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偏偏招惹
趁宋彧没从车厢里爬起来, 段昭上他车,直接开出几米外。
虞笙换到驾驶位,倒车, 左转前行, 稳妥的停在宋彧车旁, 朝刚下来的段昭招手:“上车。”
段昭也是没料到, 不动声色的笑了笑,过来开门上车。
车轮飞速驶过,空洞的停车场, 全是宋彧喊声的回响。
一路开到阿婆家楼下, 虞笙还心惊胆战:“也不知道他走没走,我怎么会有这么丢人的追求者, 万一让我同事看见怎么办?”她越想, 心里越没底:“他不会明天还来吧?”
车窗敞着,段昭胳膊肘撑在窗沿上,慢悠悠道:“灭口。”
虞笙缓缓调整了一下呼吸:“那我帮你放哨, 你记着下手快一点, 最好别让他叫出声。”
段昭收回手,饶有兴致的看她:“一言为定。”
虞笙说了个好,抓起他买的奶茶,咬着吸管, 边喝边拿包要走, 拿完, 才想起来那只兔子不见了, 四下寻找:“你给我买的只兔子呢?”
段昭挠了挠眉毛, 立刻收回向后看的目光,没作声。虞笙察觉到, 转过身看后面,发现被扔在后面车座缝隙里的兔子。
她下车,拿完,又回车上,拍兔子身上的土:“你怎么扔了。”
“土,”段昭嫌弃的看那玩意:“别要了,我送你点别的。”
“你是因为,宋彧也买了一只兔子公仔?”虞笙揉兔子耳朵:“这怎么能一样呢,他就是把天上的月亮拿下来,我也不喜欢,但是你送的这个就很可爱。”
段昭看她:“会安慰男朋友了?”
“我说真的,”虞笙看他问:“你不是说它是电动的,开关在哪?”
段昭沉默几秒说:“手上。”
虞笙摸了一遍,碰到兔子右手的按钮,顿时,男人气息低沉的声音响起——
“虞笙,我爱你。”
她有点恍然,紧接着,又按了一遍。
“虞笙,我爱你。”
她听得弯起唇角,第三遍响起时,段昭看着窗外,“啧”了声,耳根莫名烧红了,回手把那只兔子脸朝下扣在她退上。
虞笙没再按,伸手摸他耳朵,男人不大好意思,反手拉住她手腕,头埋进她怀里。
这有什么嘛。
那什么时候比狼还凶还不要脸。
自恋也很不要脸。
逗她时就更甚。
就这,还能猛男害羞了?
虞笙捏他耳朵,笑得不怀好意:“我想听你亲口说。”
她怀里,段昭“哎”了一声。
“快一点嘛。”她摸他短刺的发根,因为喜欢这个手感,她又蹭了蹭。
男人耳垂通红,发根整齐,干净的脖颈线,延伸至T恤领口,这个角度,居然有些性感。
他搂着她也更紧,闷在怀里的声音,低低的呢喃:“我爱你。”
她凑在他耳边,也同样道:“我也爱你。”
又恶心又感人的情话。
*
凌晨。
夜色稀薄,天将亮。
空旷的冰场,冰者如闪电,极速滑过,一道道,冰刀滑过冰面的声音。
哨声“咻”的刺破。
段昭余光看到刘海安走过来,减速滑到他面前停下。
“你来了,”段昭摘下护目镜,看他拿的早点,笑道:“昨晚上过得不错。”
一看就知道,他从虞婧文那回来。
两人是商量过的,让刘海安晚上偶尔去原先他那个房子住,一是方便他跟虞婧文生活,二来也能帮着照看虞笙。
“这个粥阿婆给你带的,”刘海安拧眉到:“你是早上刚过来,还是晚上就没走?”
“没走,”段昭坐下,捧着粥喝了一大口。
食堂里什么都有,但他就是喜欢这种家里的饭。
从高中时,那小姑娘小心翼翼的捧着肉碗敲他门时,他就喜欢极了。
刘海安在他旁边坐:“下礼拜不能这样,天天不睡谁受得了,再说训练课,就算你晚上补回来,我也不能让你请假。”
段昭打岔过去:“下礼拜我再想办法。”
“最近我看都挺正常的,”刘海安挠挠头:“你丈母娘,天天早晨出去健身,也没事,都挺好的,你别自己吓唬自己。”
“行吧。”段昭敷衍。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心里不踏实,总觉得要出事,全身每一条神经都绷着。
下午在车里睡着也是。
做了个特别不正常的梦,梦到有人从楼上跳下来,绽开一片红色。
很大的一片。
梦醒后,再看到宋彧那一车箱的红玫瑰,就更不舒服。
刘海安拍他肩膀:“原先看你挺冷淡一人,没成想摊上女朋友的事,比谁沉不住气。”
“我庸俗,”段昭轻笑:“除了拿金牌,也就这个追求。”
刘海安畅想:“说来也挺有意思,你说,要不咱俩挑一个日子,你娶闺女,我娶她妈。”
“你快滚吧,”段昭嫌弃的看他:“我拿你当教练,你想给我当现成的老丈人,你脸呢?”
刘海安美得哈哈大笑。
段昭也气笑了。
*
翌日的MG慈善晚宴,在洵阳电视台新建的演播大厅举办。
停车场分区,出席晚宴的明星、富商使用A区,停车后通过VIP通道直接进入会场,BC两区为工作人员停车使用。
门口警戒严格。
段昭执意要送她到现场,等她工作结束,再一起离开,虞笙只好让他开电视台的车,带她和小武一起入场。
他们车,驶入C区时,已经看到许多媒体,还有很多不明情况的粉丝,每当有黑色商务车经过,便掀起一小股热浪,蜂拥而至的追上十几米,在一片唉声叹气中悻悻而归。
电视台的车因为车身印有明显台标,经过时,并没有引起骚动。
虞笙和小武下车,两人将工作证套在脖子上,虞笙等小武调试机器,这时,段昭把车窗摇到底,大咧咧的看她。
“你把车窗摇上,”虞笙环顾嘈杂的车场:“这人挺多的。”
“怕我被人看,”段昭胳膊搭在车窗上,不甚在意:“我又不是明星。”
“这也不好说,你还是摇上吧,”虞笙谨慎的看周围,从包里掏出口罩给他:“厕所在左边一直走,你想去厕所时,一定要戴口罩,还有,你吃的和水都有吧,你要都吃完,我们还没出来,你就叫外卖,反正你要是没什么事,就别下车了。”
他这张脸,这个身材,网上都说能直接出道,偏这个停车场,还有这么多小姑娘。
虞笙感到,让他来,她自己反倒患得患失的。
“你这是想,”段昭眼尾上翘,懒散的看她:“金车藏娇?”
“猛男撒娇还差不多。”虞笙幽怨道。
话音刚落下,一个女孩子径直朝车子走来,抱着手机试探:“小哥哥,你是电视台的吗?我是做自媒体的,能换个微信?”
正调试摄像机的小武猛的抬头,发现女孩看的不是自己,尴尬得走远两步。
“小哥哥?”女孩又喊了声。
段昭下意识撩起眼皮时,虞笙也看过去,是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女孩,正拿着手机翘首期盼。
几乎同时,女孩认出坐在驾驶位的男人:“我知道你!你是短道速滑的冠军吧?你是段昭?”女孩顿时兴奋:“你真是啊?能加微信吗?”
她就知道!
这个妖孽!挂张脸在车上!迟早会被围观!
虞笙闷闷不乐的站在一旁。
段昭瞧着她,敛笑朝那个女孩看了眼:“不能,你没见看我女朋友在这?”
嫌她不走。
段昭伸手把虞笙拉过来,探出脑袋,亲她额头。
女孩尴尬的把手机放回兜里,走了。
虞笙摸摸脑门,还不太痛快:“我就说嘛,让你老老实实在车里,你非要出来勾搭人。”
“我错了,”段昭从副驾的储物盒里拿出金边眼镜,戴上:“我也没想到,我这么好看。”
戴上眼镜,也是一副斯文败类的模样。
“你是很得意吗?”虞笙绷着脸。
“我有点害怕,”段昭含笑,拉起她胳膊,从她手腕拽下一个小蝴蝶扣的发绳,套在自己手腕上,然后戴上口罩,帽子:“我把我自己包严实点,乖乖在车里等我女朋友工作完,来拆开我。”
虞笙听得鸡皮疙瘩都掉下来了:“你开点空调,别中暑。”
“谢谢女朋友关心。”
“那我走了。”
“我会想你的。”
“嗯。”
“你亲亲我脸。”
“你摇上车窗吧!”
……
去电梯间的路上,虞笙收到他的信息:人多也乱,自己小心点。
她回了个好,把手机放回兜。
小武笑看她:“我以前觉得段昭是那种特别酷的性格,没想到谈起恋爱这么腻歪。”
“也挺,”虞笙故作平静:“酷的。”
跟个男同事,她也没什么可聊自己男朋友的。
电梯到负二层,门打开,虞笙和小武与另外几个上楼的人一起走进去,门还没关上,外面响起一阵嘈杂声。
不知道发生什么,一帮小粉丝跑进来。原本宽敞的空间,立刻变得密不透风。虞笙往角落里挪脚,后背紧贴玻璃镜子,前面乌泱泱的脑袋,推来挤去,她护着包里的采访设备,脚背上不知道被谁踩到,吃痛的皱了皱眉,小武把摄像机扛起来,想给她腾点地方,门口又挤上两人,一阵推力,她和小武之间那一点缝隙塞进一个人,顺带撞了她肩膀。
虞笙手扶了下电梯厢壁,无奈的和小武对视了一眼。电梯里,每个人脸上的表情也都不太好。
差不多全上来后,电梯发出超重警报。
一个男的喝道:“起什么哄,下去几个。”
小粉丝们也都是岁数不大的孩子,被突然凶了一嗓子,都是一愣,靠外的几个立刻就下去,电梯门缓缓合上。
段昭在车里这个角度,看不到电梯那边,但从刚才那些人跑的方向来看,应该是去乘电梯,他给她发信息:到一楼了?
隔一分钟她回的:刚被挤出电梯,粉丝太热情了。
段昭放心,把座椅调平,在密闭的车内,又按了几个字。
虞笙走出电梯后,呼吸顷刻间归于顺畅,她朝一楼红毯那边走。
段昭:采访男明星时,多想想你车里的男朋友,别对他们太热情了。
第102章 偏偏招惹
红毯两侧, 闪光灯齐聚,万千灯牌涌动,身着礼服的明星步入红毯, 行至途中, 面对媒体站定微笑。
就像一场, 豪门盛宴。
虞笙找好拍摄角度, 进行报道,也采访了几个关注度比较高的明星。
红毯这边就是签到的仪式,来宾亮个相, 然后会去楼上休整, 晚宴在三楼举办。
还有一个小时,虞笙和小武去三楼会场, 到的时候, 人还不多,基本都是工作人员。
虞笙把包给小武:“我去个洗手间。”
“行,”小武指休息区:“我在那边等你。”
虞笙:“好。”
三楼女洗手间候着几个人, 保洁员提着拖把经过, 善意提醒:“这要等好一会儿,楼上的洗手间也能用。”
虞笙应了声,见里面很慢,从洗手间旁的楼梯间上四楼, 确实清净。她上完, 正在洗手, 听到某个隔间的门被撞出巨响, 屏吸去看。
空荡荡的洗手间, 又恢复安静。
气氛很诡异。
虞笙关掉水龙头,正想走, 恰在此时,手机铃声突兀响起,她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慌张的从兜里摸手机,想按掉声音。
“谁。”
一个女孩的声音。
虞笙手猛的从兜里拿出来,手机摔在地上,她弯腰捡的时候,洗手间隔断的门打开,一双高跟鞋缓缓步入视线。
“虞笙?”
很,熟悉的声音。
虞笙眨了眼睛,起伏的呼吸逐渐平缓,抬头,看到桑菓同样惊讶的看着自己。
“你怎么会在这?”虞笙捡起手机,惊慌的心已落地。
“我以为这个洗手间不会有人……”桑菓脸上绯红,对里面的人喊:“你出来吧,是我朋友。”
隔断门再次打开,一个长得白净秀气的男孩走出来。
“这……”虞笙不知如何形容,想到上次桑菓对她说的,泡了个小鲜肉的事,了然,偷偷对桑菓竖起大拇指。
“我们是真的好的,”桑菓羞涩,把男孩拉过来:“他就是,叶斯安。”
叶斯安展开微笑:“你好,我看过你的节目,也听桑菓提起过。”
虞笙礼貌问好。
桑菓和他小声说了几句,他点点头,警惕的从另一边跑走。
“你们在,谈恋爱吗?”虞笙等他走后问道。
桑菓为难的咬着嘴唇:“是,但是他经纪人不同意,所以我们就,地下恋。”
“那要到什么时候,”虞笙和她下楼,手机是小武的来电,估计是在催,她匆匆给他回了一电,告诉他自己马上就来:“他多大岁数?还在上大学吧?是爱豆出道吗?”
“就是长得小,也23了好吗,”桑菓说:“而且他就是演员,他经纪人还管这么多,死巫婆。”
虞笙抿唇:“你来也不告诉我,不够意思。”
“宋彧带我进来的,”桑菓说:“而且我也不知道你要来。”
两人走到楼下时,看到叶斯安从另一边也回到三楼,整理西装后,在经纪人的安排下和宴会的名流敬酒。
小武跑过来,包给她:“我看很多人到场,就给你打了电话。”
虞笙哦了声,正要准备工作,宋彧摇曳红酒杯,缓缓而来。
真是,令人发指。
“桑菓,”虞笙对她道:“我还有工作,先走了。”
“虞记者是在故意躲我吗。”宋彧走过来,身着黑色燕尾西装,内搭白衬衫,黑领结,笑得人畜无害:“昨天还真是很遗憾呢,原本是想邀请,虞记者作为我今天的女伴,前来出席晚宴的。”
“我有男朋友了。”虞笙说。
“那又如何,”宋彧晃着杯中红酒:“只要你们没结婚,我就都还有机会,和他竞争。”
“问题是,你已经输了,”虞笙目光疏离,像看一颗仙人掌:“你输在起跑线上了。”
“那就试试看,”宋彧微笑:“谁先到达终点。”
“你,”虞笙不忍打击:“可能连他的屁股都看不见。”
桑菓在一旁笑爆了,偷偷把这一段录下来,直接发给段昭。
宋彧听见笑声时气炸:“喂,桑菓,桑大编剧,你是在笑我吗?你还想不想我投资你的新剧本,给你那个小男朋友拍了?”
“哦,你是在威胁我吗?”桑菓莞尔:“我刚好也不太让我男朋友继续拍戏。”
“你这叫过河拆桥。”宋彧单手叉腰:“别忘了,还是你给我推的,虞记者的微信号。”
“我以为她要采访你呢,”桑菓说:“你想哪去了?”
“你要采访我?”宋彧看虞笙,勾起嘴角:“现在也可以。”
虞笙手机有消息进来,见是段昭,她刻意强调:“等着,我给我男朋友回个信息。”
段昭:我女朋友,表现很出色啊。
她这才看到桑菓偷拍的视频,挑眉,和她相视一笑。
虞笙:我这么好,有奖励吗?
段昭:我侍寝。
虞笙刚输入一行:你是不是太频繁了。
余光看到宋彧,想了想,她撤回,换做语音,连发了两条。
“好啊,我们晚上回自己家。”
“mua。”
发完,她抬眼看到宋彧嘴角僵硬的含着红酒,保持微笑道:“很抱歉,有男朋友的生活,就是比较忙。”
宋彧:“……”
她还有工作,拉桑菓到一旁聊几句后,就继续抱着话筒,和小武奔波在采访报道的道路上。
报道间歇时,虞笙接了一通电话,对方是个女人的声音:“请问您是尾号529的车主吗?”
“我不是,车是我男朋友的,”虞笙走到安静的地方:“怎么了?”
“那就对了,你男朋友的车停的有些靠外,我车过不去,刚才联系过他,他人不在停车场,你方便来挪一下车吗?”
虞笙“啊”了声:“那我给他打电话,让他马上回去?”
女人说:“他回来还要十多分钟,就是他给我你的电话的。”
虞笙想了想,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平常段昭在车里等她,等得烦了也经常会去附近的商场小逛,她也确实工作几个小时了。
“那好,您稍等。”虞笙说着,向电梯间走,边走,边打电话给段昭,他没接。
电梯就停在三层,她按了下,门开,走进去,关上门时,电话回拨过来。
他声音懒倦的响起:“刚睡着了,你工作结束了?”
“你睡着了?”虞笙莫名眨眼:“你不是在外面吗?”
