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苏酥被掐着腰抵在门上, 后背贴着冰凉的防盗门,只能将全身重量都压在游溯的手臂上。

    游溯的手臂稳得一丝不动,苏酥顺势将腿盘在游溯的腰上,以减轻压在腰上的重量, 用一种环抱的姿势, 和游溯面面相对。

    “你抱得我好痛……”苏酥伸出双手抱住游溯的脖颈, 抓着他的后颈,在他的耳畔呢喃着抱怨。

    游溯的耳朵微微泛红,只能放轻力气, 转而抱住苏酥的臀部, 让他像个树袋熊似的盘在自己身上。

    苏酥这才舒服地哼哼了几声,往游溯怀里钻, 一边钻还一边扯他的衣领。

    游溯外罩一件黑色大衣,内搭是雪白的高领硬质衬衣, 领口打了个深黑色领结,一身衣服严严实实,苏酥扯了半天, 只揪掉了领结和领口的一个扣子,气得脸红。

    他现在浑身发烫, 手腕绵软无力, 根本扯不开游溯扣得死紧的衣服。

    随着挣扎和用力,他身上那件仅靠一根衣带固定的睡衣也更加摇摇欲坠,领口大开,露出弧度优美的锁骨和胸口, 下摆向上卷起, 卡在大腿根部, 纤细的小腿和大腿一侧直接暴露在空气中, 另一侧贴着游溯冰凉材质的大衣。

    “你,快把衣服脱掉。”苏酥揪着游溯的衣领,红着脸凶巴巴,像只张牙舞爪的小动物。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游溯咬着牙,握住苏酥正在乱动的手,死死地盯着苏酥的眼睛问。

    他碎裂成渣的理智摇摇欲坠,即将被心底烧得愈来愈烈的火燃成灰烬。

    或许是因为这一切都远远超出了游溯的想象。

    他以为自己要在经历重重考验和诘问后,才能得到苏酥的原谅,然后再趁热打铁,或许才有机会重新拿回苏酥的信赖。

    苏酥的主动令他始料未及,甚至有些不敢想象,下意识地反复确认,才敢真正相信。

    苏酥从喉咙中发出轻哼,柔软的脸颊贴在游溯的衣领上,鼻尖小幅度地抽动,嗅闻着游溯身上的气息,没有说话。他的身上有一股冷调木香,凑近时还掺杂着血液的腥甜。

    静了片刻,苏酥身上的甜香就更加明显地钻进游溯的鼻腔。

    好像是一捧甜津津的水、一条美人蛇,又或是一团芬芳蓬松的云,贴在他的身上,窝在怀里。

    “苏酥?”

    怀里的人柔软得像块棉花糖,游溯下意识放低声音。

    苏酥贴在他身上低声呢喃,带着湿气的吐息落在他的脖颈上,像羽毛轻轻扫过,芬芳舒展。

    游溯觉得自己一定是这世上最严苛的正人君子,小魅魔就这么软乎乎地躺在自己怀里,他却还能在翻滚的谷欠望中分出碎裂的理智,控制着自己问清楚。

    他强行控制着自己,甚至因为精神高度紧张,全身都在微微战栗。他几乎是颤抖着松开托住苏酥的右手,只用一只左手环抱托住他的身体,右手轻轻扶起苏酥的脸颊,让他从自己的胸前抬起头来。

    他注视着苏酥的双眼,然后一字一句地问:“你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苏酥脸颊酡红,目光散乱,被游溯托着脸颊时,下意识地向他冰凉干燥的掌心贴,给热得发烫的脸颊降温。

    然后慢半拍地点头,小声说:“知道。”

    随后,像是怕游溯还没听懂,他又补了一句:“不、不要磨蹭了,否则……”

    游溯的理智彻底被烧成灰烬,烧得一点渣都不剩,化为乌有。

    他猛地将苏酥抱紧,大步走进卧室,直接把苏酥扔在床上。

    接着开始撕衣服。

    什么冷静、禁欲、传统、职责……统统化为乌有。

    他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件事——

    那就是让这只小魅魔知道,随便乱撩是会哭得很惨的。

    双排扣的黑色大衣将他的身体包裹得严严实实,平时是权力与地位的象征,可在此时此刻,就成了负担和麻烦。

    游溯解了两颗扣子就失去了耐性,用力一扯,金质纽扣噼里啪啦地散落在地上,然后他将大衣一把扯掉,丢在地板上。

    接下来是衬衣的扣子,又是用力一扯,衬衣的扣子也纷纷崩开,饱满而富有力量的胸膛直接坦露出来。

    这时他身上血腥味才猛地浓重起来。

    一道参差不齐的伤口横贯前胸,绷带紧紧绑缚于伤口上,绷带表面残留着渗出来的凝固血迹,呈红褐色,看得出来伤得很重。

    可游溯却一直表现得游刃有余,仿佛身上根本没有伤口,甚至还能单臂抱起苏酥。

    根本想象不到,因失血过多,他足足躺了三天才醒来,又由于伤口中残留了过多黑暗魔力,无法直接祛除干净,每天都要强行从伤口处注入光明魔力进行净化,导致持续不断的更加痛苦的折磨。

    但这些都不重要。

    伤口在他的身上画下了美丽的痕迹,此刻的他,充满野性与力量。冲动如同触角,从他身体里延展开来,占据了整间卧室,密不透风地包裹在苏酥的身上。

    苏酥就这么半倚在床上,欣赏游溯的好身材,肚子也咕咕叫了起来,冲着游溯轻轻勾了勾小指。

    游溯甚至兴奋地忍不住轻吼了一声,扑到床上,像是一只圈住肉骨头的大狗,淌着口水上下舔舐,一边啃一边说:“不许有否则,没有否则。”

    苏酥觉得情景重现回到了第一次,他被游溯抱在怀里,从头舔到脚,啃了一身口水。

    于是在游溯才蹭到他的脸颊旁时,苏酥就伸手按在他的脸上。他现在全身酸软无力,按住游溯的手也软绵绵的没有力度,但游溯立即停下了动作,蹭着苏酥的手心,低声问:“怎么了?”

