟弟妹妹的事。叶医生含糊其辞,只说他可以去见弟弟妹妹了，其他的叶医生自己也不好说。其实这个态度也很难说明问题。
希思现在知道了很多事,包括自己的潜意识与叶医生之间的交流、潜意识对叶医生造成的影响……该知道的他都知道了。
他很清楚自己的精神状态处在边缘，也许下一秒就会走过那条线，成为……真正的屠城者。
但，他依然抱着一丝希望,想抓住最后的希望。
可是……为什么呢。
如果连最后的希望都没有了,连他们都是不存在的，自己到底……一直以来为了什么？
倘若自己真的从头到尾都孤身一人,那自己一直以来的努力到底算什么。
希思不想怀疑,也承受不住这个虚实性。
他想起很多事情,非常努力地挖出了自己的记忆,但过往很多他觉得真实无比的记忆,却在现在逐渐褪色,记忆中三人所在的客厅，不知道为何只剩下了他一人。希和……希丽……他们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包括他们的脸，都好像只是他的大脑根据自己的外貌模拟出来的亲人形象。
他好像很久之前非常渴望过自己有家人，于是某天，他们突然地出现了，叫自己哥哥，愿意与自己一起生存。
子区主城是钢筋水泥的世界，其他人都有相伴的人，或者至少曾经有过，但是自己……
自己真的有吗。
希思越想越觉得头痛，甚至连“父母”的脸都变得极为可疑。
他一直不曾怀疑过父母的存在，在他的叙事里，父母很早的时候就意外去世了，印象中他们都是普通的上班族，努力的工作，然后在世界的不确定性面前，突然倒塌，只留下了他和弟弟妹妹。
他的叙事是这样的，可是……这是真实的吗？
有没有可能……自己甚至连父母都没有。
希思的思想前所未有的陷入了混乱。
如果一个人连父母都没有，那他是怎么诞生的……人类都有父母，对吗？
希思连这么理所当然的事情都开始怀疑，陷入了不确定性的泥潭中，思想一寸寸地沾染疯狂。
干枯者有些话说的没错，疯狂的本质是不确定性，对于生存在秩序里的人，疯狂就是秩序崩坏后的不确定性，对于满脑子都是理性思考的人，疯狂就是理性崩坏后的不确定性。
是终极，也是开始，然而过程中的人，绝不敢轻易看见它、承认它。因为，那会导致日常的崩坏、理性的漂流。
人的生存绝不能建立在充满不确定性的怀疑主义上面，若这么做了，一切都会变成虚无。
可是，偏偏自己就陷入了这个泥沼。
不行啊，明明知道是不行的，可为什么精神一个劲的往下沉呢。
希思强迫自己思考很多东西，关于伟大、关于艺术、关于一切被认为有意义的东西。但越想……脚下的土地越虚，很难抓到真实的东西，又或者……这世上真的有什么东西是真实的吗。
他开始不理解自己几万次的回档是为了什么，因为，他没有从中得到任何的东西，即使曾经有过些许的欣慰和感动，但几万次的回档足
以让他麻木，让他无法再感觉到什么。
什么都没得到，却被世界戳破了唯一的……想象中的理想乡。
不如说，亏本了，把自己唯一重要的东西亏掉了。
他心中仿佛架起了一个巨大的天秤。
天秤的左边是无数的人、各种的集体、众多的家庭，右边是两只虚幻的人影。
天秤开始是平衡的，但忽然间开始剧烈晃动。他的视线定在右侧，想不到任何关注左侧的理由。此时无处哀鸣声响起，大陆与岛屿不断崩坏，而他充耳不闻，干枯者的质问声接着响起。
伟大还是疯狂，游戏开始时起就一直纠缠不清的问题再次出现了。
他想起老艺术家之前的话，认为老艺术家或许再就说挑明了。
自己被集体意志诅咒了。
它们化作阴魂不散的潜意识，时刻影响自己的判断、认知。
它想要拯救人类，所以自己选择了回档，但归根结底，那就不是自己的选择。
此时的天秤疯狂向□□倒，希思比起虚无缥缈的他人，明显更希望家人的存在，即使可能是假的，从未存在过，但还是想要……
如果从噩梦世界中拯救人类是潜意识给他下的任务，那么完成任务的自己，是不是可以从中得到一点轻微的奖励呢。
希思控制不住地思考，他很少这么极端地思考，但这次他也不想控制了。
“这样下去有什么意义……对我而言，已经没有什么更重要的了。”
他无声地轻语，分明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却叫工作人员冷汗直冒。
工作人员感觉到了一种强烈的危机感，打字的手都忍不住颤抖。
她很害怕，直觉自己输入的结果，会影响很多事情。
她不知道的是，与此同时，叶浩轩也在担忧。
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
没有比叶浩轩更明白情况之严峻的人。
叶浩轩低头说：“不管别人怎么说，他们都是存在的。”
可是如果连你都不相信的话……
工作人员的心跳提到了最高速，按下回车键的瞬间她甚至屏息了。
紧接着，数据运转，显示栏中真的出现了两个孩子的名字。
希和、希丽，真的有他们的名字！
工作人员一瞬间如释重负，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她激动地对希思说：“是存在的，他们是存在的！”
希思瞳孔一颤：“你确定吗。”
“确定呢！连房间号都有，很抱歉啊，刚刚算漏了这个表！”
工作人员莫名有种拯救了世界的感觉，连忙说：“我带你过去吧！他们一定在等你！”
