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进来的一共三个人,领头的是个魁梧的光头,约莫三十多岁,后面跟着一个瘦高个,一个肤色黝黑中等身材的,瘦高个就是刚才送肯德基的叔叔。
虞笙啃一半的鸡翅掉在桌上,发出极轻的一声,但在寂静的屋内,显得十分突兀。
如果没猜错,这算是入室、抢劫吧?莫·丧非定律的威力不可小觑,连在电视剧里看到的情节,都发生在现实生活中了。
她寻思遇到这样的事,该怎么处理,如果是阿公,会一点功夫,肯定能打跑他们,她从小也跟阿公学了一点招式,但也只限于跟网吧里几个屁大点的孩子小打小闹,真正的实践经验为零,那么,如果她出手,胜算有几成?
走神中,虞笙听见歹徒之间的对话:“不是说家里就一小姑娘吗,这怎么回事。”
特别小声,但她还是听见了,抬头时,看见段昭正盯着这仨人,眼里是无声的沉默,遇到这种情况,她一直认为表现出畏惧,才是这个年纪应该有的反应,但她从段昭脸上一点没看见,反倒是出奇的平静,还带着一点“我挺小瞧你们”的傲慢。
他身上的气质告诉她,他是个不太普通的少年。
“我家不接待陌生人,”段昭看似和善的冲开着的门扬下巴:“出去。”
光头嗤笑,抬手一挥,后面的黝黑汉子顿悟,砰的把门关了,反锁。
段昭看这情况,不由勾起唇角:“不走?”
“走当然是要走的,”光头可能盘算三十多的自己对付个十几岁的少年绰绰有余,气势也上来了:“小子,你带个妹妹在家,也不容易,咱兄弟几个不想为难你,钱拿出来,你让哥哥们过得去,哥哥们就让你过得去。”
段昭言简意赅:“没钱。”
“没钱?”光头让他撅的没面子,火窜上来,冷笑着威胁:“这话可想好了再说,把兄弟们惹急了,可不是你能兜得住的。”
后面黝黑的见段昭没吭声,忙跟了句:“我这哥是练拳的,就你这态度,就不怕我哥让你明天出不来这个门。”
段昭笑着舔了下唇:“我怕死了。”
虞笙让他弄得也顾不上害怕了,觉得这几个劫匪废话有点多,可能是多说点能掩盖心虚。
不过显然说不下去了,光头攥紧拳头。
段昭还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模样,轻声吩咐:“小朋友,回屋去。”
“别啊,回屋干什么,”光头朝虞笙走:“这是怕......”
话没说完,段昭一拳甩在他腮帮子上。
虞笙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惊得微微缩了下脖子,见段昭转过头冲她使了个眼色,是让她回屋,但她没动,手指抠着桌上那张餐巾纸。
光头显然被那一下打急了,往地上啐了口吐沫,骂着“操”泄愤,挥拳朝段昭身上扑,瘦高个和黝黑男也一块上了。
三个打一个,卑劣得特别不讲江湖规矩。
可是段昭全然不慌,换句话说,这种场面见多了就不当大事了,他偏头躲过光头的拳头,抬起作左臂,胳膊肘猛的撞在黝黑男脸上,转身时,对着光头的肚子狠狠踢了一脚。
瘦高个跟段昭对视三秒,也不想的哪招,蹦起来要踢,段昭侧身躲过,回手抻着他脚踝,一下把人甩在地上,还不忘在他肚子补了一脚。
仨都被他打倒在地,他站在中间,厉害得像个武士。
虞笙看得惊呆了,比武打片身临其境多了,她都想给小哥哥鼓鼓掌,下一秒,小哥哥凌厉的目光甩到她脸上。
“进屋。”一个东西朝她飞过来。
虞笙下意识接住,是手机,她明白了,起来就往屋里跑,黝黑男看她要跑,抹着嘴角的血追她。
段昭见状,去拉黝黑男,光头和瘦高个儿也缓过劲来,光头不知从哪抽出个黑棍子,照他腰上戳下去。
他只觉得瞳孔微张,像有一根钢针刺穿身体,疼痛蔓延至全身的神经。
恍惚中,他脸上被瘦高个狠狠砸了一拳,可是浑身都僵,不听使唤。
段昭脑子里迅速反应过来一个东西——电棍。
段昭忍着疼,转身抓住光头手腕往身前一扯,光头失去平衡,他弓起膝盖狠狠往光头手腕上一顶,棍子砸在地上。
瘦高个要去捡,段昭扯住他衣领,托着挥了几拳。
光头爬起来,趁段昭不留神,抬脚踹他后背,段昭手兜住光头小腿一扯,光头人仰马翻,又吃了他几拳。
两人扭打在一起时,突然“哐当”一声巨响。
卧室门口,黝黑男仰面倒地,双眼紧闭。
他旁边,是还捏着拳头,茫然无措站着的虞笙。
段昭大脑在那一刻停摆,他刚应付光头和瘦高个,以至于黝黑男是如何倒下的,没看清。
手机传来通话中断的信号声。
握着手机的虞笙讷讷的往后退了两小步。
她刚才要进卧室,黝黑男扯住她衣服往外拖,她干脆就腾出手直接按了幺幺零,黝黑男就急了,要抢她手机,手机那边的警察姐姐一直喂喂的询问这边情况,她焦急中报了地址,脖子险些被黝黑男掐小鸡一样的掐死。
她就是自卫,用阿公教的勾拳往黝黑男脑袋上砸了一拳。
然后,就...
