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澄听着他的话, 却没什么反应。
睁开眼，看着秦雾年脸上的表情，宋澄突然往后躲了一下, 他推开秦雾年想要触碰他的手，然后皱着眉问：“你之前去哪了。”
秦雾年顿了顿，把手放下, 他回答道：“一个安静的地方, 让我能够好好思考, 冷静下来。”
宋澄：“你现在冷静了吗？”
秦雾年隐约感觉到了这个对话走向对他的不利性，默了默，他点点头。
宋澄没有再说话, 他沉默着垂下眼，过了两秒, 他转过身，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看了一眼现在的时间, 发现已经半夜十一点半了。
把手机放下, 他又问秦雾年：“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秦雾年不太记得了, 他有些迟疑的回答：“可能是十一点……”
被宋澄面无表情的盯着，秦雾年脑子一激灵, 立刻改口：“十点五十五, 进家门的时候我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宋澄重复他的话：“十点五十五。”
“从一点三十五到十点五十五, 九个小时零二十分钟，你去外面冷静的时候，把不冷静都留给了我。”
秦雾年：“我想过给你打电话, 但是我不知道该对你说什么……”
宋澄：“是不知道还是不敢？”
秦雾年一顿。
宋澄看着他的眼睛, 直接将他不愿意面对的真实原因说了出来。
“冷静不需要那么长的时间, 你不给我打电话，也不接我的电话，还专门等到这么晚了，确定我睡了才回来，十点五十五你就回来了，但是直到现在你才叫醒了我，要是我没做噩梦，我今天就不会再看见你了对吧，今天你躲过去了，那明天怎么办，你是打算装作今天的事情没发生，还是继续再出去躲一天。”
秦雾年的手指微微弯曲，他望着宋澄，心中的想法完全被他说中了，他脖子上的青筋都变得明显了一些，显示着他现在如同曝尸荒野一般的难堪。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张口：“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宋澄皱着眉，满脸都写着难以理解：“需要时间做什么？我知道我做的不对，我也知道这个消息对你来说非常震惊，但你真的需要这么生气吗？你把我丢在这里整整一天！”
秦雾年被他问的哑口无言，宋澄看着不说话的他，心里的郁结和火气都在不断的滋长。
他从床上下来，站在地上，声音还是如同往常一样大小，但颤抖的语气显示出了他此刻有多么不平静，“秦雾年……你说过的，只要我能做到，你也能做到，你说过你不会反悔的，但是现在你改主意了，是不是？”
秦雾年愣了愣，他也站起来，两人的身高差一下子反过来了，他看着宋澄，浑身都透露着无措，他张了张口，为自己辩解：“我没有。”
宋澄：“那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为什么到现在才回来，如果你觉得我们只是玩玩，这是一段只要你不高兴了，随时都能叫停的关系，那你不应该找我。我是认真的，而我绝对接受不了你的不认真！”
秦雾年心急如焚的解释：“我也是认真的！”
宋澄：“那为什么我感受不到？！你丢下我的速度就像丢一块抹布，现在回想，复合是我提的，一直也是我在自说自话，我连一句你的表白都没听到过，连一个想念都没得到过，你跟我复合是因为还喜欢我吗？还是因为你需要我成为过渡这个阶段的工具！”
秦雾年听着他的质问，他直接气笑了：“你居然问我还喜不喜欢你。”
“宋澄，你走了以后我连怎么跟人相处都不会了，我睡不着，吃不好，没人愿意跟我长时间的待一起，因为我会让一屋子的人都变得跟我一样不开心。我拼命的工作，到处招摇过市，因为我找不到你，那我就只能等你回来找我，屁大点的事情我都要发到网上，去医院的，骂人的，怀念过去的，十天里有五天我的名字都挂在热搜榜上，但是你看过吗？你是一点都没看，还是看过但忘了。”
他指着自己的手机，“我用所有办法去暗示你，让你知道我还在想你，就为了有一天，我希望你能心软一点，自己站出来，因为这是我能找到你，唯一的办法了。”
宋澄怔怔的看着他，他说的这些，宋澄都不知道。
秦雾年看着他怔忪的神情，闭了闭眼，他投降一般的说道：“所以，别再问我到底还喜不喜欢你，但凡你记得一点点的过去，你都不会问我这个问题。”
这句话说完，房间里顿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宋澄站在原地，缓了好几秒钟，他才低低地说：“我不知道……”
秦雾年自嘲的笑了一声：“我也是现在才知道原来这段时间你一直都不知道。”
宋澄无意识地摇了摇头，然后，他抬起眼，急迫的看着秦雾年：“不是，我真的不知道！”
秦雾年微愣。
宋澄有些语无伦次：“如果我知道，我会有感觉，有印象……我忘掉，但不会忘得那么干净，我不记得，是因为我真的不知道，我真的一直都不知道。”
秦雾年看着他。
他知道宋澄是想解释，他不是看过了，还忽视了他，他是完全没看过。
但这个答案也不能让秦雾年感觉好一些，哪怕宋澄这几年是出国去了国外，如果他想，他也是能看到网上的消息的，他没看过，那就说明他不想。
或许，他也像今天的自己一样，因为某些原因，躲避着他发到网络上的一切。
这么一来，秦雾年倒是有些理解宋澄这么生气的原因了。
他垂着眸，思考着这时候道歉究竟合不合适，突然，宋澄往前快走了两步，然后紧紧的抱住了他。
他真的很用力，像是永远都不想再跟秦雾年分开一样，感受着这个拥抱，秦雾年有一瞬恍神。
梦里的哭泣只在梦里有效，醒来以后，宋澄就忘了梦里的感觉，眼睛干涩，却不会让他切实的感到自己哭过，而在这一刻，他才真的意识到了自己在哭。
把脑袋抵在秦雾年的肩窝里，额头贴着他的颈侧，有一点温热流出来，让恍神的秦雾年顿时清醒过来，心神一震。
其实宋澄觉得大男人还哭鼻子是有些丢人的，但他忍不住，所以，他只能竭力的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虽然，听在秦雾年的耳朵里，还是让他心碎了一地。
他哽咽的说：“对不起，我把一切都忘了，是因为这样你才生气的吗？我忘了你对我做的那些努力，对不起，对不起……”
秦雾年听着他的话，想笑又想哭，他以前演过那么多个角色，但没有一个角色，能让他心情复杂到现在这种地步。
宋澄为他哭，他觉得无比的暖心，好像心脏都融化在他的眼泪里了，可是，宋澄失忆了，他不记得他们的过去，也不记得和别人的过去，他的眼泪，到底有几分是为自己而流的呢。
太复杂的问题秦雾年现在无法思考，他此刻能做的，只是屏着呼吸，笨拙的抬起手，拍了拍怀中人清瘦的脊背，“不是你的错。”
宋澄抱他抱的更紧了，他埋头在他的怀里，声音越发哽咽：“你知道你还一声不吭的就走了。”
秦雾年：“……”
“我太冲动了，这是我的错。”
宋澄抽了抽鼻子，稍微把秦雾年放开了一点，他红着眼睛抬起头：“那你现在不冲动了？”
秦雾年看着宋澄楚楚可怜的模样，深吸一口气：“不会了，绝不会再冲动了。”
宋澄用柔弱的语气问他：“以后再有这种情况怎么办？”
秦雾年：“……不会有了。如果真有，你就把大门锁上，让我在外面挨饿受冻，快死了你再把门重新打开。”
宋澄撇了撇嘴，觉得他没有诚意：“真到了那种时候，我连你会不会回来都不知道了。”
秦雾年沉默一瞬，说道：“只要有你在，我永远都会回来，你真正不知道的答案是，怎么赶走我。”
宋澄破涕为笑，他亲昵的重新抱紧秦雾年，长长的呼吸了一个回合，秦雾年感觉到他的身体放松了下来。
感受着怀中人的安静，秦雾年也安静了一会儿，让情绪和身体一起在时间和互相的呼吸中缓缓沉淀，直到感觉差不多了，秦雾年才特别轻的开口：“澄澄？”
宋澄贴着他的身体，慢慢的嗯了一声。
“是不是困了？”
宋澄顿了顿，从他身上起来，他站直了身体，乖乖的摇头：“不困，就是累了，虽然什么都没做，但总是有种今天跑了五公里越野，还参加了铁人三项的感觉。”
秦雾年听着他的话，觉得他是孩子气，虽然他知道宋澄现在已经不懒了，体能好得很，但下意识的，他还是觉得宋澄是过去那个不愿意上体育课的高中生。
他特别浅的笑了一下，摸摸宋澄的头发，然后问他：“那先睡觉吧，等你躺床上，你就会感觉到困了。”
宋澄眨眨眼，没有动。
秦雾年看他没动，自己也就没动，两个人站在床边，大眼瞪小眼，过了一会儿，秦雾年才不明就里的开口：“不想睡？”
宋澄点点头：“想，但是……我刚刚做了噩梦……”
秦雾年愣了愣，明白过来了。
回过头，他看了看身边的床，虽然已经换上了新的床单，这屋子也被宋澄收拾的中老年奢华风稍微减弱了一点，但秦雾年还是觉得这里像他父母家。
这张床他父母也睡过，宋澄自己一个人睡在上面没问题，他自己一个人睡在上面也没问题，但他和宋澄一起睡在上面……
总感觉说不出来的怪。
把头转回来的时候，秦雾年做好了决定，他坦然的对宋澄说：“去我房间吧。”
这下愣神的人轮到宋澄了，他问：“就今天？”
秦雾年：“……”
也是直到现在，他才发现宋澄总是格外的主动，每一步都走在他前面，以前他没深想，只觉得是宋澄性格出现了变化，现在他才知道，原来背后还有“结过婚”的加成。
秦雾年的脑袋里还是乱糟糟的，在外面待一天只是让他从震怒变成了悲哀，并没有让他想出来怎么应对现在这种情况。今晚上他不想吵醒宋澄，不想面对他，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可现在看着宋澄期待又忐忑的眼神，秦雾年胸腔里的那颗心脏好像不想活了，疯狂的跳，仿佛要从他的嗓子眼里跳出去。
秦雾年听到他自己的声音响起来，好像是另外一个人在说话：“如果你想，以后每一天都行。”
等了半天，终于等到了这个答案，宋澄想低调一点，但他翘起来的嘴角一下子就出卖了他，知道自己藏不住了，宋澄也不藏了，他特别灿烂的笑起来，刚刚说的累，似乎此刻也感受不到了。
“那你等我收拾收拾，我把东西一起带上去！”
除了一点洗漱用具，就是他自己的私人用品，秦雾年看着他把那台备用机宝贝的揣到兜里，然后，他又从备用机旁边拿起了一个笔记本。
看着有些旧，一下子，秦雾年就意识到，这就是宋澄说的日记。
眼皮一颤，秦雾年瞬间垂下眸，他望着地板，好像平平无奇的地板上开出了花。
综艺里穿过的衣服，节目组全都送给嘉宾了，宋澄之前把那些衣服都挂在了衣柜里，现在他把衣服拿出来，还没叠，秦雾年就主动抱过来，然后推开门，快步走了出去。
宋澄还愣了一下，不知道他怎么这么着急，不过剩下的好像也没什么需要拿的了，再需要，大不了他下来一趟就是。
于是，他开开心心的带着自己的东西，跟秦雾年一起上了楼。
着急的时候，秦雾年都不会坐电梯，因为他嫌电梯太慢，宋澄听到了上楼的脚步声，抬起头却看不见秦雾年的影子，就这么几秒钟的功夫，他已经到二楼了。
宋澄连忙跟上，穿着拖鞋走不快，等他到三楼的时候，秦雾年已经把房间里的灯打开了，站在门口，看着跟中老年奢华风完全相反的风格，宋澄惊的张大嘴巴。
“哇……哦。”
秦雾年听到这声有点怪的感叹，他也转过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卧室，“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宋澄闭上嘴，摇摇头，“没有，挺好看的，空间利用感很充足。”
整个三楼都是秦雾年的卧室，那么大的空间，一百来平，除了主卧以外，还分割出了卫生间、衣帽间、健身室、阳光房、和一个半开放式的书房。
所有房间的门都开着，卫生间里毛巾浴巾乱挂，瓶瓶罐罐堆在壁橱里，衣帽间是透明的，本来有门，但所有门都被秦雾年打开了，他从这很轻易的就能看到各种衬衫、裤子、还有乱七八糟摆在外面的手表和领带……
健身室里东西稍微少一点，但为什么每个健身器材都是斜着放的……
还有阳光房，好几本书摊开放在榻榻米上，如果他没看错的话，上面还摆了一盒坚果能量棒，正好就是秦雾年带去参加节目的那种。
更不要说书房了，秦雾年是不是有收集癖，他居然贴了一整面墙的照片，还有奖杯、玩偶、明信片、千纸鹤……
见宋澄一直盯着那个半开放的书房看，秦雾年有些自得的说了一句：“那些是粉丝礼物，我留了一部分做纪念。”
宋澄听了，转过头，对秦雾年干巴巴的笑了笑。
粉丝礼物啊……那他愿意摆着就摆着吧，不过这个书房能不能装个门呢，这样他就能眼不见心不烦了。
秦雾年把宋澄的衣服挂到了自己的衣帽间里，出来以后，宋澄问他，“我把东西放在哪？”
秦雾年又看见了他手里的日记，顿了顿，他说道：“随便，你的东西放哪都行，但是日记，放到我看不见的地方比较好。”
宋澄笑了：“其实我不介意你看。”
秦雾年没笑：“我介意，你还是收起来吧。”
宋澄倒是没多想，他以为秦雾年就是尊重自己的隐私。给秦雾年看是想证明自己说的都是真的，自己真的一直都喜欢他，但既然他说不需要，那不看也没什么关系。
而且这样，宋澄就不用在一边羞耻的用脚趾扣地了。
暂时的放到床头柜里，东西都安置好了，宋澄也把自己安置到了秦雾年的床上。
秦雾年本人身上没有任何味道，但他的床上有一股淡淡的气息，宋澄形容不出来，说不上好闻，说不上难闻，但深深的吸引着他。
躺在这，就好像被秦雾年怀抱着，宋澄闭着眼，稀罕的蹭了蹭枕头，连这屋子里有多让他看不过眼都忘了。
而另一边，秦雾年正在洗澡。
有些发烫的热水从背上滚滚流过，秦雾年看着地上的水争先恐后的涌向地漏，来得早的瞬间消失，来得晚的只能滞留在后面，慢慢的失去了一开始的动力和活力。
结过婚和谈过恋爱不一样，秦雾年幻想过那么多和宋澄有关的场景，他自然想过，不，应该说他必然想过，宋澄离开他以后，会跟别的人在一起。
但是结婚。
只想到这两个字都让秦雾年有种情绪失控的感觉，他闭上眼，清空自己的思路，开始想另一件事。
只是认错人……会让宋澄对他这么投入么。
假如一点情感基础都没有，一点吸引力都没有，宋澄真的会对他露出那样的神情，对他说出那样的话么。
还是说，认错人只是一个契机，或许宋澄一开始的感情是来自那些日记，可当他见到自己以后，总有一些感情，是出于他这个活生生的人。
那……他能不能利用这个契机？
秦雾年后退一步，靠着墙，他仰起头，水流落在他的头顶，然后冲刷过他的眼睛、鼻子、嘴巴，微烫的水并没有唤醒他的理智，反而让他的精神越来越氤氲，飘飘然的想，或许，这真的可行。
*
宋澄靠在床头，他把双手随意的搭在肚子上，两条腿交叠，歪着头打量这个房间，顺便等着秦雾年从浴室里出来，感觉自己等了特别长的时间，秦雾年才终于姗姗走了出来。
从另一边上床，他身上还有水珠没擦干，宋澄看着他，笑了笑，然后贴过去。
秦雾年任他抱着自己的手臂，然后探出身子，要去关灯，宋澄看着他的动作，突然问了一句：“你说你一直在等我回来，但我回来的那天，我记得你好像不是很开心。”
秦雾年伸手的动作顿了片刻，然后，他继续这个动作，轻轻一碰，感应的台灯就灭掉了。
房间里陷入黑暗，秦雾年回过身，他把宋澄往下按了按，让他躺好，然后才回答了他的问题：“第一年第二年，我这么做是心怀期望，第三年第四年，与其说是期望，不如说是习惯，希望太渺茫，那我就不要希望了。完全没了希望的事情突然有一天成真了，开心就变成了后调的反应，震惊和疑惑，才是前调。”
宋澄沉默了一会儿，幽幽的说：“很优美的比喻，如果忽略掉你已经不再相信我这件事。”
黑暗里，他转过身，对着秦雾年，他说道：“但是这不是你的错，是我让你失望了。那你觉得，从现在开始，重建对我的信任，怎么样？”
秦雾年：“可以一试。”
宋澄被他正经的语气逗得笑了两声，他把自己更贴近秦雾年的身体，而在他的腿碰到秦雾年的腿以后，秦雾年一个翻身，把他抱在了怀里。
轻轻的拍了一下宋澄的背，他好像在说，赶紧睡吧。
宋澄也确实要睡了，不过在闭眼之前，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明天我想出去一趟。”
秦雾年问他：“去哪？”
宋澄：“手机卡的营业厅，之前我不是说了吗，回来要办手机卡的，这附近哪里有营业厅你知道吗？”
秦雾年搂着他的手臂一紧，刚安稳下来的心情又骤然不平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我帮你办。”
宋澄：“啊？我自己就行啊。”
秦雾年：“你忘了你刚上过节目？这个时候你还不能出门。”
宋澄：“……你就能出门了？就算没这个节目，你也不能出现在公共场合吧。”
秦雾年：“我让我的助理去，总之这件事你别管了，我会办好的。乖，听话，睡觉。”
宋澄撇撇嘴，觉得他又在把自己当小孩，然而下一秒，他还是勾起了嘴角，在秦雾年的臂弯里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慢慢的睡着了。
作者有话说：
狗子：认真思考拿一张自己的小号假装这是宋澄手机卡的可行性
*
开个玩笑，狗子不会这么做的，他有很多缺点，但还没到这种程度上
不完美的作者写的不完美主角，两个人都有缺陷，我也不能说这是一篇成长文，因为到了结局狗子也还是这个德行，还是讨打和动不动就惹别人生气，严重的行为他会改正，但本性是不会变的
又是一个卡点的晚上，可能以后我就这个点更新了，因为我有很严重的拖延症，不到最后一刻写不完
✿ 第四十二章
前一天睡得晚, 第二天，两个人都是日上三竿才睁开眼。
吃完早餐，宋澄坐在客厅里, 对着自己的手机，表情十分忐忑。
秦雾年弄了两杯意式浓缩出来，把其中一杯递给宋澄, 他看着被宋澄攥在手里的手机, 无所谓的说：“网上的言论一天一变, 我要是你，就不会这么在乎别人说了什么。”
宋澄：“人和人又不一样，我没有那么强大的心脏。而且, 你也不像你说的那么淡定好不好，你要是真的不在乎, 你弄那么多小号干什么。”
秦雾年：“……”
好吧，这点他确定没法解释。
深吸一口气, 宋澄还是打开了手机, 点开软件, 他直接进入首页, 刚要在搜索框上输入《分手后的那个夏天》节目名，秦雾年坐到他身边, 提醒他, “不用, 直接看热搜榜。”
宋澄顿了顿，打开热搜榜，因为第二集已经播出两天了, 热搜的位置下降了很多, 不过还是挂在榜上。
他点进去, 率先出来的是官方号放的剪辑片段，宋澄拒绝去看这个视频，直接翻下面的评论。
评论第一条：“刺激，刺激，太刺激了！看得我血脉贲张，赵菲菲好样的！做错事的人就应该一辈子被钉在耻辱柱上！”
评论第二条：“没看完整的视频，我就想问宋澄为什么说讨厌秦雾年？当人面就这么说，也太刻薄了。”
宋澄心脏一个咯噔，他还没有动作，秦雾年先皱起了眉，盯着那个ID，把人记下来，他点开下面的跟评，里面更热闹。
“没看完你就瞎评论？秦雾年还说宋澄是骗子呢，你是秦雾年小号吧，这么快就出来带节奏了。”
“看完视频你就说不出这个话了，明明是秦雾年自己找事，宋澄说的好好的，他突然指责人家是骗子，是个人都忍不了好不好，对秦雾年路转黑了，分手了还这样说人家，恶心死了。”
“我觉得应该是他们之间过去发生了一些事，要不然好好的怎么会吵起来。”
“你们也太天真了！这就是节目效果，说不定下一集就反转了呢！”
“我觉得不是节目效果哎，秦老师看着宋澄的眼神很有内容，宋澄说讨厌他以后他连头都不抬了，呜呜呜看起来好受伤呀，心疼。”
“我不知道是不是节目效果，但作为过来人，我可以负责任的讲，他俩绝对谈过，这个是演不出来的。”
“哇终于找到一条没有被秦雾年粉丝占领的评论了，我现在就想知道那些咬死了宋澄是演员的人去哪了，哈哈哈哈哈哈不会还在用各种细节证明宋澄是秦雾年雇来的吧。”
看到这，宋澄一愣，他问身边的秦雾年：“什么叫我是你雇来的？”
秦雾年同样看着这一条，脸上渐渐的风雨欲来。
他一下子坐直，拿出自己的手机，宋澄看着他手指飞速的在屏幕上跳跃，那动作，比专业的钢琴家都快，可见他是有多熟练。
点开软件，他没立刻去搜同样的内容，而是先点开了账号管理，宋澄看着五个不同的头像一起跳出来，然后，秦雾年点了其中一个。
宋澄目瞪口呆，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秦雾年的小号了吧。
切换好了，秦雾年才开始搜索，但他搜的不是节目，而是关键字“宋澄、演员”。
一下子，跳出好多个娱乐营销号的文章。
还有人建立了超话，点进去以后，秦雾年看见一条有两千多评论的。