第63章
“哥哥？”
推开门后,跟希思相貌五分相似的少年突然转身，视线稳定地看向希思，随即露出惊喜的表情,然后冲了上来。
希思及时下蹲抱住了希和,高兴道：“好久不见了。”
希和点头：“是呀,三年了，我好想你,哥哥。”
说时，希丽从墙后伸出脑袋,手里抱着洋娃娃，水盈盈的大眼睛盯着他们。
她从小就如娃娃般可爱,就是不善说话，非常腼腆。
“丽丽。”
希思看见她，喜不自禁。
“哥哥！”
希丽扔开娃娃,径直扑向希思。
希思双手搂住了他们：“是哥哥，哥哥在这里。”
双手能触摸到，身体都感觉到,这是毋庸置疑的实感。
三年不见,他们的相貌没有改变多少,跟他的预想一样，慢慢地成长着,希和到了他肩膀的高度，希丽快够着他的腰间了。
“你们在这里还好吗？”
希和眨了眨眼,将脑袋搁在希思肩窝,说：“我们很好,这里的生活很安静,就是不能见到哥哥,有时候会有些寂寞。”
希丽默默地点了点头，更贴近了几分。
“是吗。”
希思摸了摸他们的脑袋，问道：“那你们愿意跟哥哥回家吗？”
两人同时抬起视线，露出灿烂笑容，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呀，我们回家！哥哥，我们回家！”
似乎是等待已久的话语，他们显得非常激动。
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事物可以阻止他们回家团圆了。
等他们各自收拾好东西之后，希思左右手分别牵着他们出来。
工作人员看见三人，欣慰道：“恭喜你们。”
他们没有说什么，一路上希思问弟弟妹妹需不需要买什么别的，他们懂事地摇了摇头。
“你们知道吗？有人怀疑你们不存在。”
路上，希思有些感慨地说。
希和皱眉，生气道：“什么人说的，真没有礼貌，我们不在这里吗。”
“是吧，我也觉得很荒谬。”
希思点头。
见到他们，握住他们的手后，他非常确信他们就是存在的。
那些他自以为的不确定性只是干枯者干扰他的话术，他的亲人是真的，他与亲人共同生活的记忆也是真的。
而且仔细一想，自己和亲人同时在的场合，偶尔也有其他人在，邻居曾经跟自己夸过希和希丽也是事实，希和希丽都有就读的小学，自己连他们的成绩单都能背出来，有旁人为证，自家弟弟妹妹又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这不，他们一出来，路人不少人朝他们投以视线，无不证明他们都是真实的。
“哥哥，别管他们怎么看，我们就在你身边，这不就够了吗？”
希和还是有点生气，脸色阴暗。
别人怎么想是别人的事，是真是假，哥哥知道就好。
哪怕那就如同不确定性的猫一样，重要的是对哥哥来说的真实，而不是别人观测中的真实。
“是的。”希思点头。
希丽抓了抓希思的衣袖，抬头问：“哥哥，没事？”
希思摸了摸她的脑袋：“最近发生了一些事情，但现在已经没事了，你们不要担心，不管怎么样，哥哥都会尽全力保护好你们。”
他们的存在，正是他奋斗到现在的理由。
希和可能还是有点担心，提醒道：“哥哥，你的病已经完全好了吧？”
“嗯，叶医生说我已经通过了观察期，从现在开始就可以成为普通人，跟普通
人一样生活了。”希思淡淡地笑了笑。
这一天他已经等了三年，真的太久了。
“嗯！”希和与希丽同时点头。
他们一路有说有笑地走回自家，遇见老张的时候，希和希丽还跟老张打了声招呼。
老张惊奇地看着他们，很为希思高兴。
三年了，希思真的值得一家团聚-
几乎同时。
“叶浩轩，你是时候告诉我们真相了吧。”
叶立辉不耐烦地看向叶浩轩。
他又被绑上了拘禁服，同样还有邵笙。但是邵笙因为太吵，已经被堵上了嘴，只剩下眼神不断发刀，死死地盯着叶浩轩。
叶浩轩写资料的手停了，视线投向叶立辉。
“并不是我不告诉你们真相。”
“其实，你们或多或少也猜到了。”
“那位的精神力量太强大了，强大到能够无意识地影响世界，能够无意识地创造其他东西，甚至是……人。”
叶立辉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又问：“他一直认为自己是正常人吗？”
“二相性，多相性，随便你们怎么想，那位的思想存在多个线程，平时主要是正常人的线程，但同时承载着多个线程的思考，你们可以想象，自己既是在跟一个人说话，但同时也是跟几个人说话。”
叶浩轩说出了相当令人费解的话。
叶立辉和邵笙听完都震惊了。
这种精神状态，他们听都没听过，比多重人格还要离谱，多重人格至少同时只会表现出来一个人格。
“所以，我说过了，只有我能理解那位。”
叶浩轩表情郑重。
这绝不是夸大，而是事实如此。
因为世界这么多人，确实只有叶浩轩知道艺术家的情况，他们则是需要叶浩轩分析才知道。直接与间接，差距可想而知。
邵笙想了想，不得不认输了，的确，叶浩轩才是最理解艺术家的人，自己最多只能勇争第二！
“话说回来，你为什么这么排斥噩梦游戏，一进游戏就自杀，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叶立辉刨根问底，实话说，虽然叶浩轩是疯子，做出什么也不奇怪，但这个自杀举动的确值得疑问。
叶浩轩面色更沉了。