*
“真的只是一拳。”
在派出所等着做笔录的办公室里,虞笙还跟段昭小声解释了黝黑男倒下的过程:“我不知道他这么不堪一击,一下就倒下了。”
段昭看着她,心情复杂,小朋友长得人畜无害,小细胳膊细腿,撸猫时,那小手跟无骨似的,怎么就。
“你练过?”他问。
虞笙盯着他,摇头。
她没跟别人说过她会一点散打,在学校里,她一直都是给人乖宝宝的印象,实际上也是,她学习好,从小到大,无论哪个学校,从没跌出过年级前三,也不惹祸,绝对是让老师放心的好学生。
她也不愿意告诉别人她会散打。
那些只是情非得已时,保护自己的方法,不是用来炫耀表演的。她只想安安静静的当个好学生。
“行吧。”段昭打破沉默:“等会儿问你,你就说没看见。”
可这次,她是真的害怕,音儿都带着颤:“他死了吗?”
就那么一个大活人,直勾勾的倒在地上,倒下时,那双眼还凶狠的瞪着她。
“一拳,不至于。”段昭轻轻拍她的背安慰:“而且这是正当防卫,懂吗?”
虞笙点头。
他闷着头又说了一遍:“就一句话,你没看见。”
刚说完,办公室门开了,两人抬头,同时看向一个穿警服的年轻女人。
“小姑娘,你跟我来。”女警察态度温和,见虞笙没动,过去牵她的手:“别害怕,姐姐问你些事情,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
虞笙点头,跟她走到门口,看见等在门外的男警察,她下意识往屋里看了段昭一眼。
他眼里全是警告。
笔录是分别做的,问虞笙问题的姐姐很温柔,还给她拿了饼干和奶糖,虞笙一点也不饿,她在段昭家吃肯德基吃了很多,可是她喉咙很干,手也不受控的微微颤着。
“拿着吃吧。”警察姐姐说。
虞笙小心翼翼伸手,摸了颗奶糖,是小时候吃腻的那种大白兔牌的,她仓促剥开,塞进嘴里。
奶香混合着甜糯的味道立刻在口腔中蔓延,她凌乱的心跳稳了稳。
警察小姐姐的声音传来:“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虞笙。”
按照她和段昭“计划”好的那样,她对答如流。
“他是我哥哥,表哥。”
*
约莫半个小时,虞笙做完笔录,回到那间办公室时,看见等在里面的段昭,给他做笔录的男警察还没走。
“你们俩在这等一会儿,”男警察率先开口:“段昭是吧,你监护人是谁,打个电话,让他来接你们。”
虞笙瞄他一眼,他正按手机。
明明未成年,还敢装老成。
不过那个警察也怪怪的,监护人不就是父母,怎么还问是谁。
段昭手机通了,他嗯嗯啊啊的跟那边说了几句好话,不大一会儿挂了,看着警察:“打完了,就过来。”
期间警察姐姐送笔录进来一趟,送完就出去了。
“这仨人是一个团伙,抢了肯德基外卖员的车,专挑只有一个小孩在家的时候,进行入室抢劫。”警察一边说着,一边来回打量两人,最后盯着段昭:“不过,进医院那个人,是你打的?”
“对。”段昭说:“刚不是说了么,他袭击我,就回了一拳。”
“这一拳不轻啊。”警察叹了口气:“我也不瞒你们,人还没醒过来,能不能断定正当防卫,还是防卫过当,现在还不好判断。”
两人没说话,虞笙坐在他旁边,余光里的小哥哥显得心平气和,但她害怕,手里都是汗。
“你十六。”警察又冲段昭确认。
“嗯。”段昭说:“过了生日十七。”
都是刚才问过的话。
虞笙捏了捏手心,哪是什么小哥哥,明明同岁。
刚好是,十六周岁。
虞笙咬住嘴唇,满十六岁是可以负刑事责任的年纪。
“你呢。”
警察看着笔录,突然抬头问虞笙,她吓了一跳,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觉得警察看她的目光,特别有压迫感。
“十三。”她咬牙说。
没有破绽,刚刚的笔录,她就是这么说的。
“才十三。”警察挑眉,指着笔录:“你怎么说人是你打的?”
段昭眉心一跳,脱口而出:“不是她打的!”
虞笙笃定:“是我打的。”
几乎异口同声。
她跟警察对视着,已经没有刚来时那么怕了,可不知怎么的,眼泪就没绷住,顺着流到脸颊上,有点痒。
虞笙没擦,又一次重复:“是我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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