“我不管你们说什么，你们被综艺洗脑了，我可没有，综艺给你们看的都是演的好不好？我才不信就那么巧，秦雾年名声要坏了，他的前男友就出来了，还是在秦雾年不知情的情况下，用脚指头想想都是不可能的！秦雾年这是把你们当傻子呢，你们还这么轻易的就信了。信不信再等几天，宋澄就宣布出道了？把演戏当成真情流露，你们也太好骗了，秦雾年给宋澄发演出费的时候，说不定还要嘲笑你们呢。”
底下的评论基本都在骂这个人，说是他固执己见。节目播出两天，宋澄已经吸引了一批粉丝，但因为他是素人，没有自己的账号，这些粉丝也就只是自发的聚集在一起，还没有形成多大的规模，真正有战斗力的，还是秦雾年的粉丝们。
在官方号下面大家都是一致的控评，基本听不到不和谐的声音，而在很少有人摸得到的这里，她们就彻底放开自我了。
“笑死，喝醉的人都不说自己喝醉了，是傻子的也从不说自己是傻子。”
“你这双眼要不还是捐了吧？反正你留着没用，不如转给有需要的人。”
“我都懒得再跟你说什么了，就送你一句最后的警告，秦老师昨天就已经录完节目了，你小心他找上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等一个秦老师的出现！顺便提醒新来的姐妹们，哪个账号骂人最有冲击力，让你感觉伤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最强，那就是咱们亲爱的秦老师没跑了！”
秦雾年手指向下翻的时候，宋澄也在一旁看着，有一说一，能培养出这样的一群粉丝，秦雾年也挺厉害的……
大致看完了底下的内容，秦雾年手指轻轻往上一滑，就回到了主内容上，看着那个人的账号头像，秦雾年冷冷一笑。
宋澄看着他，心里刚出现不好的预感，然后，他就看见秦雾年啪的一下点击评论框，两手并用的咔咔输入起来。
宋澄：“…………”
屏幕仿佛要被他按出火星子，在他的疯狂输入下，一连串的字飞速出现在屏幕上。
——呼叫国家罕见病质控中心，这里居然有人把大脑长在了自己的脚指头上，他不是开玩笑的！再重复一遍，他不是开玩笑的！这种不幸的事发生在你身上我真的很抱歉，但幸好你的脑容量就那么大，脚指头也是能装得下的，要是换了别人，现在早就脑浆流一地入土了。但你没事啊，哇哦，我现在终于理解什么叫做“所有生命都有自己的出路”了，为了能让你活下去，你的脚趾付出了好大的代价！太感人了，今年的感动中国必须有你的一席之地！
打这些字的时候，秦雾年都不需要想一想，完全是一气呵成。宋澄目瞪口呆的看着，终于懂了什么叫做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眼看着秦雾年写完就要发出去，宋澄这才反应过来，一下子盖住了他的屏幕：“等等等等！你不会真的要发出去吧？”
秦雾年动作一顿，他特别不解的抬起头：“当然，不然我为什么要写？”
宋澄：“你刚刚才说过，你不在乎别人说了什么！”
秦雾年：“此一时彼一时，这人太讨厌，我看他不顺眼。”
宋澄：“……他也没说太过分的话啊，只是觉得咱们两个不像真前任而已。”
秦雾年幽幽的瞥向宋澄，他在心里感慨，宋澄是真的一点都不了解他。
对他来说，这就是他最大的雷区！
主意已定，秦雾年趁着宋澄不注意，一下子把手机从他手底下抽出来，然后迅速按了发送。
木已成舟，宋澄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条评论出现在下面，有些窒息的抬起头，他看着秦雾年那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无奈的撑住了自己的额头。
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秦雾年的性格全国人民都知道，这种事他也干过无数次了，根本惊讶不到任何人。
而且他这么一做，倒是让宋澄意外的看开了许多，没有人可以让所有人都喜欢，生活中见不到是因为生活里就这么点人，而当基数无限的扩大，小概率事件和不同的声音也会一同暴露出来，这不代表是他和秦雾年有什么问题，只是世间规律如此。
况且这只是第二集，作为被拍摄的本人，宋澄再清楚不过后面发生了什么，等到节目里的他们关系缓和下来，网上的声音应该也会出现积极的变化。
宋澄轻轻的呼吸着，感觉整个人都升华了不少，微微一笑，他转过头，发现秦雾年已经找到了别的黑粉，正在挨条的跟他们对线。
宋澄：“…………”
讲道理，家里有这么一个顶级键盘侠，他就是想把网上的评论当回事，也很难再做到了。
*
微信群组里，综艺导演通知他们已经订好了饭店，一家十分高档的本帮菜饭店，导演常去，那边的客人基本都是上流社会人士，不用担心会有狗仔突然出现。
宋澄在群里回复了会到场的消息，秦雾年跟网友对骂消耗了不少的精力，喝了一口水，他看看手表，对宋澄说道：“我去一趟公司，两三个小时以后回来。”
宋澄一愣：“去公司干什么？班姐不是说这两天给你放假么。”
秦雾年：“之前放假时间已经够长了，我去问问那个古偶剧的事，放心吧，我很快就回来。”
说着，他就去了地下室，宋澄见状，他往前快走几步，跟在他身边：“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
秦雾年回过头，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公司里都是文员，没什么可看的。”
宋澄点点头：“我知道，我就是不想再一个人待在这了，而且……我也想过去看看。”
说到这，他抬起眼，有些试探的看着秦雾年：“我现在没工作，你说，我给你当助理怎么样？”
秦雾年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笑了一声。
宋澄听着他的笑，有点摸不清他是什么意思，不像是嘲笑，但也不像是高兴，反而有点像是说他不知所云。
秦雾年：“助理随便什么人都能干，让你当助理，我可舍不得。好了，今天我是真有事，下一次我再带你去，晚上你不是还想去跟杨晴她们一起吃饭吗？等我回来，咱们直接就过去。”
他都这么说了，宋澄还能说什么，抿抿唇，把那点失望压在心底，他对秦雾年点点头，“好吧，那你路上小心点。”
秦雾年看着他乖巧但又有些委屈的模样，停顿了两秒，他低下头，大手捧着宋澄的身体，跟他唇舌纠缠了一苡橋会儿，分开以后，他又留恋的凑回去，在他唇瓣上蜻蜓点水的亲了亲。
“等我回来。”
宋澄没说话，只是睁着眼睛看他，从他的眼神里，秦雾年好像能看到他有多舍不得自己。
秦雾年呼吸一窒，差点就要表现的像个昏君一样，当场决定不去了。
最后他还是去了车库，第二次来到这，宋澄终于有心思看了看周围的模样，看着秦雾年坐到车里，宋澄站在车窗外，提醒他：“别忘了我的手机卡。”
秦雾年系安全带的动作一顿，对着方向盘，他点了点头。
目送秦雾年开车出去，车库门又缓缓地关上，宋澄站在原地，有些无聊的踮了踮脚。
眼神落在周围的杂物上，宋澄的眼睛滴流转了转。
等秦雾年回来以后，他会发现自己拥有了一个新的车库。
……
没想到秦雾年今天会到公司来，班云芳根本不在，她出去跟别人谈生意了，秦雾年的事业重回正轨，她现在卯足了劲要给秦雾年接到最好的片约。
在公司里，秦雾年有自己独立的工作室，工作室的人员他都认识，这些人也算是他的下属，他找到负责接电话的员工，让她把这些天打过来找宋澄的电话全都整理出来，那个员工激动了一瞬，然后就去忙活了。
孟识月对员工要求非常严格，其中一条就是，绝不可以是公司艺人的粉丝，因为粉丝太看重情感，平时她们可能会是特别好特别用心的员工，但要是出了事，谁知道在极端的情景下她们能做出什么。
员工不是秦雾年的粉丝，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但没人说过她不可以是宋澄的粉丝呀。
只看了两集，她就被宋澄的神颜和腼腆的性格吸引了，谁不喜欢长得帅又很容易害羞的弟弟呢，啊啊啊啊好希望他能和秦老师复合啊，那以后她也就经常能看到宋澄了。
员工去整理电话记录的时候，孟识月得知秦雾年已经过来的消息，她叫人把秦雾年请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还是同一间办公室，同样的两个人，但孟识月看着现在的秦雾年，感觉他跟十几天前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孟识月十指交叉放在桌面上，她看着秦雾年微微挑眉：“听说谈恋爱的人会散发幸福的光芒，但我没想到这辈子还能看到你发光的一天。”
秦雾年：“……”
他黑了脸，“是是是，所有人都想不到，别人调侃也就算了，孟婶你就不必了吧，你就是跟关叔住的时间太长，已经被他同化了。”
孟识月轻轻一笑：“这话让他听到，他又要找你爸去抱怨了，说起来这个，你跟宋澄复合的事情，你告诉你爸妈了吗？”
秦雾年走进这个办公室之前就有这种预感，闻言，他说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还不急，等我们感情稳定了，我再告诉他们。”
孟识月看看他，一下子就听出了这是借口。
秦雾年什么时候稳重过，出了这种事，他应该恨不得像古时候，贴皇榜、鸣锣开道，让全天下都得知他的好消息才是正常的，不过宋澄是他的前男友，而根据秦雾年之前的表现，孟识月合理怀疑宋澄可能是给他留下了什么心理阴影，所以这一次他变得更加小心了。
看着孟识月冷淡的眼睛，秦雾年有种自己已经被扒光了的毛骨悚然感。
好在孟识月没有再继续下去，说到底秦雾年是她丈夫朋友家的孩子，又不是她自己家的，他愿意做什么，那都是他的自由，身为长辈，她提醒一句也就够了。
说完了长辈的事，孟识月又回到老总的状态，跟秦雾年提起正事：“你去拍综艺的时候，我找到了当初拍那个视频的人，他以前是周清歌的员工，两年前离职了，周清歌用这个视频对付你的时候，她还重新联系了他，给他付了一大笔的封口费。既然能封口，那就说明也能开口，他不愿意出来作证，不过他把完整版视频卖给我了，只要这个视频发出去，舆论会彻底翻转。现在我想问问你，你准备报复到哪种程度，以牙还牙？还是让她彻底身败名裂。”
要是孟识月昨天在他刚出综艺的时候问他，那他肯定要回答，彻底身败名裂，可现在他心里装着更多、也更重要的事，周清歌对他来说，已经跟路人差不多了。
孟识月把装着视频的U盘递给他，秦雾年拿起来，摩挲了两下：“等综艺播出结束，再把这个视频发出来吧，这段时间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不想再听到她的名字了，而且现在是我和宋澄的主场，我也不想让她出来喧宾夺主。”
孟识月点点头，表示理解：“其实她现在已经不敢再出现了，她就是怕你手里还有别的东西。”
秦雾年笑了起来：“但是如果我一直不提，她应该会觉得，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我没打算真的跟她撕破脸。”
孟识月：“在她自以为已经安全，可以重新出来继续当万众瞩目的明星时，再把她狠狠的拉下来……”
秦雾年：“同时，我也会宣布我和宋澄的好消息，大悲大喜出现在同一天，这才是弗赖塔格所说的美学极致。”
孟识月看着他，轻轻笑了一下。其实这已经是秦雾年不太计较了，不过，对一个睚眦必报的人来说，不太计较，对那些惹了他的人也是一场灭顶之灾。
孟识月问：“这么说，再有两个月，你就准备公开你们的关系了？”
秦雾年垂着眸，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他对孟识月点了点头。
孟识月：“公开前记得先告诉你爸妈，不然他们是会伤心的。”
秦雾年：“我知道，谢谢你，孟婶。”
*
空着手进公司，出来的时候，秦雾年拿着一份纸质文件，还有一个U盘，坐在车里，秦雾年把U盘放一边，先看了看纸质文件，打电话找宋澄的人不多，直播翻车那几天，是一个高峰，节目播出以后，又是一个高峰，这时候打进电话来的都是问宋澄出不出道，愿不愿意接通告的，而在低峰区打电话的那些人，才是秦雾年想弄清楚的人。
之前听到班云芳说有人找宋澄，秦雾年没多想，他以为就是姓沈的那边想要打听宋澄的情况，现在他忍不住的思考，会不会不是沈家打来的，而是那些因为宋澄出了意外，联系不上他的人打过来，想要知道宋澄到底出了什么事。
秦雾年现在是关心则乱，如果真是他说的这种情况，对方不可能藏着掖着，但他现在想不到这些，他看着纸上的电话号码，表情一变再变。
过了好长时间，秦雾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干，既没打过去问问，也没动用自己的关系，追查这些电话到底来自哪，他只是看了一眼手表，然后就开车回家了。
孟识月此时正在楼上巡视员工们的工作情况，班云芳不在，她就多操了几份心，看着网上如今的情况，她问员工：“这些恶评覆盖的怎么样了？别只覆盖秦雾年的，宋澄的也上点心，要是说的太难听了，就汇总一下，先举报，然后再看看究竟是真人还是别的公司的账号。”
员工：“孟总放心，我们一直都在做呢，而且宋澄的恶评没有您想象的那么多，即使有，也很快就被刷下去了。”
孟识月问：“你们干的？”
员工连连摇头：“不是，应该是宋澄的那些粉丝自发的。”
她笑起来：“看起来网友们说的真没错，就宋澄这个号召力，他要是真出道了，一定当天就能大红大紫。”
孟识月则不置可否：“不是所有人都适合当明星。”
*
秦雾年接宋澄的时候，车里已经被他清理干净了，开着导航，他们到那的时候，别人都还没来。饭店装修不错，宋澄跟秦雾年一起坐着，等人都到齐以后，就开始推杯换盏，笑声不断。
只分开一天，大家也说不上多想念，而且因为这顿饭算是另类的杀青宴，来的人特别多，包括一些从不露面的幕后制作人员，以及几个制片。
人多了，也陌生了，这顿饭渐渐地就有点不对味了，反正不是宋澄想象中的友好聚会，倒是带上了一点商业性质。
宋澄坐到一半，觉得这里的气氛实在是不适合自己，他跟秦雾年打了个招呼，然后就出去呼吸新鲜空气了。
秦雾年本想跟他一起走，但导演把他拦了下来，非要拉着他跟他一起谈心，秦雾年只好留下来应付他。
导演订的是最大的那个包间，外面还有很多小包间，宋澄往外走了一段，然后坐在了金鱼池边上。
扯着自己的衬衣，闻到上面有烟草味，宋澄露出嫌恶的表情，金鱼池在出入口附近，隔一会儿就有人经过，宋澄没在意他们，他们也不在意宋澄。就跟秦雾年说的一样，这里出入的全是着装良好的上流人士，而这些人心里都是装着高傲的。
又是一群西装革履的人走上来，宋澄只盯着游动的金鱼看，没注意到那群人里有个人疑惑的看着他，还朝他走了过来。
直到那个人走近，宋澄察觉到了，他扭过头，发现对面是个比较年轻的精英男。
看着宋澄，他露出惊讶的神情，然后笑了起来：“还真是你啊，刚才我看着就觉得像，这也太巧了，你也来这吃饭？”
宋澄呆呆的看着他，完全不知道他是谁。
对面的精英男看出来他的茫然，也不觉得尴尬，他指向自己：“佟浩，咱俩一届的，你不记得我了？”
宋澄僵硬的扯了扯嘴角，“不好意思……”
佟浩：“真忘了啊？咱俩还一起进的看守所，这你也忘了？”
宋澄：“看、看守所？！”
佟浩特别自然的点点头，“是啊，咱俩一天进的，但是我比你早走了一周，那时候咱俩天天在一起，哎，不过也是好几年前的事了，你忘了也正常。我昨天还在电视上看见你了呢，真没想到，你原来跟秦雾年谈过恋爱，那时候我就觉得你有对象，你还不跟我承认，哈哈哈，现在我终于知道原因了。”
宋澄整个人都呆滞了，他根本听不到后面的话，满脑子就一个念头，他竟然真的不是一个好男孩。
他居然进过看守所啊！！！
作者有话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也是我开文前就想好的名场面，终于写到了
小提示，这个佟浩，现在是实习刑事律师
✿ 第四十三章
宋澄呆滞的听着佟浩说话, 佟浩明显是个带一些话痨属性的人，他的同伴回来叫他，还被他三言两语打发走了。
“等会儿哈, 我碰见老同学了，你们先点，一会儿我就过去。”
他的同伴看了一眼宋澄, 眼神露出了一些讶异。
随着节目的播出, 宋澄的知名度也是大大提高了, 不过他本人还不清楚，毕竟这些天他都没怎么接触过外人。
同伴走了，佟浩自来熟的坐到宋澄身边：“说起来, 现在你做什么呢？真要出道当明星啦？”
宋澄默默反应了一会儿，他看向佟浩：“咱俩……是老同学？”
佟浩也忍不住沉默了。
他到底是长了一张多么大众的脸, 说到这种地步，宋澄居然还没把他想起来！
也就是四五年前的事, 他忘得也太干净了吧！
佟浩都无奈了：“是啊, 不是一个班, 但也算是老同学。”
宋澄还处于自己进过看守所的震惊当中, 他虽然知道自己以前混过，但他以为, 自己顶天了就是被叫到派出所, 而进了看守所, 这一听就很严重啊！
又缓了几秒，宋澄总算是想起来身边还坐着一位等待叙旧的旧人呢，他连忙转过头, 不好意思的对佟浩笑了笑：“我最近记性不太好。”
佟浩一听, 细心的属性顿时上线：“最近记性不好？是生病了吗？”
宋澄点点头, 模糊的回答：“嗯，差不多。”
宋澄的态度只能说很有礼貌，但绝算不上热络，佟浩也看出来了，他同样笑了笑，“要保重身体啊，现在年轻人身体普遍不好，你这样的更是要小心一点。”
宋澄虚心的接受人家给的建议，但是听到最后一句，他愣了一下，什么叫他这样的？
他哪样了？
这么想，他也这么问了，佟浩眨眨眼，他不知道宋澄失忆，看见他这么在意这句话，还以为是自己戳到了宋澄心中的痛点，打了个哈哈，他站起来：“我该回去了，今天我是跟同事们一起来聚餐，把他们晾太久不好。那什么，以后有时间，咱们俩也一起吃个饭？我现在在甘宁实习，今年年底差不多就能申请自己的资格证了，不过我应该是帮不上你什么忙了，谁能想到，最讨厌看守所的我，最后竟然当了刑事律师。”
宋澄听着他的话，眼睛慢慢睁大：“你现在是律师？！”
佟浩：“……是啊。”
现在的宋澄比之前听到自己进看守所还震惊。
这个佟浩了不得啊！犯过事，进过看守所，现在居然还能当律师，家里的背景一定很厚吧！
……
宋澄也是个贴心的人，他当然不会指着佟浩的鼻子说，你能成律师一定是走了关系了，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拿出自己的手机，跟佟浩互换了联系方式，佟浩跟宋澄道别，本来都要走了，但是转身之后，他又把头转了回来，有些新奇的看着宋澄。
宋澄正在给他的账号写备注，见状，他问了一句：“还有什么事吗？”
佟浩摇摇头，“没事，就是……本来我以为你在电视上都是装的，原来私底下你也是这样。你跟以前变化好大啊，不过，这种变化挺好的，最起码我觉得挺好的。”
说完，他对宋澄又笑了一下，然后就走向他们聚餐的那个包间了，宋澄愣愣的看着他的背影，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重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手机。
佟浩走了没多久，秦雾年就出来了，宋澄还以为他也是出来呼吸新鲜空气的，但秦雾年直接拉起了他的手，“走吧，回家。”
宋澄：“不用回去打个招呼？”
秦雾年：“用不着，你又不是吃这碗饭的人，不需要看别人的脸色。”
宋澄：“……”
讲礼貌和看脸色是有区别的好不好？
他们俩准备走了，另一边，吕若思和刘延初也走了出来，看见宋澄，他们都对他笑了笑。
刘延初问他：“小宋不喜欢这种场合吧？”
吕若思：“谁会喜欢，但是为了工作，不得不来。”
宋澄摸摸自己的鼻子：“其实还好，就是抽烟的人有点多……”
吕若思看着他的眼神多了几分怜爱，“我也受不了这个，我一天敷那么多面膜，可不是为了让这群人拿烟草熏我的。”
提到烟的问题，秦雾年有点不自在，因为刚跟宋澄分开的第一年，出于某种报复心理，他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大烟枪，就他当时那个挥霍的模样，感觉一个月就能得上肺癌。
后来脑子清醒了，他就戒了，但这事圈里人基本都知道，他有点怕这俩人会在宋澄面前提起来。
是他想多了，刘延初跟吕若思根本没想起来这件事，他们四个一起走去停车场，路上，刘延初还邀请他们过段时间去他家聚一聚。
这回就真的只有他们这些艺人了，五六个朋友小聚一下，不会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人。
刘延初：“赵菲菲说她能来，杨晴来不了，她的新剧下周就开机，想见她只能等明年了，我还请了甘亚文，他说要带他女朋友一起来。”