良久才道：“因为我知道，如果我能派上用场，那位会跟我说，再换句话说，如果那位没有跟我说什么，那就说明，那位会自己解决一切。”
邵笙再也忍不住了，破口问：“那果然艺术家参与了噩梦游戏对不对，他到底是谁，为什么始终没有出现。”
叶立辉挑了挑眉。
关于这个问题，不只是他们，恐怕全世界的人都想知道。
现在的主流认识是，跟排位第二一样，排位第一也没有参与游戏。所谓的排位前茅力量，都是不折不扣的冷血人类旁观者，只会无情地看着他们去死。
“……他在游戏中是谁？”
叶浩轩仿佛念着一句回音。
忽然抬头问：“他是谁，你们真的不知道吗。”
第64章
叶立辉瞳孔顿缩,问：“我们……都知道吗？”
他想到了一个人。
同样，邵笙也想到了这个人。
“屠城者。”
叶浩轩没有给他们思考的余地，直接挑明了答案。
他们同时心跳漏了半拍,排位第一竟然真是屠城者？
可能在逻辑之中,但是……为什么？
明面上，谁不认为屠城者是选择疯狂，妄图毁灭人类的疯子，排位第一……那位艺术家居然是屠城者。
邵笙可能想到了,但不理解,更无法接受。
因为，屠城者最后还被人类打败了，他心目中的艺术家是无敌的,又怎么会被人类打败。
叶立辉却是想的更远，几乎是几秒就想通了其中的联系。
排位第一在游戏开始后,建议人类建设知识共享平台，说明他的立场主要还是人类这边。
而屠城者则恰恰相反，他在噩梦游戏中扮演的角色是人类的毁灭者，杀人不眨眼，到哪里屠杀到哪里，没人不知道他的残酷、丧心病狂。
看上去,这两者很难兼容,极为矛盾。可如果你做个假设,假设排位第一作为屠城者,是为了人类才扮演了这个角色，那么一切就能说得通了。因为事实上,屠城者确实毁灭了人类的大敌黑教会,传播高阶知识,拯救了人类。
“难道……事情竟是这样？”
叶立辉瞪大眼睛，实在难以相信。
因为，他很清楚卧底黑教会的困难，在干枯者眼底下卧底更是难上加难。
这是基本不可能成功，即使是排位第一，他也不觉得能够成功。你所面对的可不只是一个教会，而是一整个的黑恶文明，到处是不确定性的疯狂。
屠城者如果是人类卧底，那他……他到底付出了多少，又有谁知道他付出了多少？
“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很努力，但是没有多大用处，人类的集体意志看明白了这一点，所以绑架了那位，让那位解决这次的燃眉之急。”
叶浩轩平淡道。
邵笙的表情变了。
“绝对不是我们能想象得到的努力，一定付出了很多我们想象不到的代价，最后的最后，那位作为屠城者，败在了人类手下，这就是那位的剧本。”
叶浩轩低着视线，眼底闪过一丝痛恨。
他也恨自己没能帮上那位的忙。
可他和对面两个家伙一样，在那位的剧本里面，只是应急处理装置，是那位失败之后才能登上的救场角色。
他恨自己理解到了这点，不得已顺着那位的剧本行动，实际上他多么希望自己理解不到，然后成为那位的力量。
叶立辉忍不住问：“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虽然说你是很理解艺术家，但你可是一进游戏就死了啊，再怎么样你也不可能知道屠城者、干枯者的事吧。”
“诸葛连。”
叶浩轩提到了一个人名字，诸葛连同样是卧底，但他是那位派进去的卧底，一个人做不到的，就让诸葛连做。
诸葛连被迫知道了很多事情，但他说不出去，他知道，屠城者一定不会让他说出去。而叶浩轩是通过一些精神的方法从诸葛连口中得知的。
“那这么说……我们都搞错了，屠城者其实才是救了我们的人？”邵笙愣了愣，依然反应不过来。人类之敌居然是人类卧底，这种事情只有在剧本中才有可能。
屠城者未免也太会演了，他演过了全世界啊！
“非但如此，后期出现的宗教力量，那个神秘的救世主也是那位。”
叶浩轩不再隐藏了，即使被那位斥责，他也要说出这个真相。
“什么！”
这次不止邵笙，叶立辉也吓了一跳。
“那个救世主居然也是艺术家？”
“是的，那位的剧本里，需要一个强大的对抗者，能够给全人类希望的强者，然而等了很久，这种人一直都没有出现，要么是实力不够，要么是心性不够，所以那位只好自己扮演那个角色，而同时那也更好控制。”
叶浩轩居然什么都知道。
能够理解排位第一的，果然得是排位第二！
“那这么说……他还真的是为了人类行动，不惜受人类咒骂，肩扛一切……”叶立辉蹙眉，仍旧不解：“为什么他能为这么抽象的概念行动？拯救人类，抗击噩梦对他来说到底有什么好处，作为屠城者，站在黑教会那边，不更适合他吗？”
叶浩轩表情有点复杂，“既是为了抽象概念啊，不可否认是有集体意志的驱使，但……”也是为了家人。
为了这充满不确定性的世界里……唯一的确定性。
家庭，最小的确定性单位。
叶浩轩知道，那位是真的在意家人。
可是也遗憾，那位只在意家人。
“……我还是不懂，艺术家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邵笙摇了摇头。
然而接着，叶浩轩凭着几个线索，居然推导出了回档的存在。
“你们还记得那个双轮模样的噩梦生物，它一直说要给那位一个道具，而我怀疑那个道具正是某种跟游戏回档效果一样的东西。”
两人的表情瞬间僵硬。回档？这是什么概念？