段昭疑惑的“嗯?”了声,后半句她还未听到,手机信号中断。
以为是电梯里信号不好,虞笙没再拨过去,抬头盯着电梯下降的数字。
突然,一阵晃动,她抓住扶手。
轰隆——
电梯轿厢骤然停住,像是卡在某个位置,灯光在一瞬间全部熄灭。
她在黑暗中,看到镜子里,自己睁大的双眼。
三层的宴会厅,晚宴已经开始。
桑菓既然是被宋彧带进来的,本着善始善终的原则,宋彧也只能带她到一桌落座。
推杯换盏中,两人低声交流。
宋彧:“我是真的,对她有点喜欢,不是玩玩,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劝你放弃,”桑菓真诚道:“她和段昭的感情不可能被你影响,还是别让自己难堪了。”
“那如果,”宋彧沉思道:“我帮她找到在泰国冒充服务员的那个男人呢?”
桑菓:“什么服务员?”
宋彧见她不知情,没有说下去的欲望,跟邻座女士交谈,忽听有人说了句:“电梯坏了。”
*
停车场,段昭在车里,连续回拨了几次,对方都是无法接听,回想和她通话结束时那句,“你不是在外面吗”,说得不明不白。
他眸色渐深,意识到不对劲,忙下车,远远看见几个保安往楼梯间跑,他快步跟上,经过电梯时,看到指示灯全部熄灭。
电梯,坏了?
她也没有接电话。
一种不好的预感袭来,段昭快步从楼梯间跑下去。
保安正笨拙的捶门,狂按按钮,依旧毫无反应,旁边有人围观,但不多,大概因为楼上的晚宴正如火如荼。
段昭跑过去,冲破人群:“谁在里面。”
保安说:“按警铃的是个姑娘,被卡在地下二楼到三楼这个地方。”
姑娘。
段昭晃了神,瞳孔缓慢的,锁定那扇冰冷的金属门,手掌忽的落在门缝中,用力想扒开。
那扇门,一动不动。
坚硬而又不带任何温度的,将他隔离在外。
没理由的,他预感她在里面。
“虞笙。”他喊出声,手依旧用力的扒着门缝,又喊了一声:“虞笙!”
*
漫无边际的黑暗和等待,虞笙被恐惧填满。
报警铃她已经按过,保安刚才告诉她,修理工正在路上,她估算时间,已经被困十多分钟,闷热感加速袭来,氧气正在被一点点抽干。
她靠着轿厢壁,疲乏的坐在地上。
没有喊,没有说话,想保存力气,撑到修理工来。
他的声音响起时,她眼睛点亮,起身摸到电梯门的缝隙:“段昭?”
所有的委屈都在这一刻倾泻。
“电梯坏了,我在里面,我按了报警,可是,”她吸着鼻子:“维修工还没来,我……”
她抬手抹眼睛。
人有时候脆弱敏感的很有意思,刚才她情绪稳定,一心觉得自己,能够撑下去,觉得自己足够勇敢,也不怕黑。
偏偏在听到他声音的这一刻,心理防线溃于一旦。
他在外面说:“我这不是来了么。”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虞笙往门处挪,耳朵贴着冰凉的门板:“我明明没给你打通电话……”
“我觉得你需要我。”
他的声音笃定。
“别怕,我会带你出来。”
第103章 偏偏招惹
电梯外已经聚集很多人。
保安正在拨打维修电话, 得知维修车被堵在路上,急得团团转。
有好心人拨打了救援热线。
段昭咬紧下颌,仍在尝试用手扒开门缝, 双手骨节泛白。
很多人劝他。
“你弄不开, 这得拿扩张器。”
“别白费力气了。”
“等几分钟救援的人就来了!”
“我的姑娘等不了。”他声音低哑。
等个屁。
她已经等了二十多分钟。
一想到这二十多分钟, 她没有氧气, 没有光亮,被一个人困在狭小的黑洞,又憋又闷, 他就不能冷静。
*
虞笙缩在里面, 闷热的环境让她汗从额角上流下,淌进衣领。脸颊、脖颈, 都是细密的痒感。
外面的声音她都能听见。
贴着门, 她声音很轻的安慰他:“我能等。”
“你别废话!”他急了。
这还是第一次,他对她发这么大脾气。
她拉直唇线,手摸着那道门缝, 也想用力。
“手拿开, ”他找了根铁棍,用力的撬门,声音清晰得能听见呼吸:“别碰着你,拿开。”
虞笙缩回手, 一动不动的盯着那道缝隙, 逐渐看到光亮。
五毫米,
八毫米,
一厘米,
那道缝被撬开后,他手指抠进来, 强行将门撑出一条两厘米多的宽度。
冷风涌进,脸上泪痕被吹得凉嗖嗖的。
借着光,她看见他的脸,又哭又笑。
远处警笛响起,消防队的人来了,几个人拿液压扩张器,顺着已经扒开的缝,强行破门。
视线被光点亮,她余惊未定的看着他。男人眉间松动,将她从半米高的电梯轿厢里抱出来,如获珍宝般,亲她的唇。
虞笙被他打横抱着向楼上走,在楼梯间碰上焦急赶到的桑菓、小武还有宋彧。
宋彧跑上前:“虞笙,你被困在电梯里了?我说怎么,打你电话一直打不通。”
“让一让。”段昭冷淡。
桑菓很内疚,往后拉了宋彧一把:“你快别说话了,”她从包里翻出纸,给她擦脸上的汗:“你头发都湿了,没受伤吧?我们找你半天,就没往电梯这想。”
“没事了,”虞笙接过纸,攥在手里,觉得人多,这么抱着显得她很娇气:“段昭你放我下来吧,我能走。”
“走当然能走,但不是现在,”段昭看小武说:“你给她请个假吧。”
小武了然:“我会和老关说的,虞笙你就好好休息。”
段昭颔首:“那么,桑菓,小武,我先带我女朋友回家了。”
唯独没提宋彧。
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
虞笙手圈住段昭脖子,听见宋彧在后面很徒劳的喊“我送你们”,刚喊完,被桑菓没好气的骂了几句,然后偃旗息鼓。
这真是一场,不太愉快的,采访经历。
走到地下二层停车的位置时,虞笙不经意看到自己T恤上的带血的指痕,不禁皱眉:“这血……”
她能肯定,不是她的。
“你手受伤了?”虞笙心揪起来。
“划破点皮。”段昭随口道。
刚扒电梯时完全没感觉,等人救出来后,才察觉右手手指一跳一跳的疼。
走到车旁,他把虞笙放下,开门,上车,顺便抬手看了眼,操,不是划破,是右手食指指甲掀起来,他把指头在手心摁了下,疼得眉心一跳,转头扯上安全带扣好,挂挡:“今天就不去阿婆家了,回檀府那边,我也回去。”
车倒出车位,虞笙看他左手闲散的搭在方向盘上,右手插兜:“右手划破了?我看一下。”
“先回家。”他说。
他这态度,她就觉得不对劲。
这人向来这样,一严肃,就很有问题。
虞笙解开安全带,车内顿时响起“滴——滴——”的提示音。
段昭看她:“怎么解开了?”
“靠边停,”虞笙指前方空地,轻声细语的装厉害:“别让我重复第二遍。”
段昭意外的扬眉,忍笑,车缓缓靠边停下,刚停稳,右手腕就被她抓着拉过去。
看见他血肉糊成一片的指尖时,虞笙吓了一跳,然后鼻子就有点酸:“这得去医院。”
“回家擦点碘酒就行,”段昭抽回手:“我哪有那么娇气。”
从小就自己长大,打架受伤,训练受伤,都是家常便饭,除非爬不起来,否则都是自己处理,处理多了,就不会再把这些当回事。
真要沾点事就往医院跑,他能直接包个年卡。
“医院就是小题大做,一个小伤,给你开全身检查的单子,还不如自己上点药,”段昭看她模样恼怒,带了点哄:“回去路过水果店,买点草莓,再看场电影放松一下?”
他这些在虞笙看来,就叫盲目逞强,心里就很不舒服:“就你这样,我哪还有心情吃草莓,还看电影?看鬼片吗?”
段昭顺坡下:“你要不怕,也行。”
“你自己看吧。”虞笙也不知道这话题怎么就被带偏了。
能听出她生气吗?
能听出她很在意这个事吗??
能听出她根本不想聊电影吗???
“你要不去医院,”虞笙嘟囔:“我就自己回阿婆家,不用你送,我不想坐你车。”
“行,”段昭啧了声:“下车。”
虞笙睁大眼看他,手顺势放在门把手上,确认这个问题:“你让我下车,我就不回来了。”
“你不回来去哪儿,”段昭气笑了:“你下车,坐过来,我这手都要去医院了,还开什么车。”
这个伤也不用挑医院,虞笙开车,在回家的路上,绕了个小弯,去了一家综合性的医院,在急诊处理完,出来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
虞笙心情不太好,眼眶刚才红过,一句话都不想说,跟在段昭旁边走到车旁。
段昭驻足,亲了亲她额头,柔声道:“上车吧。”
她点头,忙跑到副驾,像他平时那样给他拉开门,段昭看着她笑了笑,挠挠眉毛,上车,坐下后,他刚要系安全带,她又凑过来,扯住安全带,在他身上绕过来,扣好。
“我就,拔了一个指甲,”段昭看她:“你还把我当小公主惯着了?”
虞笙抿唇。
她以为就清创消炎,包扎一下就能好,谁会想到要拔指甲,也没用麻药,他倒是老老实实的配合全程,也没吭声,她一个旁观的,差点疼哭了。
“我不知道会这样,”她握着方向盘,声音里带了哭调:“就应该听你的,回家擦点药,肯定也能好,也不至于过来受这个罪。”
“这有什么啊,”段昭歪头,戳她目光,一双眼含着笑:“医生不是说了,必须得这么弄,我再耽误几天,回来也得拔,而且更厉害,还亏了你坚持,我才没走弯路。”
虞笙抿着唇,不知道说什么。
反正就是,心里不太好受。
宁可他提些要求,也不想他自己受着罪,还反过来安慰她。
“那我们回家了,”虞笙吸了吸鼻子,开车离开:“水果店应该还在营业,你想吃草莓吗?”
“想吃。”段昭说:“还想吃点车厘子。”
“那我都买点,你还想看电影吗。”虞笙问。
“看啊,”段昭补充道:“不想看鬼片,容易做噩梦。”
虞笙沮丧的劲儿还没缓过来,被他这一句说的笑出来:“你是怕鬼吗?我都不怕,你怎么还怕那个?”
段昭头懒洋洋的靠着:“我就不能胆子小了?”
“那你也没去鬼屋玩过?”虞笙的注意力跑到“猛男怕鬼”这个点上:“万圣节你肯定也没去游乐场玩过,百鬼巡游你也没看过吧。”
“我怕死了,”段昭嗓音压低:“你别吓唬我,我今天晚上要是做噩梦,我就咬你。”
“那我不跟你睡。”虞笙笑着说。
“你这时不时就给我来一刀,”段昭摸了摸心口:“我都快犯心脏病了,啊,你好意思吗,丢下你胆小的男朋友,独守空房?两行泪?”
车在路上飞驰。
虞笙开怀:“不会空房的,你每天晚上睡觉,屋里都好多人看着你睡呢!”
*
水果店门还没关,不过草莓卖完了,虞笙买了些车厘子,又挑了几个黄桃,回家后洗干净,还非常勤快的把桃核剃出来,桃肉切成小块,装在两个小碗里。
虞笙端着水果走进卧室时,看到段昭拿笔记本,已经找完电影,倚着床头,正等她,她爬上床,随手拿了个本子垫在床上,把碗放在上面,拿叉子给他:“你找的什么电影?”
段昭愣了愣,看着碗里的桃肉:“我还没这么吃过桃子。”
“你都啃着吃?”虞笙不以为意的叉了一块吃:“我平时也啃着吃,这不是怕你弄到手上,还要洗,你手指又不能沾水。”
“谢了。”他叉一块,送进嘴里:“这还,挺甜的。”
“你谢什么?”虞笙古怪的看他,又尝了一块桃子:“你是傻了吗?还是没吃过桃子?这个也就是一般,随便买都比这个甜。”
“是吗,”段昭随便笑笑:“我没吃过桃子。”
虞笙:“?”
这又不是什么吃不到的水果?开什么玩笑呢!
她收回看怪物一样的目光,指电脑屏幕:“你挑的什么电影?”
“北京遇上西雅图。”段昭说:“我看这个是,爱情片。”
前几年的电影了。
“我看过这个,”虞笙现在还能背出剧情:“要不换一个?”
“这个呢?”段昭退回到影片类别:“夏洛特烦恼?我看这上面写的,喜剧爱情片。”
虞笙尴尬的扯了扯嘴角:“也看过了。”
“唐人街探案?美人鱼?”段昭一口气问好几个:“要不,速度与激情,这种你看吗?”
他挑的都是最近这两三年票房还不错的电影,这些她确实都看过。
“也看过?”段昭见她没说话,猜到,饶有兴致的看她:“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还挺喜欢看电影的?”
“以前上学,电视都没时间看,”虞笙说:“哪有时间看电影。”
段昭“哦”了声:“这都是去,电影院看的?一个人看电影啊?不无聊啊?”
一句又一句的。
虞笙顿时,恍然大悟。
这电影都是他们分开这段时间上映的,他肯定以为她和别人去看的,又炸醋厂。
“我就是因为一个人在东京待的太无聊,再不看几个电影,我就真的除了上班工作,一点娱乐活动都没有了!”虞笙把电脑拿过来:“而且全都在网上看的,你想看哪个,这么久过去剧情我都忘了,再看一遍也行。”
段昭最后挑了个评分低的。
想必是冲片名选的,叫“咱们结婚吧”。
这虞笙确实没看过,光看介绍就不怎么有意思,不但还是不忍再扫兴的和他看了。
事实证明,剧情也很平,看得人脑子开小差,一半都没演完,段昭就开始不太老实的亲亲这,摸摸那。
最后在39分17秒时,把她压倒。
第104章 偏偏招惹
一百二十多分钟的电影, 演到完,虞笙都没注意到故事讲的是什么,他选这部电影, 根本就不是为了要看电影, 就要个背景气氛。
简直太美妙了。
虞笙累得躺在床上, 有点缓不过来, 感觉腿软,不知道是在电梯里吓的,还是刚才弄的。
段昭捏车厘子喂她吃:“我给你捏捏腿?”
虞笙咬着车厘子, 眼神带怨:“捏就捏, 你还问我干什么?”
段昭好笑:“包您满意。”
他好脾气的坐在她旁边,有模有样, 在她腿上捶了一遍, 又力道刚好的按。
“我觉得你还挺有当按摩师的天分,”虞笙被按得浑身舒服,翻个身要求:“后背也按两下。”
“颈椎也给你按按吧。”段昭说着, 指腹找准穴位, 稍微用点力的按:“我这个是跟队医学的,绝对很专业。”
虞笙被他按得浑身既酸痛又舒服:“你小心点手,别碰手指。”
段昭嗯了声,继续按, 从脖子按到后背, 腰部。
“对了, ”她头枕在手臂里, 为抵挡困意, 脑子开起小差,不由想到被困电梯的事:“我在楼上采访的时候, 你去哪儿了?”
“我一直在车里。”段昭说。
虞笙一愣,没等他停手便翻身坐起来:“你没去,逛商场?”
“离演播厅最近的商场,开车也要十多分钟,”段昭敛眸:“谁跟你说我去商场了?”