    苏酥收回掌心,不准他蹭:“不许舔。”

    游溯露出了一丝委屈的表情,但随后又恢复如常,放柔声音:“好,今天不舔。”

    今天的目标就是把苏酥哄开心,苏酥说啥就是啥。

    苏酥难得转了脑子,意识到了游溯话语里的漏洞,今天不舔,不代表以后也不舔,又强调:“以后也不许舔。”

    游溯宛如一只大型犬,被主人勒令不许舔他最心爱的肉骨头,有些委屈,但也只能乖乖答应:“以后也不舔。”

    苏酥这才有些高兴了,示意游溯继续,一边用手指勾划游溯的腹肌。

    这个人的身材好得过分,苏酥数了数,足足有八块腹肌,每一块都很分明,摸起来手感也很好。

    苏酥轻轻用小指在上面打着圈,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小麦色的肌肤红了一块。

    他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惊讶于游溯的腹肌竟然这么易感。

    “别乱摸……”游溯咬着牙抓住苏酥的手,将他作乱的手从身上移开。

    苏酥轻轻哼了哼,撅起嘴巴,“可是我还没摸够。”

    “好好好,摸摸摸。”

    游溯脸黑,却又无奈,只能又将苏酥的手指松开,放任他继续在自己身上乱动。

    他亲吻过苏酥的饱满光洁的额头、泛着薄红的眼尾、秀气笔挺的鼻梁,直至苏酥的唇角,轻轻落下一吻。

    他们早已做过更亲密的事,却从未认真接过吻。

    游溯想继续加深这个吻,却被苏酥歪头躲过,有些嫌弃:“不要交换口水。”

    游溯摸摸鼻尖,悻悻地抬起头,稍微离远了些。

    苏酥唇形姣好饱满,湿漉又红润,因为体热而微微张开唇瓣,一看就非常好亲。

    他又咽了咽口水,最终还是不敢违抗苏酥的命令,克制住了自己想亲上去的冲动。

    他只好退而求其次,吻便密密麻麻地落在了形状优美的下颌、雪白的脖颈、柔软的耳垂,甚至是平直的锁骨,和再向下。

    苏酥觉得有点痒又有点麻,却又懒得动弹,便放任游溯去了。

    直到游溯觉得状态基本差不多,自己也忍不下去了,便打了个响指,屋内光线猛地暗了下去,气氛朦胧而暧昧起来。

    苏酥身上的睡衣早已散开,铺散在床榻上,游溯轻轻抱起苏酥,想将他的睡衣彻底脱下来,却被苏酥制止。

    “你想穿着吗,那也可以。”游溯轻轻说。

    苏酥摇摇头,自己褪下睡衣袖子,然后费力地将睡衣解下来,抽出腰带拿在手上,说:“我要在上面,你不许动。”

    先前他在那个神奇论坛上补充了许多黄色知识,反复出现的高频词汇包括「脐橙」、「角色扮演」等等奇怪的东西,苏酥偷偷请教过经验丰富的明修乐,然后小脸通黄地记在小本本上,决定有机会尝试一下。

    游溯又重又蛮,放任他动作,还不知道他又干出什么事情来,这次正是尝试的大好时机。

    游溯当即变了脸色。

    随后意识到,不是要他当受的意思,只是苏酥想在上面。于是他又产生了一些隐秘的兴奋,仿佛在玩什么不可言说的游戏。

    苏酥已经拿着白色腰带在游溯的手腕上比划,然后指挥道:“手腕并在一起,你这样我捆不住。”

    游溯出神,却下意识地听从苏酥的话,将手腕并拢,然后就被苏酥扯着腰带缠了三圈,还想再打个蝴蝶结。

    可苏酥根本没有力气,腰带本就毛绒厚实,绕完圈后很难打结,苏酥扯着绳头绕了半天,又挠又咬,也没捆好,甚至因为折腾太久还松脱了半圈。

    游溯竭尽全力才能克制自己没有当场扯断手上的布条,直接将苏酥压倒。

    在苏酥解下腰带,想要重新再打一遍结时,他艰难地说:“我自己捆。”

    苏酥身上没有力气,又折腾得有些累,干脆顺势将腰带放到游溯手上,然后半撑在床上,看着游溯要怎么自己捆自己的手。

    游溯先将腰带在两只手腕上绕了个圈,套出一个松散的活结,然后一翻手腕将垂在下面的绳头挑起,又绕了个扣,最后将两根绳头并齐,放在苏酥手心。

    他咬着牙,臂膀上已经出了汗,艰难地说:“系紧点。”他怕控制不住自己,不小心弄伤了苏酥。

    苏酥于是拿出了吃奶的劲,用力收紧腰带,然后扯着绳头,拽着游溯的手腕,系在床头的雕花铁艺栏上。

    他扯着剩余的腰带,在铁栏上缠了三圈,又打了两个死结,让游溯脸朝上仰躺在床上,双手上举动弹不得,才松了口气,累得瘫在床上。

    让一个饿成纸的小魅魔干这种力气活,实在是太难了,但他被特别嘱咐,一定要把手系得紧紧的,否则会发生非常可怕的后果。

    游溯以一种别扭的姿势,被捆在床头,因为双手被缚,上半身不能完全平躺,只能半躺半靠着,靠身体发力,支撑着上半身。

    他的手臂肌肉紧绷,线条优美的肱二头肌和肱三头肌鼓起,右臂上还残留着一道浅白色的疤痕,使他更有一种野性的魅力。

    苏酥红着脸扒光游溯身上仅剩的布料。

    当全身衣服都被脱掉时,才会更加明显地意识到,那些所谓的高冷、禁欲,全都是被他的衣服包装出来的特性,这具身体显然早已沉沦,并张扬恣肆地展现着自己的优势。

    苏酥下意识咽了咽口水,饥饿感随之而来。他以前从没仔细观察过游溯,这次将他牢牢绑住,近距离观察时,才感觉到这具身体的每一寸都是被上天眷顾过的。

    只是当他红着脸把目光落在今天的主角上时,突然有些想打退堂鼓。

    它……真的是可以存在的吗?

    自己以前是怎么容忍的?

    苏酥有些腿软,他突然想打个商量,反正魅魔填饱肚子也不是只有这一种方式,交换口水也可以暂缓饥饿感,除了效率更低之外好像也没什么别的坏处。

    可一道炽热的目光正紧紧地注视着他的动作,苏酥抬头看去,游溯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甚至在自己流露出退缩之意时,他还轻笑一声,“害怕了吗?”