宋澄看向吕若思：“你也来吗？”
看到宋澄眼中的期许，吕若思微微一笑：“来，放心好了，拍了综艺，现在我跟他也算是回到朋友状态了，不会像其他离婚夫妻一样，让你们这些小孩连出去玩都必须一分为二。”
宋澄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低下头，另一边，秦雾年则突然问：“你们没请岳余然和苏瑜？”
刘延初看他一眼：“他俩刚分手，不能一起请，请谁不请谁又是个问题，还不如都不请。”
他给出的理由很充分，但刘延初的表情淡淡的，看着秦雾年的眼神也没那么随意，很快，秦雾年就懂了。
然后，他幸灾乐祸的笑了一下。
没办法，他就是这样的人，凡是得罪过他的，不管过了多久，只要一听到那个人倒霉了，他就能当场笑出声来，心胸宽广这四个字早就跟他绝缘了。
刘延初和吕若思都是有人送的，大家互相挥手告别，然后，秦雾年和宋澄上了自己的那辆车。
坐在驾驶位，秦雾年拿出墨镜戴上，他正要系安全带，突然，宋澄转过身，按住了他的手。
秦雾年抬起眼，墨镜从他高挺的鼻梁上滑落了一段，恰好露出了他那双总是显得冷淡的眼睛，看着这双眼，宋澄心脏突突跳。
“我、我有件事要跟你坦白。”
秦雾年：“……”
又来？
他好不容易才把昨天的坦白消化完毕，怎么今天又出来一个新的？
秦雾年都快要有坦白PTSD了，默了默，他让自己坐好，深吸一口气，确定自己真的准备好了，他才对宋澄点点头，“你说吧。”
跟昨天只是有一点点心虚不一样，今天的宋澄不仅心虚，还特别愧疚，脑袋都快低到地里去了，“刚才，我碰见了以前的老同学。”
老同学？
秦雾年快速过了一遍他记得的那些人，然后不动声色的嗯了一声，“你们说什么了？”
宋澄：“我没说什么，是他一直在说，然后……然后他告诉我，我以前进过看守所。”
宋澄真的觉得这事特别丢人，不止丢人，还特别的让人耻辱，但是宋澄发过誓，绝对不再对秦雾年隐瞒自己的任何事，他不想那么快就打破自己的保证。
说完半天了，宋澄都没听见秦雾年的回应，心里越发的忐忑，他抬起头，看见秦雾年默然无语的看着自己。
宋澄观察了他一会儿，发现一个让他不是很理解的事：“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
秦雾年听了这句话，他把一只胳膊搭在方向盘上，坐姿比刚才闲适了一些，“你说的这个老同学，是不是姓佟？”
宋澄愣了愣，“是。”
秦雾年点点头：“我记得他，当时你们刑事诉讼法的老师弄了两个能去看守所实习的名额，一个给了你，一个给了那个姓佟的，但是那个姓佟的受不了看守所的环境，一直在跟你抱怨。你受不了他，回来就跟我抱怨，好在后来他自己有事，中途就走了，要不然咱俩还要被他折磨一周。”
宋澄听着他的话，有点没明白：“……实习？”
秦雾年用搭着方向盘的那只手撑着自己的头，他看着宋澄，终于从他的失忆事件里找到了一点好玩的，“也对，你现在已经不记得自己以前是法学院的学生了，你是不是觉得你是犯了什么错，才进的看守所？”
宋澄呆滞的重复他的话：“法学院？”
秦雾年饶有兴致的点了点头，“是啊，但你好像很不敢相信，你是觉得自己不会学法律吗？”
宋澄脱口而出：“我是觉得自己不会上大学！”
秦雾年：“……”
这就有点离谱了，秦雾年默默看着他，最后还是收起了逗弄他的心思，正正经经的说道：“我不知道你到底对你自己有什么误解，但你不止上了大学，还进了全国第一的专业，拿到了专业第一的排名。”
宋澄看着他，秦雾年也看着宋澄，从他的眼神里，宋澄渐渐的发现，他不是开玩笑的。
好家伙。
宋澄在心里震惊。
他觉得他不应该上分手综艺，他应该上逆袭综艺，不会再有人比他逆袭的更加彻底了！
短暂的震惊之后，宋澄渐渐地回过味来，心里就开始涌现高兴和窃喜的情绪，他有点兴奋的换了好几个坐姿，一遍又一遍的跟秦雾年确认。
“我真这么厉害？”
秦雾年看着他这个模样，忍不住的想笑：“对，真的这么厉害，奖学金都是你的，只要你参赛第一名绝对就归你了，老师们也对你赞不绝口，那个教你刑事诉讼法的，让你去看守所实习，也是想以后继续带你，他想让你成为他的学生，等毕业了，让你给他增光添彩。”
宋澄听着，眼里都开始放光了，“那么厉害呀，听着都不像是我了。”
秦雾年发现，他特别喜欢现在的宋澄，这种一点小事就能让他高兴的模样，让秦雾年心底都变得柔软了许多。
他眼中含笑的看着宋澄，而宋澄高兴了好一会儿，他转过头，问道：“这么说，我失忆之前应该是律师了？”
秦雾年眼中的笑意顿了顿。
垂下眸，把墨镜从脸上摘下来，秦雾年抿了抿唇，才说道：“我不清楚，大二没开学，你就走了，我让助理去你们学校问，学校说你是暂时的休学，什么时候回来，他们也不清楚。”
宋澄一怔。
看着秦雾年的表情，宋澄说话都忍不住轻了许多，“那你有没有打听过，我是休学去干什么了？”
秦雾年抬起头，看着他，他说道：“打听了，没有结果，所以我猜，你是躲我去了。”
宋澄一时没有开口。
车里本来就是封闭的空间，只要没人说话，好像连空气里的分子流动都是能被捕捉到的。宋澄很用力的回想，想要想起一点点的关于他为什么会休学的印象，很可惜，并没有。
没法从记忆里找到答案，于是，他把自己的心当作了答案。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那样做，但我知道，我肯定不是为了躲你。”
宋澄靠着座椅，眼睛朝上看，却只看到了停车场灰突突的天花板。
“能知道我曾经上过大学，还去了那么好的学校和专业，我感觉很开心。它们应该是我生命中比较重要的一部分，但如果跟你比起来，那它们就什么都算不上。”
说到这，宋澄皱了皱眉，他转过头，看向一言不发的秦雾年：“是不是很奇怪，我觉得我上不了大学，但我也觉得如果我想要，像这样的荣誉和机会，我通通都能得到，只要用心去做就行了。”
秦雾年：“那是因为你有这样的本事。”
宋澄听了，有些腼腆的笑了笑：“这样啊，那看来我还真对自己有些误解。可是不止我，你也对你自己有误解，我能轻而易举的考上好大学，得到好机会，可我不能轻而易举的得到一个你。”
秦雾年神情微动，而这时候，宋澄突然不说话了。
一下子闭上嘴，感受了一会儿心里的情绪，宋澄才重新看向秦雾年：“我心里不舒服。”
秦雾年一愣，他坐直了身体，“是心脏不舒服还是……”
宋澄没有立刻回答他，看了他一会儿，他才伸出自己的胳膊：“不知道，但我想你抱抱我。”
秦雾年的身体仿佛按了暂停键，两秒钟后，他重新启动成功，打开自己这边的车门，然后，他又打开宋澄的，把宋澄从里面拉出来，长臂收紧，宋澄也跟着落进了他的怀抱里。
宋澄看着他的身后，提醒他：“这是停车场，会有人看到的。”
秦雾年：“随便他们看。”
宋澄勾了勾唇，没再说话。
*
被秦雾年抱了几分钟，宋澄心里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就淡了，但他还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感觉那么不舒服。
很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或许他应该认错，但他又不愿意。
某些时候他就会这样的固执，即使心里已经隐隐的有了感觉。
回到家以后，宋澄缠着秦雾年，要他多讲讲自己上大学时候的事，但秦雾年知道的也不多，他选了其中几件讲了讲，从这些事情里，宋澄渐渐的又发现了两个事。
一是，他好像对法学这个专业并不怎么感兴趣，他在那上了一年，还没今天一天兴奋。
二是，那时候他住校，跟秦雾年的见面次数不多，多数时候他都有自己的事要做。
别提佟浩了，现在连宋澄自己都觉得自己跟以前的性格真的很不一样，现在的他要是有一天看不见秦雾年，他觉得自己能犯分离焦虑症，可以前他竟然一周才见秦雾年一回，这谁忍得了啊。
说起见面次数，宋澄的助理之心还没死，第二天，班云芳拿着一堆的剧本上门来，她跟秦雾年商量的时候，宋澄就在一边听着。
班云芳：“这些是我觉得内容可以，制作方看起来也比较有信心的，推荐指数，三颗星。”
她又拿出另外几份剧本：“这些，内容稍微差一点，但是片酬很高，而且有再商量的余地，如果你想拍商业片了，这就是你的选择，推荐指数，四颗星。”
宋澄：“……”
原来打分不是按照质量来，而是按照钱来。
最后，指着只有两份的剧本，班云芳说道：“这两个都是艺术片，片酬么，也就那么回事，内容，我比较土，我看不懂。一个是薛导，你也知道他这几年一直想冲密涅瓦金奖，另一个是新锐导演，姓洪，他去年的作品刚得了青年奖，今年又搞了一波大的，如果你喜欢不知所云的艺术片，他俩就是你的首选。但在我这，推荐指数，两颗星。”
秦雾年默了默，他没看里面的内容，只是看了看这些剧本的名字。
看到班云芳说的那两份艺术片剧本，秦雾年发现下面还有一份，名字叫《梨》。
秦雾年拿起它，问班云芳：“这是什么？”
班云芳看了一眼，“哦，不好意思，放错了。这是被我筛下去的，这个剧本连导演都没找好，就想找你参演。看见这个名字没有，李向南，这人有点名气，之前写的剧本上院线以后票房挺高，对新人编剧来说很难得了，但是他这个人脾气不行，特别容易得罪人，还心高气傲的，刚学会走这就准备跑马拉松了，等他以后真成大编剧了，我再考虑让他跟你合作。”
秦雾年听了，没有把剧本立刻放下去，而是翻开看了看，然而刚开前两页，他就丧失了兴趣。
现代情感文艺片，讲两个男人的纠葛，开头就是卖弄，这东西拍出来也没人看。
宋澄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本以为没他的什么事，突然，秦雾年转过头，“你帮我挑一个。”
宋澄一愣，“我？可我不懂啊。”
秦雾年：“这有什么懂不懂的，你觉得哪个好，就是哪个。电影拍出来是让人看的，你也是人，对吧。”
宋澄：“……”
班云芳默默看着这一幕，有些不忍直视。
虽说她一开始觉得秦雾年和宋澄这么快就复合不是什么好主意，但她也不想看见秦雾年好不容易追回来的人又光速把他甩了，笑了两声，她加入进来，“宋澄你就给他看看吧，秦雾年别的都不行，但是演技真的不错，多烂的角色到他手里都能救活，就是苦了剩下的烂角色们，一般都接不住他的戏。”
宋澄听了，也有些跃跃欲试，“那我看看。”
班云芳鼓励他：“慢慢看，不着急，挑好以后，你要是愿意的话，我就去跟导演说说，让你进去，也客串一个角色。”
宋澄拿剧本的手一顿，他连忙摇头：“不行不行，我演不了。”
班云芳：“客串而已，没几个镜头，就当去玩了。”
宋澄听到这句话，突然抬起头，“那他拍戏的时候，我就能一起去了？”
班云芳眨眨眼：“可以……吧？等以后你们两个的CP粉多起来，导演肯定也想要蹭一蹭你们的热度。”
这下宋澄也不说拒绝的话了，他低下头，认真的给秦雾年挑剧本。
他看剧本的时候，秦雾年就在看他，之前因为天天都在一起，后来还参加了节目，他都没发现过，宋澄好像格外的黏他。
但这种黏不是感情好的黏，更像是有点离不开他的样子，是因为日记？还是因为车祸。
秦雾年一时想不出答案，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看一眼上面的来电显示，秦雾年跟宋澄说：“我去接个电话。”
宋澄头也不抬的点点头，继续看向手里的剧本，秦雾年看他这个不在乎的模样，更是确定，他真的不是因为占有欲才想时时刻刻跟自己在一起，他就是没有安全感而已。
心里有点失望，秦雾年拿着手机走到厨房，接起电话以后，他大哥的声音从手机里响起来。
“我在南美出差，一时半会儿回不去，大宝二宝现在在他们妈妈那，明天她就该把他们送回来了，先送你那，你帮我照顾他们几天怎么样。”
秦雾年沉默，“你不能让孩子妈多带几天？”
秦易年回答：“她这段时间很忙，天天半夜才能回家，交给阿姨我不放心。”
秦雾年：“那你就不能把他们送爸妈那边，或者外公外婆那边？”
秦易年睁着眼睛说瞎话：“我不想劳累老人家。”
秦雾年：“……”
他想过他家里人会派出间谍来打探他和宋澄的情况，但他一直以为那个间谍会是他妈本人，没想到啊没想到，最先行动的居然是秦易年这个看上去最伟光正的，还一下子派来两个童工！
对着手机，秦雾年说：“你真缺德。”
秦易年眼皮不抬的嗯了一声：“那就这样，明天早上上班前，双胞胎送到你家，你要是没时间，那个谁帮忙带也行，我该去开会了，拜拜。”
作者有话说：
推一篇我的言情预收：《风月场》
文案：
薛蓝九岁的时候，崔戊宁十九岁
侧翻的车里，崔戊宁用身体为薛蓝撑起一片小小的空间，鲜血低落在地上，薛蓝哭着叫他：“叔、叔叔……”
崔戊宁低下头，眼前都快看不清了，但他还是要说：“小丫头，要叫哥哥。”
*
薛蓝十九岁的时候，崔戊宁二十九岁
一个是刚来大城市上学的乡下小姑娘，另一个是初露头角的商界新贵，众人看着薛蓝像个跟屁虫一样，在崔戊宁身边一声声的叫哥哥
友人戏问：“要定下来了？”
崔戊宁松了松领带，轻笑一声：“送上门来的，玩玩而已。”
*
薛蓝二十九岁的时候，崔戊宁三十九岁
她刚刚得了国际摄影大赛的金奖，颁奖台上她说她要感谢男友对她事业的支持，聚光灯随着她的目光，打在台下某个西装革履的人身上，崔戊宁坐在另一边的角落，看着全场人鼓掌，祝福他的小丫头，可以跟别人长长久久
颁奖礼结束，薛蓝从后台离开，还没走出通道，突然，她被人堵到角落里
崔戊宁把她困在身前，手掌贴着她的后颈，即使是这种时候，他也习惯了要保护她
望着薛蓝，崔戊宁咬牙切齿：“玩够了吗？”
“什么时候，你才愿意回家？”
*年龄差十岁，微微火葬场
*中间分手过，女主找了新男友，有肢体接触没有do，介意慎入
✿ 第四十四章
第二天早上七点, 宋澄和秦雾年面对面的坐在餐桌前，两人都是一脸的凝重。
距离秦易年说的双胞胎上门时间，还剩下半个小时。
现在秦雾年和宋澄的作息已经无限接近了, 被宋澄影响，秦雾年不再赖床，六点多就能睁开眼, 而宋澄被秦雾年影响, 也不再坚持十点睡了, 有时候十一点多他还醒着。
吃过早餐，宋澄搅了搅杯子里的南瓜拿铁，他抬起头, 问秦雾年：“你大哥是个什么样的人？”
秦雾年头也不抬的回答：“是个笨蛋。”
宋澄：“……”
没听说过笨蛋还能接手这么大的家族企业的……
他默了默，又把头低下头, 只看着自己的咖啡：“应该没你说的这么夸张吧，哪有人会把自己小孩送过来当特务的。”
秦雾年看着天真的宋澄, 一脸认真的纠正他：“真的有, 不信你就等着看。他家那两个小孩可不是普通的小孩, 是恶魔, 算了，现在我说什么你都不信, 等亲眼看见, 你就懂了。”
宋澄当然不信, 两个五岁的小孩能掀起多大的风浪，秦雾年就是对他哥有偏见，还把偏见继承到了两个侄子的身上。
比起小的, 宋澄其实更担心大的, 他不觉得那俩孩子是特务, 但他确实觉得那俩孩子是给他的一道考验，他忍不住问：“你大哥是不是不太喜欢我。”
秦雾年古怪的看他，“怎么这么说？”
宋澄：“就是一种感觉。”
秦雾年轻嗤一声：“放心吧，他要是真不喜欢你，就不会把大宝二宝送过来，还指名要让你带了。而且我说的是真的，我大哥，就是个百分百的笨蛋，你要是担心的话，还不如担心我大嫂。”
宋澄听见，不禁愣了愣，“你大嫂不是已经跟你大哥离婚了吗？”
秦雾年：“谁知道他们哪天会不会又复婚了，离了跟没离差不多，一有时间他就带着双胞胎往人家家里跑，屋顶漏水也是他找人去修的，听我大嫂说，她现在见我大哥的频率，比离婚前还高，那时候他忙着工作，现在是忙着刷存在感。”
这么听起来，好像两个人还很甜蜜啊。
宋澄会心一笑，笑到一半，他想起秦雾年刚刚说的话，连忙问：“那你大嫂是个什么样的人？”
听到这个问题，秦雾年把喝了一半的咖啡推到另一边去，他把胳膊放在桌子上，摆出一个稍显正式的姿势：“你对动物世界还有印象吗？”
宋澄懵了：“有一点。”
秦雾年点点头：“那你记不记得北极篇，北极熊外出捕食，海豹看见以后拼命的逃，但还没跑出去两步，北极熊站起来，一巴掌就把海豹给拍死了。”
宋澄：“…………”
他一脸僵硬的开口：“我猜，你大嫂应该不是这个小故事里面可怜的海豹……”
秦雾年露出了孺子可教的微笑：“你比秦易年聪明多了。”
……
七点半，夏宓带着自己的双胞胎儿子按响了秦雾年的门铃，隔着房门，她听到里面传来疾走声，哗的一下，大门被打开，宋澄站在门后，他先看了看两个还不到她大腿高的小孩，然后才看向她。
宋澄对她笑：“早上好。”
夏宓没说话，她只是玩味的打量着宋澄，眼里很有内容，把宋澄看的头发都快竖起来以后，她才看向宋澄身后，还在磨磨蹭蹭走向大门的秦雾年。
当着夏宓的面，秦雾年不敢大嫂大嫂的叫，只是不怎么情愿的打了个招呼：“夏姐。”
他站在宋澄身后，半个身子露出来，一只手还搭在宋澄的肩膀上，这个动作可以说是防御，也可以说是保护，总之，这都是一个下意识的信号，告诉夏宓，宋澄是他罩着的。
夏宓想笑，她也真的笑了，发出让这两个人都不明就里又有一点点毛骨悚然的笑声，夏宓把自己的两个儿子往前推了推，“晚上八点半就让他们上床睡觉，别给他们讲故事，不惯这个毛病，记得看着他们两个刷牙，要是他们说让另一个先去，直接给我打电话。”
机关枪一样的说完，夏宓转身就走了，宋澄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连车门都已经打开了，双胞胎比宋澄平静多了，显然他们已经习惯了自己妈妈雷厉风行的性格。
秦雾年把两个小孩牵到门里面，宋澄一边关门，一边疑惑的问秦雾年：“她最后一句是什么意思？为什么那样就要给她打电话？”
秦雾年：“因为有的时候他们俩会假装成另一个人，遇到不好吃的，就一个人吃两份，另一个什么都不吃，下回再反过来，他们可团结了，而且诡计多端，防不胜防。”
宋澄：“……”
他忍不住低下头，看向两个背着汽车造型背包的小朋友，他们长得一模一样，眼睛睁的大大的，看起来纯洁又无辜，仿佛根本不知道秦雾年说的是他们。
宋澄跟他们对视了两眼，就感觉心脏融化成了一滩水，他用膝盖顶了一下秦雾年的腿，让他一边待着去，他蹲下来，笑着问他们：“你们谁是大宝，谁是二宝？”
看着宋澄的表情，双胞胎歪了歪头，左边的举起手：“我叫秦星泓，是大宝。”
右边的也软软糯糯的说：“我叫秦衡逸，是二宝。”
宋澄听着他们两个一本正经的介绍自己，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大名很好听啊，小名也很可爱，是你们爸爸起的吗？”
秦星泓：“大名妈妈起的，小名爷爷起的。”
秦衡逸：“爷爷说这是传统，因为我爷爷小时候也叫大宝，我爸爸也是，在我哥哥出生以后，他成了新的大宝。”
宋澄恍悟的点点头，突然，他想到什么，嗖的一下抬起头，看向秦雾年。
上一任的秦二宝：“…………”
所以说他不想让这俩兔崽子住进来，这才一分钟，就已经把他黑历史抖出来了！
看着秦雾年黑气腾腾的脸，宋澄忍了又忍，总算是把笑声忍回去了，为了不让秦雾年在两个小孩面前丧失长辈的仪态，宋澄牵着大宝二宝的手，领他们去客房把背包放下。
客房就是宋澄之前住的那间，没办法，这个房子里只有两个卧室，不管来的是谁，都只能住在这。
对于宋澄的安排，双胞胎照单全收，乖得不得了，让洗手就洗手，让吃水果就吃水果，还总是对宋澄甜甜的笑，秦雾年看着宋澄从客客气气，迅速变成了秦易年第二，心里是既微妙又欣慰。
欣慰他跟双胞胎相处的好，毕竟他们家里，最难搞定的就是这对双胞胎，微妙则是双胞胎表现的也太好了，都有点好的过头了。
但是鉴于双胞胎是从夏宓家送过来的，而夏宓很会管她的这对儿子，所以秦雾年即使觉得奇怪，也没太放在心上。
午饭是宋澄做的，双胞胎没挑食，吃的干干净净，吃完以后就坐在客厅看动画片，省心到宋澄都想感慨这是什么天使宝宝。
他俩看动画片，秦雾年觉得太幼稚，不想陪同，就坐在厨房的吧台边上，这里稍微安静一点，又能时时刻刻盯着客厅里的小兔崽子。
秦雾年看双胞胎的眼神像是看阶级敌人，偏偏耳边还有一个拱火的。
“秦二宝。”
“……”
“秦小宝。”
“……”
“二宝哥~”
秦雾年缓缓转过头，面无表情的盯着宋澄。
而宋澄被他这么看着，一点都不觉得害怕，反而都快笑抽过去了，要不是客厅里还有孩子，他真的会笑的很大声。
宋澄笑的那么嚣张，秦雾年还不能对他做什么，只能默默的咬牙切齿，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秦雾年也笑起来。
他笑的邪气四溢，声音被他压得极低，仿佛变身成了一个巫师：“八点半他俩就睡觉去了，整个晚上都是咱们两个人的，省着点嗓子，我有预感，你今晚会用很长时间。”