“你是说，艺术家在噩梦游戏里一直回档吗！”
“我说是呢，的确黑教会过于强大，这么多文明都对他们束手无策，普通的手段根本没有作用，但是回档不一样，它意味着无限的机会，只有有一线生机，我们就有可能掌握住！”
“那这么说，反而简单了？”
叶浩轩一听，当即黑了脸：“简单？什么简单，你以为这世上真的有这么便利的道具吗，那是绝对要付出代价的！而我们都不知道，那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代价！”
邵笙不觉退了一步。
叶立辉也仿佛想到了什么，良久才道。
“我们到底有多少不知道的事情？他又不会跟我们说，我们该怎么知道？”
“……所以我才不想跟你们说话。”
叶浩轩扫了他们一眼，但心中也有不甘。
不甘于什么都做不到的自己！
他希望这世上所有人都知道真相，可是又怕会引起那位不满。
该怎么办？他也想问他自己！
或许是听到了他的想法。
一直死寂的游戏系统居然出声了。
【想看吗，我可以让你们看】
机械声当即引起了三人注意。
“看什么？”
叶浩轩率先反应。
系统接着说【我可以让全世界都看到，那一路以来发生的事情，包括回档的记忆】
“……！”
叶浩轩的脸色变了。
第65章
这天晚上,天际忽然闪过一道白光。十二区人都能看见，天空的中央似乎发生了异变。
炙热的强光入眼，人们的脑中忽然多了一段记忆。
正在论坛上争吵的人们,同时停下打字的手，不自觉地抬起头,仿佛接受信息的信号杆。
大街上、路边，世界各处的人都出现了同样的反应，摸着额头、面色惊慌……甚至是恍然大悟。
“这段记忆是……”
“这是谁的记忆？”
“这难道是某个玩家在噩梦游戏的经历吗？”
一下子,人们的思想混乱了。
因为，他们看见了一个不断重复回档，为争取一线生机扛着疯狂前行的玩家。
那个玩家的眼里是敌对的他们,是各种情况下分裂、混乱、作茧自缚的他们。
那个玩家无数次失败,无数次被杀，无数次相信被背叛……失望、不解、愤怒,但是没有放弃。
一个人在他们的对面坚持、努力。
记忆中没有他的面貌,只知道在他们眼里，他邪恶如魔,在黑教会眼里,他高贵如神,然而即使如此，他也没有选择黑教会,而是隐藏着自己的真正目的，卧底黑教会，为人类争取一线生机。
他也犹豫过，因为噩梦世界如此广阔,认可他居然只有黑教会的人,尤其是人人闻所畏惧的干枯者。接纳他、理解他的也只有黑教会。
相反的对面,则是视他为疯子魔鬼的他们。
他所面对的真实游戏到处都是疯狂，而他处处为他们着想，回档无数次，都是为了寻找不会伤害任何人的方法，即使是噩梦世界的土著，他也尽量不想伤害。
他巧妙的传递知识，以屠杀之名实施保护，杀他们实则救他们，让他们尽快离开噩梦世界。
可是，他们的实力成长实在太慢，而黑教会过于强大，他不得以绞尽脑汁，想办法逼迫他们尽快成长。
“干枯者早已准备好疯狂降临的仪式，这样下去，所有人都会死。”
他在高台上低喃，表情掩在黑暗里。
“可是我们太慢了，太弱了，按照通常的办法，根本不能成长到可以对抗黑教会的程度。”
他经常思考，即使再想放弃，也不得不思考，因为无限回档的世界里，只有他一个人独自行走。即使有人知道他在卧底，但鬼打墙一样的回档螺旋里，也只有他一个人不断碰壁，甚至还要冒着精神崩溃的恐怖风险。
游戏回档的道具简直是噩梦，根本不是人能承受之重，别说是他，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受不了。
对抗黑教会的难度太大了，而且很多难度都是他自己给自己加上的，如果真的残忍一点，如果肯放弃一些人，不管弱者、土著死活，他绝对能更轻松一点。
可是，他什么也不肯放弃，强迫症一样疯狂寻找完美解决问题的方法。回档确实赋予了他无限尝试的机会，可每次尝试都会增加精神负担。
没有人能够一直承受那个重量，精神的崩溃几乎可以预见，至少如果是他们的话，早就崩溃被疯狂击败了吧，更何况是……本来就有精神缺陷的他。
“我不是什么好人，我只是……想尽量做好，我有这个机会……所以我要做好。”
他有时如同发疯般自言自语，谁也无法评估他的精神状态，也许他早就已经疯了，跟黑教会说的一样，他就是天生的疯狂。
可是他自己却不肯承认。
不，是无法承认。
一旦承认了，他可能就无法再稳定自我，真正的分崩离析。
那是一种执念。
他不幸成为了噩梦的“回档者”，只能以一种近乎疯狂的执念约束自己。
“再坚持一段时间就好，你们想结束，我也想结束，不过……说实话我总觉得，我也剩不了多长时间了，积累的精神压力影响太深，即使我们都成功了，噩梦世界不复存在，我也无法从中逃离吧。”越来越严重的精神恶疾，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无可救药。
为什么不放弃呢。
分明你好像也……无法得到什么。
你到底是为什么这么折磨自己。
“终于毁了黑教会，杀了干枯者，差不多了，我做到了，那等一下，我就等着你们过来杀我吧。”
将仪式彻底破坏后，你又在血泊里计算着未来。
明明这个时候完全就可以告诉我们真相了……不，就算说了，我们真的会相信吗？
不会，大家都杀红了眼，根深蒂固的认知不可能被敌人几句话抵消。