    他有些期待,小魅魔究竟能做到哪一步。

    苏酥当即觉得自己被嘲笑到了,秉持着不争馒头争口气的精神,他也要硬着头皮上。

    ……

    事实证明,不善骑术的骑手,确实不应该第一次就选择烈马。

    苏酥觉得自己现在就陷在一种上去了却下不来的困境中。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骑术拙劣的瘦弱少年,却选择了一匹高头烈马,只能死死地抓住缰绳,俯下身子抱住马背,将全身贴在马身上,被动地接受颠簸,却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跌落马背,被踏于马蹄之下。

    可马儿却不会考虑骑手的感受,他只顾得上将自己被关了整整两周,无处发泄的精力全都释放出来,不停地起伏纵越,撒欢般地施展自己的本领,在跑马场上肆意奔跑。

    甚至当马儿发现,他脊背上的主人被吓得瑟瑟发抖,浑身瘫软,只能伏在自己身上,被动地承受他带来的一切时,更加兴奋起来,甚至尝试做出更加大幅度的动作,以此在那少年的脸上,看到更多美妙的神情。

    这样的反客为主持续了很久。

    苏酥只有胸口挂着的银质吊坠没摘下来,随着晃动在游溯胸上敲啊敲,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苏酥不止一次挣扎着想要下来,想要停止这混乱的一切,想痛骂游溯说话不算数,游溯王八蛋,可最终,他的所有理智和精力都在一次又一次的颠簸中碎裂。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错把一匹烈马认成了良驹,甚至只牵了一根缰绳,就胆大妄为地认为自己能够驾驭这匹烈马,自信满满地爬上马背。

    然后导致了如今自己骑虎难下的局面。

    他上气不接下气地抽噎着,甚至因为急促的倒气,顾不上发出任何音节,只有眼尾的艳红和不停淌下的生理性泪水,能证明这一切。

    直到过了很久,烈马终于发泄完他的精力,在庭院里悠然踱步,想要带骑手看遍更美的景色,却发现骑手已经在长久的混乱和疲劳中睡着了。

    ……

    苏酥睡熟了。

    他喜欢干净,这还是第一次在还没洗澡的时候,就在一片狼藉中沉沉睡去。

    游溯静静地注视着苏酥秀气的脸庞,涌上心疼和怜惜。

    这几天他一定过得不好,原本的娃娃脸,脸颊肉都减下去,显得整张脸更只有巴掌大小,小巧秀气。睫毛上还挂着没干的泪水,眼尾一片艳红,刚才实在是让他哭惨了。

    游溯的双手还滑稽地捆在床头,但显然这并没有对他造成什么限制,即使是在失去对双手的控制权时,他也能轻而易举地让苏酥把教训吃到饱。

    屋内门窗紧闭,窗帘密不透风,光线昏暗,不知白天还是黑夜。

    游溯胸前的伤口早已在没觉察间又崩裂开,渗出血迹,屋内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可他却像是没感觉到疼似的,再次发力,捆在手上的腰带轻而易举地被碎裂成布片,落在床头。

    他小心地将枕在自己右臂上的苏酥挪到自己胸前,然后转动了一下手腕,因为被捆太久有些血液流通不畅,活动时关节咔咔作响,手腕上也留下了一道青紫的勒痕。

    看着手腕上的勒痕,他想起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捆自己手腕的苏酥,不由得轻笑起来。下次要是还想这么玩,他会建议苏酥把自己的四肢都捆起来,而且最好用铁链,只固定手腕是捆不住他的。

    当然了,经过这次教训,他估计苏酥绝对不会想再尝试一次。

    游溯轻轻拨了拨黏在苏酥侧脸的发丝,想起第一次时,他将苏酥的头发缠在手指上,还打了个蝴蝶结,颇觉得自己当时就很有浪漫风调。

    于是这次他有样学样,又小心翼翼地找了根脱落的头发,缠在右手中指根上,然后看着苏酥光秃秃的手指,又拔了根自己的头发,也绑在苏酥右手中指上,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他把苏酥的右手捧在掌心,两人十指交握,中指上整整齐齐地绑着对方的发丝。发丝,他曾听说在人类社会中也叫情丝,是情意的象征。

    大概……他也有些动情了。

    游溯很难说清楚这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情,他也并不擅长分辨这些弯弯绕绕的情绪,只觉得自己心口炽热而澎湃,心脏跳得比平时快了些。

    他突然很想将这一幕记录下来,就着两人交握的姿势,伸出左手又探出身,勾过放在桌上的手机,悄无声息地记录下了十指相扣的模样。

    右侧的手掌很大、很有力,小麦色的皮肤张扬着力量,左侧的手掌纤细修长,小了整整两圈,洁白柔然,被右侧的大手全然包裹,显得十分乖顺。

    拍完后,他觉得有点意犹未尽,便又偷偷拍了几张苏酥柔软的睡颜。

    苏酥本就相貌乖巧,闭上眼睛安静睡去时,更加像是一只天真无害的小动物,坦露着雪白的肚皮,对天敌毫无防备。

    游溯轻轻亲吻了下苏酥的额头,然后直接将人捞起,揣在怀里,大踏步地向浴室走去,放满整整一缸温水后,才小心翼翼地把怀里还在睡着的人放在水里,帮他清洗。

    苏酥在一阵水声中醒来。

    醒来时,身体周围仿佛洋溢着温暖海洋,就像是漂浮在水里似的,光滑的水流淌过皮肤表面。他像是沉睡在一场美梦中,不愿睁开眼睛,只有睫毛轻轻颤抖,证明他在努力和沉重的眼皮作抗争。

    “醒了?”游溯立马觉察到了轻颤的睫毛,低声问。

    苏酥许久没有回应,还在半睡半醒之间挣扎,游溯便没再开口打扰,继续轻轻给苏酥洗澡,甚至还放柔声音哄道:“睡吧,睡吧。”

    苏酥却不仅没被哄睡,反而因为在美梦中突然朦朦胧胧地听到游溯的声音,猛地惊醒,下意识的反应是:游坏蛋来了?

    “不睡了?”游溯见苏酥猛地起身睁开眼睛,以为是自己哄睡没奏效,可苏酥却凶巴巴地盯着他,全身紧绷,眼睛瞪得大大的。

    游溯正在用手捧水帮苏酥洗澡,却被苏酥躲过自己手中的水,疑惑问道:“怎么了?”