“我猜的,”虞笙说:“就是六点多时,有个人给我打电话,说你的车挡了她的路,你在外面回不来,让我去挪车,”想了想,她补充道:“她还说是你告诉她我的手机号。”
“男的女的。”段昭问。
“女的,”虞笙说:“不是我认识的声音。”
“什么号码?你拿来我看一下。”段昭说。
虞笙“哦”了声,从床上跳下来,去桌上拿手机,找到那个号码给他:“就是这个。”
段昭按住那个号,拨回去。
不知道对方是谁,出于什么目的。
虞笙心都提到嗓子眼。
几秒钟之后,卧室外面,诡异的响起手机铃音。
虞笙:“……”
她脑袋轰的一声,心都快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段昭挂断电话,铃声也随之中断,他拿着手机走向卧室门口,再次拨通。
诡异的铃声又再次响起。
这卧室开着灯,虞笙都觉得气氛不对劲,跳下床,紧随段昭身后。
卧室外只有楼上过道开着一盏小壁灯,但声音从楼下传来,虞笙顺势看去。
楼下一团漆黑,沙发上倒着一具破烂的尸体,身首分离,脑袋摇摇欲坠的在另一边,她吓得不敢多看,侧着头,整颗心都在颤抖。
段昭胳膊往后背,摸到她手,一把握住:“手这么凉,”察觉她怕,他说:“你在屋里等,我自己到楼下去看看。”
“我不。”虞笙也不敢自己留在屋里:“我怕你胆子小。”
段昭挑眉:“哦,我还真是,挺怕的。”
“是吧。”虞笙抓着他。
“是啊。”段昭带她往楼梯口走。
啪——
虞笙吓得“啊”了声。
二楼楼道通明。
“我开个灯,”段昭说:“我可能就没这么怕了。”
“我也不太怕。”虞笙声音发颤的给自己壮胆,特意往楼下又看了一眼。
沙发上搭着几件衣服,另一边放的是她的包包,所谓黑暗中的,“身首分离之尸”。
灯开后,段昭就看清了一切:“屋里没别人。”
虞笙点头,心刚定下,随他下楼,只见他再次拨打电话,诡异铃声也再次响起。
更近,更清楚。
走下楼后,她和段昭几乎同时锁定一处——她放在沙发上的包包里。
两人面面相觑,虞笙摇摇头,不想去拿,段昭过去,打开包,铃声突兀的扩散,包里手机屏幕亮着,他拿出来。
是一部看似普通的手机。
“这是,”虞笙感到匪夷所思:“谁的手机,怎么在我的包里?”
“你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人放进去的?”段昭问。
虞笙回忆了一下,摇头,拿过那个手机,能直接打开,没有密码,常用的APP都有,但都被退出了。
她下意识打开图库,看见里面图片时,吓得扔在地上。
“这是,这是,”她结结巴巴:“钱,钱淼的手机。”
段昭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
这件事很明显,是有人故意要引诱虞笙乘电梯去停车场,然后制造了一起电梯被困事故。
*
虞笙一夜浅眠,她这个人不太迷信,钱淼既然已被执行死刑,是不可能恶作剧的。
回忆良久后,她觉得,这个人只有一个机会能把手机塞到她包里,就是昨天刚进电梯,被一大帮人挤的时候。
人挨着人,想放东西还是想偷东西,都很好实施,但电梯里的人,除了小武,她都不认识。
可能真的是,有人单纯看她不顺眼?
早上,虞笙把包又翻了一遍,什么都没丢,她给关主任打了一个电话。
段昭正在洗漱,声音停下后,他走进卧室,靠门说:“这件事我会报警,你在家休息两天?”
“手里还有点工作,”虞笙从床上下来,拿皮筋束起头发:“我和你一起去公安局,然后再去上班。”
“我送你先上班,”段昭说:“钱淼手机的事,我还想再问一下。”
“会不会跟我第一次误报钱淼的新闻有关,我已经把这件事跟关主任说了,他说以前也碰到过记者遇到类似的骚扰事件,毕竟,接触这个行业,难免碰到过激的人,”她不想让段昭太紧张:“他让我暂时都在编辑部工作,等事情水落石出以后,再外出报道。”
“也好,”段昭说:“我送你。”
“我中途不会离开办公室,”虞笙说:“你送完我就回队里训练,晚点过来接我也没关系,不能总因为我耽误你的正事。”
“知道了,”段昭笑着:“我金牌不会丢的。”
她又叮嘱:“你手记得去换药。”
段昭右手食指裹着纱布,笨拙的比了个ok,逗笑虞笙。
*
送虞笙到电视台后,段昭去负责办理钱淼案子的公安分局,得知钱淼私人物品都交给他前妻了,说明关系后,他问到钱淼前妻的电话。
钱淼前妻对有关钱淼的一切都很冷漠:“他私人物品是我去拿的,能卖钱的就卖了,卖不了的就扔了。”
“……”段昭又问:“手机你卖给谁,还记得吗?”
“大官南路那个手机修理店,”她说:“最大的那家,电脑手机,都卖到那了。”
夜市里那家,段昭知道他们店,就在“这里”斜对面,老板还总去他们那吃烤串,应该能问到。
“我知道你和钱淼家是亲戚,”电话里那个女人又说:“钱淼他妈,也就是你姑姑,以前总跟我显摆,不过你跟他们家关系不怎么样吧,那些手机电脑什么的,你真没必要去拿回来,像他们家那种人,有什么可留念想的。”
段昭嗯了声,挂断电话。
在车里坐了一会儿,他开车去了趟女子监狱。
钱淼他妈因为作伪证,被判两年,段昭去时,谎称是父辈的朋友,没承认和她的关系,接待的警察也很诧异,然后便劝:“她说她没亲人,从进来也确实没见有人来看过她,寻死过两次了,你们要是认识,劝劝她也好,让她积极改造,重新做人。”
段昭心不在焉的答应着,跟她往里面走,在会见室等了会儿,段亚兰被带进来,头发凌乱的扎了个马尾,穿得橘色马甲,黑眼圈极重,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
见他,段亚兰冷笑:“我就知道你会来看我笑话,老钱和大淼都没了,你高兴了?满意了吧?”
“这对我没什么好处,”段昭语气如常:“你们挥霍掉的,我爸妈的遗产,我好像也拿不回来,我有什么可满意?”
“那你是来跟我算账的?”段亚兰一惊一乍的瞪眼:“你死了心这份心,我一份钱都不会给你。”
“好啊,那你可得看住了,钱淼生前无子嗣,按法律来说,我现在算是你,”段昭不疾不徐道:“唯一的继承人。”
段亚兰气得拍桌子,立刻被两个警察按住,她由怒转静,随后仰着脖子干笑,笑罢,她盯着他:“我弟弟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方人的种。”
段昭眉头微蹙。
家里出事后,他就经常被灌输这种话。
就好像,他在那场火灾幸免,活下来,本身就是一种错。
“但凡跟你扯上关系,有几善终的?”段亚兰说:“我就后悔,小时候没打死你,留你这么个祸害,害老段家,没一个有好下场。”
“你家的事,”段昭手攥拳,保持最后冷静:“是你教子无方,跟我有什么关系。”
段亚兰目光阴鸷:“那你爸你妈你妹,哪个不是你方死的?你是不敢承认吗?消防车都快到了,也就再多坚持一两分钟的事,还不是你催催催,把你妈和你妹给催死的?”
“我妈……”段昭开了口,但是想不起来,每次想,就觉得太阳穴突突的,整个脑子都很乱。
当初就是,林辞带着妹妹在家,段亚松带他在小区里踢球,听见人说家里着火,段亚松就跑回去想救林辞和妹妹出来,当时火烧的旺,很多邻居拦,但拦不住,他也要往楼里跑,被人给拎回来,再后来,消防车来了,他看见段亚松被抬出来的。
林辞和妹妹……
林辞和妹妹……
他的确看到了,她们也被蒙着白布。
探视时间到。
段亚兰被带走,疯疯癫癫的重复:“孤辰入命,六亲缘薄。”
第105章 偏偏招惹
从女子监狱出来, 段昭始终心神不宁。
去见段亚兰,纯属一时冲动,此生, 他应该不会再去见她。
但段亚兰最后那句话, 像一句咒语, 反反复复撞击着他的耳膜, 他开车在路上前行,被这个挥之不去的声音弄到心烦。
火灾是意外,后来好像听老邻居说过, 是洗手间热水器的线路老化, 引发火灾,林辞当时在卧室照顾妹妹睡觉, 闻到烧焦味儿时, 火已经烧起来。
可他再怎么努力回忆,想起来的,也只有段亚松蒙着白色布单, 被消防员抬出烧焦的楼, 林辞和妹妹是如何被找到的,如何确认死亡的,他一丁点印象没有。
一丝一毫都没有。
车停下,段昭在路边的小卖店买了瓶矿泉水, 猛灌了几口, 剩下大半瓶猛的顺着头浇下去, 透心凉, 人也清醒多了。
大官南路这个时间还没开始夜市, 但底商商铺大多在营业。靠左一侧,破旧的“手机维修”四个红色大字帖在玻璃门上, 他推门进去,这是钱淼前妻说的那家店。
段昭跟老板相熟,简单聊了几句后,老板立刻就想起来:“你是说那个死刑犯的手机啊,当时就被一个女的买走,给的钱还不少,我还纳闷来着,这么晦气的玩意,买它干什么,我要知道那女的拿手机干这缺德事,就不该卖给她。”
段昭也没详细说,只问:“店里有监控吗,那女的张什么样,我想看看。”
“有,不过我得找找,”老板说着去翻电脑:“三十多岁吧,长得挺漂亮,还挺有气质,你找地方坐,等等。”
段昭点头,坐在一旁,掏出手机,给虞笙发信息:在办公室?
虞笙:在啊,一直没出去。
虞笙:冷不丁在办公室坐班,还有点不习惯。
段昭:还俩小时下班,下班后,我陪你随便逛逛,然后再回家。
虞笙:好啊。
虞笙:你去换药了吗?
段昭不禁液了声,抬起手指,看到有些脏了的纱布,整整一天,他都在探寻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换药的事,早忘到脑后。
放下手,他敷衍的回:换过了。
虞笙:还疼吗。
段昭:不疼。
正聊着,另一个微信消息进来,是个备注叫“周侄子”的人。
接连发来一串照片。
周侄子:相册给你找了,都是我婶和周栩的比较多,有我叔的,统共就这十多张,给你拍了发过去。
段昭:谢谢。
周侄子:对了,叔刚醒了,不太好,想见虞笙,你跟她说还是我跟她说?
段昭:我晚上跟她说。
周侄子:挺急的,我现在给她打电话吧。
段昭闻此,退出微信,立刻拨电话给虞笙,那边占线,这个侄子速度快的他一心下一慌,忙给她发信息:周叔想见你,我忙完就过去接你,你待在办公室,别出来。
发完,虞笙没立刻回。
他手在屏幕上划着照片,有单人,有全家,翻着翻着,一张多人合影引起他注意,他点开。
照片是周栩幼时生日照,除了周文良两口子,还有另一对更年轻的夫妻,女人眼熟。
好像见过。
“段昭。”老板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指屏幕道:“就是这个人,你过来看。”
段昭正在看照片,听见叫他时,着实吓了一跳,息屏,走过去。
看到屏幕上女人的时候,他脑袋嗡的一声,眉毛深深蹙起。
是杨苒,
虞笙采访过的,后来搬到他们家旁边的那个新邻居。
他打开手机对比那张合照。
也是,照片上的年轻女人。
联想到之前发生的一幕幕,各种不好的预感,全在这一刻上涌。
然后便是段亚兰那句话“孤辰入命,六亲缘薄”。
从来没有一刻,他比现在更恐惧。
虞笙在这时回了信息:周叔叔要见我,我想提前一点下班,去趟医院。
段昭立刻把电话打过去,低哑的嗓音命令:“你哪也别去,就在办公室等我,也不能一个人在办公室,去同事那里,跟他们待在一起……”
“你怎么了?”虞笙听出不妥。
“听我的,”他感觉很累,不知道从何解释:“听我的,我求你了。”
他自己也仅是猜测。
开车,去了公安局。
*
电视台。
虞笙正在剪辑昨天慈善晚宴的片子。
同事春娜接了一份外卖咖啡,给在办公室的几个人每人一杯,给到虞笙时,在她身边坐下:“我听说昨天慈善晚宴,你被关在电梯里了,没受伤吧。”
“我倒是没有,”虞笙暂停工作,把吸管戳到杯里:“就是,想想还挺后怕的,好像总有这么个人,跟我过不去,但是之前又没有证据报警。”
“我能理解你的感受,”春娜耸肩:“我最早在老家的电视台,有回暗访拆迁纠纷,片子发出来后,把我名字打出来了,后来我就,连着有一个多月,都有人给我寄恐吓信,还说要干掉我。”
“这么恐怖?”虞笙惊讶的问她:“那最后怎么解决的?”
“连着收了几个威胁的快递,我那个报道最后也没有太大影响,拆迁纠纷也得到解决,这件事就不了了之,”春娜拍拍虞笙肩膀:“你这个,大概率就是有人看不惯你当初替钱淼说过话,所以搞这种小动作,现在钱淼早就被枪毙,他肯定也不会没完没了的骚扰你。”
“我那篇报道早就删了。”虞笙想不通,也就没再聊这个事。
她感到不安的是,她在明,对方在暗。
从怀疑开车被人尾随以后,到超市,到回来后险些被花盆砸到,每次都能完美的解释为巧合,完全没有依据,跟谁说,都会被认为是,被迫害妄想症。
直到在泰国,从宋彧口中得知一个伪装成服务员的男人,最后到这次故意为之的电话。
虞笙隐隐察觉,这场暗中较量,很快就要搬到明处了。
她给段昭发信息:你去报警了?
直到快下班他才回:已经备案了,我现在过去找你。
虞笙:好的。
虞笙:你自己也小心点。
段昭:放心。
已经到下班时间,她心事重重,也很难静下心来工作,索性关掉电脑。段昭去报案了,那个暗地里盯着他们的人会不会看到,会不会做什么小动作。
这么一想,虞笙心里的烦躁又增添几分,春娜又陪她多留了一会儿。
少倾,电梯传来动静,门打开时,虞笙眉目一松,段昭风尘仆仆的出现在她的办公室。
悬着的心在这一刻落地。
“哇,”春娜在一旁羡慕道:“朝思暮想的人来了。”她挎上背包:“虞笙,男朋友来接你,我就下班了。”
虞笙点头说:“谢谢春娜姐。”
春娜挥挥手,和段昭打了个招呼,乘电梯离开。
这个时间办公室里已经没什么人,虞笙看到他,匆忙拿起包,从椅子上起来时,脚踢到桌子腿,疼得嘶了一声。
“怎么毛毛躁躁的,”段昭扶她坐下,蹲下查看,见没什么事,才调笑道:“朝思暮想的,想见我?”
“我怕有人跟着你,会对你不好。”虞笙如实道,她心很慌,没有开玩笑的心情:“你报案了?警察怎么说?”
“正在调查了,”段昭把报案的事大致对她说了一遍,说到杨苒时,他稍顿:“还有些事,回家后,我慢慢跟你说。”
虞笙答应,脚上的磕的疼也好多了,拿包要走,不经意看见他食指裹着的纱布,有点渗血,也不太干净,这明显就是没换药:“你不是说你去医院了。”
“现在去,”段昭接过她的包:“正好,跟你去看看周文良,我听他侄子那个语气,可能情况不太好。”
*
医院停车场在急诊楼后面的空地,傍晚这个时间,停泊车辆不多,想着应该不会久留,段昭靠出口找了个车位,停完后,他回头,粗略扫了一眼,没觉得哪辆车有问题,和虞笙一起向住院楼走。
一辆急救车从他们面前经过,停下后两个医生下来,准备卸担架。
急救车黑漆漆的车窗倒影着一辆白车,正在缓慢倒车入库。
段昭拉着虞笙的手,正想绕过急救车时,目光一顿,紧盯那辆白车的倒影,深深蹙眉。
而这时,已经调正车尾的白车,像是发现他的注视,嗖的一声,突然前行开走。
段昭随着车的驶离,视线瓢远,像是那辆熟悉的车,可又是路面上极常见的车型。
“怎么了?”虞笙察觉他的异常。
段昭眼睫颤动,未动声色的收回思绪:“没什么。”
虞笙并未深究,两人走到后面的住院楼,乘电梯到12楼的神经外科病房。
敲门进去时,周文良侄子坐在床边的陪护椅上,正低头玩手机,看见她来,男人起身将手机揣回兜里:“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我刚下班。”虞笙说的时候,看了看病床上的周文良。
他闭着眼,听见声音,眼皮动了动,无力的撑开。
眼珠苍白而混沌。
“行,那你跟他说吧,”男人插兜对周文良说:“你不就是想见她吗,人给你叫来了,见吧。”
周文良没有反应,男人未留,走出病房。
“你慢慢聊,我就在病房外,”段昭也出去:“有事及时叫我。”
门关上。
病房里又安静得只能听到仪器单调的滴滴声。
虞笙走近周文良,他垂在病床上的手微抬,知道他要做什么,她过去,犹豫的握了握他的手指。
很轻。
但周文良仿佛受到鼓舞,干枯的手突然紧紧攥住她,整个人也艰难的撑起一丝力气,盯着她,眼角有泪。
“我可以多陪你一会儿,你,”虞笙不知道该和他聊什么,余光看到桌上的水杯:“你想喝水吗。”
周文良摇头,嘴唇微张,显得很急。
“你需要什么?”虞笙凭猜测问道。
周文良仍旧摇头,嘴巴一张一合,眼神也变得畏怯。
“你有话要对我说?”虞笙看到他艰难的点了一下头,凑近。
粗重的呼吸烘着她的耳朵,却依旧什么也听不到。
气管切开的病人,根本无法说话。
虞笙只能,尽可能安慰着他的情绪,对于他的完全听不懂的气息,给予回应。
病房外。
段昭给周文良侄子让烟:“我要下趟楼,大概十分钟回来,你让虞笙就待在病房里等我,别出来,别乱跑。”
“行,”男人借着他火点上:“你这烟不错。”
段昭把整盒烟给他,转身大步离开。
到停车场时,天色逐渐变暗,距离老远,他看见有个黑衣黑帽的人,弯着腰,在他车的后轮胎旁边鬼鬼祟祟。
第106章 偏偏招惹
路灯昏黄, 黑衣人的背影瘦小单薄,蹑手蹑脚,正在他的车旁搞小动作。
段昭脑子里迅速闪过两个字。
——杨苒。
他心里的火蹿上来, 几步过去, 猛的按住黑衣人肩膀, 一把抓起来。
一张陌生的, 黝黑的男人面孔,错愕惊慌的看着他。
不是她,
不是杨苒。
“你是谁, ”段昭怔愣, 抓住他的手下意识松力,又忙攥紧:“你在我车旁边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这是你的车?”小个子男人面色窘迫, 手里拿着十块钱:“但这钱我不能给你, 我先捡起来的,就是我的。”
捡钱?段昭疑惑,上下打量他:“你的衣服?”