所以，系统将你认定为人类之敌，正如我们所想，然后我们竭尽全力击败了你。
这简直就是剧本！
是的，可这也是你在无数次的回档中唯一找到的路！
这一刻，他们都知道了。
这段记忆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屠城者。
噩梦游戏的真相揭露了，屠城者不是人类的背叛者，而是卧底，在无数次的回档中拼命地寻找解救所有人的方法！
“是他……救了我们。”
洛非鱼、苏芬等人都知道了。同时，军武联盟也都知道了。龙乐音手里的杯子应声破碎，岳老原地僵直，厉齐一脸无法置信。
“怎么会这样，原来我们一直以来都搞错了吗？屠城者是为了人类才屠杀人类？”
“其实这么说才对，反过来一想，你们发现没有，事实上我们几乎没有因为噩梦世界出现伤亡！噩梦入侵这么大的事情，居然几乎没有伤亡，这真的合理吗？”
“对，当时只要屠城者想，折磨我们的方法要多少有多少，可他只是杀了我们，谁不知道玩家死了也只是回到这里而已！”
“天啊……我们都误会屠城者了吗，他只是一心想帮我们。”
回档这种游戏道具跟犯规一样，但看似强大，实际上一般人谁用谁疯，疯狂烧理智，简直是以自己的精神为燃料！他到底是怎么坚持下去的！
这些信息对他们来说太沉重了，如果是真的，那之前的一切都要重新思考。
他们得重新找到真正的英雄！
“屠城者是谁。”
“我们得找到屠城者！”
第66章
但是,人们这时才发现。
对于屠城者，他们几乎没有任何现实相关情报。
论坛上讨论了一波又一波，可是谁也讨论不出特别有效的情报,回档的记忆可能是最大的参考，但屠城者是极为谨慎的人，他卧底期间连黑教会都没发现端倪，更何况只是看到断续记忆的他们。
“根本找不到啊，屠城者到底是谁,我们没办法知道。”
“你们说他有没有可能就是排位第一。”
“对啊，跟之前排位第一设计十二区和平分化如出一辙，屠城者很可能就是排位第一！”
但这个假设又衍生出新问题。
那就是他们也不知道排位第一是谁。
搞半天,大家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直在迷雾的对面，所以始终是雾里探花。
“该怎么办……”
龙乐音想起叶浩轩，但叶浩轩就是个疯子。
估计会被反问：“你为什么想知道，知道又能怎么样？除了满足你们的好奇心外,还能有什么意义吗？”
她看着舆论的情况，听着办公室内不断响起电话声,忽觉世界太过喧闹,也许这正是排位第一始终不愿出现在人前的原因。
过多的关注是过多的凝视,对多数人来说,都是过多的负担。
“我们如果真的好心,最好还是控制一下好奇心吧，尽管其中也夹杂着一些感激之情。”
龙乐音叹了口气,吩咐众人稳住舆论。
一切做完后,她忽然想起一个人的身影。
不知道为什么,她对他还是那么印象深刻。
“就这样吧,即使噩梦退却了，我们要做的事情还是很多，不过……噩梦生物倒是都留在这里了。”-
此时，叶立辉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面对叶浩轩，直接问道：“你为什么不跟他直接表达呢。”
叶浩轩一愣：“什么？”
“你很理解排位第一，这是事实，我们都看在眼里了，但我感觉你没有直接跟他表达过吧。”
“……”
叶立辉的话明显是动摇了叶浩轩。
叶浩轩面色变了。
“你为什么不跟他交流呢。”
叶立辉追问，“既然你都这么了解了，你为什么不跟他交流呢？”
“……”
“你是真实存在的人吧。”
“我……”
“害怕？”
一直强势的叶浩轩面色变了，但没有否定，这似乎也是他的心病。
“去一趟吧，叶医生。”
邵笙忽然也说话了。
“虽然很不甘心，但是叶医生比谁都了解吧？那就应该由叶医生来开始才行。”
叶浩轩愣了愣，然而还是犹豫的脸色。
“你去开辟一条路，懂？”
叶立辉催促道。
叶浩轩想了很久，最后做了决定-
家中。
希和懂事地打扫房间。
希丽坐在沙发上玩娃娃。
他们都不怎么说话。
希思则在一旁看信息。
由于他不再是新型精神病，很多事情对他来说也解禁了，比如炒股等等金融活动。
这些年来，为了让家人过上好生活，他学习了不少金融知识，现在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
轰动世界的记忆事件似乎没有对他们造成任何影响，希思就是知道了也没什么反应，只能说幸好他们找不到有用的身份信息，这样便不至于打扰彼此的生活。
黑教会已经是过去，他们不再需要救世主，又或者说，
他们得成为自己的救世主，尤其是精神上的。
军武高层还不知道噩梦游戏因何发生，但回档这么多次的希思已经知道了。
答案是全球范围内集体精神上的崩溃。
空陷了一个洞，因此有其他东西填补过来了。换句话说，是精神问题引来了噩梦世界。
只要这方面的问题没有完全解决，噩梦游戏就会始终保持开启状态，你一不小心就会又被卷入游戏。
即使没有了黑教会的威胁，里面的噩梦生物也不是吃素的，还是依然有一定威胁。
只是……这已经不在自己的职责范围了。
希思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他的右手腕处是一对双轮模样的手饰。以前总是带着光亮，现在却已经暗淡无光。