    苏酥从睡得迷糊中渐渐清醒,意识恢复,觉察到了自己是正在浴室里洗澡,才从紧绷的状态中放松下来,摊在浴缸壁上,慢慢回想,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

    他白白多饿了一周等游溯来道歉,现在还没跟自己认真道歉。

    这些不算,今天还把他一个人丢在床上,去厨房里搞东搞西,说着要给自己做饭,反而悄悄点外卖。

    更可恶的是,他只是想在上面做一次,就直接被他直接折腾昏了过去!

    苏酥来得匆忙,忘记带自己记账的小本子,但只是他现在能想起来的几点,就已经让他气得像只小河豚,气得脸都鼓起来,想直接把游溯的脸划花。

    游溯王八蛋大坏蛋讨厌鬼!

    “道歉!”苏酥伸手,平摊在游溯面前,向他索要道歉,却在刚伸出手时,发现自己手指上缠着一根细细的黑线。

    他的注意力瞬间被黑色细线吸引住了,将手举到面前,一边打量一边问:“这是什么?”

    “头发。”游溯老老实实地说。

    苏酥点点头,又打量了半晌,头发绕了整整齐齐的五圈,发尾还打了个完美对称的大蝴蝶结,但他自己的头发没这么长。

    “谁的头发?”他又问。

    游溯觉得答案说出口,就不一定能再留在苏酥的手上了,但还是诚实地答:“我的。”

    如他所料,苏酥果然皱了下眉,然后不大乐意地说:“给我解掉,以后不许在我身上乱绑东西。”

    游溯想说他的手指上也绑了苏酥的头发,默了一下又什么都没多说。他怕苏酥会要求他也要不许绑,便只轻轻捧着苏酥的右手,有些不舍地解开了蝴蝶结。

    为了把这个结系好,他拆开来又重新系了好几遍,最终才打出这么一个完美对称的蝴蝶结,留在苏酥白皙的手指上,衬得手指修长细腻,而且这个结用的还是他的情丝,对他来说有着特别的意义。

    苏酥却连他的一根头发都不愿留在手上。

    游溯悄悄在自己右手中指的头发结上试了个定型魔法和隐形魔法,他想让那枚细小的指环长久地留在自己的手指上,又怕被苏酥发现。

    手上没有任何乱七八糟的东西后,苏酥才满意地拍了拍手,继续回到最初的问题:“你说要给我道歉。”

    游溯看着两人光条条的身体,和泼洒在浴缸外的满地水:“就在这个地方道歉吗?等我给你洗完澡吧。”

    “就现在。”苏酥气鼓鼓地说,“不许赖账,你先从昨天晚上开始讲。”

    游溯痛苦地意识到自己无论如何都要道歉,甚至需要被道歉的坏事还变多了:“……”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写不完了,欠一章白天补上。

    第25章

    游溯开始痛苦回忆自己做了哪些事, 又分别需要如何道歉。

    “我不该……”刚一开头,他就说不下去了,磕磕绊绊地边想边支支吾吾:“我不该不尊重你的意见,你说要停下我还继续……”

    苏酥轻轻哼了一声, 点头算是勉勉强强接受了这句话, 示意游溯继续。  他便继续挣扎着组织语言:”我不该让你等这么久, 是我的错……“

    苏酥又一点头,手指轻轻贴着游溯胸前的伤口打转,挑起纱布的边缘, 纱布早已被水和汗液浸湿, 血迹从边缘渗出来,显得有些鲜血淋漓的, 游溯还没来得及换。

    游溯觉得自己需要解释一下:“这个伤口是……五天前我在领地巡逻,意外遭到了变异兽的报复, 不小心留下的。但不用担心,变异生物已经被我完全消灭了。”

    “疼吗?”苏酥看着游溯的眼睛,突然轻声问。

    “不, 不疼了,别担心……”说着, 游溯忍不住轻轻皱了一下眉。

    苏酥的手仿佛有一种奇特的力量, 原本只是有许刺痛的伤口,被苏酥的指尖轻轻抚摸过后,痛觉神经末梢又活跃起来,痛得让他难以忍耐。

    但为了自己的形象, 他还是装出泰然自若的样子, 又重复了一遍:“一点都不疼。”

    “好吧。”苏酥抿嘴笑了起来, 他看出游溯死要面子活受罪, 但姑且可以给他留点面子,不当场拆穿他。

    于是他继续用指尖在伤口边缘轻点,看着游溯脸上的肌肉都扭曲起来,却还是要努力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有些想笑。

    让他装!

    “你接着说……”苏酥一边戏弄他,一边还要让他继续说,游溯表情变得更加扭曲。

    幸好,一阵欢快的手机铃声拯救了游溯,声音从卧室传来,是苏酥的手机在响。

    “帮我拿一下手机。”苏酥姑且放过了游溯,重新躺回温暖的水里。

    游溯如蒙大赦,连忙逃也似的从浴室里出去,大步走到卧室,拿起摆在桌上的手机。

    亮起的手机屏幕上显示是「牧佑」打来的电话。

    这是一个他尚未见过面,但很熟悉的名字。

    熟悉到他曾多次在下属的汇报中听过:牧佑和苏酥一起去吃饭了,牧佑带苏酥兜风去了,牧佑考上了宣大和苏酥是同学,牧佑成了苏酥的大学室友,每天形影不离……

    他捏紧手机,下意识想把电话挂断。

    “谁的电话?”苏酥的声音从浴室传来,游溯没说话,几乎要把手机的金属外壳握碎,但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地将手机拿来。

    他沉着脸,半蹲在浴缸前,将手机递到苏酥眼前。

    “谁呀?”苏酥从水里坐起,水珠从湿淋淋的身上滑落,带起哗啦水声,他拿起搭在浴缸边的毛巾擦了擦手,接过电话。

    游溯心里发紧,目不转睛地盯着苏酥的每一个动作,想从他的细微神态中,分析出跟牧佑的关系。

    苏酥擦干手接过电话,目光瞥在屏幕上,眼睛里瞬间焕发出光芒,他连忙坐直身体,接下电话,然后语调欢快地说:“牧佑!”