宋澄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而这时候，秦雾年的手机响了，是班云芳给他打电话，说有个合同今天就要签，让他来公司一趟。
要是没这一出，秦雾年可能还会把他们三个全都带公司去，但一想到宋澄的行为，秦雾年就开始犯小心眼的毛病。
哼，让你嘲笑我，你自己带孩子吧。
……
宋澄无所谓，此时他也确实更想和两个小朋友待在一起，回到客厅，跟双胞胎说了小叔要离开几个小时的事，双胞胎也乖乖的点了头，他们一起对秦雾年挥手：“小叔再见。”
秦雾年默默看着他们俩，临走之前，还是把宋澄拽到自己身边，低声对他说：“有问题立刻给我打电话。”
宋澄：“知道了，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秦雾年走了，宋澄关上门，回到客厅里，他坐在大宝和二宝中间，两个孩子一起抬头，宋澄端起水杯，他刚要笑，就听到客厅里响起了童真的言语。
秦大宝：“你是我们的新小婶吗？”
宋澄水杯差点砸地上，他震惊的看着大宝，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时候，二宝又问他：“你住在小叔家里，你是跟小叔同居了吗？”
宋澄：“我、不是，我——”
秦大宝纠正秦二宝：“这个问题不重要，是不是小婶才重要。”
秦二宝反对秦大宝：“小叔都让他跟咱俩一起看动画片了，肯定是小婶呀，还是同居的问题更重要，井灿灿她爸和一个女人同居以后，那个女人就成她后妈了。”
秦大宝继续纠正秦二宝：“井灿灿的后妈是小三，小婶又不是。”
说到这，他扭过头，问宋澄：“小婶，你不是小三吧？”
宋澄：“…………”
过了好几秒，宋澄先把水杯放下了。
再端着，他怕自己真的把水杯砸了。
宋澄忍不住扶额，“你们都从哪听来的这些，大宝，不能随便问人家，你是不是小三这种问题，很不礼貌的！”
秦大宝疑惑：“为什么不能问？”
秦二宝回答：“笨蛋，当然是因为被说中了很丢人呀。”
秦大宝：“我不是笨蛋，我是你哥哥！”
秦二宝：“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不知道，我没有你这种笨蛋哥哥！”
情势瞬息变化，刚才还团结的两个小孩顿时就吵了起来，而且还吵得有来有回，逻辑完美，宋澄一脸懵逼的看着，过了好半天，他才想起来劝架。
“不要吵了！你们两个是兄弟，怎么可以吵架？”
听到他的话，两个孩子同时闭嘴，宋澄的心刚放松了一秒，然后，他就看见这俩小孩一起开口。
秦大宝和秦二宝：“那你到底是不是我们的小婶呀？”
宋澄：“……”
*
秦雾年回来的时候，是四个小时以后，他带着晚饭一起回来的，彼时秦大宝和秦二宝去楼上玩秦雾年收集的那些模型了，宋澄听着楼上传来的欢声笑语，一脸放空的看着天花板，仿佛已经丧失了活下去的意志。
秦雾年看见他这样，立刻把晚饭放下，他快步走到宋澄身边，半蹲下来，担心的问：“怎么了，怎么累成这个样子？”
宋澄缓慢的转过头，看着秦雾年，他慢慢张口：“你走了以后，他们俩的嘴就没有闭上过。”
秦雾年：“……”
他默默起身，坐在了宋澄的身边：“是的，自从他俩会说话开始，我们全家的耳朵就没清净的时候了。”
揉了揉宋澄的头发，秦雾年安慰他：“等他们睡觉就好了。”
宋澄摇摇头：“我还没说完。”
秦雾年一愣，他看着宋澄坐起来，面无表情的继续说：“为了让他俩分心，我给他们放动画电影，但他们不看，我让他们睡午觉，他们也不睡，没办法，我就在网上买了一些零食，还有玩具。我说，这是我送给他们的见面礼。”
秦雾年心里产生了不好的预感：“你买玩具了？”
宋澄点点头。
“买了几个？”
宋澄伸出两根手指。
秦雾年心里不妙的预感正在扩大，“你买的是一样的吗？”
宋澄沉痛的摇了摇头。
秦雾年：“…………”
宋澄捂着自己的脸，开始诉苦：“一开始我问他们要什么样的，他们说什么都好，是礼物就喜欢，我就给他们一人买了一辆小汽车，为了区分，一个蓝色的，一个黄色的。等拿到手，我就发现他们的表情开始变了，大宝不想要蓝色想要黄色，二宝不愿意换，两人就开始打架，我劝也劝不动，赶紧又买了一个黄色的，等送给大宝以后，二宝又开始不乐意了，因为大宝的比他的新一个小时。”
宋澄放下手，一想起来那场世纪大战，他脑袋就开始痛：“我真的没想到他们俩能这么在乎一个玩具，没有办法，我只好又买了两个黄色的，一模一样，而且全是新的，但是等我把玩具交给他们，他们已经和好了，说为了一辆小汽车，伤害他们之间的兄弟情义不合适。”
说到这，他指指客厅的角落，“五辆小汽车，都在那了。”
看着多出来的微型停车场，秦雾年沉默了好久，才对宋澄说：“没关系，这个错误很多人都犯过，你不是第一个，以后记住，送他们的东西，一定是一模一样的就好了。”
宋澄心累的点点头，他肯定会记住的，而且他有种预感，以后他可能不会再送双胞胎任何礼物了，实在是有心理阴影啊。
秦雾年看着宋澄的表情，他很想继续严肃下去，但没多久，他就噗的笑了一声。
宋澄：“……”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宋澄默了默，没跟他计较这个，只是叹了口气，把自己的脑袋搁在了秦雾年的肩膀上，“现在的小孩怎么这么聪明。”
秦雾年：“以前的小孩也聪明，只不过那时候你就是个小孩，你感受不到。”
宋澄撇撇嘴，“我小时候可笨了，哪有大宝二宝这样。”
秦雾年听到这，他稍微偏转过头，看着宋澄的发旋，“你想起小时候的事了？”
宋澄慢吞吞的说：“没有，就是有这种感觉。”
宋澄没再出声，秦雾年也没有，他们沉浸在自己的想法当中，只是他们想的内容，有很大的区别。
宋澄想的是前几天做的那个噩梦，在梦里他意识不到是怎么回事，醒了以后，宋澄才发现，那好像是他小时候的事，所以梦里的人都那么高，而他对他的妈妈，又感觉那么依赖。
可醒了以后，宋澄对母亲的角色，就没有这些情绪了，只剩下陌生。
宋澄没把噩梦的内容告诉秦雾年，秦雾年不知道这些，他这时候只是在想，究竟要不要跟宋澄提一下，去找他的家人。
认识的这些年，宋澄对家人一向是讳莫如深，从来不跟秦雾年提，唯一提的一回，还只是提到了他的妈妈，流露出了一点淡淡的想念，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秦雾年隐隐的有种感觉，装作自己不知道宋澄认错人，宋澄也许只是生气，可如果他把当初擅自调查宋澄家人的事情说出来，宋澄会震怒，会再也不想跟他说话。
秦雾年是知道宋澄跟他家人关系不太好的，私心里，他也不想让宋澄跟那个人联系，但是宋澄出了车祸，这一点把所有事情都改变了，正常情况下，这件事，他应该是要告诉对方一声的。
自从得知宋澄失忆，每一天秦雾年都觉得很棘手，该记得的人什么都不记得了，而他这个不该记得的人倒是记得很清楚，以至于这些事情就都转移到了他的头上，他不能无视，因为这不是写的不好的剧本，退回去就行，等宋澄想起来以后，等他和宋澄真的顺利走到那一步以后，这些问题还是会找上他的。
*
晚上八点半，宋澄和秦雾年一起把玩疯的两个小孩按到了床上，夏宓说的不让给讲故事，但不讲故事他们俩就不睡。宋澄和秦雾年正在笨拙的扮演奶爸角色的时候，秦易年刚起床，来到酒店的自助餐厅，他跟随行的下属一起吃饭。
这回出来他带了两个下属，一个助理秘书，一个是公司的老员工，也是对他爸忠心耿耿的老伙计，没外人的时候，秦易年就叫他王叔。
他们三个正在边吃边聊，对面同样走来几个亚洲的面孔，秦易年看过去，没有认出那是谁，王叔却有些惊讶：“他们也来了？”
秦易年问：“您认识这些人？”
王叔点点头：“前面那个，跟你年纪差不多，是沈家现在的代理当家人。”
秦易年听说过沈家，不过因为行业不同，两边一直没什么交流，现在碰见了，他就好奇的多看了一眼，这一看过去，他才发现，那个人也在看他。
秦易年心里觉得有点怪，却没多想，他把头转回来，王叔还盯着那边，他嘲讽的笑了笑：“说是代理当家人，但跟真正的当家人也差不多了，你知道么，他姓季，是之前那个病秧子专门从孤儿院培养出来的，这不是笑话么，好好的家业拱手让给别人。”
秦易年知道王叔是爱憎分明的那一类人，发现他这么讨厌沈家，他还有点惊讶：“病秧子这种词……是不是有点过了。”
王叔喝口水，摇摇头：“一点都不过，以前的事你又不知道。本来，沈家那个老爷子，定的继承人是女儿，是那个病秧子的姐姐，但是还没怎么样呢，姐姐死了，家里的东西就都归他了，我不是说这事是他干的啊，但你不觉得太巧了么。沈家那个女儿真的特别厉害，有她在，绝对轮不到那个叫沈寒疏的。”
秦易年：“……”
您这叫不是说是他干的啊，就差指着鼻子说他是凶手了。
处在这一阶层，秦易年也知道不是所有家庭都能像他们家这样和睦，但直接动手杀人这种罪名……还是太大了。
秦易年：“好歹也是法治社会，应该不至于……”
王叔啧了一声，他觉得秦易年哪里都好，就是这个不愿意把人想太坏的毛病，让他不太满意。
他凑近秦易年，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不能总是把人想太好！没有根据我会乱猜么，沈寒疏他姐姐是有孩子的，那孩子后来还跟他一块走了，但你看看现在当家的是谁？虎毒不食子啊，沈寒疏这是把自己全家都一锅端了，宁愿把家产给外人都不给自己外甥，啧啧啧，人性的泯灭啊。”
秦易年：“……”
听着王叔的话，秦易年都有点被说动了，他又转过头，看向那一桌人，察觉到他的视线，那个人也抬起了头，把手机反扣着放在桌子上，两人无声的对视了片刻，后来，还是他先挪开了视线。
作者有话说：
王叔说他没有根据是不会瞎猜的，然而事实是他就是瞎猜的
不要全信哈
✿ 第四十五章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双胞胎总算是睡着了。
从客房里走出来，宋澄觉得今天像是打了一场持久战，敌人狡猾又恶劣, 好几次都把他逼到了险境里，好在我方运筹帷幄、又独掌家用电器和零食的使用大权，这才没有一输到底。
回到楼上, 宋澄洗完澡出来, 先长长的舒了口气, 然后毫无形象的一头栽倒在了枕头上。
秦雾年：“……是不是有点夸张了？”
宋澄掀起一只眼皮，“你不是我，你当然觉得夸张。”
秦雾年抽了抽嘴角, “你说的好像我没有带过他俩一样……秦易年和夏宓闹离婚那段时间，大宝二宝隔三差五就会被送到我这来, 那时候他俩才三岁，比现在混账多了。你接手的还是比较好糊弄的时期, 他们俩年纪大了, 知道怎么模仿人类了。”
宋澄默然无语, 在秦雾年的嘴里, 他那俩侄子就像是脱离人类范畴了一样，虽说宋澄今天被折腾的够呛, 那他也不至于这么形容人家。
宋澄爬起来, 坐在床上, 他淡淡忧伤的说：“是我的问题，我不是照顾孩子的那块料，刚跟他们一起玩的时候, 我感觉还不错, 但时间一长了, 我甚至想花钱雇个陪玩回来，替我看着他们。”
秦雾年默了默，“这种职业好像不叫陪玩，叫保姆。”
宋澄：“都一样的意思啦。”
见他是真的招架不来这种事，秦雾年安慰他：“往好处想，这对双胞胎又不是咱们俩的，到时间了，他们父母就会把他们接回去，然后就只剩下逢年过节能看到他们俩了。”
宋澄听到这话，他仰起头，看了看秦雾年，然后啪的一下转过身，侧靠着床头，宋澄有些脸红的问：“这么说，到了节日的时候，我就能见到你其他的家人了？”
秦雾年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他看向宋澄：“你想见他们吗？”
宋澄很痛快的点点头，“当然想啊，我还觉得奇怪，咱俩再怎么说，也是结过婚的，我居然从没见过你的家人，这也太不像话了。”
秦雾年顿了顿，模糊的回答：“以前情况太复杂。”
不等宋澄问以前情况为什么复杂，他便率先说道：“看情况，如果今年中秋节我有时间，咱们两个就回去一趟，如果没时间，那就过年再说了。”
如秦雾年所愿，宋澄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他扯开了。
宋澄说：“其实我觉得你不去，我去拜访一下也是可以的……不过第一次上门，还是有你陪同比较好，我一个人去，感觉怪怪的。”
宋澄用很随意的语气说着这些话，说完以后，他才发现秦雾年一直在看自己，而且眼神不像是他期待的那样，反而透露着一些意味不明的感觉。
宋澄眨眨眼，问他：“怎么啦？”
秦雾年摇摇头，“没什么。”
宋澄：“你这才不叫没什么，快说，不说今晚不让你睡觉。”
秦雾年：“……”
他当然不至于被这样一句话威胁到，但不管什么时候，他都会习惯性的在宋澄面前退一步，有时候，还会一退再退。
他说道：“就是有时候，我会觉得进度太快了，像是用了催长激素，每到一步都要拿出时间和精力来适应，没有水到渠成的感觉。”
宋澄其实不太明白他在说什么，愣了愣，他有些试探的问：“你是不想让我去见你的家人吗？”
秦雾年皱起眉，他摇了摇头：“当然不是，我做梦都想把你领到他们面前，我——”
他的话突然顿了一下。
因为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说，不是所有感觉都能被描述，也不是所有感觉描述出来以后都能得到对方的理解。
看着宋澄的表情越来越疑惑，秦雾年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他把手伸进自己的口袋，然后掏出了一张今天刚交到他手上的卡片。
就是新补办的宋澄的手机卡。
秦雾年从小赵那拿到手机卡以后，站在垃圾桶前面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揣进了兜里，他觉得他不会把手机卡交给宋澄，因为他要做一个利己主义者，然而还是那句话，人们一而再再而三强调自己是的身份，反而是他们得不到的身份。
把卡递到宋澄手上，秦雾年一言不发，宋澄愣了一下，眼神变得惊喜起来，“已经办好啦？之前吃晚饭的时候你都没提，我还以为你忘了呢。”
说着，他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看着上面的针孔，他拍了拍秦雾年的大腿，“去拿个卡针过来。”
这回秦雾年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一个字，酸。
他不能一直欺骗宋澄，也不能指望着这个弥天大谎能自己圆回去，许文横不靠谱了一辈子，但他至少说过几句靠谱的话。
人生不是他演过的偶像剧，不管多离谱的剧情最后都能被编剧圆回去，他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宋澄在想起来一切以后，不会一下子恢复绝情的本性。
找到卡针，秦雾年给宋澄送过去，然后坐在离宋澄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待着。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坦白失忆的那天，宋澄也特意坐在了离秦雾年比较远的地方，现在秦雾年终于知道宋澄为什么这么做了。因为他心虚，因为他不敢近距离看到自己失望的表情。
宋澄没注意到秦雾年的小动作，他现在的所有注意力都在手机上，插了手机卡，宋澄给秦雾年打了个电话，确定功能没问题，而且知道自己手机号是多少以后，他就挨个的试着填软件账号。
这几天用微信最多，所以宋澄第一个填的就是微信，但是这个还有点麻烦，因为是新机器，微信除了要验证码以外，还要多余的好友验证，宋澄当然找不到别的好友帮他验证，他折腾了半天，也找不到适用的办法，秦雾年本来在一边等着心里就够火急火燎的了，看着他不得章法，更是有种钝刀子割肉的感觉，心一横，他把宋澄的手机抢过来。
选择找回密码，直接申诉，在宋澄的旁观下，秦雾年终于把宋澄的账号找回来了。
秦雾年把手机还给宋澄的时候，宋澄高兴的夸他：“二宝哥，你可真聪明！”
秦雾年：“……”
登入自己的账号，网络有一点延迟，宋澄先去看自己的联系人页面，他满含期待的往下滑，然后发现，也就滑了两三厘米的距离，就结束了。
宋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真正的微信里，居然就十二个好友？！
其中有俩还是一样的备注名，后面的括号里还写了数字以区分哪个是大号。
这也太少了吧？！比他现在的微信好友还少啊！
宋澄震惊了，他知道自己不怎么擅长社交，但这也太不擅长了……八十岁的老爷爷好友可能都比他多……
看着宋澄的表情，秦雾年忍不住问了一句：“有什么问题吗？”
宋澄轻轻叹口气，“没问题，就是我又发现了一个自己的特点，毫无社交。”
秦雾年脑袋里冒出一个问号，宋澄把自己的手机拿到他眼前，“看，就这几个人，有没有你认识的？”
十二个好友，每一个都带有备注，都是很普通的人名，只有一个看着不太像真名，但也有可能是这人比较潮。
South.李，头像是一个印章式的logo，小图看不清上面写的什么，不过这人的商业气息很明显，秦雾年根本没对他多加关注。
继续往下看，发现这些人他全都没听过，秦雾年微微摇头：“都不认识。”
这时候，延迟的网络终于恢复了，本来一片白的左下角，突然蹦出来一个标红的数字，28。
手机还在宋澄的手里，秦雾年抿了抿唇，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找你的人还真多。”
宋澄：“啊？我看看。”
他有些意外，点开首页，发现二十八条信息里，有三条来自那个South.李，剩下的二十五条都来自一个叫韩琮洲的人。
宋澄先点开South.李的对话框，发现他发的内容是，“？”，“人呢？”，“请问你这是放我鸽子了吗？”。
这三条分别是他出车祸的第二天和第三天发过来的，然后就没了。
宋澄不知道自己跟这个人约好了干什么，他呆了呆，连忙编辑解释和道歉的话，他没有一下子打字一大段的习惯，也幸好他没这个习惯，不然他会更加郁闷。
因为South.李已经把他删了。
看着红色的感叹号，宋澄默了又默，咽下心底的那口血，他退出这个对话框，然后点开了韩琮洲的。
二十五条，他以为韩琮洲必然是有很重要的事，也很着急，才会发给他这么多信息，但点开一看，二十五条，没一条字数超过一只手的。
从他刚出车祸的“还没到？”，到过了两三天的“？”，再到七八天以后的“。”，最新几条来自这一周，但宋澄看不懂他什么意思。
——恭喜。
——还不过来？
——狠心的男人。
宋澄一脸懵逼，他给秦雾年看，这人是什么意思，秦雾年当然也是看不出来的，但他隐隐约约的意识到，这人跟宋澄关系不错，而在此刻秦雾年的心里，关系不错，就是非常危险的信号。
他不动声色的坐过去，仗着自己脖子长，偷偷用余光看宋澄给那个人发消息，显然那个人还没睡，而且正拿着手机，宋澄刚说了一句不好意思，那人立刻就回了过来。
——你再不回我，我就要上电视台去曝光你了。
宋澄一愣，打字问他：“曝光我什么？”
——无故抛弃自己儿子，这么恶劣的行为难道不应该曝光？
宋澄看见这句话，眼睛差点没瞪出去，他条件反射的看向秦雾年，却发现秦雾年一脸空白，仿佛遭受了降维打击。
宋澄顾不上管他，他啪啪的打字，想要问清这句话什么意思，但对方比他快，他那句话还没打完，那边已经又发了一句过来。
——只要名不要狗，你这种行为，搁在现代是要被网.暴的。
盯着狗那个字，宋澄的心情大起又大落，他一下子就松了口气，推推秦雾年的胳膊，宋澄说：“是狗，看把你吓得，脸都白了，哈哈哈哈哈你是不是真以为我有儿子啊。”
秦雾年：“……你刚刚不是也很紧张？”
宋澄：“我是正常的惊讶，其实仔细想想，我就知道根本不可能了，还是你的反应比较大。”
秦雾年心说，那是因为你更没心没肺。
这下他也不用装了，直接看向宋澄的手机屏幕，秦雾年心情不太爽的问：“什么狗？”
宋澄也有这个疑惑，“不知道啊，我问问他，原来我养了狗吗，是不是我出差的时候把狗寄养到他家去了。”
他低着头打字，问的就是秦雾年那个问题，而看见宋澄发过来的“什么狗”以后，坐在沙发上的韩琮洲眯了眯眼，一下子，他就想起了前段时间那个无疾而终的电话，后来他再拨回去，那边又是关机状态，搞得他一头雾水。
刷刷打了三个字，他发过去。
——你是谁。
宋澄：“……”
摸摸鼻子，宋澄这回也学聪明了，他没有再打字解释，而是直接发了一段语音过去。
“我就是宋澄，不好意思，你是我的朋友吗？我的狗在你那里吗？这些我都不记得了，之前我没回你消息，是因为我出了车祸，撞到头以后，我失忆了，手机也坏了，不是故意不回你的。”