它正是回档的道具，同时也是之前那个有智慧的噩梦生物。
它将自身变成道具，消耗它自身的存在之力，来让他无数次的回档。
先如今任务结束了，它逐渐崩裂，即使希思呼唤，它也不再有回应了。
为什么要做这种牺牲。
恐怕即使希思想问，它不会说出答案了吧。
希思想起那座古城。
潜伏黑教会期间，艾略特他们帮了他大忙，帮助塑造“救世主”的形象，帮助不断转移那些“使徒”。
如果不是他们，他的计划也不可能实现。
在很多次的回档里，亡灵们都第一时间帮助他，甘愿为他消灭。
他受之有愧，所以一有时间就去修复古城。不得不说，那是少数他可以放松一下的时间。
疯狂还是伟大。
他的潜意识向疯狂，他却心向伟大，或许两者叠加起来才是真实的他的所想。
希思逐渐想明白了，也不再纠结了。
“有机会去噩梦世界，再找艾略特他们聊天吧。”
自己还有很多想尝试的设计，就是怕斯洛特先生总是看一眼就倒下险些疯狂。
噩梦世界的其他事，比如黑教会余党，那就是后话了。
“哥哥，你要去游戏吗？”
希和仿佛感觉到什么，忽然从旁边走过来。
希丽也看了过来，大眼睛眨了眨。
“过一段时间再说吧。”
希思摇头，“如果去，我会跟你们一起去的。”
希和蹙紧的眉头忽地松开，展露了笑脸：“嗯嗯！”
希丽默默地点了点头。
这样就好。希思觉得自己大概已经别无所求了。
不过，思考时，他视线垂落，定在了新作的雕塑上。
“可能还差一些可以跟我交流这些东西的……朋友。”
就在这时，他好像听见门铃在响。
希思抬头，这次是真的听见了门铃的声音。
有客人来了，他过去开门，意外地看见居然是叶医生。
“晚上好，叶医生。”
“晚上好。”
叶浩轩正要抬起视线，就见希思的左右出现了希和与希丽。
一瞬的诧异后，叶浩轩神色正常，对他们也说：“晚上好。”
他们同时点了点头。
希思说：“进来喝一杯茶吗？”
叶浩轩下意识点头。
混乱的世界中仿佛又多了一分确定性。
是夜，他们聊了很久。
有些事情才刚刚开始，不过已经确定好了。
诚然，众人安好便好。
第67章
希思依然不忘噩梦游戏的古城修复工作,偶尔有时间就会去修复。
艾略特他们很欢迎他，总是提供好他需要的各种素材还有人才。黑教会的阴影散去后,大家都放松了一些,但依然有些不好的传闻，干枯者只是黑教会众多职业者的一人，还有一些人隐藏在历史背后,久久没有出现。
至于为什么，希思猜测可能是没有兴趣，他们虽然是黑教会的人，但未必在乎黑教会的存亡,干枯者也是如此,当时干枯者的态度就是任由他搞毁黑教会,干枯者不在意常人的生死，那么其他职业者估计也是,他们只在乎疯狂是否能够降临,可为什么他们就没有出来帮干枯者呢，希思也想不通这点，也许一个时代不能出现几个职业者，两个顶尖的疯子无法共存。
对此,艾略特也有些说法。
他说：“你这么一说,倒也是，我从来没有见过两个职阶者一起行动。”
希思猜测职阶者可能本来也想抛弃黑教会，所以才对黑教会不闻不问。带领常人不如带领精英，他们貌似是这么想的。
“他们也许还会来找你。”
无面鬼提醒希思。
希思思考过这个问题,但他也不能怎样,回档的道具已经用不了了,只能说走一步算一步,他认为现在的自己也不必怕职阶者。
一方面，亡灵们的实力随着古城的复苏逐渐变强，另一方面，他自己的实力也随着不断的修复锻炼，不断地变强。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精神越来越稳定，能够控制住潜意识的声音大小了。
以前他以为潜意识总试图驱使他做疯狂的事情，没有逻辑，只有伤害和破坏，后来他踩逐渐意识到，他的潜意识其实是有逻辑的，就像梦虽然光怪陆离，但它也存在逻辑，那个逻辑就是自己本身，而他潜意识的想法逻辑是人类的集体意志本身。
充满着原始的冲动，因此总是要伤害别人，充满排斥性、排他性、斗争性，自私自利，毫无道德意识，但同时，它也会服从于集体意志的强烈愿望，去做大部分人渴望的事情。
比如从噩梦游戏下，拯救人类自身，毕竟那就是拯救他自己。
希思以前非常抗拒它，现在却能够清醒地听它的声音，分辨它的具体说话内容。
它有时是男声，有时是女声，是任何星球上的人类可能拥有的声音，它有时体现为集体意志，有时还会分裂成个体意志，千变万化，如同大规模的精神分裂者。
但你只要把他们当成比较丰富的信息来源，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希思在修复古城的过程中，学会了面对自己，也学会了与他们和谐相处，有时候还会自言自语地试图跟他们说话。
他们起初没有回答他，他仿佛面壁一般，跟另一个世界的人讲话，但过了一段时间后，壁的对面慢慢传来了回声。
一人、两人…更多更多，这仿佛是一种梦中的对话，自己在跟做着梦的人们聊天，他们是无意识的，通常话不投机，自顾自的说着自己的话，但有时候也会出现自我意志特别强大的人，而希思通过跟他们的对话，能够汲取大量的经验以及知识。
有什么不懂的，问他们比问谁都方便，更重要的是，他们是无私的、真诚的，在梦中自然不会说谎，有所保留，虚以委蛇。
因此希思也发现了，他们是一个极大的信息库，储备着人类大量的精神信息，人类从现实中获得的情报，在脑中处理过的情报等等，都储备在了那里。