    他自己都不会注意到,在看到是牧佑的电话时,原本慵懒无神的神情瞬间生动起来,眼角眉梢都流露着笑意,甚至连声音也带着甜蜜的笑。

    游溯心里颇不是滋味,顿时有些意兴索然,垂下手,蹲在积水的地板上,低着头麻木地听苏酥开心地跟牧佑打电话。

    对面似乎是个阳光开朗的男生,顺着话筒传过来的声音很清楚,充满朝气和活力。

    牧佑语速很急:“苏酥,你去哪了?一晚上没回来,打你电话也不接。”

    “啊,对不起啦,晚上朋友带我出去玩,忘记时间就干脆在外面睡了,反正今天也没课嘛。”苏酥软着嗓子解释,因为临时编出的借口有些心虚。

    所幸牧佑并没有产生疑惑:“那我就放心了。你好好玩,昨天晚上你没去聚餐,后来你们班长来宿舍看望你,带了一些吃的,你不在就又走了。”

    “嗯,我知道啦。”

    牧佑又问:“周末你还回来吗?”

    苏酥想了想,看着蹲在地上垂着头的游溯,好像一只巨大的沮丧狗狗,吞下本来想说的今天就回去,改口:“说不定,玩完了就回去。”

    牧佑应了一声,还想嘱咐些什么,苏酥生怕自己编织的谎言被拆穿,借口有事打断闲聊,挂断了电话。

    一通电话打断了苏酥先前的诘问,也打消了游溯的兴致。

    游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从地上站起来,没留意到已经被积水打湿的裤脚,垂着眼睛问道:“你要走吗?”

    “现在不走啊。”苏酥看出游溯的低落,莫名地想摸摸他的头,又随之放弃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这可不是什么温顺的狗,而是一只能把自己生吞活剥的狼,千万不能被他的表象迷惑。

    游溯低低地「哦」了一声,没被苏酥安慰到,他烦躁地站在原地,觉得自己好像变得有些奇怪,然后握了握拳,决定率先转移话题,低声说:“水凉了吗,我给你换水。”

    苏酥摇摇头:“不洗了。”

    游溯便沉默着弯腰将苏酥从水里抱出来,轻轻放在浴缸外平台提前铺展的浴巾上,用这块大浴巾将他从头裹到脚,只露出一个头顶,然后拿起才准备的干发巾,轻轻擦拭他湿漉漉的发丝。

    苏酥半倚半躺地窝在游溯温暖的怀里,眯着眼睛,享受游溯的全方位照顾,轻轻戳着还没穿衣服的游溯的腹肌,随意问道:“你好像有点不高兴。”

    游溯手里的动作一滞,又若无其事地接着擦拭苏酥的头发,语气平淡:“怎么会,我一向都是这样。”

    “一向不高兴?”苏酥指尖打着圈,玩味地看着指尖划过的皮肤慢慢变红,“可是你昨天晚上很高兴呐。”

    游溯哑口无言。

    他昨天确实有些兴奋过头了,可一只这么甜软这么美貌的小魅魔,像是一朵盛放的带刺玫瑰,呵气如兰地说他要在上面自己动,就算是圣庭里最禁欲的人,也一定做不到无动于衷。

    只不过是在苏酥自己累得不想动,伏在自己腹肌上一边惹火一边喘气时,给了他一点外来的动力罢了,却没想到能让他有那么大的反应。

    当苏酥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哭着求饶,一边挣扎着想从自己身上逃跑时,他实在是忍不住,便一不小心用的力气大了点,动作幅度剧烈了点,结果就是让他哭得更惨了。

    苏酥争强好胜地坚持自己动,他就用行动证明,就算是让出两只手,他也能让苏酥在床上服服帖帖。

    苏酥因此而生气,他也会乖乖道歉,但是,下次还敢。

    要是这都能忍住,他就真的要变成圣人了。

    “嗯?”苏酥手下动作重了些,游溯当即龇牙咧嘴,五官狰狞。

    游溯连连解释:“是我的错,我昨天晚上太兴奋了。”

    苏酥轻哼一声,又往游溯怀里靠了靠,躺得舒舒服服,然后说:“牧佑是我高中同学,也是我大学室友,你是不是因为他打电话来不高兴了?”

    游溯沉默着不说话,他才不会承认,自己会因为苏酥朋友的一个电话就牵动心扉。

    苏酥也不跟他计较,又说:“他只是我朋友,你别多心。”

    虽然他跟游溯只是床伴关系,床伴和同学室友多年的情谊比起来,说不上谁轻谁重,但游溯勉强也算是个优质床伴,值得他花心思稍微维护一下床伴的心情,也不想让游溯误会他和牧佑的关系。

    对人类社会花言巧语并不熟悉的游溯没有听出,这只是一句惯常的口头安慰,反而以为苏酥愿意跟自己解释,是原谅自己、信任自己的象征,低落的情绪顿时一扫而空。

    他极其积极地把苏酥擦干,甚至还动用魔法,直接把残留的水汽烘干,让苏酥浑身都暖洋洋的,才抱回卧室,放在已经收拾干净的被窝里。

    枕头旁还摆着那件永远地失去了腰带的白色浴袍,苏酥见到浴衣上残存的空荡荡腰带扣,就恼羞成怒地将浴衣直接扔到游溯怀里,狠狠地说:“把它扔掉,我不要了。”

    监督着游溯把浴衣扔进垃圾桶后,苏酥才松了口气,感觉消灭了罪证,摸着微圆的肚子说:“把我的手机拿过来,我要点外卖。”

    游溯早早就将苏酥的手机拿来了,顺势递到苏酥眼前,却又燃起了做饭的兴趣,兴致勃勃地提议:“我给你做饭吧。”

    苏酥瞥一眼游溯,低头查看手机,一边轻嗤:“你能做什么?方便面?速冻水饺?还是什么烧糊的菜、摔碎的碟子、打翻的锅?”

    游溯想起已经漏了个底掉的厨艺,和下属火速送来却没来得及吃上一口的豪华外卖,沉默。

    他决定挽回自己的形象,又按住苏酥已经打开外卖的手,说:“让我来点,保证都是你爱吃的。”

    然后他赶忙掏出手机,又趁苏酥不注意,向下属要小抄:“苏酥常点的外卖,发我一份。”

    下属:“……”

    总能在各种奇怪时间冷不丁地发来需求的上司,还能不能要了。

    游溯又补了一句:“这月加工资。”

    下属:“是,马上就发。”

    被迫向钱屈服。

    三分钟后,游溯拿到了一张长长的外卖单,上面罗列着苏酥点过的全部外卖,频率由高到低排列,游溯大手一挥,干脆将排序前十的外卖全点一份,绝对能满足苏酥的需求。

    就在游溯低头忙着点外卖的时候,苏酥已经登上微信,找明修乐兴师问罪去了。

    苏酥:“太可恶了!你跟我说脐橙会很爽的,体验过一次保准终生难忘!”