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你说这个呀, 人扔在这不要的, 还挺合适,你说是吧,”小个子男人咧嘴乐:“我这两天运气太好了。”
段昭追问:“扔衣服的人长什么样?”
小个子男人摇头,喃喃:“没看见, 没看见。”
看停车场的老头听到动静, 气哼哼过来:“你小子, 别在这捣乱, 要捡破烂那边捡去!”他冲段昭解释:“附近一个流浪汉, 你用不着搭理他。”
段昭别过脸,他平时出门会戴一副细边框的眼镜, 不太容易被人认出来,大爷跟他说了两句,就骂骂咧咧的轰赶小个子男人。
他粗略检查,车没问题,并没有他所想的被动了什么手脚。
但同样的衣服,掉钱的位置,这样的巧合,让他没法掉以轻心。
突然,一个念头闪过。
调虎离山?
段昭心里一咯噔,忙朝住院楼跑。
进楼时,大厅内电梯门将将合上,他快跑,按住按钮,半合的门打开,里面推车上躺着个刚做完手术的病人,一名医生,两名护士,都戴着帽子口罩,站在左右陪伴。
段昭上去时,空间稍微有点挤,他身旁的医生往里面挪,他下意识对人点点头,按下楼层按钮时,他余光不经意一瞥,撞上医生一双阴鸷的目光,后者仓促埋头,将口罩拉过鼻梁。
那双熟悉眼眸?
段昭呼吸一窒,登时认出,怒目微睁,长久以来压抑的怒火,在终于见到本人的这一刻烧起来。
电梯停靠七楼,门打开,医生紧随手术车快步要逃,经过身前时,段昭一把抓住她胳膊,压低声喊出名字:“杨苒。”
像拉火引爆。
杨苒眼里刻意收起的阴鸷被顷刻点燃,抬手推搡着想要挣脱。
段昭只觉得胸腹被什么东西狠狠刮蹭了一下,还未感到异常,便听到两个护士瞠目尖叫——
“杀人啦!”
“快跑啊!”
护士吓得推着病人跑。
七楼的住院大厅顿时乱做一团。
段昭在喊声中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白色T恤被割破,缓缓的有血渗出。他没松开她胳膊,同时看见杨苒另一只手的指缝中,夹着一片明晃晃的东西。
是手术刀。
怪不得,她刚才推他,是手里藏东西了。
杨苒眼神诡异,拿刀的手,在他眼前毫无章法的挥舞。
段昭抿住唇,迎上去拧住她手腕,反手一扳,刀片落地,他趁势将她胳膊反扣在背后,猛得摁在地上,戴的帽子同时被扯掉。
长发散落满脸。
杨苒到底是个女人,力量悬殊之大让她毫无还手之力,被段昭按在地上,发出猖狂的笑声。
在空旷的住院部,像一道道滚雷。
笑得无人敢靠近。
鲜红的,粘稠的血液一滴滴的掉在地上。
那些红色,在他眼前逐渐放大,直到视线所及之处,都被红色填满。
他能感觉自己呼吸越来越重,大脑在恍惚中,一点点感觉到疼,他咬紧下颌,牢牢摁住杨苒,直到保安和两个患者家属冲过来。
他终于感到,如释重负。
然后是,很轻松,
很困。
*
虞笙到底没有从周文良口中听到任何有用的信息,为了不刺激他的情绪,她只能一遍遍重复,“好的”,“我知道了”,“你放心”。
一直到周文良累极,合上眼。
她从病房出来,只看见周文良的侄子:“段昭呢。”
“他说下趟楼,十分钟回来,让你在病房里等,”男人熄了烟,看表:“不过这有二十多分钟了,你要急就给他打电话。”
虞笙惴惴不安,拿手机拨过去,段昭迟迟未接。
两个小护士经过,神色凝重的议论。
“七楼有个医生把人捅伤了。”
“别侮辱医生了,我听主任说她是冒充的,把人吓死了,抓她时她还笑,简直就是疯子。”
“主任还说什么了?”
“被捅伤的好像是个运动员。”
虞笙脑袋轰的一声,一时间竟茫然得不知道该往哪边走。
手机有电话打进来。
屏幕上是他的名字,她拇指悬着,不敢接。
怕听见不好的消息。
怕打电话的不是他。
但又迫不及待按下。
“喂,”熟悉的声音传来:“是我。”
虞笙的心抽紧,眼泪在听见他低哑的声音时,控制不住的往下掉。
“你在哪儿。”她拿着电话,快步在走廊穿梭,到电梯时,走变成跑。
“急诊,”他淡声道:“我没事,你先别过来,去医院门口的服装店,给我买件衣服。”
虞笙:“……”
段昭:“要衬衫,样子好看点的。”
虞笙:“……”
都什么时候了,还管样子好看不好看。
虞笙抽着鼻子,飞快的跑到医院外。
路边有好几家个体小服装店,但男装就一家,她直接买的模特同款衬衫,又去旁边的便利店买了瓶水,买完,片刻不停地向急诊大厅跑。
这一段路,居然像一条漫长的隧道。
惨白的灯光照着冰冷的大理石地面,到处充斥消毒水味儿,耳边时不时有手术车轮划过的声音,她穿梭在来往的白大褂和各种病人之中,被冷不丁响起的一句哀嚎吓得神情一慌,然后继续跑。
想见到他。
一刻未停的跑到急诊室门口。
虞笙猛的推开病房门,看他的那一刻,气喘吁吁的呼吸,才逐渐平复。
段昭坐在病床上,光着上身,手臂抬着,医生正在他下肋处一圈圈的缠纱布,见到她,他眉眼微扬,散漫的弯唇:“来了。”
好像习以为常的见面。
虞笙向医生点头示意,轻关上门,走进去:“你伤哪了,严不严重。”
“小伤,”段昭压着气息:“就肚子上蹭了个小口子,包扎完就能回家。”
医生是个五十多的女人,偏在这时打岔:“缝20多针还叫小口子,非要开膛破腹才叫大?”
段昭“啧”了声,气笑:“医生你非要这时候拆我台吗,我这都伤了,你还得让我挨说。”
“你不打麻药都不怕,”医生开玩笑:“还怕让女朋友说几句?”
虞笙听得心情沉重,又盯着他那张脸看,眼里带着懒倦,干裂的嘴唇被咬出血痕,由于脸色过于苍白,趁得嘴唇格外红艳,额角疼出的汗也还没干。
整个人看起来,疲惫且虚弱。
医生包扎完,固定好纱布。
虞笙不敢大意,注意事项仔细询问多遍,问完,到医生离开,她思绪都是乱的。
刚听医生说的那些,他下肋到腹部有一道十多厘米的大口子,手术刀刃锋利,这一下划得很深,流了很多血,里外一共缝24针,她一想就觉得后怕。
以至于医生走后的好几分钟,她神情都恍惚,没缓过劲来。
甚至有那么一刻,她触到最坏的可能。
万一那个伤再深点,
万一他今天不是在医院,没被人及时救治,那个结果,她稍微想一下,都觉得窒息。
“水给我买的?”段昭打破沉默,从她手里拿走水瓶:“正好渴了。”
虞笙眼睫动了动,神情缓过来的看他拧开瓶盖,仰脖,喝了大半瓶的水。
他是平安的。
她心里的阴霾,终于渐渐散开,条件反射的过去搂住他脖子,手摸到他的身体,他的体温,能感觉到,是个真实触感的人,是个活生生的,有温度的人,她眼泪才开始啪嗒啪嗒往下掉。
“怎么还哭了,”段昭轻轻揉她的脑袋:“衣服给我看看,好不好看?”
哪有这样的人。
伤成这副样子,还总关心衣服好不好看。
*
从医院出来,两人直接回家。
段昭靠在床上,拿手机正在点餐:“晚饭还没吃,你想吃点什么。”
“我什么都行,早就不饿了,”衣柜打开,虞笙正在给他找衣服,手里已经拿了条运动裤和一件面料柔软的T恤,想了想,她又拿了条内裤:“你点面包和牛奶吧,外面好多东西你都不能随便吃。”
“行吧,”段昭怕她吃不饱:“给你叫一个披萨,好歹吃点,要不晚上睡不踏实。”
虞笙拿完,关上柜门:“我看你这样我就挺睡不好的。”
“我这是,”段昭点完,放下手机,看她:“要挨骂了吗?”
他这话一说出来,她就怪不起来他。
“谁说我要骂你,”虞笙拿着衣服,心有余悸:“我在病房里时,你去楼下干什么?你什么时候发现我们被人跟踪的?你发现你怎么不报警呢?”
“你问这么多,”段昭淡淡的笑:“让我先回答哪个?”
虞笙也意识到自己问的太急,往身后桌沿上靠了靠:“那你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段昭理了下思路,从早上去调查钱淼手机的事开始说起,跳过他去见段亚兰,一直说到在医院看到杨苒。
杨苒?
虞笙听得心情起伏,最后脑子里都是这个名字。
“我想起来了,”她猛然想到病房里,周文良始终对她重复的那个口型:“周叔叔想见我,就是要跟我说杨苒,他肯定见过杨苒了,想提醒我。”
她忽然有个不好的想法,周文良突然脑出血,会不会也跟杨苒有关,被她气的?
“杨苒跟周栩家,好像有关系。”段昭拿手机,找到周文良侄子发来的照片:“你看看这个。”
虞笙盯着那张合影看。
年轻的杨苒,和周栩还有几分相似。
不对,应该说,她和周栩的妈妈更像。
她的回忆一点点打开。
想到她刚搬过来时,周文良来稳居,周栩还跟踪过来闹过,事后她给周文良打电话,好像听周文良提起,要让周栩到国外的小姨家住一段时间。
以及,
周栩去世后,她去墓地看到的,周栩妈妈的墓碑。
杨丹琳之墓。
她记得是这个名字。
“她会不会是,”虞笙说:“周栩的小姨。”
话音刚落,楼下的门铃响了。
听见门铃,段昭手撑床边坐起身。
虞笙把他按回去:“你老实坐着吧。”
就是外卖到了,她拿完,跑上楼,把东西放在屋里的桌上,那个桌子和床有一段距离:“你在哪吃?”
“我坐椅子。”段昭想从床上下来。
“你别动了,”虞笙觉得不妥,找出一条床单,折成一块方型铺在他面前,把那些吃的都放在上面,撕了一角披萨给他:“你就这么吃吧。”
“我这是,”段昭接受了这项福利:“要懒到在床上野餐?”
“你想得美,”虞笙自己也拿了一角披萨吃:“你这顶多算是,床上吃喝拉撒。”
“说的我好像是,没有自理能力的危重病人。”段昭瞥她笑,拿牛奶,插好吸管,塞到她手里。
“这也挺重的,”虞笙捧着盒牛奶,嘟囔:“我现在想起来都后怕,你发现杨苒跟踪,第一时间应该先报警,你瞎逞什么强。”
“主要是,我没看见她跟踪,怎么报警,”段昭沉声:“等我看见,就是在电梯里,我再拿手机,再拨号电话,有那工夫,她早逃了,万一她藏在哪儿,对你造成伤害,我损失不是更大?”
这让虞笙觉得很内疚。
杨苒在她身边蓄谋已久,她毫无防备就算了,居然还因为上次的采访,把杨苒视为女神般的人物。
这不是傻子是什么?
可还有一个人比她更傻。
“你本来不应该受伤的,”虞笙指尖抠着牛奶盒,闷声道:“每次都是因为我。”
段昭忍不住乐:“因为别人也不正常啊。”
就这一句。
成功让虞笙充满嫌弃的看他:“你这个理解能力,是真的不太行。”
“是啊,”段昭吃着披萨:“就好像,你觉得我受伤了,可我觉得,我赢了。”
想到段亚兰那句,孤辰入命,六亲缘薄。
以前,他没有这个能力。
以后,他绝不会让亲近的人,遭受危险。
*
晚饭吃完,虞笙把床上的东西收拾好,拿起她刚才找出来的干净衣服,想了想,她小心翼翼把内裤用T恤运动裤包裹起来,放在床上:“这个衣服,等会儿给你换的,我先放在这。”
段昭扫了一眼,拒绝:“我穿这个衬衫就挺好的。”
“那个衬衫不是纯棉的,穿着不舒服,而且你晚上睡觉,肯定也要换背心的,”虞笙不跟他说了,转身去洗手间:“我去拧个毛巾,给你擦擦身。”
段昭神情一顿,没敢确认:“擦什么?”
“擦你。”
也不知道他是真没听清还是故意,虞笙不想说第二遍的溜出卧室。
她在洗手间接了一小盆热水,浸湿毛巾,拧干时,对着镜子给自己做心里建设。
心无旁骛,四大皆空。
就当自己是杜莎夫人蜡像馆负责做蜡像清洁的保洁工。
默念三遍,她转身回卧室,进门时,对上段昭那个意味深长的目光,她就有点反悔了。
说的也是,她为什么要对自己男朋友心无旁骛?四大皆空?
她占点便宜也没什么关系吧?
不过,装装样子,也还是有必要的。
“天气这么热,”虞笙拿毛巾走过去:“你这个伤口一时半会儿也不能洗澡,我每天晚上给你擦个身,你睡觉会舒服一些。”
“每天晚上?”段昭咬着重点,懒懒的看她:“我都要被你摸一遍,还怎么睡觉?”
“那就是你的事了,”虞笙爬上床,去解他衬衫的扣子,衬衫从上面敞开,他好看的锁骨和胸膛露出来,她脑子有点乱:“你要真不愿意,我给你把毛巾拧好,你自己擦,也行。”
这是肉做的,怎么也没法把他当成蜡像。
“我说不愿意了吗?”段昭喉结滚动:“我愿意极了。”
虞笙:“……”
她深呼吸,扣子全解开,段昭很配合的脱掉衬衫,腹部缠的纱布显露无余,他的刀伤是从下肋处斜着划下来的,纱布缠的宽,她看着就觉得心疼。
明明早上还是好端端的一个人。
“碰到我你也是倒霉,”虞笙轻轻的擦他的脖颈、肩膀:“你要是不跟我和好,就没这些事……”
她话未说完,腰被一只大手覆盖,瞬间被卷入一个极有力的怀抱。
吻落下来,很重,他完全不给她留呼吸的机会,咬磨她的唇。
虞笙被他亲得氧气耗尽,更别提说话,怕扯到他伤口,她睁大眼,对上他眸色深邃的目光。
少倾,他放开,指腹蹭她嘴唇:“怎么个意思,觉得这一刀划得不深,想补?”
虞笙底气不足的摇头,刚就是看见他伤,就很内疚。
“我认识你之前,也没少受伤,”段昭抿唇,眼里柔和下来:“但被人这么细心的照顾,就没有过了。”
虞笙嗯了声,重新浸湿毛巾,擦到他胸膛,光滑的皮肤包裹结识而匀称的肌理,她小指尖碰到,传来心跳的信号:“你缝针怎么都不打麻药。”
上次指甲的事,是医生建议没必要打,但这次不一样,这么深这么长的刀口。
“要向教练、队医申请,既麻烦也费时间,就让直接缝了,”段昭屡次被她用小指碰到胸膛的皮肤:“可以摸。”
虞笙脑神经顿时绷紧。
就碰了碰,有这么容易被发现吗?