很不可思议。
希思也想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事情，而自己又是为什么能够通达这个精神世界，另外，他更想知道，有没有其他人曾经有过他的经验。
强大的好奇心驱使着他，他于是开
始在噩梦世界寻找起各种线索，他拥有黑教会的大量知识，但知识多，不等于是他自己的知识，他还要检索，自己去寻找才行。
集体意志处于什么原因绑架自己，为什么要给自己定下难以抗拒的命运，是否自己存在特殊之处等问题一直萦绕着希思，然后他还真的找到了线索。
有个苦行者曾经有过类似的经验，说是修行时，突然间撞见了一个极为巨大的东西，那东西堪比太阳，灼然不可视，强大无比，无时无刻不爆发着猎猎能量。一下就把他吓到了。他浑身冷汗，于是思考，那是什么，为何会在自己冥想时发现。自己沉浸在自己的精神之中，为何会撞见一个如此突然的东西。
苦行者百思不得其解，于是走遍天下各处，只为寻找精神的答案，他路过野兽丛林，险些被生吞活剥，野地里风吹雨淋，路途上无比艰难，他九死一生，一路问遍了人们，有没有跟他一样的经历。
然后，他确实遇到了不少。
如果他生在互联网时代，或许会更好找人，但互联网上虚假言论太多，未必有他亲自探访对话那么真实、直接、真诚，四目相对，目视彼此，这样的信息交流比什么可靠吧。
确然，苦行者找到了不少同样经历的人，或者说，曾经梦过同样事物的人，不可思议，人居然会有相同的梦，有些梦的内容，甚至是本人从未见过从未想过的，仿佛无中生有，突然地出现在了梦境中，来源不明，就像大脑诞生之前那些信息就已经存在。
这太惊人了，人的意识、精神、梦中，居然有这么多神秘，甚至可能存在自己之外的意识。苦行者的好奇心增大，越发沉迷于冥想，寻找起那个世界。
或许是被他感染，很多人也学习着他。巧合之中，他成了众人的老师，教众人去体会神秘的精神之境，他有时认为，其实他们迟早会跨过那条线，走去那个世界，没必要活着时便这么执着，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对那个世界充满期待，每分每秒都在试图寻找到那个世界的通道。
他的这种精神，如同人类探索太空，只不过他的探索对象是精神的彼岸，虚无缥缈，甚至可能只是幻觉地东西。
他留下了不少笔记，里面写着他每天的经验、体会，他每时每刻的想法都在其中，他仿佛为了验证自己的意识是同一的连续的，才如此强烈执着地记录着自己的思考线路。
这是很惊人的事情，总之他不肯放弃，到死也不肯放弃，他也真的探索到了实在的东西。
比如精神现象、精神模型、共同的集体记忆等，他做出了不少概念，思考编织出了知识、体系，以供下一代人探索。
这份执着于是持续了下去，一代接着一代，只要好奇心没有终结，他们的探索就没有终结。分明时对生存几乎没有帮助，甚至可能被认为是浪费时间的事情，但总有一些人反而视为人生的重点，不同的价值体系在他们之中建构着，于历史不断发展延续，最后的最后，他们便成为了黑教会。
希思看到这里是惊讶的，他本以为黑教会是疯子建立的，但没想到，黑教会的建立者只是一个对精神世界过分执着的常人，一生没有什么神秘力量，平凡，但是坚持，奇迹般的有了簇拥，于是逐渐形成了教会。
真是………不可思议。
希思翻过创始者的笔记。他知道对方探寻的东西就是自己脑子里的声音们。不知道为什么，也许真的只是一种偶然，他的脑子开了一条直接的通道，直通集体意识。
那里没有时间与空间的概念，过去与未来仿佛都是一体的，宇宙凝结成团，是无数的信息，虚无缥缈却掷地有声。
希思如果更进一步，或许能在里面看见人类的未来。但是他没有，过量的信息对生活是没有帮助的，人梦承受得信息量是有限的，再多就
对他来说是负担了。
他思考了很久，慢慢地放下了。只当它是便利的信息库，可以及时地给到他足够的信息。它不会为自己使用，但会为他人使用。
探索它是精神医生的工作，他只是一个常人，自然要平常对待。
他的古城修复工作逐渐完成，伟大重临那天，噩梦世界仿佛发生了地震，没有物质被损伤，但莫名地好像有人抖了抖整个游戏世界。
亡灵们震撼了，久久没有回过神，仿佛下一秒就要成佛消失。
但是没有，希思想起那是因为古城不止这一处，岛上古城到处，都是各大文明的伟大，曾经伟人们齐聚于此谈天论地，他道具栏中的伟大也是他们之中某人带来的。
《离骚》，帮过他大忙的神奇伟大。在对抗干枯者时，它突然的苏醒给了他力量。
他之后也尝试使用过它，但它除了为众人使用的场合外，几乎没有回应。希思便知道，伟大各有自己的脾气，不听从你所谓的主人，不认同任何人，只看你手中在做的事，你脑中是什么样的意志。
世界上太多神秘的事物他不知道使用方法，只能慢慢地探索。
他经常往返游戏与现实，对家人有些抱歉，不过弟弟妹妹没有说什么，也没有说想跟着过去，弟弟读书的成绩很好，首席考上了最好的大学，光奖学金就拿到手软，成了一时间的新闻话题，但弟弟不在乎外界的看法，也很少出门，总喜欢在家，有时候玩股票有时候看书，性格有些孤僻。
所以希思只好积极带他出门玩，幸好弟弟是愿意的，他只是对外人会比较冷漠。
话说妹妹，希思也烦恼，因为她也跟弟弟一样，对人很冷漠，出门玩不跟外人说话。只对叶医生好一点。