    明修乐:“?”

    明修乐:“你体验过了?”

    苏酥赶紧撤回信息,太不小心了,一不留神竟然暴露了。

    苏酥:“怎么可能!试了一下一点都不爽,就没做!”

    明修乐:“真的?我不信。你上去了还能下来?”

    苏酥脸颊爆红:“不许随便开黄腔。”

    明修乐:“别害羞嘛,跟我讲讲,我不是教你要把手捆住吗,捆得不够紧被他挣开了?”

    苏酥:“捆住手明明一点用都没有……你害死我了。”

    苏酥连忙撤回消息。

    好险,又差点暴露。

    他又重新发:“他不让我捆,我根本没试成!”

    明修乐:“你撤回的消息了我已经看见了,不要掩饰。”

    苏酥:可恶,又被他发现了。

    苏酥破罐子破摔:“你把我害惨了!捆住手他反而更兴奋了,根本不是我说了算。”

    明修乐:“所以不爽吗?不终生难忘吗?”

    苏酥:好气哦。

    确实很终生难忘,难忘到再也不想尝试了。

    作者有话说:

    明修乐是苏酥的魅魔朋友,ID叫给每个哥哥一个家的那位,当代坑友典范,后面还会继续怂恿苏酥玩点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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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

    苏酥怒气冲冲地在微信上兴师问罪, 最终要求明修乐替他保密,不许散播出去,得到他的保证后又气呼呼地批判他好一顿,才消停下来。

    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可恶家伙。

    他又特地切到群里, 看到群里一如既往, 讨论着那些魅魔之间的常见话题, 风平浪静,只有人稍微提起苏酥这几天怎么没见到,然后立马就有人解释, 苏酥大学刚开学, 忙的顾不过来,等这段时间过去就空闲下来了。

    一切都很正常, 没有人知道他被明修乐坑了,还不小心把床上事说漏嘴了, 苏酥简单地挑了几条消息回复,证明自己还活得好好的,只是有些忙。

    看完微信之后, 他又登上论坛,自从上次发出那副画, 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半个月。除了发帖之外, 他很少登论坛,这次才打开,数不清的消息便跳跃着出现在他的眼前。

    “susu太太!您已经有两万一千七百五十二分钟没有更新了!再不更新孩子马上就要饿死了!”

    “为你痴为你狂为你哐哐撞大墙,我的神仙太太究竟去哪里了, 不出现我就再撞一遍墙。”

    “合理推测, 太太没更新一定是去找灵感了。”

    “赞成楼上, 嘿嘿嘿, 那susu要怎么找灵感呢,能画出这么涩的图,一定亲身体验过吧嘿嘿嘿。”

    “苏宝现在是不是,嘿嘿嘿,十分性-福。”

    帖子里跟风出现了许多「嘿嘿嘿」的跟风傻笑。

    苏酥皱着小脸,想动用楼主权利将这些嘿嘿傻笑的人全都禁言,然后转念一想,直接禁言反而是欲盖弥彰,只好装作看不见,关掉帖子,眼不见心不烦。

    他腹诽:再傻笑下去,你们susu太太就要被你们气死,画不出来了。

    他本想直接退出论坛,突然想起上次出现在评论区的分析党,把他的底裤扒得干干净净,甚至直接猜出了他的灵感来源。他又连忙将那个被禁言的大号和后来的小号都视察一遍,确定没卷土重来,后来发的「不要瞎说」的私信也一直没得到回复。

    估计这人是已经放弃了,苏酥松了口气,退出论坛。

    游溯已经信心满满地点好了外卖,只等外卖上门。

    趁着苏酥低头看手机的机会,他偷偷跑到门口,把昨天落在门口的餐盒扔到垃圾桶,先从苏酥眼前消失,再毁尸灭迹。

    扔进垃圾桶后,游溯不放心,还俯下身打开餐盒翻了一遍,确定餐盒里只是一些甜点甜汤,自己今天也点了这些东西。

    真是太明智了!他不信买不到苏酥想吃的东西!

    只是在扔垃圾时,他还看见了垃圾桶里躺着的白色浴衣,鬼使神差地将它挑了出来,才把冷到的饭菜扔进去。

    他情不自禁地摸了摸浴衣,垃圾桶很干净,浴衣扔进去并没有弄脏,依旧雪白柔软,带着若有若无的一点苏酥身上的体香。

    他突然有点不舍得扔掉了,四处逡巡,瞄到了厨房切菜台下面的储物柜,和冰箱之间形成一个夹角,从外面看,角落里面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清。游溯悄悄将白色浴衣卷成卷,套好袋子放进角落。

    这里肯定不会被苏酥发现,等苏酥走了他就再换一个更安全的地方藏起来。

    至于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藏一件浴衣,游溯还没想清楚,只是下意识就想这么做了。

    处理好冷掉的食物,又藏好浴衣,游溯偷偷溜回卧室,有点做了坏事的心虚。苏酥也刚好刷完论坛,抬头问他,“你点的外卖到了吗?”

    “马上就到。”游溯对着外卖软件上显示的实时位置,逐一查看,然后精准地报出时间:“还有三分钟。”还是最快的一家,最慢的还没出餐。

    苏酥点头,靠在床头,抚摸着有些胀痛的腰,轻轻招了招手,把游溯叫过来给他揉腰。

    反正白送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游溯屁颠屁颠地立马凑到跟前,蹭了半个床位,顺理成章地把苏酥搂在怀里,温暖的大手按在苏酥腰上,一下一下地用按揉着。