“你圣贤一点,”她小声提醒:“把眼睛闭上。”
段昭忍笑,闭上眼。
虞笙擦完上身,拿背心给他穿,完全忘了里面裹得东西,手一抖落,一条内裤掉出来。
明晃晃的落在,他们两人之间。
偏就在这个时候,他眼睁开,看着,漫不经心的问:“需要我,怎么配合?”
虞笙手顿住。
已经这样了,她也没必要扭扭捏捏。
反正也不是没见过。
她看向他,面色未改:“躺平。”
两人目前的关系,已经算是很亲密,也坦诚相见过,但虞笙给他擦腿时,心里还是很微妙,慢慢发现他的变化,小声提醒:“你克制一点。”
段昭“啧”了声,不在自在的皱眉。
他当然也不会在肚子被人划一刀,还想着那些事的,但被自己喜欢的姑娘,摸了个遍,就全身每一根神经都在跳,还不让想,这种感觉就像是折磨。
偏又很上瘾。
这就好像,前.戏都做足了,不开场,说不过去。
“小姑娘。”他声音低哑,喘着气。
“你这个伤口刚缝上,”虞笙一听便知,也不再擦了,直接拿被子盖到他身上,吓唬他:“如果再扯开,你还得再缝一次,又不能打麻药,而且撕开的伤口边缘肯定会烂的,要缝二十多针都不止,你想想,你肯定会被扎哭的。”
“那还挺,”段昭配合道:“吓人的。”
“对吧,”虞笙觉得这招管用:“说不定还会住院呢。”
“那我就不动了,”段昭拉她手腕,弯起唇角:“你坐上来吧。”
虞笙:“?”
*
手机响起时,虞笙脸色通红的去洗手,她刚才还是不太同意,好在段昭也只是一时的冲动,看在他听话,她就出手相助了一下。
她洗手时,电话又响了一遍,随后改为信息提示音。
洗完手,虞笙拿手机看,是蒋星遥:才几点,你不会睡觉了吧?
虞笙想了想,含蓄的回:我刚才在撸猫。
蒋星遥:你养猫了?
蒋星遥:等等,撸猫就可以不接我电话吗?
虞笙:猫发情,尿床上了……
蒋星遥立刻回了个兴奋的表情包。
蒋星遥:为什么我会幸灾乐祸。
虞笙:再见。
虞笙:我回去洗床单了。
蒋星遥:你养的什么猫啊?
虞笙:白的,个儿挺大的。
蒋星遥:布偶啊?我记得段昭以前就养过,后来没时间养给贺昀他妈了,我还在‘这里’看见过几次。
虞笙:不是布偶,没有那么甜美的长相。
虞笙:顶多算,无毛猫。
蒋星遥:哈哈哈哈哈。
蒋星遥:有个性,我也想撸。
虞笙额角抽搐,蒋星遥平时比她们都懂,怎么这就不理解了。
虞笙:别说猫的事,你给我打电话什么事?
蒋星遥:哦对了。
蒋星遥:明天你有空吗,陪我去趟宜家。
虞笙:我最近可能不太行,过几天行吗。
蒋星遥:你不是,刚买只猫,就天天没别的事了吧?
虞笙:不是。
虞笙:段昭受伤了,肚子上被人划了一刀,刚缝完针,我得照顾他几天。
蒋星遥:真的假的?
虞笙正要回,蒋星遥把电话打过来。
她这段时间遇到这一系列怪事,从来也没对蒋星遥提,这一通电话打了一个多小时,挂断后,她又给关主任打电话请了一周假。
回卧室时,段昭正在换床单,还剩一个角没铺平。
“你怎么起来了,”虞笙抻平床单,把脏的那个团起来丢到一旁的椅子上,回来后看见他站着,就更不痛快:“你要换床单,等我换,我不就是打个电话,这么点时间你也等不了?”
段昭说:“我就站起来活动一下,这个伤没那么娇气。”
“你可厉害死了,”虞笙说:“我请假了,最近都会在家里看着你,你有什么就跟我说,别觉得自己能耐,什么都自己来。”
段昭妥协的笑:“遵命。”
虞笙把枕头放好:“那现在睡觉吧。”
段昭乖乖上床,坐着:“推倒我。”
虞笙:“……”
这玩意儿大脑结构是不怎么正常吗?
她话都说出去,也不好上来就这不同意,那不同意,扶他胳膊躺下。
段昭指被子:“给我盖上点。”
虞笙扯过被子,蒙他身上。
段昭:“你也进来。”
虞笙:“?”
她没什么好脾气的躺下,见他眉稍眼角都是笑得得意,直接把被子抻到他脸上,捂了个严严实实。
被子里闷着懒洋洋的声音:“哎,谋杀亲夫啊!”
第107章 偏偏招惹
这是近一段时间以来, 段昭睡前最放心的一晚,本以为会一觉到明天中午,谁知道夜里做了个噩梦, 醒的时候才凌晨2点。
段昭看了看身边的小姑娘, 仍和十几岁时一个模样, 睡眠中像一只安静柔软的兔子, 脸上挂着长长的睫毛,手攥着被角,一直盖到鼻间, 蒙住浅浅的呼吸。
怕吵醒她, 段昭弯腰捡起地上的拖鞋,按了按肚子上扯到的伤口, 动作极轻的光脚出卧室。
刚才那个梦太过真实。
梦里是只有五岁多的自己。
他仰着头, 不断地喊着:“妈妈!妈妈!”
六楼的阳台上,林辞身着红裙,怀抱年幼的妹妹, 身后是蔓延肆虐的大火, 眼看就要将阳台吞没。
林辞那年,也才30出头,是个做事果敢的女人,但那一刻, 她在哭, 眼里极力隐忍恐慌与不舍。
他那时还看不懂林辞的情绪, 朝她招手:“妈妈!你下来, 我接着你!”
身边的很多人都在喊不要。
就只有他一个人, 执着的喊着妈妈。
而林辞好像也做出决定一样,毫不犹豫的爬上阳台, 在嘈杂的喊声中,紧紧抱住妹妹,纵身一跃。
那件红裙,像一朵娇艳的花,
在空中绽开。
砰——
他只觉得眼前突然被一片红色填满,紧接着,被身旁的大人摁到怀里。
梦醒后,这段就像挥之不去的阴影,越来越快的在段昭脑子里重复。
然后就是林辞的、段亚松的、妹妹的面孔,来回交替的在他眼前闪过。
段亚兰那句话如魔音般响起——
孤辰入命,六亲缘薄。
段昭跑到一楼洗手间,拧开水龙头,接了一捧又一捧的水撩到脸上,那个噩梦也丝毫没被冲淡。
他抬头,看着镜子里眼眶通红的自己,愣了许久。
慢慢意识到,
那不是噩梦。
卧室里,虞笙翻身时,扑了个空,摸着空荡荡的床单,缓缓睁开眼,屋里仍是漆黑一片,他却不见人。
她摸到手机,点亮,屏幕显示,才凌晨3点,出于担心,她趿拉拖鞋,推开卧室门,见楼下灯亮着,段昭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里发愣。
“你怎么了,”虞笙走下楼:“是伤口疼吗?”
听见动静,段昭抬头:“没有,不疼。”
“那你怎么不睡了?”虞笙走到他面前,见他眼神有点涣散,摸摸他脑袋:“你是,做噩梦了?”
段昭未答,数秒沉默后,一把搂过她,头埋进她怀里:“不是噩梦,就是,睡不着。”
虞笙揉了揉他那颗脑袋,她睡觉时也只穿了件轻薄的纯棉睡裙,他短刺的头发,扎得她肚子痒:“你要不再去床上躺一会儿?你这么干坐着,肯定更睡不着。”
段昭头抬起来:“你回去睡,我自己待会儿。”
“你又不是没女朋友,为什么要自己待着。”虞笙察觉他情绪不好,坐在他身边:“我可以陪你聊半小时,你有什么不痛快就跟我说,我不喜欢你婆婆妈妈,什么事都憋在心里,说完后,你就回去睡觉,要不然我就跟你发脾气了。”
段昭挑眉看她,忍笑道:“行。”
行什么行。
虞笙皱了皱眉:“那你想说点什么吗?”
“我白天去见段亚兰了,就是钱淼他妈,”段昭斟酌着说:“她说我,方人。”
“什么人?”虞笙没太听明白。
“就是说,我这个人,不太好,克人。”段昭挠挠眉:“你怕么。”
虞笙后知后觉的“啊”了一声,等反应过来,顿时就急了:“我怕你个鬼?这都哪个世纪的迷信思想?她愚昧无知,你还能听进去?今天也没给你打麻药,怎么脑子好像坏了。”
“我一直以为,我爸妈,妹妹,都是被火烧死的,”让她这么一顿说,段昭也没生气,拉过她手,指腹摸索着她手腕:“刚才梦里都想起来了,我妈和我妹,算是,被我害死的。”
虞笙震惊的看他。
段昭把那个梦对她说了:“我嘴要没那么欠,她也不会抱我妹往下跳,最多等几分钟,消防车就来了。”
“阿姨哪知道消防车什么时候来,”虞笙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这件事:“她也不会因为你说要接着她,她就敢往下跳的,她这么大人,肯定知道你一个五岁的小孩,连你妹妹都接不住,她肯定是,心里也这么计划,觉得这样做,能保住你妹妹,但是那个结果,她也没想到。”
说完,虞笙泄气的往后靠,她真是不适合安慰人,说一堆都像废话:“反正就是,你不能把意外,怪到自己头上。”
段昭轻轻的应了声:“是意外。”
“本来就是,”虞笙受到鼓舞,又说:“我觉得,你这个人还挺吉利的。”
“吉利?”段昭挑眉看她:“这是什么形容词?”
“从我认识你,你就在保护我,”虞笙反握住他的手,抠着他手指纱布上的线头:“从我被曾琅认出来时,到在日本遇到地震,这次又是被杨苒盯上,要没有你,我都不敢想。”
“挺好的,”段昭听得乐,舔着嘴唇:“最起码有个人,不是被我克,是被我保护的。”
虞笙绷脸警告:“你怎么还有这个思想?”
“没有了,”段昭揽她入怀:“现在就想一直这么下去。”
但愿,从此以后,
只有天晴。
*
翌日。
俩人昨晚聊到后半夜才去睡觉,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被门铃声叫醒的。
虞笙透过对讲门屏幕看见是虞婧文,回头冲正要下楼的段昭摆手:“我妈,我妈,你快把屋里那个床单藏起来!”
段昭忙往回走。
虞笙稍微整理头发,开门,微笑:“妈,你怎么来了。”
这还是虞婧文第一次登门拜访,她平时也常会回阿婆家,虞婧文便也不会刻意过来。
“昨天刘海安接到电话,说段昭受伤了,让我来看看。”虞婧文开门见山,打量着屋内。
虞笙让她进屋。
段昭从楼上洗手间出来,已经换好T恤运动裤,走下楼时问好:“阿姨好。”
“伤怎么样,”虞婧文看他问:“严重吗。”
“不碍事,小伤,”段昭说:“谢谢阿姨关心。”
“缝24针,流好多血,算什么小伤,”虞笙小声替他提了句,提完,过去拽他手,他站着没动,她催:“你别站着,坐下吧。”
段昭不动声色的看她,招呼道:“阿姨您坐。”
虞婧文应了声,放下手里的袋子,坐在单人沙发里。
虞笙选择和段昭坐在一起,段昭刚坐下,又起身,拿茶几上的玻璃杯要去接水,虞笙见状,抢着干,被他轻飘飘的看了一眼,按回去。
她瘪嘴,顿时就有点不痛快。
“段昭,你别忙了,”虞婧文目光在两人间来回:“我待不久。”
“没关系。”段昭从柜子里拿了包茶叶,倒了点到杯子里,泡好,拿回来,放在虞婧文面前:“您别拿我当病号,我没那么娇气。”
“受伤了就多休息,”虞婧文把带的饭菜推了推:“你们俩都不太会做饭吧,给你们带了点吃的,梅干菜烧肉和鸡汤是阿婆做的,牛肉饼是刘海安烙的,还炒了个菜,尝尝合不合口。”
虞笙捏了一个牛肉饼,咬一口,吃惊的看她:“刘教练还挺会做饭。”
“您替我谢谢阿婆,”段昭也笑道:“刘教练,我回头就拿成绩谢他吧,不过还真是,托您的福,我才有机会吃上教练做的饭。”
“让他做,他研究做饭有一套,”虞婧文提起这个就高兴:“我反正在家也没事干,这几天他做完,我就给你们送过来,外卖少吃,那玩意不健康。”
虞笙抢在段昭前面答应下来。
客套几句,虞婧文离开,出门前,她驻足问:“杨苒的事最后怎么定的?”
“还不清楚,”段昭说:“昨天她是被警察带走的。”
虞笙趁机问:“妈你认识她吗。”
“我连周栩她妈都不认识,怎么会认识她,这个周文良真是,临死还惹出这么多麻烦,”虞婧文看了看段昭:“不管怎么说,谢谢你保护我女儿。”
“您见外了。”段昭笑了笑:“我保护的是我的命。”
虞笙内心澎湃,面不改色的抓住他手,扣住。
虞婧文沉思片刻,最后点点头离开。
她走后,虞笙推着段昭的后背回沙发上坐着:“我妈现在,都拿你没办法了。”
“不是她没办法,”段昭松了口气:“是我挺紧张的好吧。”
“你也真是,我想把昨天的事形容得壮烈一点,好让她对你心存感激和愧疚,你倒好,”虞笙压低声,学他一本正经的模样:“我不碍事,小伤,我没那么娇气。”
段昭被她逗得不敢大笑,捂了捂肚子。
虞笙学着学着,自己也笑:“你是专业拆台的吗,一点默契都没有。”
“那我总不能跟她说,”段昭笑罢说:“我现在身体虚弱,吃喝拉撒都靠你闺女伺候,她晚上还得帮我擦身……”
“去你的吧,”虞笙眉心一跳:“你别说话了。”
段昭把她搂怀里笑。
*
没想到的是,自虞婧文走后,家里的门铃就没断过。
先是来两个警察,找段昭做了个笔录,据他们说,杨苒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供认不讳。
跟踪的白车是她。
成为邻居,也是她租下房子故意接近。
在超市,是她哄骗小朋友恶作剧。
开车想撞虞婧文,是想要给她一个警告。
虞笙之所以在泰国饮食不当,是因为她在石榴汁里做了手脚。
突然掉的花盆,是她从自家阳台翻到隔壁那户阳台的。
慈善晚宴的电话是她打的,维修车也是被她堵在路上。
那晚,也是她去找周文良,激烈争吵后,周文良脑出血,送他去医院的神秘人就是她。
最后出现在医院,她是想要和虞笙同归于尽。
听到最后,虞笙后脊发寒:“她有没有说,为什么要这么做。”
“据医生检查,”警察说:“她患有胃癌晚期,剩下时间不多了,这么做的目的好像是,报复。”
杨苒什么都说了,唯独没有说明原因。
但即便她不说,虞笙大概也能猜到几分,杨苒是把周文良出轨,导致她姐姐和侄女不幸的一生,怪罪到她和虞婧文身上了,加上绝症,便选择这样一种不择手段的报复方式。
幸亏,她被段昭保护着,不然那个后果,她可能真的没法想。
送警察离开的同时,贺昀和蒋星遥来了,一直目送警车走远,两人才进屋。
“兄弟,你挨刀子了?”贺昀大大咧咧去撩段昭的T恤:“让我看看口子,高兴一下。”
段昭捂着T恤侧身躲开:“盐吃多了吧你。”
“我这可是,专程来,”贺昀不怀好意的强调:“探病的。”
段昭好笑的看他:“探病没带点花和水果。”
“你要什么花和水果,”贺昀说:“惯的你,当自己坐月子呢。”
“是啊,”段昭闲淡得说:“我女朋友爱惯着我,羡慕吗。”
贺昀呕,呕完,指正在厨房榨果汁的蒋星遥和虞笙:“我们家遥遥现在,什么活都不让我干,操办结婚典礼的事,都是她自己来的,厉害吧?”
段昭扯嘴角:“怕你给她办砸了?”
