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士笑着说总算对上了,一边细致观察林黛玉面相,一边抬指掐算命书。
常人看不见的空气里,浮现出错综复杂的命理线,原本毫无交集的两根,突然交错纠缠在一起,生出无限变数。
林如海屏住呼吸,安静等待,只见那道士面上一会儿疑惑一会儿恍然大悟,皱起的眉头拧紧又松开,连带林如海的心也七上八下框框跳动。
道士面色重归平静,再次开口
“林姑娘没有大概,快则两日,迟不过三日,就可痊愈,大人只管放心等待。”
林如海心里石头落地,还要再问得详细一点,问问需不需要备些药材一类,那道士已自出了门去,一边走一边摇头晃脑。
世事纷繁复杂,一环扣着一环,就连他也不能窥探完全。
但就是这些半隐半现的变数,才越能启迪修道者的灵性,妙哉妙哉。
林如海和柏维两个面面相觑,也不好贸然将人拦下来,柏维开口安慰
”总算是个好消息。”
林如海点点头,勉强打起精神,虽然不能十分明白里头藏着的玄机和背后的故事,但只要能让林黛玉清醒健康,他就千万分满足了。
方才那高人也说不过两三日的功夫,一切就能恢复原样,这几日,他还是等得起的。
于是先将柏家兄长好生送了出去,又仔细叮嘱了上下一干人等尤其是林黛玉院子里的几个这两日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精神。
这才又期待又忐忑地开始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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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夜一行人进了阆州城,照惯例,一个去了客栈,一个去了酒楼,一个去了市集。
他们自有自己查探的章法,早已成了一门不外传的手段。
陆夜将马拴在路边茶馆,丢给小摊贩几个碎钱,叫他添水添草。
自己则一路摸到城边铜矿。
蔡靳这边将城中开工的厂子查了个遍,没有和铸币铸钱能沾上关系的,心里正疑惑,去郊外去酒楼的几个也回来了,几个人聚在客栈,一人一杯粗茶,互相交换消息。
面长瘦削的百户蔡岳将市场上随意买了几样东西找回来的铜币摆在桌上,一字排开,全是分量足印字清晰的官家铸,哪里有分毫私币的影子。
蔡靳道
“莫不是提前泄了风声?”
不然怎么会如此干净。
别说和私币相关,就是打铁的店铺都没见两个。
但即使是提前得了风声,作坊倒是说关就能关,但这私币又是怎么完完全全收回去的?
除非这里根本就没有私铸铜钱的产业,原先流出来的东西的源头也压根儿不在这里。
莫非此次出行,原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假消息?
几人茶还没下肚,已有衙役打扮的人找上门来,说府令设了宴席,请几位大人过府一聚。
蔡靳眉头一皱,和其余几个人对视一眼,都觉得自己的行踪消息未免传得太快。
蔡靳还没来得及答话,外头一道清朗的声音传过来,替他接了阆州府令的邀请
“好啊,那就有劳了。”
蔡靳眉头松开,站起身来,看到陆夜站在客栈木质楼梯楼梯口。
身上还是出发时候的深蓝粗布精简衣袍,身姿挺拔,长眉轻扬,凤眼微抬,锐气尽显,说不出的张扬肆意。
蔡靳舒了一口气,衙役看清主次,对着陆夜行了礼,才恭恭敬敬下楼回去。
陆夜将门带上,松了身上包裹,拉开一道口子,林黛玉连忙探出头来,大口呼吸外头新鲜空气。
她刚刚和陆夜一起去城边铜矿,那里管理极松懈,原本设在旁边的钱监衙门更是半个人影也没有。
再往里探,里头似乎早就停工了。
而且这个规模存量,也不像是除开官钱铸印还有余地供应私造的模样。
那钱币究竟从何而来,就越发扑朔迷离了。
陆夜伸手摸了摸小猫儿微微喘气的小肚子,掏出一个馒头,掰成小块儿喂给她吃了。
这地方没什么好东西,林黛玉也不挑剔,对付两口,又喝了点水,继续乖乖藏好。
蔡靳几个见陆夜一气呵成先将这猫儿照料好,一面啧啧称奇,一面眼巴巴等着陆大人做下一步指示。
刚刚几个人互相一交换消息,总觉得阆州私铸银钱一事哪里都古怪,就好像原本一条铸钱产业链上一环扣一环,从原料到加工再到流通,没有一环有线索,又或者根本一环都不存在,这钱就平白无故冒出来了,还被工部发现,呈到了圣上跟前。
要么是做得太完美毫无破绽,要么这里根本就是个幌子。
陆夜将茶喝尽,抽出绣春刀,一时间寒光四射,他的凤眼黑眸倒映在刀身
“看我做什么,都收拾收拾,准备赴阆州府令的宴去。”
来者不善,鸿门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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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宝玉被贾政这一顿家法结结实实打了十来板子,外头几个伺候的见情形实在不大好,看起来是下了死手,急忙差了人去叫太太和老太太。
两个人一起赶过来的时候,贾宝玉已经面色苍白喘气如丝,连叫喊都没力气了。
王夫人扑上去,一口心肝一口肉的哭起来,只说自己命苦,辛辛苦苦养了贾宝玉这么大,只养出个尽惹得父母生气的孽障,又哭那早死的贾珠,说若是贾珠还在,自己也不必费这么心思还受这样多的惊吓。
老太太也是急得直拿拐杖敲地,指着贾政便骂
“他才多大,能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非要用上家法,将人打成这个样子才甘心。”
这时候贾政已经冷静许多,看着贾宝玉伏在凳上,周围人去扶都软绵不着力,额头都是冷汗,连话都说不出来,心里也有两分后悔。
老太太一边叫贾宝玉房里人拿软垫小心将人抬回去,又叫了大夫来医治,这才劝着王夫人先离了正院。
贾政自跟着老太太来了堂内,对着他母亲陪了不是,说自己是气糊涂了,才忘了之前老太太的教诲。
老太太自坐在塌上,冷哼一声
“你也不必诓我,是有人嚼了舌根才惹出这桩祸事来,这笔账你太太自然会找人算,用不着你巴巴地在我这里解释。”
贾政讪讪,没接话。
老太太略微平复情绪,换了个话头问他
“听说你这次从外头回来,受了嘉奖,可见差事做得不错。”
安抚完儿媳和孙子,现在该开始安抚这个儿子了。
贾政果然语气活泛了些
“都是跟着工部同僚做的些日常事项,不过好像我从阆州带回来呈上去的铜钱陛下很感兴趣。”
老太太一顿,有些疑惑
“什么铜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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