    他还偷偷用魔法把手掌加热,苏酥昨天有些累到了,这样能更快地解乏,苏酥会更舒服一些。等到习惯了他的存在,目光就不会落在其他那些乱七八糟的人身上了。

    游溯美滋滋地打算着,揉得更加卖力,一切都很和谐,苏酥安静地闭着眼睛小憩,游溯满脸幸福地揉腰。

    直到游溯的手机开始不停地响起来。

    他满脸不耐烦地接起电话,才想起是他点的外卖送到了。

    游溯有些不情愿地哄着苏酥让他等自己一会,单独下床穿上鞋,去门口取外卖。

    没等他放好外卖重新凑到苏酥身边,跟他邀功自己买了什么好吃的,电话又响了起来。

    他只好又一次折回门口取外卖。

    如此反复数次,他麻木地接电话,开门,领外卖,关门。

    甚至有两次,两个外卖小哥撞到了一起,同时站在门口递给他外卖,还揶揄了他一句“小伙子,饭量不错啊,吃这么多。”

    游溯一手拎一份外卖,将盒子放在餐桌上。

    因为外卖盒子过多,他把餐桌上的干花布景和蜡烛也挪走了,从左到右从前到后全摆满了外卖盒子。

    苏酥窝在卧室里,听见电话一遍又一遍地响起,房屋大门一次又一次地打开又关上,想问问游溯在搞什么东西,又懒得下床,干脆按下好奇心接着躺。

    直到游溯站在客厅喊他吃饭,他才磨磨蹭蹭地靠在床上找睡衣。

    没找到。

    然后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刚才让游溯把浴衣扔了。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苏酥冷静地思索了一下,瞄到游溯放在床头的衬衣,拎起来比划了一下。

    大小还不错,能遮住自己大半个身子,除了缺了几个扣子之外,别的部分完好无损。

    可以一穿。

    苏酥先将剩余几个扣子解开,将衬衣披在身上,然后又扣好剩下的几个衬衣扣子,下床站在地上。

    他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觉得穿起来尚可,除了胸口露的有些多,别的都还好,而且衬衣下摆刚好齐大腿,还剩了一条睡裤。

    苏酥全身上下只穿了一件游溯的衬衣,就这么光着脚走到客厅。

    听见身后传来的吧嗒吧嗒脚步声,游溯本想说让他穿双拖鞋出来,不要光脚在地上走路,容易着凉。

    然而当他回头看时,登时愣住了。

    苏酥身上只套了一件他的衬衣,肩膀松松垮垮,肩线直接掉到了胳膊上。更糟糕的是领口大敞,缺了三四颗纽扣,导致从脖颈到锁骨和前胸全都裸露在空气中,昨天留下的吻痕还清晰可见。

    衬衣下摆更是只遮到了大腿根,一双又白又直的大腿直接露在外面,雪白的脚踩在木质地板上,呈现出一种很糟糕的样子。

    就好像是偷穿男友衬衣的小妻子。

    游溯心头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他昨天在网上补充知识时看到的。

    游溯大步走过去,直接讲苏酥抄起,并腿抱在怀里,一边往卧室走一边教训道:“以后不许这么穿。”

    “为什么?”苏酥挣扎着从游溯的怀里冒出头,扯着他的前襟问。

    “你只能在我眼前穿,不许穿给别人看。”游溯口气前所未有的严厉。

    他只要稍一想象,苏酥穿着别的男人的衬衣,露出漂亮的锁骨和修长的大腿,甜甜地笑着的模样,就怒火中烧。

    他绝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苏酥被游溯严厉地语气吓住,噘着嘴不太开心,但没有说话。

    游溯板着脸的样子真的好吓人哦。

    游溯将他搁在床上,然后打开卧室的巨大衣橱,里面整整齐齐地挂着从春天到冬天的全套衣服,崭新平整,套着防尘袋,一眼望去一片黑,分辨不出任何区别。

    苏酥腹诽,原来他雷打不动的黑斗篷黑大衣是这么来的。

    游溯拉开下方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套折叠的棉质睡衣,递给苏酥:“换上这个。”

    苏酥「噢」了一声,不太开心,抖开衣服后发现果然也比自己的尺码大了整整两号,还是游溯的睡衣。

    看着苏酥不太对劲的眼神,游溯连忙解释道:“这件睡衣是新的,我还没穿过,你先穿着,这里没来得及准备你穿的衣服。”这次过后,他会让下属在他的所有房子里,都准备好苏酥尺码的衣服。

    “我穿身上这件不可以吗?不都是你的衣服吗?”苏酥拎起睡衣往身上比划,和衬衣大小差不多,都只能遮到大腿根,语气像是发自内心的不解。

    游溯轻轻磨牙,他该怎么解释,穿着一件领口大敞的衬衣,还不穿裤子,在一个正常的成年男性面前乱晃,是会导致非常不妙的后果的。

    “你身上那件我穿过,脏了。”游溯强行压着嗓子,扯了个借口耐心解释,终于费尽周折哄着苏酥换了一身睡衣。

    他又从床角找出被踢飞的拖鞋,俯身亲自给苏酥穿上,让他站起来比比大小。

    这套睡衣穿在身上大了不少,像个大口袋,袖口长得遮住了手,裤腿更是在地上拖了长长一截,苏酥不像是穿了一套睡衣,更像是站在睡衣筒子里,衬得整个人的骨架更小了,像个小糯米团子,软糯好欺。

    游溯帮他把袖口和裤腿卷到合适的长度,总算是稍微有了点衣服样后,连忙叫他去餐厅吃饭。

    卧室这种瓜田李下的地方,再磨蹭一会,他真的就要忍不住压倒苏酥再来一次了。

    苏酥跟在游溯身后,踢踏着拖鞋,把拖鞋穿得啪嗒啪嗒作响,慢吞吞地走。

    他不喜欢这身睡衣,又长又碍事,还厚了许多。他身上本来就有点热,穿这么严实更容易出一身汗。

    苏酥就这么一边扯着睡衣袖子,一边慢悠悠地走到餐厅,站在餐桌前。

    “想吃什么?”游溯看着摆满餐桌的丰盛饭菜,自信问道。

    苏酥抬头望去,当即被十几个外卖餐盒震住了。

    他……

    他只知道游溯不是人,有点缺乏人类社会的常识,可他不知道,能这么缺乏啊!

    甜得发腻的奶油小方,油光锃亮的炸鸡,辣意扑鼻的烤肉排……甚至就连小饼干,都是夹心加倍款。

    可他被草了一晚上,现在根本没有胃口吃这些又甜又油的东西,只想喝一碗最简单的粥啊!