话说叶医生，那之后他们就成了朋友。希思是很喜欢跟叶医生做朋友的，但是叶医生却好像对他有点距离，总是要想一阵子才能回答他。
希思对此有点烦恼，但叶医生是想太多的性格，他也不好说什么，对方毕竟是自己的精神医生呢。
后来，也有几个人跟着叶医生过来找他，叫做叶立辉、邵笙。他们两个似乎认识他，对他比较积极，总是问一些不着边际的话，惹叶医生不开心。
邵笙还是个高中生差不多的孩子，比较乱来，有时候路上遇到噩梦生物了，突然不顾旁人的出手，浑身淋血吓到路人，上了什么新闻，军武联盟为此伤透了脑筋，只好派人过来请求希思教育一下邵笙。
希思本想拒绝，但想到好像能管邵笙的就没几个人，叶医生是不会管的，叶立辉又是个人格分裂，并不靠谱，也只能自己说说了。
邵笙意外的听他的话，其实还蛮乖巧的。
但遇到弟弟希和总是会露出害怕的表情，一下缩到墙后不敢上前。自家弟弟的年龄跟邵笙差不多，怎么就不能和谐共处呢。希思也是搞不懂，只要他们不打架就好了。
至于叶立辉，好吧，他就是个不太正经的家伙，有时候突然怯弱地大哭大闹，浑然不顾场合，有时候理性无比，端的跟大学教授一样。
路上遇到噩梦生物的话，他通常是挥挥手解决，举止优雅，据说因为他的外貌，网上还有了不少粉丝。
毕竟是人类的排位第三，某种意义上他也算是明星什么的，比较受人关注吧。
不过，人们还是对排位第一兴趣更大，噩梦游戏之后，关于排位第一的说法更多了，有说他是曾经出现过但又消失了的都市传说艺术家，有说他是屠城者，网上各种各样的传说，说的还一个比一个离谱，但是所有人都没能扒掉他最后的神秘面纱。
只是有个比较可能的猜想，那就是排位第一在子区。他们判断的原因是叶浩轩在子区，排位第二那么在乎排位第一，肯定不会离排位第一太
远。
只有这个猜想对希思是有点麻烦的。
所以他有空的时候会在工作之余去其他区刷一下存在感，而每次军武联盟都会冲到现场，好像对他有什么话说，有次还直接喊出了屠城者的说法。
是有点麻烦。如果可能，希思希望人们彻底忘了屠城者，那个时期的自己，希思也不愿意回想太多，有些分裂的不像自己，但仔细一想，还是不能否认是自己的一部分。
自己只是做了力所能及的事情，不值得他们这么挂念。希思始终这么认为。
然而人们对屠城者是执着的，一直执着于找到屠城者的真相，还形成了一些组织专门研究。当然了，他们不只是研究屠城者本人，还研究屠城者带来的众多知识。
不可否认，当时几个月的混乱之中，屠城者带来的知识是最高质量的，对人类最为有用。
有些人曾经强烈反对屠城者是为了人类好，但在看到这个事实后都没有再说什么了，事实胜于雄辩，无论屠城者是以什么方式将知识传达给他们，他们获得知识是事实，他们用这份知识战胜黑教会，反抗噩梦生物也是事实。
没有屠城者，人类起码毁灭一半，单就噩梦生物他们就难以对抗，更何况更可怕的黑教会。
因此，这个研究会的成立是必然的，只有研究知识，人类才能不断进步。
想通了这点后，希思自己加入了屠城者的研究会，作为本人的他当然更懂屠城者，他于是暗中分析了他当时没有机会说的知识细节，他做的很隐蔽，没有人注意到异常，只觉得他是个有些特殊想法的新人。
那之后，希思也会时不时地回德浦看望洛非鱼和苏芬他们。
他们还是照旧，噩梦游戏对他们改变不大，洛非鱼偶尔会激动地谈起屠城者，说他是个骗子，想要帮大家怎么不说，用的着卧底黑教会吗，害他都跟着骂了。
希思不好说什么，只说可能只有这个方法。
说完之后，洛非鱼看他的眼神有那么一点奇怪。
符清宇倒是改变了很多，之前感觉他是比较松散的人，没有确定的目的性，明明是排位第九，却没有看见他发挥出什么非凡本领，但噩梦游戏之后，他变了，整个人沉淀了很多，说话变少，气质沉静，大家都说他有可能成为精神科最年轻的主任医师。
很遗憾，希思没有跟符清宇深谈的机会，他偶尔会觉得当时自己作为屠城者说符清宇的话太狠了，但是……他也只能那样。
不那么做的话，没办法取得人类的胜利。
不过，希思依然总是会想，是否还有更好的方法。
倒是希和注意到他的烦恼，总是提醒他不要多想了。
他们应该回归于平静的生活，而不是再想这些复杂的事情，那是别人需要思考的。
“哥哥已经做的够多了。”
就连希丽也这么说。
在家人的安慰下，希思慢慢释怀，不再去想会成为精神负担的事情。
之后他辞去了管理局的工作，接下了老艺术家的工作。
老艺术家前几天去世了，葬礼来的熟人只有希思。
希思便想，自己是继承了老艺术家的人，要努力实现老艺术家的遗愿才行。
他于是工作更加卖力，凭着几个作品，竟获得了世界级的赞誉。当天朋友们都来家里庆祝他，热闹之中，他觉得自己不再是一个人。
逐渐地，世界习惯了噩梦的存在。
噩梦生物时常出现，但人类的强者会及时消灭它们。
军武联盟以及管理局顺理成章成为了治安组织，保护着民众的生命财产安全。
有天，叶医生来拜访。
希思开门迎接，却听见叶医生开口，提
到了一个严肃的话题。
“我可能发现了……新型精神病的诞生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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