接下来，韩琮洲没再发任何消息，过了大约半分钟的时间，韩琮洲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手机铃一响，把宋澄吓了一跳，他条件反射的按了接听，虽然不是免提，但因为秦雾年和宋澄坐得近，一下子，他就跟宋澄一起听到了电话里传出的低沉又磁性的嗓音。
韩琮洲问：“澄澄？”
秦雾年听到这个称呼，倏地一下扭过头，差点没把那个手机盯出一个窟窿。
宋澄倒是挺高兴的，他连连点头，“对呀对呀，就是我，我没有骗你，我说的都是真的。”
韩琮洲听着熟悉的声音，他也惊了一下，之前他还以为宋澄是骗子，看见他敢接电话他就感觉有点蒙，现在听到宋澄的声音，他更蒙了。
“你出车祸了？什么时候的事，我看网上都说你是去拍综艺了啊。”
宋澄：“先出的车祸，出院以后，我就去拍综艺了。”
韩琮洲：“……你还挺忙的。”
宋澄胡乱的点点头，他现在更关注另一件事，“那个，我的狗……”
韩琮洲反应过来，哦了一声，他朝远处叫了一声：“乘风，过来，跟你爸说句话。”
乘风正在喝水，听见这话，嗖的一下，在瓷砖上跑出了风驰电掣的感觉，它不像别的狗，横冲直撞，它的制动能力特别强，在马上撞到韩琮洲之前，就一个急刹车，四爪着地，朝韩琮洲大声的汪了一下。
听到这一声汪，宋澄突然下意识的吸了口气。
深埋在脑海深处的记忆蠢蠢欲动，虽然宋澄没能想起跟乘风有关的任何事，但这一刻他无比确定，没错，他就是这条狗的爹！
……
宋澄一下子激动起来，“我明天就去接它！你什么时候有时间？你住在哪？麻烦你说一下，我这就记下来！”
韩琮洲听着宋澄着急忙慌的声音，他反而淡定了许多，脑子也转得快了，摇摇头，韩琮洲说，“这个不着急，我现在更想知道的是，你住在哪？你把乘风放在我这，就是为了回来以后住在我家，现在你失忆了，更不可能找到方便的住处，那你这段时间，到底是住在哪了？”
秦雾年越发的沉默。
如果没失忆，宋澄就会住到这个人的家里？他到底是谁，为什么宋澄这么信任他！
宋澄毫无所觉，他举着手机，特别自然的回答：“我住在秦雾年家里，嗯……你知道秦雾年是谁吗？”
韩琮洲当然知道秦雾年是谁，只不过在看见综艺之前，他一直觉得秦雾年就是千千万万个远在天边的明星之一，直到看了综艺，他才发现，原来秦雾年一直离自己这么近。就是他，害得宋澄这些年过得跟个苦行僧一样。
韩琮洲对秦雾年没什么好感，皱了皱眉，他说道：“总住在他家里，他可能会觉得烦，要不然你还是搬出来吧，我早就把你的房间收拾好了，乘风的东西也都在我这，它这段时间在我这住的也挺开心的。”
这话刚说完，他前面的乘风就对他呲了一下牙。
韩琮洲：“……”
听到这，秦雾年再也忍不住了，他一把抢过宋澄的手机，站起来，劈头盖脸的对韩琮洲说：“我不觉得烦！宋澄现在是我的男朋友，他会一直住在我这，我们已经复合了，麻烦你把东西全都收拾好，明天我就过去连狗带东西一起接走！”
电话另一边，听到秦雾年的声音突然闯进来，韩琮洲并不惊讶，相反，他还轻轻的笑了一下：“复合？你们都没在一起过，哪来的复合啊。”
刷拉一下，秦雾年听到了自己拼命保护的遮羞布，被人一下子用刀划破的声音。
宋澄没听到韩琮洲刚刚说了什么，他只是看见秦雾年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血色尽褪一般，宋澄怔了怔，他站起来，要把手机拿回来，谁知道秦雾年反应特别大，猛地后退一步，就是不让宋澄把手机拿回去。
宋澄一愣，而秦雾年也反应过来，他压低了自己的嗓音，听起来也没之前那么理直气壮了，“明天，把狗送过来。”
说完，他直接挂断了电话，把手机塞回到宋澄手里，秦雾年转身就去了卫生间。
宋澄都没看自己的手机，他往前追了两步，秦雾年没有关上卫生间的门，他只是撑着大理石的台面，看着中间的漏水口一言不发。
宋澄站在他身后，等了一会儿，他才轻声问：“刚刚韩琮洲说了什么？”
秦雾年的脊背紧紧的绷着，过了很久，他才直起身子，缓缓的转过身。
看着宋澄，他扯了一下嘴角：“我最讨厌听的一句话。”
他的眼睛像钩子，盯着宋澄看的时候，好像要把他看到鲜血淋漓一样，孤注一掷、破罐破摔、同归于尽，这就是他给人带来的感觉，宋澄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消化了一会儿，宋澄没有问他最讨厌的究竟是什么话，他只是说：“明天我们一起去接乘风吧，虽然我不适合照顾小孩，但我觉得，我应该很适合照顾狗。这世界上能让我耐下心来的，就是你们两个了。”
情绪又不是海浪，说涨就涨说退就退，但就像之前说的那样，秦雾年永远都会在宋澄面前退一步，他就像是引导他的月亮，只要他说话了，再大的海上风暴，也会打开一个缺口，然后渐渐的平息下来。
缓缓的呼吸着，秦雾年的身体放松了一些，最起码他手背上的青筋消下去了，秦雾年看着宋澄，语气不明的说：“你都不记得那只狗了，只是别人告诉你那是你的狗，你就觉得它对你很特别吗？”
宋澄轻轻的发出一个鼻音，像是哼了一声，又不纯粹是那样。随后，他笑起来：“怎么可能，我是失忆了，又不是失智了，我也有我自己的判断能力，而且，感觉不会骗人啊，这世界上有那么多的狗，听到别的狗叫两声我什么反应都不会有，但听到乘风叫，我就觉得整个心都激动起来了。我可能不记得它，但我的心记得，而且永远都记得。”
秦雾年的眼皮颤了颤，他看起来不怎么平静，过了好一会儿，他垂下眸，装作若无其事的往前走了两步，“这么说，以后家里要多一只狗了。”
宋澄有些紧张的笑了笑：“是啊，你应该……是喜欢狗的吧？”
秦雾年撩起眼皮，看着宋澄：“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不喜欢。”
宋澄听了，又问：“但你可以跟狗一起生活，对不对？”
这回秦雾年没有立刻回答，宋澄被他的沉默搞得无比忐忑，最后表情都有点着急了，秦雾年才突然笑了一下，淡淡的荷尔蒙顿时充斥在整个卫生间里。
“以后不用问我这种问题。我不喜欢的东西那么多，但我喜欢你，所以，不要说一只狗，你就是带十只狮子回来，我也能跟它们一起生活下去。”
作者有话说：
特种兵王没法满足你们，来，接好
这是平替版，特种狗王
✿ 第四十六章
有句话叫做计划赶不上变化。
本来秦雾年和宋澄都商量好了, 第二天吃过早饭，带上双胞胎，然后一起去韩琮洲家里接乘风。
但班云芳一大早就给秦雾年安排了工作, 新代言和某杂志的采访，下午还有约见导演的饭局。
那一堆剧本里，宋澄觉得薛导的艺术片最好, 虽然百分之九十的情节他都没怎么看懂, 但字里行间, 哪怕不是由真人说出来，看着那些台词，他也觉得十分迷人。
宋澄觉得可以, 秦雾年自己看了一遍，也觉得可以, 于是，班云芳就去跟薛导谈片酬的问题了。到了秦雾年这个地位, 他已经不用再按照流程参加试镜, 但私下跟导演的见面会还是不可避免, 总要让导演看看他究竟合不合适。
原本空闲的一天就这样爆满起来, 宋澄听了，只是有一点点失望, 然后他就恢复过来, 让秦雾年安心去工作, 他带着双胞胎过去也是一样的。
哪知道秦雾年对他这个方案反应特别大，他坚决不同意宋澄单独过去，而且给出的理由也特别充分。
现在认识宋澄的人太多, 自己一个人出门会引起围观；他不熟悉带孩子的流程, 双胞胎在家里是恶魔, 离开家里就是恶霸；带着两个孩子已经够艰辛了，回来还要带着一条狗，万一走丢一个，或者全都走丢了，那他到时候去哪里找人，或者狗；还有就是，那个叫韩琮洲的，他看起来是宋澄的朋友，但万一他不是呢，万一他是个骗子呢，身为中国人，最起码的反诈意识还是要有的啊。
宋澄就这样被秦雾年的一大堆理由绕晕了，等他出门以后，坐在客厅里，宋澄才微微的眯起了眼。
他怎么感觉，前面的理由都不重要，最后一条，才是秦雾年不愿意让他今天过去的真正理由呢。
……
停摆了那么多天，今天才算是正式复工，班云芳神清气爽的，衬得她身边的秦雾年死气沉沉。
拍摄中途，班云芳提醒了他一下，“等一会儿杂志社的编辑和记者过来了，你可千万别这样了，现在的人们最会捕风捉影，你露出不高兴的脸色，他们就会猜你身上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比如家暴风波是不是还在影响你，或者你不像综艺上表现的那么游刃有余，其实你还是心虚。”
秦雾年坐在椅子上，任由化妆师为他补妆，他臭着一张脸：“我这脸色都保持好几年了，现在才捕风捉影，只能说明某些人的反射弧已经超出了地球人范畴。”
班云芳：“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如今你的形象变了。综艺第三集已经播出了，现在网上铺天盖地都在说你们俩好甜好甜，你们背着镜头互相发消息的画面都快被营销号剪烂了，今天早上你没看私信？一堆人问你当时到底在跟宋澄说什么悄悄话。”
秦雾年一脸的面无表情：“刚起来就被你叫出来了，哪有时间看手机。”
班云芳：“……”
我是帮你赚钱，又不是帮你欠钱，敢不敢给个好脸色！
看在她心情还不错的份上，班云芳暗暗的原谅了他，继续眉飞色舞的说：“我有预感，从今天开始，你们俩的CP粉就要像星星之火一样，刷的一下烧遍全国了，初恋、年少、青梅竹马、破镜重圆，以及最最重要的，双帅哥。那么多元素凑在一起，想不火都不行啊！二公子，有些事情咱们现在就该商量一下了，我知道宋澄不愿意演戏，但他愿不愿意拍广告呢？流量就是商机，趁着这波流量还在，咱们狠狠的赚一笔，分成比例按照你的合同走，怎么样？”
秦雾年看了一眼只要有钱赚就仿佛打鸡血的经纪人，然后想都不想的一口回绝，“不行。”
班云芳一愣，“为什么不行？”
秦雾年：“拍广告是不是要宣传？小的代言还好，大的条条框框那么多，那些公司又不傻，肯定会在合同里要求宋澄增加自己的曝光，那他要怎么增加，一个素人，又不去演戏，就只能继续参加综艺，走活动，他要是做了这些，他还算是一个素人吗？”
班云芳眨眨眼，她抱起双臂，“这个啊，他们可以提，咱们也可以拒绝，品牌方又不是黄世仁，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如果他们想要增加宣传，你和宋澄多拍几张合照，发在自己的微博上就行了，CP粉的胃口是最好填满的，一张照片能让她们嗑上好几年呢。”
化妆师补好妆走了，秦雾年放松了自己的坐姿，像个大爷一样靠在椅背上，他敛着眼皮，照样油盐不进的回答：“不行。”
班云芳：“……为什么？发照片你都有意见？”
秦雾年：“嗯，我就是有意见。”
他斜斜的看了班云芳一眼，“我连自己的照片都不想发，难道还想发宋澄的？再说了，我又不是刚入圈的小年轻，我还不知道这里都是怎么回事吗？一开始只是照片，渐渐地就是活动，最后宋澄不想入圈也只能入了，因为大量的曝光只能让人们看到他身上的流量和商机，就像你现在这样，我可不想让宋澄因为参加了一个综艺，就不得不放弃他真正想做的事。”
班云芳听着他这正气凛然的理由，她没说赞同还是反对，只是上下打量他一眼，然后问：“哦？那宋澄真正想做的是什么？”
秦雾年哪知道，连宋澄都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什么。
默了默，秦雾年说：“反正不是拍广告。”
班云芳呵呵一笑：“说了这么多，可这都是你的想法，你又没问过宋澄，你怎么知道他不愿意，也许他根本就不在意这些，也许他还很喜欢这些，就像拍综艺之前，你也是不愿意，但宋澄听说以后是什么反应，人家可是立刻就答应了啊。”
秦雾年：“那不一样，那时候他是为了我才答应下来的。”
班云芳点点头，“这倒是，那你还怕什么呢？”
秦雾年表情一顿，他抬起头，看见班云芳对他高高的挑起眉。
“二公子，咱们合作都快四年了，你又不是一个多么神秘的人，不对，应该这么说，你一点都不神秘，但凡认识你一段时间，就能发现你有多好懂。”
秦雾年：“……”
班云芳比秦雾年大十岁，虽然他经常把班云芳气到跳脚，但有时候，班云芳觉得他就像是自己不懂事的弟弟，总是犯错，却也怪不了他。
坐在秦雾年对面，班云芳对他语重心长的说：“你不能这样。因为你自己害怕，担心，你就把宋澄的机会都否定了，他拍广告会不会变成你担心的那样，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要是发现你私自替他决定这种事，他一定会变成你担心的那样，还可能更严重。”
秦雾年的手指缩了缩，这是他知道自己错了的信号，只是绝大多数情况下，他都不会认错。
也就宋澄能从他嘴里得到一句对不起。
秦雾年动了动唇，声音比之前稍微低了一点：“我不是要否定他的机会，我只是怕他被外界的声音强迫着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班云芳问他：“宋澄是会被强迫的那一类人吗？”
秦雾年想起过去的种种，他垂着眸，微微的摇了摇头。
宋澄不是。
他永远都不会被人强迫，他的眼睛只能看到他最想要的，然后一步一步直直的向它走去，可能他现在的性子软了一些，但人的本性是不会变的，而这，也是秦雾年无比确信并仰仗的一点。
网上的言论会影响他，日记的内容会打动他，但不管外界灌输了多少信息进来，它们都无法决定宋澄的行为，如果宋澄要做什么，那只能是因为他想做。
当初离开他，是这样，现在回到他身边，也是这样。
这是秦雾年最后的指望，如果宋澄连这点都变了，那他的世界可能也会随之崩塌吧。
*
秦雾年走了以后，把他工作室的另一位助理派过来替宋澄带双胞胎，这位显然是遗落在明星工作室的幼教明珠，双胞胎在她手里不能说乖，至少不会再提出那些令人头疼的问题了，他们三个一起玩的时候，宋澄加入进来，陪着玩了快一个小时，然后就躲到了一边，打开秦雾年的电脑。
他觉得，等双胞胎上小学了，不，等双胞胎上初中了，他应该就能跟他们好好相处了，到那时候再培养感情也不迟啊。
……
抱着这样的想法，宋澄在电脑里输入秦雾年的名字，然后美滋滋的看起他以前的作品。
之前在医院的时候，宋澄只看过一些片段，没有看正式的剧集或者电影，后来搬到这里了，天天对着秦雾年本人，他更没时间看这些了，所有人都在说秦雾年演技好，但宋澄并不知道是怎么个好法。
视频软件里有明星专辑，宋澄在里面挑了一个评分最高的，端正的坐在椅子上，看着电影片头出现，宋澄眼睛亮亮的。
两个小时后，秦雾年回到家里，双胞胎正在一楼跟助理看电视，秦雾年跟他们打了招呼，然后到处找起宋澄的身影，一楼没有，二楼也没有，到了三楼都没发现人影，秦雾年脑子一空，还以为宋澄又不告而别了，在脑供血即将不足的时候，秦雾年突然想起来，家里有个地下室。
……
火急火燎的跑到地下室，宋澄就坐在地下室的沙发上，腿上放着他的笔记本电脑，还有一包纸巾，此刻正哭的不能自已，连鼻头都红了。
秦雾年：“……”
宋澄是戴着耳机的，秦雾年走近一看，发现笔记本的屏幕上正是他的身影。三年前，他拍了一个剧情片，这个电影让他把国内的奖几乎都拿了一遍，也是从那时候起，他有了影帝的名头，虽然秦雾年自己觉得，那时候的自己还是嫩，配不上这个名号。
这个电影是根据一个女记者的采访笔录改编的，因为是真人真事，所以更加撼动人心，他演的主角是一个社会边缘人，没有朋友，和家人关系恶劣，也没有梦想，平时的工作就是临时工，一场意外让他跟两个罪犯一起生活了三天，中间经历了很多很多事，他被误认成罪犯的一伙，被迫帮助罪犯逃命，知道了罪犯的过去，这期间他的故事也在一幕幕的情节发展当中慢慢展开。
原来他以前也不是这样的，他有个妹妹，但妹妹小时候被人贩子抱走了，而还不到十岁的他就在一旁，没能把妹妹抢回来。回到家里以后，父亲打他，母亲骂他，全家人都以泪洗面，母亲在他十几岁的时候就去世了，而他跟父亲的关系也是越来越差，不到十八岁他就出来打工，用工作和混不吝麻痹自己的神经，好像他只要不展现出有情感的那一面，别人就不会知道他内心深处其实早就腐烂了。
电影当中只度过了三天，而在这三天里秦雾年演的主角得知了当年到底怎么回事，他记忆里的人贩子之所以那么快的就抱走了他妹妹，是因为人贩子和他大伯是一伙的，而那两个罪犯，其中一人的妻子，就是他长大以后的妹妹，她过的一点都不好，早早的有了一个女儿，现在却快要失去自己的丈夫了。
主角的各种情感起伏是整个影片里最大的看点，秦雾年演的特别好，好像他真的这样过了一生。最后警察还是找到了罪犯，主角此时经历过人生的大起大落，心中虽然还是很痛，但至少他轻松了，知道过去不是自己的错。他已经想好了以后该做什么，他会去照顾妹妹，会学一门技术，会回家去，把真相告诉爸爸，再去妈妈坟前烧纸，告诉她现在他们一家可以团聚了。
他已经做好了承担起自己人生的准备，做好了重新开始的心理建设，然后在警车强烈的远光灯下，另一个罪犯反悔了，他不想去坐牢，他疯狂的拒捕，还抢了一把刀，他要捅警察，而那个警察是个刚参加工作的小姑娘，主角替她挡了一下，最后倒在了血泊里。
在最后的抓捕镜头里，很多人都来了，两个罪犯的家属过来劝他们投降，主角的妹妹也在其中，村民们来围观，当中就有主角的父亲，那么多人围着他，但他身上的血还是一点点流干了，而在这个慢镜头里，电影慢慢的结束了。
宋澄也是看到这个镜头，才爆哭起来的。
秦雾年有些无奈，他是从宋澄身后过来的，而宋澄的耳机里正在播放那首催泪的BGM，根本没听到他的靠近。秦雾年等了一会儿，发现宋澄还没停下来，他就伸出手，摘下了宋澄脑袋上的耳机。
BGM一消失，那种恨不得把自己泪腺都哭出去的感觉瞬间就少了一半，宋澄愣愣的转过头，脸上还挂着泪珠。
秦雾年：“我知道是我演得好，但你也用不着——”
这句话都没说完，宋澄蹭的站起来，不管不顾的抱着秦雾年的脖子，继续痛哭出声：“呜呜呜呜呜呜你不要死啊！——”
秦雾年：“…………”
宋澄一边哭一边说：“怎么可以在这种时候死，你的人生马上就要好起来了！编剧没有心，为什么要安排这种结局，我恨他们！！！”
秦雾年沉默，又沉默。
最后还是没把那句这是真人真事改编的告诉宋澄，他怕他说了以后，宋澄的眼泪就再也止不住了。
秦雾年不怎么会安慰人，所以他只能抱着宋澄，让他坐下来，再一遍遍的告诉他，那都不是真的，是电影而已。
过了快十分钟，心里的情绪总算是淡下来了，宋澄抽了抽鼻子，趴在秦雾年的怀里说：“你演的真好。”
秦雾年轻轻一笑，他的胸腔震动，宋澄的耳朵就感觉麻麻的。
“也不全是我的功劳，当时我看了很多的纪录片，看到过那些真正发誓这种悲剧的人是什么样的心情，我演的连他们百分之一都没有。”
宋澄摇头：“不能这么说，演就是演，说出大天去也只是演，不能和真正的经历相提并论，至少在演这个层面上，你是大师，谁都比不过的大师。”
秦雾年听过很多种类似的评价，但这个评价从宋澄嘴里说出来，还那么的认真，这让秦雾年有种心脏都被填满的感觉。
他忍不住的低下头，亲了亲宋澄，宋澄仰起头，对他笑了笑，回亲了两下以后，然后他翻了个身，让自己更加舒服的躺在秦雾年的大腿上。
他对秦雾年说：“现在我懂你为什么要当演员了，你天生就该吃这碗饭啊。”
秦雾年看着躺在自己腿上的宋澄：“那你呢，你天生该吃哪一碗饭？”
宋澄眨眨眼，“唔……我天生就该吃你这一碗软饭。”
秦雾年：“……”
“不跟你开玩笑，澄澄，你以后想做什么？我不是催你，只是你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可人不能一直待在家里，总要做一些事情，充实自己。”
宋澄：“你的助理……”
秦雾年看着他的眼睛，“你真想做我的助理？”
他的神情很认真，认真到宋澄都忍不住坐了起来，秦雾年对这件事的态度比他严肃多了，虽然宋澄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严肃。
好像在秦雾年的脑袋里，工作是很重要的事情，可能他这样才是正常的。但在宋澄这里，他根本不觉得工作与否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他只是想跟着秦雾年，每天都能见到他而已。
也就是说，对他来说，助理也好，别的也好，做什么都行，只要能让他经常看见秦雾年就行。
但宋澄隐隐约约的察觉到，这不是秦雾年期待的答案，如果他真的这么说了，秦雾年可能不会高兴。
但是，为什么呀？他是为了能一直留在秦雾年身边，他不应该觉得很开心吗？
宋澄想不明白，坐在沙发上，他想了一会儿，想的自己表情都有点委屈了，最后，他也只能小声说一句：“我不知道。”
秦雾年看着他的神情，也觉得自己有点操之过急，失忆都没解决呢，想这些又有什么用。
面对面的坐着，秦雾年抬起手，摸了摸宋澄的脸，他低声说：“我只是想让你开心。”