贺昀:“操。”
虞笙和蒋星遥以前在英国时,就喜欢窝在家里,勾兑各种水果酒,现在只要一见面,还保留这个习惯。
虞笙正在切草莓块:“你们下个月办婚礼,会不会太热了。”
八月份,虽说洵阳这边的夏天算不上酷暑,但婚礼整个流程走下来,也会忙得一身汗。
“八月底,也还行,”蒋星遥拿草莓在玻璃杯口擦一圈,倒置,蘸上白糖:“主要是贺昀还有我公公,他们朋友好多都是短道队的,好像是说九月份就开始忙,怕到时候来不了。”
“九月份吗。”虞笙动作一顿。
她和段昭是过完年在洵阳重逢的,这小半年,他都处于非赛季,训练规律得像正常上下班。
久而久之,她习惯了这样的朝夕相伴,习惯了每晚回家都能看到他,转天早上再一起醒来,差一点就不记得,即将分别的日子快到了。
这个时候,客厅里传来两个男人的笑骂声,虞笙思绪被打断,朝客厅看去,俩人东拉西扯,瞎逗弄,时不时还上个手,顿时有种,把两个男人放在一起,年龄和智商都会减半的感觉。
“你家有辣椒粉吗?”蒋星遥蘸完三个杯子,停下问。
虞笙草莓已经切完,从冰箱拿出几瓶水蜜桃味儿的锐澳,顺便拿外卖赠的小包辣椒粉给她:“你要这个干什么?”
“蘸杯子边。”蒋星遥撕开,杯口朝下,蹭一圈红色,给虞笙看:“这个颜色好看吧?”
“好看但是,”虞笙吐槽:“这怎么喝啊。”
“拿嘴喝,刺激,”蒋星遥放了点草莓,倒满锐澳,稍顿,直接把剩的辣椒粉全倒杯里,搅拌均匀。
虞笙露出恐惧的表情,又往另外两个杯子里倒满锐澳,剩下一个,她想了想,泡了些柠檬水,倒进去。
做完特调酒,两人一人拿两杯走到客厅,虞笙和蒋星遥喝的是完全一样的,都是粉红锐澳酒,红草莓,杯口蘸着白糖,段昭那杯是白色液体,贺昀那杯是红色杯口。
“还有例外?”段昭问虞笙。
虞笙理所应当告诉他:“我们放的都是锐澳,虽说度数不高吧,但也是酒,你这样你还喝什么酒。”
段昭了然:“遵命。”
蒋星遥扯嘴角,冲虞笙做了个呕的表情。
贺昀碰碰她:“我这个也是,爱的小例外呗?”
“对,”蒋星遥面不改色:“对你特别的关照,你快喝,一口闷。”
虞笙看着,居然还有几分期待。
下一秒,贺昀扬脖喝一大口,哇得一嗓子蹦起来,两耳蹿火,张着嘴,拿手猛扇。
“他那是什么呀?”段昭看虞笙问。
虞笙贴他耳朵说:“辣椒粉。”
段昭看热闹的笑,指旁边饮水机:“水在那。”
贺昀气得叫:“蒋星遥!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这就算,婚礼前的小彩蛋,”蒋星遥不甚在意:“你以为接新娘这么容易,不拿出西天取经的精神怎么可能给你开门,”她胳膊撞撞虞笙:“对吧姐妹。”
虞笙咬着吸管,重重点头:“对。”
“那你可不能徇私舞弊,”蒋星遥看段昭一眼:“偷偷撬开我闺房的大门,放这帮狼进来。”
虞笙信誓旦旦:“我怎么会,我是你这边的。”
“没事,反正段昭是我伴郎,”贺昀缓过来,眯眼笑:“蒋星遥你就可劲整,你看人虞笙会不会放水。”
蒋星遥瞪着虞笙:“你刚才已经答应我了。”
虞笙看看这俩,又看看一旁闲散的段昭,特别无语道:“你们俩结婚,怎么我们俩倒成敌人了。”
“什么敌人,”段昭搂着她,看贺昀反水:“算起来,我跟蒋老板认识时间比较长,我算娘家人吧?”
“操,这笔账我记下了,”贺昀咬牙:“虞笙,到时候我给你堵门,保证让这玩意儿进不来!”
虞笙额角抽了抽,看段昭说:“私奔吗?”
“不私奔,”段昭看她:“我看谁敢拦我的门。”
虞笙捧腹。
贺昀焦虑,在客厅暴走数秒,转移话题说:“不跟你们说话了,段昭,你们家养那猫呢?我需要撸猫冷静一下!”
“猫在你妈那,”段昭懒洋洋的看他:“你失忆了?”
“你做人能不这么小气吗,”贺昀说:“人虞笙都说了,你新养只无毛猫,昨天还发情尿床了,赶紧拿出来,让我□□一下那小东西。”
虞笙联想到昨晚和蒋星遥的信息,缓缓咽下口中甜美的草莓酒,察觉到段昭疑惑的目光,绞尽脑汁的想着怎么圆过去。
这时,蒋星遥很善意的提醒:“你带你家猫做个绝育吧,做完它就不会发情,也不会总尿床了,不然你总得洗床单,麻烦死了。”
虞笙:“……”
段昭轻飘飘的看她:“昨天,家里进猫了?”
虞笙“啊”了声,故作镇定:“流浪猫,晚上蹿到阳台上,我就拿回来喂了喂。”
段昭:“长什么样。”
虞笙:“就一只,小黑猫。”
“白的吧,”蒋星遥问:“我记得你说它挺白的,无毛猫?”
虞笙:“……”
正要编不下去,跑上楼找猫的贺昀忽然从洗手间里喊:“哎,这床单……”
喊一半,突然没声了。
虞笙:“……”
要死了。
*
蒋星遥和贺昀走后,虞笙把肉菜放进蒸锅里,点上火。
肉饼需要重新重新煎一下,段昭没让她做,往锅里倒了点油,反正面的加热,装进盘里。
蒸锅上气,闷了一会儿,段昭关火。
虞笙默默无语,想给他拿个毛巾垫一下,他已经抠着碗边拿出来,小跑着放到桌上,然后又热好汤。
她想打个下手都没机会。
他还一直不怎么说话。
虞笙郁闷的靠门站着,以为他因为猫的事,不高兴。
不过也确实挺尴尬的。
她叹了口气,转身回厨房拿碗筷到桌上,看他问:“你怎么不说话了?”
“有点累,”段昭声音很轻,弯唇看她:“昨天晚上,有只猫被你撸得尿床了?”
怎么又提这个。
虞笙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舀了小碗汤,给他:“你吃饭吧,吃完饭去床上躺着,这一天乱糟糟的,你都没休息。”
“也是,”段昭若有所思:“不躺好,你怎么撸猫。”
虞笙脱口而出:“你就算没受伤,这也不能每天一次,这样太频繁的,对身体是不利的,何况你身上还有伤,好不容易吃的营养,就这么喷出去,你还怎么恢复?”
“我说的是猫,”段昭揣着明白装糊涂:“啊,你们聊的猫,是我啊?”
虞笙不打自招,脸色垮下来:“昨天,蒋星遥刚好给我打电话,问我干什么,我也不能直说,可不就是,拿撸猫当借口。”
“那怎么还提到,”段昭问:“给猫绝育呢,会不会太残忍了?”
“你以前也是这么对古耐的。”虞笙嘀咕。
“古耐给我时就已经绝育了,”段昭慢条斯理道:“你替它报仇,毁掉的可是自己的幸福。”
虞笙咬一大口牛肉饼冷静:“我也没说要绝育你。”
“那就好,”段昭捂了捂胸口:“怕死我了。”
虞笙给他夹肉:“你快吃饭吧。”
段昭弯着眼角,就着烧肉,吃牛肉饼,好不容易安静一会儿,他计较的抬头:“对了,我怎么还是无毛猫?”
虞笙:“……”
她服了:“这话题过不去了吗。”
“无毛猫太丑,”段昭说:“我长这么奶,这么可爱,不能是布偶吗?”
“你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吗?”虞笙受不了的吐槽:“你这个脸型,长相,都还挺像无毛猫的,而且你也没毛。”
段昭挑眉:“哪没毛?”
“腿、腿啊,”虞笙都快被他问结巴了:“你本来就属于,汗毛不太重的那种吧,也没腿毛,行了,你闭嘴,吃饭吧。”
段昭把人逗急了,笑道:“我闭嘴怎么吃饭?”
虞笙恼怒的放下筷子。
门铃又响了。
她现在要炸。
这一天,是过不去了吗。
第108章 偏偏招惹
虞笙从可视窗内看到, 是宋彧。
“谁。”段昭起身过去,看到人脸,牵虞笙手回屋:“不开, 别理他。”
虞笙:“哦。”
门又被敲响, 然后是手机铃, 虞笙和段昭的手机先后响一遍。
段昭没什么耐心的接:“你他妈闲的慌?滚。”
“你们房里亮灯呢, 你开个门,”宋彧的声音从手机、门外同时传来:“我有大事要跟你们说,非常!大!的事!”
这四面环绕的诡异效果, 令虞笙捂了捂脑袋。
段昭把电话挂断。
虞笙的手机又响了。
她没办法, 接了,宋彧在里面说:“虞大记者, 我是因为你的事才到洵阳来的, 刚下飞机就他妈让人把包偷了,身份证和护照都在里面,我实在是酒店没法去, 你让我借住一晚, 明天我再想办法,你看行吗?”
虞笙犹豫。
门又敲响,传来咆哮:“虞大记者啊,你们俩行行好, 我在洵阳也没别的朋友了!”
“要不让他, 在沙发……”虞笙看段昭神色不明, 改口:“在地上凑合一晚?”
段昭咽下口气, 过去开门。
惯性使然, 正敲门的宋彧带着他的行李闯进来,段昭嫌弃的闪开身子, 这货踉跄的趴地上,十分狼狈。
段昭关上门:“谁跟你是朋友。”
宋彧爬起来,虞笙注意到他鼻青脸肿,浑身脏兮兮的,吃惊道:“你跟小偷搏斗了?”
“不是,”宋彧一言难尽:“我这是让泰国警察揍的。”
虞笙“哈”了一声:“你不会是,犯法逃出来的?那你还是别在这。”
“不是,你能别这么不够意思吗,”宋彧哀怨,看屋里有做好的饭菜,眼睛点亮,饿狼似的扑过去,坐在虞笙的位子,抓起块牛肉饼狼吞虎咽。
他刚要拿筷子夹肉吃,段昭抢先拿走碗筷。
宋彧不忿:“至于吗?”
“这我女朋友的筷子,”段昭去厨房拿了副新碗筷,置于桌上,单独给他拨出一份菜:“注意卫生,你不介意,我们也介意。”
“……”宋彧无语几秒,又继续边吃边说:“虞笙,那个在泰国假扮服务生的人,我知道是谁了,是个女的,我还弄到她照片了。”他说着掏出手机,翻开一个虽模糊但能看清的监控截图:“就是她,我昨天为弄到这个,还被那帮泰国佬打了一顿,差点命都不保。”
虞笙抿了抿唇。
手机图像的人正是杨苒。
她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特别不靠谱的宋彧,还真说到做到,给她把那个人找出来了,弄得她不太忍心告诉他,这一切已经结束。
房内变成宋彧的单口相声,他说累了,才缓缓看她问:“虞笙,你怎么不说话?不高兴吗?我帮你把人找着了。”
段昭插兜,冷声告之:“我们昨天已经把她送到公安局了。”
宋彧迟钝的张着嘴,少倾,拿手机说:“那这个能当证据用吧,我发给你们,你们拿给警察看。”
“她全招了,”段昭说:“包括泰国的事。”
宋彧放下手机,消化这件事:“那我这个就,没用了对吧。”他笑得尴尬:“没关系,抓到就好,省的提心吊胆。”
虞笙真诚道:“还是谢谢你。”
“没事。”宋彧又咬了口牛肉饼,扯到嘴角的伤,问虞笙:“你家有药箱吗,我想洗个澡,涂点药。”
“有的。”虞笙点点头。
安顿好宋彧,虞笙和段昭回卧室吃完晚饭,碗筷没有洗,段昭不让她走。
“我刚才已经跟他说了,不许他上楼,再说我们也不能不出屋啊,”虞笙说:“我还要上厕所,洗澡,还要给你擦身。”
“不擦了。”段昭说。
“不行,天挺热的,”虞笙说完,想到他可能被她摸来摸去很难克制,清了清嗓说:“要不你自己冲冲胳膊和腿。”
“我跟你一块洗吧,”段昭说:“节约用水。”
虞笙:“?”
他给她看伤还没好的那根手指:“我自己冲也不太方便。”
虞笙一时恍神,居然脑补出那个画面。
楼下突然传来声音:“虞记者,你有毛巾吗?”
段昭嫌这人碍事,起身要开门出去,被虞笙拉住胳膊:“我去吧。”
她怕这俩人打起来。
出卧室,虞笙站在二楼,冲楼下的宋彧问:“你自己没带毛巾吗?”她指他的行李箱:“里面没有?”
宋彧一拍脑门:“忘了。”
虞笙:“……”
她回屋,门关上,楼下隐约有窸窸窣窣声,段昭换了一盏较暗的灯,人过来,在她腰上捏了一把,顺势搂住,下巴在她肩膀,偏头想吻。
楼下又喊:“虞记者,你家有膏药贴吗?”
虞笙情绪被打断,只见段昭背直起来,手也随之从腰间松开,转身去收拾碗筷,动作不轻,碗被摞起来时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她怀疑碗都要被磕破了。
“虞记者。”宋彧又喊。
虞笙裂开门缝回他:“我找找。”
“好的,”宋彧说:“多给我几贴,我肩膀疼,后背也疼!”
虞笙瘪嘴,看着已经摞完碗,暂时找不到事做的段昭:“你有,膏药吗。”
段昭叹了口气,打开柜子,拿出一卷蓝色的绷带:“给他这个吧。”
“这是什么?”虞笙拿在手里看。
“肌效贴,”段昭转身回床上坐着,捞起手机玩:“你从二楼扔下去就行。”
隐隐感受到酸溜溜的味道,虞笙点点头,开门,丢下去:“厨房抽屉有剪刀。”
给完,她回屋。
段昭埋头划着手机屏幕,神情专注,眉毛紧锁。
虞笙爬上床,想看一眼他在玩什么,见屏幕上显示网页名字——货拉拉。
“要拉货吗?”她问。
“订辆车,”段昭迅速下订单,预约时间填的早六点:“把一楼那玩意送走。”
“网约车也行。”虞笙建议。
段昭:“他不配。”
虞笙看他这凶巴巴的模样,觉得有点好笑,默默替宋彧捏了把汗。
“虞——记——者——”
“我后背够不着,你能给我贴一下吗?”
哀嚎再次传来时,虞笙魂魄都被叫得出窍,还有种,七窍生烟的怒意。
本念在宋彧因为她的事被泰国警察暴揍,还弄得这么狼狈,好心收留他一晚,谁知道这个人这么多事。
比大老娘们事还多。
而且,这个怎么能帮呢。
虞笙掀开被子,要炸。
“我去。”段昭放下手机,起身,抱着收拾完的碗筷,出卧室,脚一带,哐的关上门。
虞笙愣住,这是,生她气吗?
这男朋友怎么还是,挺爱生气的,这个毛病总也改不掉。
生起气跟炮筒一样。
就这还好意思说自己像布偶猫?
无毛猫都便宜他了。
虞笙为难的抓了抓脑袋,随手捞起床上的手机,搜索:怎么哄男朋友高兴。
网页显示内容,让她面红耳赤。
这简直就是小h文啊。
她兴致勃勃的看了好几段,正投入时,听到“嗷”得一嗓子惨叫。
紧接着,一声接一声,惨叫震天。
虞笙吓得丢掉手机,跑出卧室,稀里糊涂的看见段昭摁着个蓝色木乃伊,宋彧头和脚在哪都没看清。
“你进屋!”段昭扭头训她:“这是你能看的?”
虞笙被他吼得一愣,摸着门回卧室,还很委屈,凶什么凶?
门外,宋彧在骂人:“我操,你他妈有病吧,你让你给我贴后背,用得着你全给我贴上!”
楼下。
宋彧被胳膊腿都被肌效贴缠得严严实实,像坨肉墩子。
段昭叉腰看他:“没完了?信不信我现在给你扔出去?”
宋彧无奈求饶:“你先给我撕开,我保证不再提要求了。”
段昭:“我信你?”
宋彧:“我发誓。”
段昭:“你发的誓跟屁一样。”
宋彧:“我再把你厨房里的碗洗了?”
段昭:“别再打我女朋友主意,她跟你没关系。”
宋彧咬牙:“行。”
卧室里。
虞笙按捺不住,溜到门口,裂开一道缝,向楼下看。
伴随震耳欲聋的惨叫。
她看见段昭速度极快的把缠宋彧身上的肌效贴生生的撕下来。
只剩一条内裤的宋彧抱着身子叫:“我的腿毛,我的胸毛啊啊啊啊啊!”