宋澄看着他，握住秦雾年那个比他粗两圈的手腕，宋澄在他的手心蹭了蹭，“我知道，但做什么不是我的开心来源，和谁在一起才是。”
秦雾年顿了顿，提起另一件事：“明天秦易年就回来了，早上八点到机场，先把双胞胎给他送回去，然后咱们两个一起去接乘风，怎么样？”
宋澄问：“明天你没有工作吗？”
秦雾年：“有，但是都在下午。”
宋澄点点头，“但是不知道韩琮洲有没有时间，要是他没有……”
秦雾年：“那就让他空出时间来，不是说是你的朋友吗？为你做这点事都不行？”
宋澄：“……”
你要不要听听你说的话有多离谱。
朋友也不能这么压榨啊！
更何况，韩琮洲也没说过是他的朋友，只是宋澄先入为主的这么认为了，昨晚发生了那个事，他都没再跟韩琮洲联系过。
宋澄还是不知道昨天韩琮洲对秦雾年说了什么，但他知道秦雾年不太喜欢韩琮洲，所以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发消息给韩琮洲，问他明天上午有没有时间。
韩琮洲当然有，自从接收了乘风，他这些日子也就中午去公司看看，早晚都得回来伺候狗大爷。乘风精力旺盛，而他家里又没有草坪可以让它发泄，那就只能每天早晚遛一次，有时候没时间，他就打开自己的跑步机，让乘风上去风驰电掣。
但狗也不是那么好骗的，在试了几次发现怎么跑都还在同一个屋子里以后，乘风就不干了。
说实话，能把乘风还给宋澄，不管是人是狗，都彻底的松了一口气。
毕竟，前段时间他们俩都以为要跟对方过一辈子了。
作者有话说：
狗是真的狗啊！只是格外聪明，不是人变的，也不是狗妖，更不是人的灵魂穿进了狗的身体里！
✿ 第四十七章
秦易年刚下飞机没多久, 就接到了他弟弟的电话，也不知道秦雾年着急去干什么，居然连在他家等他的时间都没有, 把车停在某个人流量不多的路口，然后通知他到这里来接他的两个儿子。
秦易年到的时候，双方就像是特工接头一样, 两边的司机反复确认周围没人经过, 然后, 秦雾年那边的车门打开，两个孩子嗖的一下窜出来，跑向爸爸的方向。
父爱如山, 秦易年坚定的站在原地，让两个体重跟中型犬差不多的小孩嘭的撞向他的膝盖, 然后一边一个的抱住了他的大腿。
宋澄亲眼看见小秦总的身体晃了一下，但还是凭着强大的毅力站稳了, 低头对两个孩子笑笑, 然后他抬起头, 看向对面的秦雾年和宋澄。
秦雾年还是老样子, 大夏天也捂得严严实实，戴着墨镜和棒球帽, 宋澄没他保护的那么好, 只是戴了一顶跟秦雾年同款但颜色不一样的帽子。
看见小秦总抬起头, 他还对他挥了挥手。
秦易年看过网上的截图，也看过那些剪辑的视频，综艺的镜头有美颜的效果, 人在里面总是显得很白很高级, 自然, 这样拍出来的效果更好看，但终归有一点失真。
而他亲眼看到的宋澄，不像综艺里那样仿佛刚刷过一层多乐士珍珠白的环保漆，换个造型就能去cos纸片人了，真正的他其实也有一些阳刚美在身上，不是秦雾年那种荷尔蒙爆棚的美，但也会让人感觉，这个男孩子，很礼貌，也很可靠。
双方都有点忙，所以交接完孩子以后，秦雾年和宋澄就回到了车上，两边都没说过一句话，但回到自己的车上，秦易年微微笑了一下，“现在我知道秦雾年为什么不愿意早点告诉我们了，因为宋澄是我妈最喜欢的类型。”
王叔坐在他对面，腿上一边坐着一个双胞胎，抱着两个孩子，王叔抬起头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慈祥的笑，“什么意思，是林女士喜欢的类型不好吗？”
秦易年：“这个，要看情况而言，王叔你看过动物世界吗？”
王叔一脸懵逼，露出的表情跟当初的宋澄如出一辙，“看过啊。”
秦易年点点头：“那你应该也看过住在丛林里的大蟒蛇，它看见猎物的时候，不是一口吞下去，而是用整个身体缠上去，把猎物活活的憋死。”
王叔：“……你把你妈比喻成大蟒蛇？”
秦易年哈哈一笑，“怎么可能。”
王叔听到，也笑了一下，就说嘛，秦易年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然后，下一秒，他就听到秦易年补充：“我妈可不是普通的大蟒蛇，她是蟒蛇之王，如果没有我爸，她早就统治整个亚马逊了。”
王叔：“…………”
他年纪大了，无法理解这帮年轻人的脑回路，逗了逗坐在他腿上的双胞胎，想起什么，王叔说道：“那个宋澄，你有没有查过他的身家背景？”
秦易年摇头：“王叔，这都什么年代了，秦雾年想跟谁在一起是他的自由，我和我爸妈都是不会干涉的。”
王叔：“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怕你弟弟上当受骗。”
秦易年：“您是没见过秦雾年吗？哪有骗子能骗到他的头上。”
王叔从年轻就跟着秦家干，他也是见过秦易年和秦雾年小时候的，在他的印象里，秦雾年那张又拽又臭的脸，二十年都没出现过一点变化。
默了默，王叔也觉得自己想的有点多，把往下坠的双胞胎往上提了提，王叔随口说道：“别见怪，我这也是老毛病了，确实，宋澄长得也不像是那种人，刚刚看见他的时候，我还觉得他有点眼熟呢。”
秦易年笑：“是吗，您觉得他像谁啊？”
王叔一哂，自己都觉得自己的想法晦气：“像之前我跟你说的那个病秧子，你可别跟你爸妈说，我怕他们因为这个对宋澄有意见。”
秦易年：“……”
他心说，他爸妈可比王叔开明多了，他们才不会因为几句流言就对不相干的人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更不会把别人的问题归结到长相相似的人身上。
*
双胞胎一出去，车里的空间顿时大了不少，小赵在前面开车，秦雾年和宋澄坐在后面。
他们跟韩琮洲约定的地方就是秦雾年开的那家酒吧，酒吧上午是不开业的，不过秦雾年一通电话过来，今天早上八点，他们就打开了大门。
有个自己的地方就是方便，人和狗都能凭一句话放进来，而且提前包场，不用担心打扰到别人。
宋澄解开安全带的时候，他顿了一下，抬起头，有点犹豫的看着秦雾年：“你确定你也要进去吗？其实我自己去也没事的，最多十分钟，我马上就出来。”
秦雾年：“别开玩笑了，我才不会让你自己一个人走进去，没见到这个韩琮洲之前，谁知道他是人是鬼。”
宋澄默了默，然后小声说：“要是鬼的话，咱俩就可以青史留名了，史上第一对亲眼验证鬼魂存在的情侣，往后几千年的教科书都会提到咱们的名字。”
秦雾年：“……”
幽幽的瞥了宋澄一眼，秦雾年一言不发，他现在才没有开玩笑的心情，他就想赶紧进去，赶紧出来。
下了车，秦雾年快走两步，伸出手，把宋澄挡在了后面，他率先进去，一楼大厅空空如也，舞池的灯光是关闭的，只有饮酒区的头顶开了几盏白色的日光灯。
韩琮洲大马金刀的坐在其中一张桌子上，手边放着一杯喝到一半的威士忌，他背对着大门，左手放在桌子上，右手则套着一条红色的牵引绳，绳子松松垮垮，另一端连着一只真皮项圈。
穿黑色西装的人，穿黑色貂皮的狗，再配上酒吧暗棕色的主色调，如果此时给他们拍一张照片，那么这张照片的名字一定是《孤独》。
韩琮洲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但他没动，乘风的耳朵抖了抖，但没有命令的情况下，它也不会乱动，所以一人一狗就这么背对着他俩，静静等身后人的靠近。
秦雾年皱了皱眉，在心里给韩琮洲打了个大大的标签，装逼犯。
宋澄站在他身后，好奇心就快把他淹没了，往旁边挪了一步，看见那边露出半边的狗耳朵，宋澄突然有点不敢认，他只是小小的叫了一声：“乘风？”
他的声音也就比蚊子大一点，连他身边的秦雾年都不怎么听得清，而乘风一听到这个声音，嗖的一下，它转过头，瞬间锁定来人，判断出这就是抛弃了它快一个月的主人，咣的一下，乘风狂奔出去，韩琮洲还拿着它的牵引绳，猝不及防之下，他差点被乘风拽下椅子。
一般人这种情况下装逼就算是失败了，但韩琮洲他不是一般人，猛地收紧牵引绳，他喝了一声：“乘风，坐下！”
再不情愿，乘风也一屁股坐在了原地，只是身体很不安，鼻子里发出呜呜呜的委屈声。
宋澄呆呆的看着它，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走向乘风，一开始还是正常的步速，后来就越来越快，最后几步都已经算是跑了。
跑到乘风面前，他蹲下来，乘风立刻用爪子搭在他身上，疯狂的跟他撒娇，扒拉他的衣服，舔他的手。
宋澄被它热情的举动弄得忍不住笑起来，他熟练的摸狗头，撸狗毛，对乘风上下其手。
“好啦好啦，对不起，现在才来接你，哎呀不要再舔了，不要咬我的衣服！”
听着宋澄的笑声，秦雾年的眼神也柔软了一些，他看着这一幕，对面的韩琮洲同样看着这一幕。
松开了牵引绳，他也站起来，突然，像是心有灵犀一样，两个人同时转过头，看向对方。
韩琮洲和秦雾年差不多高，两人也是差不多的年龄，就连长相，都是同样的类型，很有攻击性的肌肉型帅哥。
他们之间的区别只在气质上，还只是微妙的不同，秦雾年偏冷淡，危险之中又有几分斯文气，也就是说，他很像是那种高智商罪犯；而韩琮洲给人最大的印象是压迫感，压迫之外又意外的让人产生了几分安全感，有一句话很适合形容他，跟着他，有肉吃。
……
秦雾年眯着眼打量韩琮洲，韩琮洲也静静遖颩噤盜的看着秦雾年，两人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毫不掩饰的敌意。
其实韩琮洲不太理解，他知道他为什么不喜欢秦雾年，但秦雾年为什么也不喜欢他？拜托，他觉得他长得可人畜无害了，他身边的人都对他很有好感呢。
……
实在是太久没见了，乘风跟个永动机一样，激动到停不下来，宋澄都有些招架不住了，它还在疯狂的扑他，见状，韩琮洲提醒了他一句：“你给它下命令，然后它就听话了。”
宋澄茫然的抬头，“怎么下命令？”
韩琮洲：“……”
默了默，他亲自演示：“乘风，停！”
原本还激动过度的乘风，一下子就停了下来，站在地上，它眼珠子悄悄的往上转，看着韩琮洲，好像在说，这就完了？没下一个指示了？
这眼神韩琮洲太熟悉了，过去的一个月，乘风经常拿这眼神对着他，虽然他的每个命令，乘风都听了，但他就是有种这狗打心眼里看不起他的感觉。
心里憋着一股气，韩琮洲继续说：“乘风，坐！”
“跳！”
“卧！”
每个字一出，乘风都会迅速照做，宋澄还好，秦雾年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已经有点看呆了，然后，韩琮洲拿起桌子上垫杯子用的餐巾纸，把纸揉成一个团，他扔给乘风，“守住！”
乘风顿时一个起跳，把纸团咬到嘴里，然后再吐在身前，跟个老母鸡一样用爪子把纸团扣在里面，它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像个狗狗雕像。
宋澄眨眨眼，有些疑惑的问：“它这是干什么呢？”
韩琮洲微微一笑：“它以为那个纸团是危险品，只要不说停，它就会一直这么守着纸团，有时候我觉得烦了，就这么对付它，能让我清净一段时间。这狗是真的聪明，但也没聪明到这种地步。”
宋澄：“……”
他开始怀疑乘风在韩琮洲家里过的到底是什么日子了。
秦雾年看看表情严肃的乘风，然后看看面带微笑的韩琮洲，“它是什么，警犬吗？”
韩琮洲看向秦雾年，顿了顿，他说道：“排爆犬，训练了快一年，最后因为不合格筛下来了，后来被宋澄领养走了。”
宋澄感觉很是不可思议：“它这样的都不合格？！”
年初的时候韩琮洲就见过宋澄的这个表情，连说的话都一模一样，不过那时候韩琮洲是听着的人，这回他变成了解释的人。
无奈的摊手，他说道：“没办法，乘风的智商有点过高了，普通的命令它会服从，但在某些特殊情况下它会抗拒命令，而这不是排爆犬应该有的素质。”
宋澄：“……”
他觉得这话有点耳熟，好像以前就听过一遍，他还在思考究竟是在哪里听过的时候，秦雾年又问：“什么意思，是像网上说的那样，发现危险它会自己跑吗？”
韩琮洲：“乘风很忠诚，它的缺点是懒，还有喜欢钻空子，训练强度太大它就会瘫在地上不动弹，考核的时候也不按规定路线走，而是找最快的捷径。训导员从它七八个月大的时候就知道它以后会被刷下来了，那么大的狗还训练不过来，那这辈子都不可能训练过来了。”
心里的疑惑被解答了，但随之冒出更多的疑惑，秦雾年皱着眉看他：“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
韩琮洲看着他，没说话。
他不愿意回答，秦雾年立刻就看出来了这一点，原本还算良好的气氛顿时急转直下，秦雾年也不是逆来顺受的人，别人对他态度差，那他的态度只会更差。
宋澄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发现这两人又开始眼神交锋，虽然他根本不明白有什么好交锋的。
轻咳一声，宋澄试图化解这两人之间奇奇怪怪的氛围，他说道：“都坐下吧，站着说话怪累的。”
闻言，两个男人周身的尖刺同时软化了一些，他们动了动身子，找椅子坐了下来。
秦雾年和宋澄自然是坐在一起的，韩琮洲坐在他们对面，看着这两人自然的相处，亲密无间的模样，他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
今天除了接狗，宋澄也有些问题想要问韩琮洲，当着面，比在电话里问更方便。
第一句，他问的还是之前那个问题，“我们是朋友吗？”
韩琮洲没立刻回答，他先看了一眼他身边的秦雾年，然后发现，自己对上秦雾年的视线以后，他的眼神越发的具有攻击性，好像他跟他有仇一样。
韩琮洲心中的不解持续增加，默了默，他对宋澄说道：“算是。”
宋澄微微睁大双眼：“算是？”
这可不是多么肯定的答案。
韩琮洲点点头：“世界上也不是只有朋友一种关系可以让两个人变得亲密，澄澄，我是你的学长，比起朋友，你跟我，有一种更复杂的关系。”
宋澄愣了愣，“学长……这么说你现在也是律师？”
韩琮洲笑起来：“没有，咱们是一个大学毕业的，但我学的不是法律，而且我比你早了好几届，毕业以后我就自己开公司了，做的也不是原来专业相关的行业。”
说到这，韩琮洲从自己西装里摸出一张名片，“喏，这是我现在的职业。”
宋澄低头一看，胜全安保服务有限公司，总经理，韩琮洲。
这张名片做的十分高大上，底下还有一行网址，韩琮洲十指交握，坐姿很有总经理的范儿，“我们承接商务特保、人力保卫、系统保全、职业培训，监控安防和物联网模块还在开发当中，音乐节、粉丝见面会、商务会议、大型活动，我们都能办，以后有需要的话，直接找我就行，我给你们打折。”
宋澄：“……”
他干巴巴的笑了一下：“这个我应该用不到。”
韩琮洲：“留着吧，以备不时之需。”
宋澄不知道什么情况下他才会有这种不时之需，比起他，显然还是秦雾年更需要这个，他看向身边的秦雾年，却发现他正盯着韩琮洲。
突然，他问道：“什么叫做你们有一种更复杂的关系。”
韩琮洲撩起眼皮，不咸不淡的看向秦雾年：“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我帮了澄澄很多次，所以在他眼里，我不像是他的朋友，更像是他从没有过的哥哥，甚至比哥哥还更重要一点，这可是澄澄说过的原话。澄澄，你还记得吗？”
宋澄：“……”
他当然不记得了！
宋澄一点说过这些话的印象都没有，但他知道这些话听起来有多暧昧，所以嗖的一下，他转过头看向秦雾年，然后，他就看着秦雾年的脸色逐渐变差。
韩琮洲不在乎秦雾年什么想法，可宋澄在乎，他也看出来韩琮洲有点故意刺激秦雾年的意思，他怕这两个人再坐下去，又会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他便扯了扯秦雾年的手，低声对他说：“你先把乘风牵出去吧，在车里等我，我一会儿就出去找你。”
秦雾年一开始非要跟进来，给的理由是担心韩琮洲不是什么好人，现在见了面，虽然他更加讨厌韩琮洲了，但也不得不说，他确实不像是一个坏人。
但他还是没有动，宋澄又扯了他两下，看见宋澄眼里的示意，秦雾年抿了抿唇，到底还是站了起来。
走到乘风身边，他弯腰把牵引绳拿了起来，乘风眼睛盯着他，却没有要起身的意思，还是宋澄转过身，对乘风说了一句起来，乘风才慢吞吞的站了起来，出去的时候，顺便还把纸团叼走了。
……
等他俩出了大门，宋澄才皱着眉看向韩琮洲：“你为什么要对秦雾年这样，他现在是我男朋友，我不喜欢你对他的态度。”
韩琮洲也皱眉：“是他先开始的，你没看见他对我什么表情吗？”
宋澄：“他那是天生脸臭，对所有人都那样！”
韩琮洲：“……”
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韩琮洲觉得自己别的都不行，就是看人很行，秦雾年那才不是脸臭，他就是对自己有意见。
宋澄对韩琮洲还是有些陌生，说完这两句，他的神情又缓和了下来：“虽然我想不起来你是谁，但我能感觉到，过去我们两个的关系真的很好。我也不期待你们能成为朋友，至少，不要总是给对方脸色看啊。”
韩琮洲不大情愿，但他知道宋澄说的有道理，他端起威士忌，一边放到唇边，一边说：“到现在我也没想到被你念叨了那么久的人居然是他。”
宋澄一愣：“我以前经常跟你念叨他？”
韩琮洲：“也不算是经常，就是听你说过一些跟他过去的事，而每次说起来的时候，你都能说上很久。”
宋澄：“那你知道我们两个……”
韩琮洲点头，“知道，但你以前没有告诉过我他是谁，不得不说，你对他的描述滤镜太厚，简直判若两人。”
宋澄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毕竟我喜欢他嘛。哇，我还以为我谁都没说过，那看来我很信任你啊，又是把乘风交给你，又是把我们结过婚的事情告诉你。”
韩琮洲的威士忌刚到喉咙里，听到这句话，噗的一下全喷了出去。
这一口酒差点没把韩琮洲呛死在这，宋澄连忙给他拿纸巾，韩琮洲草草的擦了两下，好不容易缓过来，他瞪大眼睛，看向对面的宋澄：“结、结过婚？！谁和谁结过婚？”
宋澄眨了眨眼：“我和秦雾年……你不是说你知道吗？”
韩琮洲：“你和秦雾年……结过婚？！”
宋澄愣了：“你不知道？”
韩琮洲：“我——”
他惊疑不定了一会儿，也就三秒的时间，他猛地闭上嘴，表情也渐渐的严肃起来：“这是谁告诉你的，秦雾年？”
宋澄觉得他的表情有点不对劲，他也有些警惕起来了，观察了他一会儿，宋澄才说：“不是，是我醒来以后，看我自己的东西，才知道的。”
韩琮洲：“你的东西有没有被人动过？”
宋澄：“没有，你为什么要这么问？”
韩琮洲没有回答，又问他：“那秦雾年知道你们结过婚这件事吗？”
宋澄觉得这个问题莫名其妙：“他当然知道啊！难道还有人结了婚自己却不知情的！”
这话一说出来，宋澄自己愣了一下。
因为他突然想起来前几天他坦白的时候，秦雾年的反应，在生气以前，他好像……是有那么一点不知情。
✿ 第四十八章
韩琮洲看着宋澄的脸色一会儿一变, 精彩的像是他脸上开了一家剧院，短短五秒钟，韩琮洲觉得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有张力的表演, 而五秒钟过去，宋澄突然将视线对焦，一下子看向了他。
从小时候开始, 韩琮洲就是他们那个大院里最强壮的孩子, 长大以后会打扮了, 开始人模狗样了，他也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欣赏他这副面孔，那些不喜欢他的人, 在背后都形容他是西装暴.徒。
而今天，西装暴.徒略紧张的咽了咽口水, 坐在椅子上，他哪也去不了, 就只能不着痕迹的往后仰了仰, 借着拉开距离, 增加自己心里的安全感。
……
他把双手放在腿上, 尽量坐的端正且坦然，“我已经帮你看了一个月的狗, 接下来我会很忙很忙, 如果你还想让我帮你什么, 我需要考虑考虑。”
宋澄重新坐回到椅子上，坐下去以后，他还拉着椅子往韩琮洲这边靠了靠, “不是帮忙, 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韩琮洲没有掉以轻心, 实在是宋澄刚才的眼神太吓人，跟探射灯似的，谨慎的看了看他，韩琮洲说道：“你问吧。”
宋澄指向自己：“我跟你说过我结婚的事情吗？”
韩琮洲摇头，“没有。”
宋澄：“你确定我从没结过婚？”
韩琮洲张口要回答，可是说之前，他突然不确定的停了一下：“你要是问最近这四年……我还真没法确定，因为咱们俩不是每天都联系的，有时候一个月说一次话，有时候半年都不见得联系一回，你要是偷偷结婚了，不告诉我的话，我就有可能不知道，但是！”
说到这，他伸出一只手指，强调道：“你跟秦雾年绝对没有结过婚，这个我可以拍着胸口保证，而且，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啊，就你们俩那种关系、那种状态，你还在上学，他又是明星，你们怎么可能会结婚。”
宋澄垂着眼，缓缓点头：“没错，仔细想想，确实不太合理。”
韩琮洲嗯了一声，条件反射的去拿酒杯，想起之前差点被呛死的事，他又收回了自己的手，望着宋澄的表情，他试探的问：“真不是秦雾年骗你的？”
宋澄摇头：“真不是，再怎么样他也不会拿这种事骗我。”
韩琮洲：“那你怎么会以为你们俩结婚了，你说是从自己东西看到的，你看到什么了，结婚证？”
宋澄还在思索当中，听了韩琮洲的问题，他也只是心不在焉的回答：“日记。”
韩琮洲：“什么日记？”
宋澄彻底走神了，过了好半天，他才重新抬起头来，“四年。”
韩琮洲没明白：“什么四年？”
四年是个出现频率很高的数字，秦雾年说过，班云芳说过，他自己也总是说，因为日记里写的是四年前他结婚了，而秦雾年在他们重逢的第一天，也对着镜头说过，四年前的六月十九号，他们分手了。
宋澄一直没多想过，他以为那是秦雾年应付观众的说辞，哪知道原来信息的偏差从一开始就存在。
宋澄没有回答韩琮洲的问题，顿了顿，他看向韩琮洲：“你好像知道很多我跟秦雾年之间的事情。”
韩琮洲：“不多，只是知道一些小事，你把他保护的特别好，反侦察的手段都用在我身上了，我就是想去查，也查不出这个神秘的恋人到底是谁。”
宋澄听了，有些腼腆的笑了笑：“我真的说过你像我哥哥这种话吗？”
韩琮洲：“当然，这句我可没有骗你。”
理直气壮的说完这一句，再开口，他就没那么理直气壮了，“至于说我是比哥哥更重要的存在……那是我编的，但我觉得你心里应该也会这么想，我没有那么自恋，真的没有。”
宋澄听他一连强调两遍，忍不住笑了笑，然后，他继续问：“那你能告诉我，过去这四年，我都在哪，又在干什么吗？”
韩琮洲看看他，没说话，但他也无声的笑了一下，像是安慰。
*
秦雾年领着乘风上车，他之前还觉得这条狗聪明的都不像狗了，但看着它一开门就主动跳上去的模样，秦雾年又开始怀疑起它的智商来。
小赵看见一条棕黑相间的大狗跳上来，还被吓了一跳，等反应过来，他就笑了，“哇，好帅的黑背！秦哥，这就是宋哥养的狗啊，这么大，市区里好像不让养这么大的狗吧？”
秦雾年在乘风之后上去，发现乘风占了他的地儿，他挥挥手，乘风看他一眼，倒是没计较，从座位上下来，左右嗅嗅，最后趴在了宋澄的座位下面。
会给宋澄留位置，但一上来就霸占他的座位。
……好吧，这狗的智商没问题。
坐下来，秦雾年耷拉着眼皮看乘风，他说道：“不清楚，退役警犬应该有政策优待吧？要是没有，那我跟宋澄就搬到郊区去，反正拍起戏来住哪都一样。”
小赵一听这个，眼睛蹭的就亮了，“退役警犬？！”
乘风好像知道这是在说它，骄傲的直起脖子，还没威风两秒钟，它就听到秦雾年纠正：“说错了，淘汰警犬，总是耍小聪明，都没服过役就被淘汰了。”
小赵：“……”
乘风：“……”
小赵歪着身子想要摸一摸乘风，乘风对敌人以外的人类也是来者不拒，你想摸就摸，反正它不想动。
他们俩很和谐，秦雾年则看着窗外，盯着酒吧的出口，过了好长时间，宋澄都没从里面出来。
酒吧里是有工作人员的，韩琮洲还不至于在这种情况下对宋澄做什么，但秦雾年心里总是不安，他只看到了宋澄缺乏安全感，却没意识到自己也一样，甚至更严重。
他离开宋澄，宋澄会不开心，却还能忍受，而宋澄离开他，他会坐立难安，大脑就像进了兴奋剂，不断的冒出各种不好的想法。
终于，宋澄出来了，韩琮洲也在他身边，两个人在门口说了一会儿话，宋澄对韩琮洲挥挥手，然后韩琮洲大步走向了另一个方向，那边停着他的车，跟他本人风格非常符合的一辆黑色奔驰越野，秦雾年希望韩琮洲能发挥出这辆车最优质的性能，直接开到无人区去，再也别回来了。
……
宋澄马上走到车边的时候，秦雾年就已经打开了车门，宋澄上来，第一句话就是：“他让我跟你说再见，今天发生了一些误会，希望你不要介意。”
秦雾年面无表情的看着宋澄：“你确定他说了这话？”
宋澄：“……”
他耸耸肩，“他没真的说出口，但是我看他的表情，感觉他很想这么说。”
秦雾年轻嗤一声，没出言讽刺两句，已经是他深爱宋澄的表现了。
宋澄也知道他是什么德行，系上安全带，他摸了摸脚下的乘风，然后就一脸平静的看向窗外，等待小赵出发。
专业助理副业司机的小赵发动汽车，窗外的风景顿时变化起来，看着外面一排排的商店，宋澄好像整个人都安静了下来，而就在几十公分之外，秦雾年瞪着他，想从他后脑勺上瞪出一个窟窿来。
hello？？？
之前把我打发走，现在又什么都不说，人干事？？？
回家再谈是最好的，但秦雾年没那么多耐心，只等了三分钟，他就忍不住了：“你跟他在里面到底说什么了？”
宋澄还以为他真能憋到回家，慢慢转过头，他对秦雾年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没什么啊，就是我跟他说了一下，我不喜欢他对你的态度，他跟我认错了，说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秦雾年：“这话也是他用表情告诉你的吗？”
宋澄肯定的点点头：“你真聪明。”
秦雾年：“……”
他忍了又忍，还是耐着性子问：“就这些？”
宋澄：“还有就是，我们叙了叙旧。”
秦雾年：“你都不认识他，跟他叙的哪门子旧？”
宋澄：“我不认识他，但他认识我啊，你没发现吗？他很了解我，好多事情你都不知道，但他知道。”
如果人的心里真有一个报警器，那秦雾年的这个正在疯狂警鸣，而且马上就要爆掉了。
假如这是动画片，此刻他的脑门上应该已经出现了汗水。
他嗯了一声，仿佛并不紧张：“他都跟你说什么，我不知道的事了？”
宋澄没回答，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
直到看的秦雾年心里敲鼓、汗毛倒竖，宋澄才笑了笑：“说了我们是怎么认识的，这个你不知道吧？”
秦雾年一愣，然后老实的摇摇头，“不知道。”
宋澄的手还放在乘风的脑袋上，习惯性的摸了摸，他说道：“他跟我不是一届的，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刚服完兵役，回来继续上学，因为他成绩好、形象好、在部队里还立过功，学校就让他办了一场演讲，宣传大学生服兵役的好处，我去看了，然后我们就认识了。”
宋澄说完，再次看向秦雾年，然后发现秦雾年的表情有点呆。
就像是世界未解之谜在他已经放弃很久之后，突然蹦出来一条线索。
车还在开着，空调的嗡名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在这种安静的氛围里，秦雾年突然暴起，“你去服兵役了？！？！”
随之而来的，还有咣的一声，秦雾年起来的太猛，撞得也太狠，直接把他自己又撞得坐了下去，宋澄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赶紧来到秦雾年身边，把他的脑袋往下按，“你傻不傻啊！这是车里，好好的你起来干什么！”
宋澄想看他有没有撞出包来，秦雾年却顾不上，抓住宋澄的手，他执着的要一个答案，“你参军去了？是不是？！”
宋澄被他攥的都有点疼了，试着让他松手，秦雾年却好像没注意到一样，顿了顿，宋澄有些无奈的点点头：“是啊，韩琮洲说，是他帮我报的名，正常征兵没有那么早，但是他家里有关系，你知道他爸是海军大校吗？听说他爷爷更厉害，我的天，难怪他看着那么有气质，不过到了他这里，他对军队不怎么感兴趣。服兵役也是为了满足他爸的愿望，一到时间他就退出来了。”
秦雾年不想听他说别人的事，他迫不及待地问：“那你呢，你是什么时候退出来的？”
宋澄眨眨眼，他没想到秦雾年的反应会这么大，但他还是乖乖的回答：“听韩琮洲说，就这一两个月的事吧，本来以我的身份，我应该跟他一样，两年就出来，不过，还是他帮我走了家里的关系，让我从大学生服役转成了正常的，转完以后我走的都是正常程序了，他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决定回来。”
说到这，宋澄有些窃喜：“本来以我的资格，我是领养不到乘风的，因为我手里的钱太少，领养淘汰的犬只需要资产证明，再一次，还是韩琮洲帮了我，他让他爸报名领养，人家一看立刻就把乘风划给他了，然后韩琮洲又把乘风交给了我。我听得感激的不得了，他真的帮了我很多忙啊，以后我想请他吃个饭，你愿意来吗？”
秦雾年看着宋澄的嘴一张一合，其实他都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因为他现在的脑子已经不够用了。
宋澄说完等着他的回应，然而等了将近半分钟，他只等来一句，“我不明白。”
宋澄一愣。
秦雾年盯着他：“你为什么会想要参军？”
宋澄怔了怔，这个问题他没有回答的那么快，过了一会儿，他才慢吞吞的开口：“我不知道……韩琮洲也不知道，可能，我就是突然感兴趣了。”
秦雾年斩钉截铁的说：“不可能。”
宋澄看着他。
秦雾年：“现在的你有可能，但过去的你，绝对不可能。这种行为没有道理，你讨厌运动，讨厌流汗，讨厌跟外人住在一起，更讨厌别人给你立不得不遵守的规矩，就算你不讨厌这些，我也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放弃大学不上，反而去参军。”
有些话，不用说大家也懂。
虽说各职业没有贵贱，从军也一直都是一件光耀门楣的事情，但这对宋澄这种身份的人不一样，他生来什么都有，受的是最顶级的精英教育，他不需要奋斗，更不需要让自己流血流汗。跟他一样的人，假如选择了这条路，那他们的动力一定是梦想，是因为真的热爱，可这不是宋澄的梦想啊。
其实秦雾年都不知道宋澄的梦想是什么，他只知道，绝对不是去部队里发光发热。
宋澄被秦雾年问住了，想了想，他说道：“等我恢复记忆以后，我就能回答你了，但现在，我真的不知道答案。”
秦雾年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松开他的手，他看向一旁的车窗外，侧脸紧绷，眉头还是拧在一起。
他说：“至少现在我知道为什么这些年怎么都找不到你了。”
下一句话在他的舌尖酝酿，但他没有问出口。
因为他觉得今天已经够了，他不想在宋澄面前变得更丢人。
他想问，你抛弃一切跑到部队里去，是为了躲我吗？
他还想问，是因为你知道我不会放弃，才用这种方式让我死心吗？
秦雾年不再说话了，宋澄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重新坐回自己那边，宋澄也沉默下来，他们都有很多疑问，但是没有一个答案。
乘风默默的看着这两人割据一方，尾巴摇了摇，然后又懒懒的垂了下去。
小赵看着前路，假装自己是个机器人。
秦雾年下午有工作，小赵只是把宋澄和乘风送回去，而秦雾年连家门都不能进，他要赶紧去下一个地方，好在家门口就没那么多规矩了，宋澄可以不戴帽子，秦雾年也不必用墨镜遮住他的脸。
小赵把车停好，宋澄牵着乘风下来，他没有立刻走，而是看着坐在车门附近的秦雾年。
“我以为告诉你这个消息以后，你会很开心的。”
秦雾年撩起眼皮，天生冷淡的眼睛在看向宋澄的时候却冷淡不起来，总是装着很多别人看不懂的东西，“知道你从不出现在我面前是因为在做‘感兴趣’的事，你觉得这种消息会让我开心？”
宋澄抿了抿唇，看着秦雾年的表情有些不高兴，“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这四年我一直都在部队里啊，待在一群军人当中，没有做别的事的时间，也没有去跟别人谈恋爱的机会。”
“从头到尾，只有你，你不开心吗？”
秦雾年轻眨一下眼睛，老实说，他刚才根本没想到这个事。
心情瞬间好了起来，秦雾年抿直了唇线，欲盖弥彰的改了一下自己的坐姿，“你说这个啊，嗯，还行，也不是特别的开心。”
宋澄看着他装模作样，想戳穿他，但是思考一下，他觉得自己没那么幼稚。
拉了拉乘风的牵引绳，宋澄准备进家门了，临走之前，他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转过头，又对秦雾年没头没尾的强调了一遍：“这可是四年啊，人生里能有几个四年，唉。”
秦雾年不理解他为什么要叹气，想问的时候，宋澄已经走了，小赵见状，把车门重新关上，开出小区的时候，秦雾年还在回头看着家的方向。
等他放弃的把头扭回来，小赵看见他表情比之前好看一点了，他才笑着闲聊起来：“没想到宋哥还去过部队，不过这倒是可以解释他为什么身手那么好了，对了，秦老师，你看没看综艺发的预告花絮啊，里面有宋哥爬墙的场面，那利落的，十五岁以前我也行，十五岁以后我就做不到了。”
秦雾年低低重复：“四年？”
突然，他露出震惊的表情，“四年！”
小赵：“……”
算了，还是继续装自己是机器人吧。
*
宋澄也不知道秦雾年到底听懂自己的暗示没有，一开始他都没想过要暗示一番，他从酒吧出来的时候，心里想的是要捉弄捉弄秦雾年，让他以为自己知道了真相，而且要去找真正的前夫了，但还没等他酝酿到那一步，看见秦雾年的表情，他就不忍心了。
然而他的不忍心也就价值一句暗示，要是秦雾年没听懂，那他也不管了。
进了屋子，宋澄第一件事是给乘风解绳子，第二件事就是冲向三楼，乘风还以为宋澄要带它去玩，跟着跑的也是特别欢。
然后宋澄冲到三楼，找出自己的那本日记，直接坐地上看了起来，乘风茫然的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意识到，这里不是玩的地方，默默的坐在了宋澄身边。
乘风坐地上比宋澄坐地上都高，即使不认字，它也认真的看着宋澄一页页翻过日记。
宋澄从没想过自己是不是认错人的问题，自从知道他和秦雾年没结过婚，他就条件反射的意识到，可能是他的认知出现了什么问题。他无比的确定，他喜欢的人是秦雾年，不管有没有日记，不管四年前还是四年后，只有秦雾年，所以如果出了什么问题，那问题肯定不在他或者秦雾年的身上。
第一页还是那句打气的话，当时宋澄觉得这话既像标语又像对联，现在他终于知道原因了，他在部队待了四年，脑子肯定也被部队的气氛同化了，所以说话都是简单又押韵的那种。
翻过第一页，就是那些熟悉的情节，关于他是怎么遇见前夫，又是怎么展开一段恋情，当恋情告吹，他又是多么多么的绝望。
当时觉得是秦雾年，宋澄看着这本日记，觉得哪儿哪儿都能跟秦雾年对上，而现在不觉得是秦雾年了，宋澄才发现了很多跟生活对不上的细节。
比如，秦雾年从来都不是一个成熟的人啊！他怎么可能会教给宋澄如何生活，哪怕是四年后的现在，他也还需要宋澄帮他收拾社交的烂摊子呢！
……
还有他觉得自己是混混，是学渣，但参加综艺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自己的知识面还挺广的，那时候他以为自己看书多，为了在秦雾年面前伪装良好的形象，所以逼着自己学了很多新知识。至于比别人强的身手，他也觉得这是混混生涯给他留下的后遗症。
宋澄越看，表情越沉默。
日记可能是一开始的凶手，但他的各种脑补和找补，才是导致他被蒙蔽到今天的幕后元凶……
翻到最后一页，宋澄合上日记本，过了好久，他才慢慢转过头，看向乘风的那张大脸。
“乘风啊。”
他很认真的问：“你说你爸我，有没有可能是一个隐藏的作家？我觉得我想象力还蛮丰富的呢。”
作者有话说：
乘风：就你这文笔？等我成狗王了你也成不了作家
✿ 第四十九章
看过一遍, 又看第二遍，然后，宋澄还看了第三遍。
其实视角一样的情况下, 看多少遍，宋澄也看不到这里面究竟隐藏着什么信息，目前来看最大的可能性, 就是他这些年又背着大家培养了一个新爱好, 写小说。
但小说也应该有名字吧, 如果他当初给这两个角色起了名字，哪儿至于发展到如今这种地步。
把日记本放到一边，宋澄捡起之前从日记里掉落的那张蓝色火车票, 上面写的城市，就是他参军以后驻扎的城市, 一个很小很小的地方，但是风景很美, 韩琮洲说, 本来他可以让他爸把宋澄安排到某个大城市, 然而是宋澄自己坚持, 一定要去这里。
宋澄看着简短的城市名，想不起跟它有关的任何印象。
其实, 宋澄没有把所有事情都告诉秦雾年。
在酒吧的时候, 不知道为什么, 听到宋澄跟自己打听过去这几年的事，韩琮洲的表情没有那么轻松，跟宋澄说话的语气, 也变得不同起来。
他看着宋澄, 仿佛接下来说的不是他的过去, 而是一些很沉重的东西，虽然，宋澄听着的时候，并没有感觉到沉重。
“……具体时间我也记不清了，就是六月底吧，快到七月的时候，你突然找到我，我还很惊讶，因为咱们两个一点都不熟，我都不记得你看过我的演讲，而且一上来你就问我，你听说过我的事情，想知道我能不能把你安排到部队里去。”
说到这的时候，韩琮洲还笑了一下：“当时我觉得你这人特奇怪，我都不认识你，为什么要帮你。”
宋澄眨眨眼，他觉得这种心态非常容易理解，“但是，你还是帮我了。”
韩琮洲点点头：“因为你当时的表情。”
即使韩琮洲不认识宋澄，但他看着宋澄，好像能直接接触到他身上那种孤注一掷、无论如何都要达成所愿的感觉，他特别特别的急迫，但他并不绝望，如果韩琮洲拒绝他，他会再去找别人，如果所有人都拒绝他，那他就是爬，也要爬到他想去的地方。
宋澄想象不出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也想象不出自己为什么会那样，顿了顿，他问道：“你知道我当时出了什么事吗？”
韩琮洲摇头：“我问过，但你一直都说没事，老实说那时候我有点担心，我总觉得……你这人很极端，可能哪天就……你懂得。”
他比了个砍掉脖子的手势。
宋澄：“……”
他可真是一个谜一样的男人，撞他的司机郑佚说他求生欲特别强烈，强烈到他都做噩梦了，到了韩琮洲这里，又变成了他有自杀倾向，让韩琮洲担心的不行。
也是因为担心他，心里总牵挂着，韩琮洲在宋澄安顿好以后，还过去旅游了一下，拿到宋澄的联系方式，隔段时间就问问他过得怎么样了，手机里的回复总是大同小异，前两年宋澄很少跟他多说什么，还是后来，他才渐渐地开朗了，也愿意跟韩琮洲说几句真心话。
从沉默寡言再到逐渐开朗，再到现在这样，宋澄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所有认识他的人都要说他变化特别大，能不大么，每个阶段都不像是一个人。
宋澄思忖，当时自己身上肯定是出事了，要不然他不会做出抛弃秦雾年、还有抛弃学业的行为，但是能出什么事？
想起自己做过的那个噩梦，想起梦里特别高大的男人女人，宋澄心里一个咯噔，下意识的就认为他们是他出现这些变化的源头，可是仔细一想，好像又不对。
那个噩梦是他小时候的事，但是四年前他都十九岁了，是大人了。
宋澄冥思苦想，表情就像是小笼包，韩琮洲看了他一会儿，突然，他前倾身子，叫了他一声。
“澄澄。”
宋澄回过神，抬起头，“嗯？”
韩琮洲问他：“你现在过的好不好？”
宋澄愣了愣，然后笑起来：“很好啊，非常好，感觉都不能再好了。”
韩琮洲见状，也笑了笑：“那就好。”
*
秦雾年坐在后台，已经是第四次走神了。
班云芳跟别人聊天完回来，看见他一副神游外太空的模样，不禁扶了扶额，走过去，啪的一下拍向秦雾年的桌子，把他震得回了神，看向秦雾年那双清醒起来的眼睛，班云芳警告他。
“你已经有那么多缺点了，不需要再增加更多了！好好工作，你保证过的啊，谈恋爱也不耽误你给我们赚钱！”
秦雾年不把她的话当回事：“这不是还没开始么。”
班云芳：“我就是怕你开始以后还这样。”
坐到一旁，班云芳拿出手机回了几条消息，再抬头的时候，发现秦雾年还是一脸的心事重重，她有些怀疑的看着他：“出什么事了？下周一薛导的电影就开拍了，你可别带着这种状态进组，薛导骂人比你狠，我怕你被他按着脑门戳到地里去，拔都拔不出来。”
秦雾年：“……”
转过头，他对班云芳皱了皱眉：“这么快？”
班云芳：“嗯，今天上午副导演给我打的电话，他们知道你这边没什么重要的行程。而薛导也是昨天才知道，他选中的那个地方，下个月麦子就黄了，麦子一黄人家立刻就收割，到时候再拍就只剩下光秃秃的麦秆，那种风吹麦浪、波澜壮阔的感觉就没有了。再等下一批又是四个月以后，所以没办法，全剧组都要立即出发，你是男主角，有优待，当天到就行了。”
秦雾年还没仔细的看过剧本，只大致的看了一下情节发展，他有些疑惑的问：“我演的不是留学回来的富家大少爷吗？”