瞎了她的眼吧。
虞笙砰的关门,太辣眼了,怪不得段昭刚把她凶回去。
惨叫声渐歇,脚步声传来。
虞笙心虚的刚跑回床上,段昭推门回来。
她装模作样的拿手机,屏幕其实都没打开,保持微笑:“你给他贴完了?”
段昭不动声色的扬眉:“你不是看见了?”
虞笙怕他还生气:“我什么都没看见,”她慌乱的下床,打开柜子翻起衣服:“去洗澡么?”
想到那些小h文。
不不,是哄男朋友的方法。
她咬牙决定:“节约用水,人人有责。”
段昭狐疑的看她,顺手拿起手机,按亮,看了一眼,顿时目光胶住,拖长音的“啊”了声。
啊什么啊。
虞笙莫名回头,见他正看手机,嘴角还留着意味深长的笑,慌作一团,跑过去抢:“你怎么能偷看我手机?”
段昭手扬过头顶:“这我手机。”
“不可能,”虞笙仍在抢:“我指纹打开的。”
她手机和段昭差不多大小,都是黑色,区别在于,段昭没有手机壳,而她手机壳也是黑色,只是多了个煤球精的头。
争抢过程中,她确实看到,那手机没壳。
虞笙底气不足的放下手:“你手机,怎么还有我指纹。”
“你睡觉时我按着玩的。”段昭不甚在意,手机丢到一旁,按了按肚子:“对了,我刚收拾宋彧,可能扯到伤口了。”
段昭说他扯到伤口时,虞笙还没来及反应,他就自己躺平到床上,叫她:“你给我把衣服脱了,帮我看看,是不是出血了。”
“怎么出血了,你也太不小心,”虞笙担惊受怕的爬上床,撩起他T恤下摆查看,白色纱布看起来还好好的:“没出血啊。”
段昭看她嘟囔:“疼。”
“哪?”虞笙不敢大意的轻轻按他肚子,找位置:“哪疼?”
段昭:“下面点。”
虞笙摸到他肚脐:“这块?”
段昭:“还要往下。”
虞笙照做,觉得都要越过纱布了:“你是伤口疼,还是哪不不舒服?”
段昭:“我看看啊。”
他手突然放下来,虞笙手被他撞到,惯性向下一滑,指尖敏感的碰到,某个,位置。
虞笙顿悟,正想缩挥手,被他摁住,太阳穴突突的。
“让你验个伤,”段昭垂眸,嘴角带着明显的笑意:“怎么又占我便宜?”
弄得好像,她伺候这伤员,就是为了,占!他!便!宜!
虞笙抽回手:“你伤没事,不疼对吧,都是骗我玩的?”
段昭:“疼啊。”
虞笙没什么好脾气:“信你个鬼。”
“真疼啊,”段昭摸着她指尖,拽到手里:“我又没吃什么止疼的药,这一天都疼,我就是没说。”
虞笙:“那你现在怎么又说了。”
段昭:“不哭的孩子没奶吃。”
虞笙微张着唇,恍悟。
尽管知道她对宋彧完全不可能,但,
因为宋彧的突然闯入,
因为她无意的说他像无毛猫的玩笑话,而宋彧偏属于汗毛比较重的,因为宋彧一再提要求,获得关注,
他依旧会,每个细节,都在吃醋。
她伸手,抱了抱她的大醋坛子。
翌日一早,货拉拉司机准时来接宋彧。
虞笙单独送他离开。
临走,宋彧依依不舍的看虞笙:“论打架我是打不过他,但咱是文明人,有事说事,也不会总打架,所以我觉得这不叫缺点,至于家世和事业,我不输他,我家在东南亚都有厂子,我又是独生子,那些还不都是我的,你明白吧?”
“明白,”虞笙诚恳:“但是我从十六岁起,除了他,谁都看不见。”
宋彧无语:“我就纳闷了,你怎么这么死心塌地?惯迷魂汤了?”
“我专一啊,”虞笙敛起玩笑道:“他是我的少年,是我的现在,将来也会是我的一辈子。”
屋内,段昭站在饮水机旁,慢吞吞的喝完一杯水,注视门口的姑娘。
他的姑娘,也是他的一辈子。
*
进入八月份,许多事尘埃落定。
段昭伤后一个礼拜,回队开始训练。
虞笙也回到电视台继续工作。
办公室里,虞笙坐在马主任对面,陈述完理由,气氛有一瞬间的静默。
桌上静放着一份打印文件,马主任握笔,目光良久落在“借调函”三个大字上,少倾,他抬起眼,看着虞笙:“唐老师受到邀请,特意回国,他参与筹备的这档国际时事评论栏目,台里非常看好,他能点名把你调过去,可以说是对你非常器重,这么难能可贵的机会,你说放弃就放弃?”
虞笙面色坦然道:“我对自己的职业生涯,有其他规划。”
“这就是你的,”关主任手指轻点桌上文件:“规划?”
虞笙点头。
关主任长吁口气,大笔一挥,签字同意。
从关主任办公室出来,虞笙接到周文良侄子的电话,对方说,周文良三天前抢救无效过世。
自上次医院一别,周文良病情日益恶化,再无好转可能,只能靠呼吸机维持残存的生命。
前一周她又去医院看过,但周文良当时处于昏迷,他侄子、胞弟和弟妹都在,拦着不让她看,她后来就没再去了。
连去世,也是隔了三天才告诉她。
电话里,周文良侄子说:“后事都办完了,跟我婶葬在一起,遗产那块,也办得差不多,他还剩下些老相册,和私人物品,你看看要不要,不要我就都处理掉了。”
虞笙轻嗯一声,挂断电话。
趁下午有空,她开车去了趟周文良家。
接待她的还是周文良侄子,没让进门,他指楼道那个大纸箱子:“都在这了,你翻翻看。”
说完,门关上。
虞笙打开纸箱,最上面是个全家福的相框,照片上是并不和睦的一家人,她往里面翻了翻,东西很乱,有一些证件,还有周栩小时候拿过的奖牌和证书,她逐一打开那些证件,将上面印有身份信息的页面扯下来,撕碎,其余的放回去。
一个老旧本子吸引她的注意,她拿出来,翻开,首页上,遗书二字被黑色笔凌乱的划掉。
后面的内容还在——
我的一生,就像是个笑话。
出生在一个,看似很幸福,却处处危机的家庭。
我妈妈,虽然很极端,但也确实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爱我的人,我爸不是,在他眼里,只有他的名声。
可惜我妈走了,和我姥姥一样,胃癌,从查出来,到结束,半年时间都不到。
她走了,我就没有家人了。
周文良不是我的家人,我以为我妈走后,他才找的女人,没想到,他早就出轨过,他骗过一个女大学生,还和那个人生了另一个女儿,那女孩只比我小2岁,工作什么的都好,人也体面,难怪周文良,死活都要把她认回来。
难怪妈妈死的时候说,他这么多年,从来就没爱过她。活了半天,我是和我妈相依为命的,她走了,我一个人留在这,有什么意思。
小姨让我替我妈报仇,可能是因为,她就是被人出轨的,所以对这些格外的憎恨,她还觉得我不报仇,就是背叛我妈。
可笑吗?我要报什么仇,我要报仇也是先杀了周文良!他们那些恩怨都怪周文良,一个渣男毁了两个女人,我妈也傻,这垃圾凤凰男哪好?为什么不和他离婚?为什么?
反倒是离开周文良的那对母女,过的更好,而且那个女孩,我早就见过她,她是在我出事那天,冒着危险替我引来曾琅的那个孩子,我恨不起来。
那天我躺在地上,看着曾琅追她,我说不出话,可我真的希望,她跑快点,跑快点。
后来看到她活的很好,她的身边是他,真是,很嫉妒,也很羡慕。
还真是,和我眼光很像的一个孩子,像到连喜欢的人都一样,那我恨周文良,她能恨吗,能不认周文良吗?
周文良不配,不配有女儿,我怎么才能让她知道,让她相信?
我死她能相信吗?
后面的字迹越来越乱,语句不通,划了改,改了划,最后满篇写的都是恨恨恨恨恨。
虞笙看得眼眶通红,她能感到,周栩当时多崩溃。
难怪,她会在电视台对面跳楼,她以为她会去她家里报道,然后找到这封遗书吗?
傻死了。
虞笙深呼吸,调整情绪后,把那封遗书装进文件袋,又拿了一块周栩获得全国青少年花滑比赛的金牌,留作纪念,其他的东西,放回箱子里。
从那离开,她直接去了趟位于郊外的民营医院。
杨苒罪名没有很重,被判了一年半,但医生介绍说,她胃癌已经扩散,引起器官衰竭,最多活不过三个月。
见到她是在病房,门口有一值班民警看管,虞笙推门进去,就闻到连消毒水都无法遮盖住的臭味儿。
原来挺精致一人,沦落至此,瘦骨嶙峋,蓬头垢面,连个专门看管的护工都没有。
“我就知道你会来。”杨苒瞳孔混浊的看她。
虞笙没理她的茬,站在床前,淡声相告:“周文良死了。”
杨苒神情微怔,随即疯癫的笑起来。
笑声让人不寒而栗。
笑着笑着,变成哭。
这声音回荡在病房中,让人不寒而栗。
“他死了,”虞笙捏紧手心:“你是不是能放下一点仇恨?”
“我不想让他死,”杨苒哭够了看她说:“该死的是你和你妈!不是周文良!他不配去地下,和我姐姐,和栩栩团聚!”
虞笙拉直唇线,暗道了声变态。
“你姐姐感情的好坏,都是她自己的人生,周文良这个人也是她自己选的,是原谅他还是恨他,也是由你姐姐决定。”虞笙无言的看她:“用得着你操心。”
“因为你妈,造成我姐婚姻失败,家庭不睦,她会得绝症,就是你们气的,”杨苒哼笑:“还有栩栩,她就是被你们逼死的!”
“你、你姐、还有你妈,你们都是胃癌,这说明,你们有家族史,这虽然不是遗传病,但发病率和遗传、基因,都有关系,”虞笙语气不带一丝温度:“至于周栩。”
她将那个写着遗书的本子放在病床上:“你看看这个吧。”
杨苒怔愣数秒,慌乱的翻那个本子。
虞笙没多停留,走出病房时,她听见身后传来撕心裂肺的叫喊。
八月底。
虞笙他们在的这个小区,有两户人家开始装修,一家是原先杨苒租房的那个房东,因为杨苒这个事,房东总觉得给邻居带来麻烦,很说不过去,不想继续住,房子卖给一家四口的老外。
另一家就是段昭那间,她一直没进去过的房子,但好像也没怎么装,就是运了点水泥进去。
“你怎么又装修?”虞笙问他:“这次是真的还是假的?”
“想在一楼留出一间能练体能的地方,”段昭说:“毕竟以后不集训时,就常回来住了。”
虞笙哦了声:“我都差点以为,那套房子不是你的。”
段昭笑:“现在都是你的。”
虞笙有点同情:“你谈个恋爱,都给自己谈身无分文了。”
“有你啊,”段昭看她,若有似无的问:“你如果装修,喜欢什么风格?”
“我?”虞笙没想过,对装修也没研究。
她看到蒋星遥从头到尾装修、选各种材料到选家具的这个过程,觉得要麻烦死了。
像她这种选择困难的人,绝对会被逼疯的。
最后虞笙笼统的说了句:“简单一点,好看就行。”
反正她也没打算装修。
段昭揉了揉她脑袋:“行吧。”
第109章 偏偏招惹
八的最后一天, 蒋星遥和贺昀的婚礼在一家西式酒店举办,室外婚礼。
前一晚上,蒋星遥彻夜无眠, “泡鸭阵线联盟”的群被轰炸到后半夜, 虞笙才昏昏沉沉睡去, 凌晨五点就醒来准备。
微光晨曦, 段昭送虞笙到蒋星遥家楼下。
“你直接去贺昀家吗。”虞笙问。
“刚给他打电话没接,可能还没起,”段昭看看自己:“我也得回去换身衣服, 我这还运动裤呢。”
虞笙吐槽:“你们男的心都真大, 特别沉得住气。”
“我不一定,”段昭低笑道:“分跟谁。”
“跟谁沉不住气?”虞笙明知故问。
段昭垂眸, 低笑道:“你会不知道?”
虞笙忍笑。
段昭垂眸, 倾身过来:“亲亲。”
楼上刚好有人开窗,虞笙谨慎的扯住安全带:“我下车了,一会儿见。”她刚要开车门, 车窗唰的合上。
段昭:“这样就没人看见了。”
她被一把拉回去。
*
蒋星遥布置的很热闹, 家里亲戚都来了,蒋爸蒋妈在客厅忙着招待,卧室里还算清静,只有虞笙他们几个朋友和化妆师。
他们衣服和造型都弄好后, 正忙着准备待会游戏用的东西, 虞笙手机传来信息, 她打开看。
段昭:到楼下了。
她忙跑到窗台向下看, 车停下, 几个西装款款的男人下车,她一眼就看到段昭。
平时看惯了他穿运动服、比赛服、连光屁股都看过, 唯独没看过他穿西装。
还挺特别的。
寸头,一身黑色西装,宽肩窄腰,身形笔挺,还戴着他从小就喜欢的金丝边眼镜,绅士里带点禁欲。
与此同时,段昭抬头,对她笑得温和。
她太吃这个颜了,一直看他跟大家一起进楼,才慢吞吞的缩回头,报信:“他们来了,正上楼。”
屋里的女人们顿时炸开锅,门砰的关上。
蒋星遥兴奋:“草裙还有那个兔耳朵,快准备出来!”
虞笙莫名有点惆怅,她男朋友才穿了一次西装,这么好看,马上就要被整了吗。
不过,一想到段昭戴兔耳朵,穿草裙跳舞那个画面,她还蛮期待的,想了想,她觉得该给他打个预防针。
虞笙:婚礼当天,逗新郎和伴郎团,不能生气。
段昭回的很快:我生什么气。
“虞笙,”蒋星遥突然凑过来:“你可不能胳膊肘往外拐。”
“我不会的。”虞笙熄屏,静待好戏:“我也有点想看。”
闹哄哄声响起时,她神经也随之兴奋。
蒋星遥真是她见过最不像新娘的新娘,听到贺昀一声高过一声的在客厅那道门外大喊:“爸!妈!老婆!开门!”,她高兴的在床上蹦。
蒋星遥她爸妈到底是长辈,也不好意思为难贺昀,那道门很快开了,脚步和笑闹声越来越乱近,敲门声传来时,虞笙也被桑菓拉到门口,一起堵着。
蒋星遥表弟朝门外大喊:“谁敲门!”
“遥遥,”外面喊:“是我,你爸!”
屋里几个小姐妹正起哄,蒋星遥静止:“爸?”
全屋都静了。
蒋星遥跌坐床上,铺好裙摆:“爸,你捣什么乱?”
“啊,你开个门,”蒋爸笑呵呵道:“让你弟进去。”
虞笙她们几个堵门的面面相觑后松手,门被推开,段昭探身进来,关门后,看着她笑得意味深长。
“你,”虞笙表情一顿,讷讷站在原地:“你怎么还攀上亲戚了?”
感觉放了只狼进来。
狼带着笑意,语速不疾不徐:“我说了我是娘家人。”
虞笙:“……”脑阔疼。
蒋星遥抓起个苹果扔他:“谁是你姐!”
蒋星遥也就比他早出生半个月,听大人们说,小时候她拿这事占过他便宜,过年时让他跪下磕头喊姐,他回回不乐意。
段昭接住苹果:“蒋叔给排的辈分,姐姐,红包我就不要了,门我给你堵,姐夫绝对别想进来。”
蒋星遥:“……”感觉要完。
后来的节目,就异常精彩了。
有段昭在,贺昀着实把蒋星遥给他准备的游戏项目全用上,连带另外两个伴郎杨一喆和韩昊也跟着倒霉,跳完草裙舞,做了50个深蹲,还用胸口捂化了七个冰坨,才找到藏鞋盒子的钥匙。
接到媳妇的贺昀拍拍段昭肩膀,竖起大拇指:“兄弟,这笔账我记下了。”
接下来的典礼,非常正式,全程有点像新郎新娘携伴郎团和伴娘团的一场大秀。
整场婚礼和婚宴都进行完,已经是晚上,段昭没有参加后面的闹洞房环节,开车和虞笙回家。
到家时是晚上九点,虞笙正要下车,被段昭拉住手,一个圆滚滚的东西被塞到她手心里。
她低头,看见是一个红色的圆形小盒,心里顿时有了猜测。
“打开看看。”车灯下,段昭穿着合体的黑色衬衫,镜片后的眼角弯着,笑看她:“送给你的。”
虞笙打开,盒里是一枚戒指,心形钻石,光泽剔透。
“你怎么突然送我这个,”虞笙若有所思的轻声咕哝:“这不都是,求婚时才会送的。”
她其实也不怎么急的,毕竟两人和好后,也才在一起几个月,还没好好享受恋爱,就步入婚姻,确实仓促了些。
正走神时,段昭轻轻刮她鼻子:“这个场合求婚,好像不太正式。”他从盒子里取出戒指,戴在她右手中指上:“我看蒋星遥手上戴了一个,就觉得你如果戴的话,应该更好看。”
“就这么简单?”虞笙看着手指上那颗戒指。
这个东西也不便宜,仅仅因为,觉得她戴好看,就送了?