班云芳：“是啊，但你们家除了是资本家以外，还是大地主，那一大片的梯田，就是你们家其中之一的产业，也是最重要的场景之一，虽然整个电影两小时，这片梯田也就出现了三回，但对薛导来说，男主角可以没有，梯田必须有。”
秦雾年：“……”
“晚上回去，我再把剧本好好的看一遍。”
班云芳：“没事，你来不及琢磨，别人也来不及，还是劳逸结合好，我可不想再看见你把自己累进医院了。”
说到这，她又问了一句：“宋澄之前说想要客串的，他去不去？”
秦雾年顿了顿，回答道：“不知道，回去以后我问问他。”
班云芳看着他的表情，她眨了眨眼：“你们两个没出什么问题吧？”
秦雾年：“没有。”
这次是真没有。
不仅没出问题，还让他绝境逢生，产生了一些难以置信的想法。
宋澄跟他说，四年里他都在部队，期间从没跟别人谈过恋爱，他们之间空白的就是这四年，秦雾年以为他离开自己以后，跟别人在一起了，还结婚了，但现在他又说没有过别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真是他想的那样吗？这是误会，宋澄没结过婚，也没认错人，他更不是自己想象当中的破坏别人潜在家庭的小三。
……
往坏处想的时候，秦雾年的脑速就像开了buff，疯狂的往前窜，什么凄凉的想法都能冒出来，而且一冒出来就被他认准了是事实，悲伤的不能自已。现在他可以往好处想了，他反而畏畏缩缩起来，怎么着都不愿意相信有这种可能性的存在。
但是，哪怕他的大脑像蜗牛一样慢，都过去好几个小时了，该想的，不该想的，他也全都想了。
看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发现还有两个小时这边才能结束，秦雾年不禁焦躁起来，攥了攥拳头，却又不得不松开，尽量耐心的等着回家的那一刻。
此时，外面正在淅淅沥沥的下雨。
早上是个大晴天，但中午一过，天就阴了，宋澄把日记本都放回去的时候，才注意到外面下起了雨，他本想等着雨停了再带乘风出去，但看这个样子，雨是不会停了。
转过头，宋澄看向乘风：“下雨了，不能出去玩了。”
乘风闻言，立刻呜咽一声，原地转了两圈，突然，它跑向自己的那堆行李里，把外面的袋子拉链咬开，然后埋头在里面拱了半天，终于，找到韩琮洲给它买的某样装备，它一脸兴奋的叼着跑回来。
宋澄看着它嘴里的东西，哪怕这条狗是他的，宋澄也觉得十分震撼。
这狗成精了，绝对的！
震撼之后，他又蠢蠢欲动起来。
不止乘风想出去玩，他也想，而且下雨天大家都要打伞，这样他被认出来的几率更低，说不定还能出小区转一转呢。
这样想着，宋澄做好了决定，飞速的把雨衣给乘风穿上，然后他自己也找了个口罩戴上，拿起一把秦雾年的伞，走出家门，站在门廊下，宋澄豪气万丈的按动开关，啪的一下，伞面撑开。
“乘风，跟爸爸走！”
“汪汪！”
……
秦易年开的会是前天结束，参加会议的人员有的当天回来，有的第二天回来，秦易年因为家里有孩子，回来的特别早，飞的是红眼遖颩喥徦航班，而季行渊比他晚了半天，他下飞机以后，接机的人已经在外面等很久了。
坐在车里，季行渊拍了拍衣袖上沾到的雨水，这时候，他对面的下属递过来一份文件。
就是这人之前打给班云芳，打听宋澄的情况，但后来季行渊不让他这么干了，他就没再做什么，只是暗暗的关注宋澄，还顺便关注了秦雾年的超话，每天看着里面的追星女孩分享关于秦雾年的东西，他觉得自己看的头都大了。
而在出国开会之前，季行渊又把他叫过去，让他把之前没完成的调查立刻完成，他想知道宋澄之前到底去做什么了。
下属自然不知道季行渊怎么变脸比翻书都快，被警告过以后他也不敢再发表自己的意见，只兢兢业业的干活，守着自己的高薪工资，希望季行渊看在他那么听话的份上，别把他炒了。
而季行渊连头都没抬，接过文件直接看。
这个年月，想要找一个人，无非就是从他的资金流向，还有网络痕迹调查起，这个下属还是很厉害的，他找到了宋澄如今正在用的手机号，还找到了宋澄的银行卡，不过卡里没什么流水，用的几回也都是点外卖。
也是从这里，季行渊才知道宋澄如今住在哪，而很明显，这个地方不是宋澄买得起的，他住在秦雾年的房子里，很可能，还跟秦雾年住在一起。
一页页的往下翻，翻到第三页，就没了。
他抬起头，下属见状，立刻回答：“之前的查不到，宋澄是坐火车回来的，我找人去查他坐的哪一列，但是这些信息好像被人保护起来了，如果强行查，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季行渊微微一顿，想起来什么，他嗯了一声，低下头，没有责怪这个下属。
下属松了口气，继续正襟危坐，顺便等着季行渊的反应。
前两页其实都没什么好看的，真正有用的只在第三页，看到其中一行，果不其然，季行渊的眼神凝住。
“他住过院？”他问道。
下属点点头，瞳孔微微放大，说明他现在正兴奋着，“这是刚下火车的那天，他出了车祸，有人拍下了现场的照片，您看。”
照片他没打印，而是存在了手机里，季行渊接过来，看着被人群围住的车祸现场，还有停在一旁的白色救护车，过了几秒，他抬起头：“还有吗？”
下属：“照片没了，就这一张，今天上午我去那家医院，想要问问宋澄的恢复情况，但是当时他的主治医师今天轮休，护士告诉我，宋澄身体没问题，但是车祸给他造成了后遗症。”
季行渊：“什么后遗症。”
下属忍不住的笑了一下，虽然细微，但还是被季行渊捕捉到了。
他看着下属略带兴奋的回答：“他失忆了。”
季行渊愣住。
*
雨一直不停，也没有变小或者变大，细密如同牛毛一样从天空纷纷洒洒，宋澄牵着乘风，看着它开心的小碎步跑，街上人不多，宋澄的脸被雨伞挡着，也没人认出他来。
这么多天，终于又能呼吸到户外的新鲜空气了，乘风开心，宋澄也开心。
他还给自己买了一杯茶饮料，顺便给乘风买了一小盒酸奶，蹲在奶茶店的挡雨棚下，宋澄看着乘风舌头一卷，半杯酸奶顿时消失。
宋澄脸上的微笑有些凝固。
他突然发现，乘风好像有点能吃。
不过拍综艺的酬劳已经打到了宋澄的卡里，直接给宋澄的存款加了一个零，有这么多钱在，乘风就是顿顿把酸奶当饭，宋澄也养得起。
这样一想，宋澄脸上的微笑又恢复了原状，等乘风舔完最后几滴，他站起来，把酸奶盒子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出来的时间已经够长了，过一会儿秦雾年也该回来了，宋澄就带着乘风慢慢的往回走，别人家的狗可能这时候都会不高兴，但乘风是只有素质的狗狗，再说了，它都一个月没见到宋澄了，现在宋澄就是让它吃胡萝卜，它也愿意张开大嘴咔咔的啃。
雨声噼噼啪啪的打在雨伞上，这样的天气很容易让宋澄想起自己唯二记起来的生活片段，每一个都跟雨有关，每一个都跟秦雾年有关。
虽然不是每个片段的雨天都那么美好，但宋澄还是喜欢下雨的日子。
一人一狗步伐悠闲的往前走着，经过一个车站的时候，宋澄看到车站旁边站着一个□□伞的男人，不像宋澄，伞面把视线的一半都遮住了，这个人的伞往后倾倒，露出了整张脸。
文质彬彬，贵气十足，身上穿的衣服一看就比路边跑过的车都值钱，宋澄多看了他一眼，不是因为他长得帅，而是因为宋澄纳闷这种人怎么也会在这等公交车。
宋澄没多想，他还拉了一下乘风，让它离自己近点，省得把滴着水的尾巴毛蹭到人家腿上。
做完这个动作，宋澄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季行渊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过了一会儿，他走向马路对面，下属替他打开车门，不一会儿，这条街上就彻底空荡了下来。
✿ 第五十章
回到家以后, 宋澄给乘风解开牵引绳，坐客厅一边看手机，一边等秦雾年回来。但等了二十来分钟, 都没见到人影，宋澄看着大门，眨了眨眼。
五分钟后, 宋澄拿着没喝完的冰茶, 舒舒服服的躺在了三楼阳光房的懒人沙发上。
懒人沙发座位低, 没支架，坐着不舒服，但是躺着感觉特别好。阳光房的头顶是玻璃, 一到下雨天就什么都看不见，因为抬头只能看见哗啦啦都汇成小溪流的雨幕, 但宋澄喜欢，听着雨声, 看着水流不断的冲下去, 用四川话说, 那就是两个字, 巴适。
秦雾年也是个会享受的人，阳光房里全是他的东西, 对面的矮桌上放了一个全透明的蓝牙音箱, 播放音乐后音箱上就会出现多种色彩, 还是立体式的，仿佛有人在里面打翻了有生命的颜料。
宋澄按了一下触摸屏，他不太会用这个东西, 摸索了一会儿, 成功播放音乐, 宋澄把前面几首全都快速的划过。
秦雾年爱听的都是摇滚、rap，然而宋澄每次听了，只觉得特别吵，偶尔会有几首他觉得不错的，但是综合来看，这两类音乐都不是他的菜。
划过去将近十来首，终于，宋澄听到了一个他喜欢的纯音乐，《波莱罗》。
军鼓的节奏由远到近，中提琴和大提琴作伴奏，悠扬又浪漫的曲调渐渐出现在耳中。
雨声还在继续，宋澄听着听着就觉得有点困了。
*
烈阳冬日，窗外的树叶依旧翠绿，两人坐在房间里，一个看不出什么表情，另一个则正襟危坐。
按下暂停键，宋澄问对面的人：“怎么样？”
秦雾年听到他的声音，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微微放松了身体，发出一个鼻音来：“嗯……”
宋澄：“你不喜欢？”
秦雾年：“嗯……”
宋澄：“嗯是什么意思，不喜欢你就直说。”
听到这话，秦雾年撩起眼皮，非常诚实的实话实说：“听得我都困了。”
宋澄：“……”
他把手机放一边去，小声道：“对牛弹琴。”
这屋子就这么大，他们俩还挨得近，秦雾年一下子就听到他说什么了，他顿时反驳：“萝卜白菜各有所爱！ 而且是你说，我不喜欢就直说的。”
宋澄才不管他说了什么，他对着窗户摇了摇头，然后拿起刚刚没写完的作业：“你以后就好好的当演员吧，音乐这条路你走不了了。”
秦雾年：“……”
他恨得磨牙：“小小年纪说话这么不饶人，难怪你交不到朋友。”
宋澄轻嗤一声：“我交不到朋友？只要我想，所有人都是我的朋友。”
秦雾年：“吹，你接着吹。”
宋澄看一眼他，然后又继续看向作业，他轻飘飘的说：“事实而已，你不愿意承认，我也没办法。”
秦雾年再一次感受到了那种手痒的感觉。
只有刚认识宋澄的时候，秦雾年被他的外表骗了，觉得这是个单纯又乖巧的高中生，对人接物还跟一张白纸一样，等多了解两次，他才知道，他上当了，而且是上大当了。
这小孩心里什么颜色都有，就是没有纯洁的白，明知他是什么德行，秦雾年还没法让自己的眼睛从他身上挪开。
看着他的时候，秦雾年想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这人怎么这么招他啊。
……
自己气个半死，却也做不出别的行为来，盯着宋澄的脸看了半晌，突然，想到什么，他不怀好意的笑了一下，把胳膊放在桌面上，秦雾年像个好心大哥哥一样的凑过去，说出的话却是恶魔低语。
“你这么厉害，怎么今天不去跟你朋友们一块玩，反而往我这里跑呢？一种答案是你没朋友，另一种答案是你不想跟你朋友玩，就想跟我玩，宋澄澄，你选一个吧。”
宋澄微微一顿，秦雾年离他太近了，他的呼吸都喷洒在了自己的脸侧，不动声色的转过头，两人的眼睛只隔着几厘米的距离。
宋澄还没什么反应，秦雾年却是心里一愣，这样近、这样亲密的姿势，秦雾年都能数清宋澄有多少根眼睫毛，这样想着，他虽然没有数，但还是望向了宋澄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少年人身上稚气未脱，眼睛太干净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很容易让人沉溺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秦雾年的表情有些许的呆，宋澄却还是原来那副样子，什么话都没说，他把一份卷子放在桌子上，慢条斯理的给秦雾年推了过去。
秦雾年听到摩擦声，不禁低下头，这时候，他听到宋澄说。
“还有第三种答案，你能帮我做作业，数理化我来，史地政你来，不会你就抄书，今晚上我想去市民广场，六点之前必须全部写完，你没问题的吧，还是说，你不行？”
宋澄的语气特别轻描淡写，但秦雾年一听就被激起来了。
他怎么不行了？他哪里不行了？他最行了！
啪的一下，拿过那张卷子，秦雾年开始徜徉在知识的海洋里。
宋澄撑着头，脸上露出了胜利又得意的笑容，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除了这两种情绪之外，还有一种被他藏起来了。
那就是，开心。
最纯粹的开心。
……
耳边的音乐突然被人关掉，宋澄睁开眼的时候，嘴角还是翘着的，看见秦雾年高大的身影，宋澄揉着眼坐起来，“你回来了？”
秦雾年没想到他会醒，他还站在蓝牙音箱旁边，“你没睡着？”
宋澄闻言，先是打了个小小的呵欠，然后才说道：“半梦半醒吧，你一把音乐关了，我就醒了。”
说起音乐，宋澄对秦雾年扬眉：“你不是不喜欢波莱罗舞曲吗？怎么你的歌单里还有这个。”
秦雾年随口回答：“睡不着的时候听还有点——”
闭上嘴，秦雾年倏地看向宋澄：“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波莱罗，你又想起一些东西了？”
宋澄美妙的点了点头：“还是冬天，好像就是那个照片里的房间，我给你放音乐，你不喜欢，你跟我斗嘴，你也斗不过我，然后你就只能灰溜溜的帮我写作业了。”
秦雾年：“……”
同样想起了他说的是什么时候，秦雾年黑着脸坐到一旁，阳光房的地面是榻榻米，席地而坐也没问题，不过这样一来，宋澄倒是坐的比他高了一点。
“什么叫我斗不过你，我那是让着你。”
宋澄抱着自己的腿，很是老实的说：“不像啊，说不过我的时候你表情都狰狞了。”
秦雾年：“……你的记忆出现问题了，我从不狰狞。”
宋澄哈哈哈的笑，他不像秦雾年一样，必须争个高低，但他赢家的姿态比争个高低还让人来气。
秦雾年看着他笑的那么开心，心里那点好胜心也就淡了，等他笑完，秦雾年问：“还有没有别的？”
知道他是说记忆的事，宋澄顿了顿，有些愧疚的摇了摇头，“就这些，我也想想起来更多，但每次都跟挤牙膏一样，一次就一点。”
秦雾年看见他的表情，他撑向懒人沙发的边角，宋澄见状，顺势给他让了半个位子出来，秦雾年坐上去，本来绰绰有余的空间顿时变得拥挤起来。
秦雾年说：“不用着急，早晚都能想起来。”
宋澄好笑的看着他：“话是这么说，但你应该很希望我能快点恢复记忆吧。”
秦雾年：“为什么？”
宋澄：“因为都是我跟你的过去呀，而且，恢复了记忆，我跟你说话，也就有底气了。”
秦雾年纳闷：“现在没有吗？”
宋澄轻轻瞥了他一眼：“现在……也有吧，我能感觉到，你已经有那么一点点相信我了。”
说着，他还用手指比了一个一点点的姿势，真的是非常一点点，他两个手指之间的缝连张纸都穿不过去。
秦雾年没法在这个事情上反驳他，因为不止宋澄，连班云芳都看得出来他有多不信任宋澄，哑然了一会儿，秦雾年说：“那个不重要，我喜欢你就够了。”
宋澄撇撇嘴，他一点都不认同这句话：“怎么可能够，你的喜欢是我的，你的信任也应该是我的，你的所有所有，全都应该是我的。”
难得听到宋澄这么霸气，秦雾年笑了一声，看着宋澄，他突然顿了顿，然后拉着宋澄的胳膊，让他坐到自己的腿上。
宋澄从善如流，只是懒人沙发它真的不适合坐着，这样的姿势，即使坐在秦雾年腿上，宋澄也觉得不舒服，他的腿都伸不开，只迟疑了一秒，然后宋澄就□□，跨坐在秦雾年的身上，胸膛对着胸膛，他的双手也放在了秦雾年的肩膀上。
两人对视，宋澄对秦雾年笑起来，这也是他刚刚睡着以后露出的笑容。
宋澄不算重，但他极具存在感，望着他，秦雾年今天也大胆了，托着宋澄的背，他问道。
“澄澄，喜欢我吗？”
宋澄看着他的眼睛，过了一会儿，他摇摇头。
秦雾年知道他不是真正否认的意思，但看见他这个动作，心脏还是不由的停滞了一瞬，好在指尖的温度提醒着，这个人就在他身上，就在他怀里，于是，他又问：“真的不喜欢吗？”
人总是越活越胆小。
十八岁的秦雾年张扬恣意，即使说不过宋澄，他也永远不会露出现在的这副神情，他永远都是自信的、是有尊严的，可后来有一天，这些东西他都没有了。
宋澄没有带走这些，与之相反，他狠狠的践踏了他的自信和尊严，踩到泥里，混着血肉，捡都捡不起来。
一个能怼的全网都喘不过气的男人，在他面前却露不出一点高傲的姿态来，或许刚刚重逢的那几天可以，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那层伪装被宋澄溶解了，他已经没法再装下去了。
宋澄嘴角垂了下去，笑容来得快下去的也快，他的表情都有些消沉，“秦雾年，你为什么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恨一恨我，让我也吃些苦头。”
秦雾年听着这话，他抿直了唇角，“我可能是个残疾人。”
“有的人天生没有腿，有的人天生听不到，而我，我天生做不到你说的事，这是我的缺陷，但我改不了。”
宋澄听着，良久，他抬起手，指尖触上秦雾年的眉尾，然后慢慢的向下，贴在他的脸颊上。
感受着宋澄轻柔至极的触碰，秦雾年的心脏好像都颤了几下，他闭了闭眼，过了几秒才睁开。
然后他就看到，宋澄无比认真的望着自己。
“永远不要用喜欢来形容我对你的感情，我爱你，比皇帝爱子民、神爱凡人、丈夫爱妻子、父母爱孩子都要深得多得多，我不记得这样说的依据到底是什么了，但我真的、真的、真的非常确定。”
秦雾年的喉咙滚动了一下，他望着宋澄，好像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宋澄看着他的眼神，嗓子眼突然一堵，他觉得自己特别想哭，但跟那天看电影发泄的哭不一样，那天他只是受到了电影的渲染，今天，这种感觉来自心脏深处，来自他心底的那个洞口，天长日久堵塞的溪流终于冲破了桎梏，早该说出的话终于在今天被他说出了口。
他的心脏为秦雾年发酸，也为自己发酸。
对着秦雾年，他轻轻的笑了一下，只是这笑容一点都不美好，让看见的秦雾年心里一紧，好像有人对着他的心脏最柔软的地方狠狠踹了一脚。
宋澄：“其实你做不到也没关系，因为我自己能做到，我把你的那份，再加上我自己的那份，全都一起完成了。以前我不明白为什么一看到你，我就会有种自己做了错事的感觉，现在我知道了，但我做的不是简简单单的错事，我是伤害了你，也伤害了我自己，我——”
话没说完，宋澄的嘴被堵住，秦雾年发狠的亲着他，舌尖被他吸得发麻，他两只手都放在宋澄的背后，像钳子一样，狠狠的抓着他的蝴蝶骨。
很疼。
可能秦雾年也没注意到自己到底用了多大的力道，他只想让宋澄闭嘴。
宋澄说的没错，他真的是有那么一点点相信他了。
但是这就像是小孩在铁轨上玩的那个伦理问题，不论选左还是选右，最终得到的都不是答案，而是一场心碎的证据。
不相信他，秦雾年患得患失，会难过，可相信了他，那秦雾年就要面对一个更加残忍的现实，在他过的不好的这些年里，宋澄跟他一样，一天的好日子也没过过。
可能有的人会窃喜吧，前任过的不好，他们知道以后做梦都能笑醒，可惜秦雾年不是这些人之一，可惜他的前任对他来说从来都不止是前任。
简直像一个没有解药的诅咒。
……
这不是亲吻，更像是野兽之间的掠夺和撕咬，宋澄一开始还是忍着的，可秦雾年就像是丧失了理智一样，越来越过火，他们早就离开了沙发，秦雾年把宋澄按在了榻榻米上，宋澄突然有些害怕，他开始挣扎。
秦雾年把他的两只手都困在了他的头顶，事实证明他真的爆发起来，宋澄力气还是没他大，发现根本挣不脱，宋澄的力度一下子就消失了，他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呜咽，突然，秦雾年就像是按了暂停键，他稍稍起来一点，紊乱的呼吸依然近在咫尺，宋澄比他更严重，他胸膛起伏的幅度非常大，好像已经缺氧了很久。
秦雾年理智回笼，顿了顿，他重新俯下身，轻轻地啄吻着宋澄的唇瓣。
像安抚，又像是本能，一下一下，宋澄已经缓了过来，但秦雾年还是没有停，宋澄接受着他笨拙的安慰，他也伸出手去，想要轻抚秦雾年的背。
可碰到他以后，宋澄才发现，他的脊背正在轻轻的颤抖，像是无法承受更多一样。
作者有话说：
正文可能这个月底就完结了，番外的话我想写写四年前的事，因为不喜欢总是搞回忆杀所以正文涉及到的过去比较少，就只好在番外里补足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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