段昭眼睫稍扬,会意道:“求婚的时候,我会再为你定制一个更特别的,”他指腹蹭了蹭她无名指,声音低下来:“集训的通知下来了,九月初开始,到十一月份,结束后立刻进入新的赛季,到比完世锦赛,大概要三月中旬,紧接着还要备战冬奥,所以我接下来一年多可能会,特别特别忙,不能像现在这样每天都能和你在一起,我先跟你道个歉。”
虞笙了然。
他即将开始集训、到处比赛、再集训、备赛、参加冬奥的日子,肯定会随队住在宿舍,也不会总回洵阳。
他就是顾虑这个问题。
“你怎么动不动就道歉,那是你的工作,你也不能谈个恋爱就别的什么都不做了,”她忍不住吐槽:“还说的好像,我很不讲理,还会吃了你一样。”
“是啊,”段昭吊儿郎当的笑:“我这不是,怕你吃不着,馋得慌。”
虞笙思考着,反击回去:“我饿的时候会去找你的。”
段昭笑意未改:“你现在饿吗?”
虞笙微张着嘴,车灯下的男人松了松领带,衬衫的两粒扣子随之被扯开,欺身过来。
嘴唇碰上时,她的思绪全在飘。
这是在车里,也没到家家户户都关灯睡觉的点,这样不太好吧?
真是,她刚才好好的说这些干嘛。
男人真是经不住逗的物种。
“我现在不饿。”虞笙下意识抵住他胸膛:“在车里呢。”
段昭拖长音的“啊”了声,声音磨人的嘟囔:“可是,我饿了呢。”
虞笙头皮发麻。
这玩意儿怎么越来越黏糊糊的。
段昭从她身上剥离开时,顺便替她解开安全带:“回家再吃。”
*
转眼,到九月初。
段昭要去集训的日子。
虞笙今天恰逢工作日,上午有个原定好的报道,等小武来接。早餐有昨天在超市买好的面包牛奶,她大口咬着面包片,一副很赶时间的样子。
与之相反,屋里的男人一直在磨蹭。
脸洗了半个小时,
衣服换了五套,
行李打开合上重复三遍,
到九点半,他早点还没吃上。
虞笙注意到他在故意拖延时间,小声提醒:“你十点一刻要到队里集合,再晚会误机,会被教练骂的。”
他终于忍不住,站在她面前,叉腰看她,语气不紧不慢:“我这次走,再回到洵阳,要明年三月份。”
“那我,”虞笙叼着牛奶盒子的吸管,默默思考着问:“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段昭:“……”
沉默须臾,他总算在她对面坐下来,开始吃早点。
虞笙反省了一下,她刚才表现是不是过于冷漠,想了想,她语气温和哄他:“你要,好好吃饭,好好训练,好好睡觉,好好……想我。”
段昭撩起眼皮:“你呢?”
“我啊,”虞笙漫不经心的笑:“就还是老样子,上班,下班,回家,睡觉。”
“不想我?”段昭盯着她看,没食欲了。
“我看有没有时间。”虞笙底气不足的说完整句,都不太敢去看他那个眼神。
以他那个脾气,估计肺都气炸了。
“我应该能腾出,”虞笙缓和道:“一点点时间吧。”
“一点点?”段昭咬着字反问:“有多点?”
“不太多,”虞笙充满歉意的嘟囔:“你可能不了解记者的工作,忙起来根本没有自己的时间,而且,你又不在我身边,我总想着你,会觉得日子很长,还不如不想。”
段昭眼睫颤动,叹了口气:“小没良心。”
虞笙手机发来消息,她低头看完,从餐桌起身:“小武的车到小区门口了,那我就走了?”
段昭情绪不佳的嗯了声。
“祝你一路平安,”虞笙挥了挥小拳头:“顺利夺冠。”
“这么生分,”段昭皱眉:“是打算明年三月份以前,都不见面了?”
“我又不是家属,你队里集训,我去了也不让我进,”她抓起包,跑走:“回来再见吧,保重!”
关门时,听见段昭朝她喊了声:“我抽空回来找你。”
虞笙咬了咬嘴唇,忙拿手机给他回了个好字。
还好,这玩意没再次把她拉黑。
跑到小区门口,蒋星遥在车窗朝她招手:“虞笙,这里!”
虞笙左顾右盼,确认他没跟过来,忙速度飞快的上车,系安全带:“快走,别让他看见。”
“你这样真的好吗?”蒋星遥大笑。
“我觉得挺好,”车开出小区一段距离,虞笙眉目舒展:“让你帮我带的化妆品和衣服带了吗?”
“全都给你带了,”蒋星遥说:“这两天贺昀还问我,怎么寄来这么多衣服和鞋子,昨天我收拾行李时,他差点以为我要离家出走。”
“谢谢你了,”虞笙笑得乖巧:“我超爱你的。”
“爱你的男人去吧,”蒋星遥笑着给她看手机:“我怕他快让你气得抑郁了。”
虞笙莫名其妙的拿手机看。
是贺昀发给蒋星遥的聊天截图,段昭问他——
你去外地,蒋星遥什么反应?
第110章 偏偏招惹
飞机落地京城。
大巴车上, 段昭给她发信息:已落地。
她没回,估计是在工作中,想到她早上那个态度, 段昭心里滋味就不太好受, 觉得她是打心里排斥异地。
快到时, 杨一喆闲聊:“袁晨留下当助教了, ”他说的因伤提前退役的女队主力:“这回她也来。”
段昭“啊”了声,手机传来消息。
贺昀:我最多走一周。
贺昀:赶上她外地演出,走的时间比我长, 我都陪她。
段昭:嗯。
贺昀:你走了啊?
段昭:集训。
贺昀:人家没反应?
段昭按了个“没”, 觉得没面子,删了没回。
贺昀主动发:那就对了。
贺昀:女孩子都是矛盾的, 遥遥就总说, 没对象时想找男朋友暖被窝,有对象就觉得热得慌,还说什么, 剧不好追吗?CP不好磕吗?舞蹈不够练吗?哪有功夫陪男朋友?
段昭:?
贺昀:正常情况, 别瞎他妈琢磨,给人空间追个男明星。
段昭:滚吧。
“还依依不舍呢?”杨一喆仍在搭话:“我刚说话你听见没?”
“听见了,”段昭把手机塞回兜:“袁晨当助教了。”
“你以后退役干教练吗。”杨一喆问。
段昭头靠椅背,望着匆匆倒退的街景:“不干。”
这些年, 他的人生里只有训练、比赛, 单纯而枯燥, 往后,想多陪陪她,
想带她去看看世界,
想过一些, 随心所欲的日子。
闲聊中,几辆大巴依次驶入训练基地,队员们浩浩荡荡下车,进训练馆,放下行李,列队集合。
到入列前,她没回消息,段昭失望的归队站好。
一队二队,加上新选入的国青队,来了五十多人,教练组则是以刘海安为总教练,包括四名外教,两名执行教练,和多名助教的十六人队伍。
照例是教练训话,刘海安向来不负责这环节,每回都是熊指导板着脸,说点训练安排,再强调些纪律,完事,解散。
不过这次熊指导说完,刘海安清了清嗓:“给大家介绍一位记者朋友。”
以往也有过专项记者随队报道,段昭没在意,待人出来,他神情一顿。
这是,吃早饭时,还在故意气他的那个姑娘?
她挎着相机,休闲着装,在领队的指引下,站在队伍前面,盈盈大方的笑着:“大家好,我是华视体育频道短道速滑专项记者,虞笙,专门负责报道中国短道速滑队的训练和比赛情况,”
小姑娘视线扫过众人,对视的瞬间,她有片刻的停留,眸中闪着水光,声音清澈道:“希望大家,多多关照。”
掌声剧烈。
解散后是午饭和调整时间,待队员和教练们走的差不多,虞笙缓缓向他走近,仰着脸笑:“我不是,小没良心的。”
她的男朋友被她吓得不轻,良久后,才反应过来,啧了声,心情大起大落的摸着胸口,笑了:“你刚来的?”
“比你早一班飞机。”虞笙说。
“小武送的?”段昭问。
“不是,”虞笙如实道:“是蒋星遥。”
“所以我刚跟贺昀发消息……”
“我都知道。”
段昭百感交集的看她,一把过去将人搂进怀里:“怎么也不告诉我。”
“想给你惊喜,”虞笙回抱住他的腰:“不想每次都是你迁就我,我也想,向你靠近一点。”
段昭紧了紧怀抱,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你高兴吗。”虞笙眼睛水亮的问。
早就做了打算,放弃老唐的实事新闻出镜主持的机会,申请借调到体育频道,一天天,一点点,偷偷学习着这个项目的规则、技术常识,为的就是能够以专项记者的身份出现在他的训练馆。
从此,有他的地方,她都可以光明正大的陪在他身边。
会一直到,他想要退役的那一天。
“高兴,”段昭头埋进她颈弯:“就这么刚好。”
虞笙:“嗯?”
“我一想你,”他气息低沉的在她耳畔呢喃:“你就来了。”
虞笙抿唇,摸到热乎乎的男朋友,觉得这一切都值得,正想煽情片刻时,余光留意到训练馆大门后的动静。
那是,一串脑袋。
虞笙目光微怔,下意识去看。
大概都是一二队的男队员,个个争先恐后,扒门看热闹。
她微乎其微的提醒:“有人。”
段昭蹙眉,身子直起,扭头看。
这一回头,偷看的队员吓一跳,如井喷般推搡涌入,七扭八歪的扑在地上。
尴尬中,大家嬉皮笑脸问好。
“大嫂好!”
“大嫂金安!”
“大嫂吉祥!”
这都什么跟什么。
谁要做大嫂。
虞笙太阳穴突突的,笑容僵硬的挥手。
还是很尴尬。
段昭叉腰看他们,沉声警告:“都滚。”
轰的一声,全跑了。
训练馆重回安静。
段昭拉她入怀,低头亲吻。
*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飞快。
虞笙逐渐适应了队内的训练节奏,段昭训练的时候和平常吊儿郎当的样子判若两人,是队员里最拼的。
闲下来,他也会给她讲些专业上的东西,不过都伴随着夜间的某种双人瑜伽一起食用。
转眼到来年世锦赛。
这种一年一次的比赛对于段昭来说,可谓轻车熟路,一举包揽全部个人项目冠军。
应了那句,只要有他的比赛,是不会给别人赢的机会。
唯一的遗憾,就是接力赛的金牌。
总体实力上来说,韩国队稍胜一筹,上届冬奥,男女两项接力的金牌,都是他们拿的。
这次男女两队都铆足劲,加练、调整训练计划,希望能一举夺冠。
偏偏在距离冬奥会仅剩两个多月时,队里老将李恒因伤病复发,无法继续。
顶替李恒的,是从国青队破格提拔的小将,叫邢易,才十九,几轮队内资格赛下来,积分蹿到第五,教练组商量后,决定留在在一队。
虞笙转天报道训练情况时,发现一队换了张新面孔,少年居然很眼熟。
黑色短刺的寸头,剑眉,一张冷峻还带点拽的脸,正在助教帮助下,练起跑冲刺。
虞笙立刻举起相机,抢拍下少年笃定的目光。
段昭也在训练,虽说是自己女朋友,但她作为专项记者,自然不能光拍他一个人,这点他已经习惯,偏这次,他留意到她脸上洋溢着少女的笑容,不禁微皱眉头,顺镜头看去,发现是邢易。
虞笙照片没少拍,不知不觉,上午训练结束,教练吹哨后,队员们离开。
段昭一般会多练半个小时,虞笙知道他的习惯,便也没催,收起相机去场边休息区等他,经过邢易时,发现他也和段昭练相同的体能,驻足看了会儿。
邢易感受到注视,停下,略带腼腆的勾起嘴角:“小姐姐,你上午是不是在拍我,拍得好看吗。”
别人都叫她大嫂,叫得她觉得老,这个小孩倒是嘴巴蛮甜的。
虞笙微笑,拿相机给他看:“很好看的。”
邢易一张张的看,满意的挑眉:“要不是知道你是我们队长的女朋友,我还以为你暗恋我呢。”
“小屁孩,瞎开什么玩笑,”虞笙板起脸:“已经中午了,你怎么不去吃饭。”
小孩敛笑,一本正经道:“世界冠军还在努力,我有什么资格休息。”
虞笙目光一偏,落在段昭身上。
忽然的,她从这个少年身上,看到他当年的影子,没有她陪伴的那几年,他也是这样日复一日的努力,训练,超越,脚腕上那些伤疤,和不太正常的骨头,都是他荣誉背后,付出的辛苦。
“我来国家队的目的,就是追上我们队长,”邢易带点挑衅:“小姐姐,我给你签个名吧,我一定会是,下届世界冠军。”
虞笙就当是鼓励一个有梦想的孩子,把本子给她:“你加油。”
邢易还未落笔,手里的本子被人拿走。
“我听说,”声音闲哉的从身边传来:“有人想追我?”
邢易收起狂傲:“队长。”
段昭毫不客气问:“计划怎么追?”
邢易抿唇:“一定会努力的。”
段昭啊了声:“行,跑几圈清醒。”
邢易未作停留,转身小跑出训练馆。
虞笙侧目,看到他硬朗的侧脸,略带不满的咕哝:“你怎么动不动就罚人,让人说你欺生,还特别不讲道理。”
段昭挑眉:“我不讲道理?”
“就是你。”虞笙点头,手被他拉过去,强行十指相扣,她略带恼意的夹紧指头。
段昭“嘶”了声,看她嘟囔:“为别的男的,欺负你男朋友?”
虞笙被逗笑的松力:“就一小屁孩,人才十九。”
“十九小吗?”段昭说:“我十六就被你泡到手了。”
虞笙险些脑溢血:“那能一样么,我也十六!”
两人向食堂方向走。
虞笙留意到场上,邢易独自在塑胶跑道奔跑,没敢多看,须臾便收回目光,就这么个小动作,都被段昭察觉,漫不经心的挡住她视线,倾身,在她唇上咬了一下。
经过的队员八卦的笑。
这玩意真的越来越明目张胆。
虞笙被亲后,面无表情的看他。
段昭反倒笑了:“觉得我不讲理?”
虞笙嗯了声。
“你没发现吗,”段昭淡声道:“他在学我。”
虞笙迟疑,回忆邢易的模样、动作、说话的语气,甚至训练内容,都刻意和段昭保持一致。
但邢易不是段昭。
他们眼里的内容不同,经历不同,先天条件,肯定也不会相同。
进餐厅时,段昭替她推开门:“模仿,是不可能会超越的。”
吃完饭出来时,段昭照例去队医那里接受肌肉放松和按摩,虞笙暂回宿舍休息,经过操场时,邢易刚跑完,正气喘吁吁往回走。
两人又见面,邢易双手插兜,懒洋洋的过来打招呼:“小姐姐。”
阳光反射到他胸前一枚闪烁的金属片。
是枚五毛钱钢镚的吊坠。
想起段昭平时戴一枚,虞笙皱眉:“你怎么也?”
“是不是很酷?”邢易扬眉问道:“我觉得,很有个性。”
虞笙摇头:“没有意义。”
“怎么没有意义,”邢易反驳:“不瞒你说,队长是我的偶像,我从来没看见过,赢比赛这么轻松的人。”
虞笙想了想说:“没有人是轻轻松松就能夺冠的。”
“我也是来集训后,才看见他多努力,”邢易说:“只要我像他一样努力,我也一定会成为冠军的。”
她想到段昭那句,模仿,是不可能会超越的。
“你应该,”虞笙建议道:“发挥你的优势,找到适合自己的训练计划,而不是,他做什么,你就做什么,那样是不对的。”
邢易神情一顿。
见他迟疑,虞笙立刻补充道:“是你队长让我告诉你的,他让你,加油。”
少年眉目舒展。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