    最终,苏酥艰难地翻遍了所有外卖,终于在一份港式早茶中,找到了作为配餐赠送的一小份皮蛋瘦肉粥。

    端起廉价的塑料盒,拆开塑料勺,他小口小口地往嘴里送。幸而苏酥惊喜地发现,虽然它看起来其貌不扬,但味道是真的不错,清淡爽口,米粒香糯。

    游溯眼睁睁地看着苏酥略过他引以为傲的选择,挑了一份最不起眼的粥,甚至还遭到了嘲讽攻击。

    “点这么多,你一定是饿了吧,要都吃掉哦。”苏酥低头专心喝粥,面无表情,口气清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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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章

    游溯只吃完两份, 就再也吃不下了。

    他赌咒发誓一定会把剩下的饭菜全吃光,才终于得到苏酥的允许,将剩下的餐盒全都塞进冰箱里。

    游溯觉得他最近一段时间再也不想看见炸鸡和烤肉了,这种人类食物究竟是怎么做到又油又腻的, 只是吃了半份, 他就开始觉得是一种折磨。

    处理好剩饭菜后, 游溯迅速提议一起出门看电影。

    转移一下苏酥的注意力,免得他又要让自己吃外卖。

    “看电影?”苏酥又语气惊奇地重复了一遍,游溯竟然也会看电影吗。

    “最近有部很好看的片, 一起去看吗?”游溯眼睛里露出些许期待, 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苏酥。

    是下属建议的一部爱情片,听说情节婉转动人, 闻者无不潸然泪下。

    “可以啊。”苏酥拨弄着手里的塑料勺,看着游溯一脸高冷, 眼睛却闪闪发光,又期待又矜持的样子,有些好笑。

    苏酥没带衣服, 翻了翻游溯的衣橱,挑挑拣拣穿了一身衬衫长裤加黑风衣, 风衣长得拖地, 穿起来不像风衣,倒像个大斗篷,衬衫袖子长得盖过手,色调倒是和游溯现在的装饰挺搭。

    游溯摆弄着苏酥身上的衣服, 折了许久还是宽大许多, 顺着衣领的敞口甚至能看到胸前, 游溯忍无可忍, 绝对不能允许苏酥被别人看到,干脆在衣服上施加了厚厚一层魔法,宽大的衣服瞬间合身,严丝合缝起来。

    游溯低声问:“先买身衣服再去看电影吧。”他提前看过电影时间,离开始还有两个多小时。

    苏酥好奇他究竟在玩什么把戏,想着周六也没什么其他事情,点点头答应了。

    ……

    游溯提前做的功课终于全都派上了用场。

    他翻了翻自己的资产表,想起自己有辆SUV就停在地下车库,刚好省了打车的麻烦。

    于是他装作成竹在胸的模样,领着苏酥下到地下,万幸地下结构并不复杂,顺利地找到了自己的车。

    于是他学着绅士的模样,先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微微弯腰挡着车门上沿,防止碰头,请苏酥上车。

    苏酥十分坦然地上车坐下后,他又俯下身,亲自替苏酥系好安全带,然后才转回驾驶位,上车发动汽车,开出地下车库。

    苏酥没留意到游溯心里的弯弯绕,他上车后只是仰靠在座椅背上,闭目养神,无意识中挡了游溯预先准备好想说的话。

    “困了吗?”

    车里两人相对无言,静了许久,游溯没话找话,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苏酥呆了一会,才像是刚刚睡醒的猫儿似的,半睁开眼睛,弯成一个月牙,声音里带着才睡醒的瓮声瓮气说:“嗯,突然有点困。”

    “那我们要不然回去,再睡一会?”游溯小心翼翼地问。

    苏酥慢吞吞摇头,来都来了,岂有中途回去的道理,他还想看看游溯在卖哪门子关系,要跟他一起看电影。

    难不成,他还真的睡着睡着就睡出感情来了?

    学那帮高中男生追女生的套路,又是看电影又是买衣服。

    游溯边开车,边偷偷瞄着苏酥的表情,想从他平静的脸上揣测出内心的想法来。

    可似乎,他那种仿若心有灵犀般的读心本领,在发生关系后总会消失一段时间。

    他回想着先前的每一次,苏酥都只有在上床前才会表现得羞涩又大胆,会向他直接袒露自己内心的想法。

    游溯心里忐忑苏酥的想法,不知不觉间,商厦到了。

    他尽力将车开到最平稳,防止苏酥被急刹车打扰到休息,直到将车稳稳地倒进车位后,他才轻轻说:“到了,下车吗?”

    苏酥觉得自己在昏沉间睡了一觉,做了许多琐碎的梦。

    梦境中的情节好似万花筒折射出的彩色碎片,绚烂璀璨,流光溢彩,在眼前流淌,却说不清也看不清究竟是些什么。

    唯一的相似之处,是那些梦给他的感觉。

    潮湿,闷热。

    梦幻迷离,混杂着数不清的欲-望和肉-体的纠缠,像是在糜烂的卧室,挂着厚重的窗帘。

    在最混乱的时刻,癫狂中隐约传来了游溯的声音,将他猛地惊醒。

    然而当他醒来时,却又想不起任何情节。

    只有那种粘腻的感觉,如同跗骨之蛆一般纠缠着他。

    他慢慢地从迷失中恢复神智,才发现身上黏糊糊的出了一层汗,四肢酸痛无力,头晕乎乎的,脸颊有些发烫。

    游溯发觉到了苏酥的不对劲,紧张地看向他,在得到他的默许后将手背贴在他的额头,试了试温度,倒是没感觉出烫来。

    他就着这个俯身试温度的姿势,低声问道:“你还好吗?”

    呼吸声落在苏酥的脸上,他当即觉得脸更烫了,下意识将手挡在烧红的脸颊上,隔开游溯的呼吸,小声说:“没事,做了个噩梦。”

    毕竟都已经到商场了,总不能原路回去。

    他没带衣服来,明天回学校总不能还穿着游溯的衣服,那就是真的丢人丢到同学眼前了。

    拨开游溯的手,他低声说:“下车吧,不是要给我买衣服么?”

    游溯有些担忧,但鉴于苏酥说他只是做了个噩梦,也只好听他的话下车,然后主动绕到副驾驶旁,给他打开车门,扶着他下车。

    一进商场,空调的冷气扑面而来,直接将苏酥吹了个激灵,身上的汗全都消了个干净。

    他被游溯牵住的手猛地一抖,立马被游溯搂进怀里。

    苏酥:你好熟练啊。

    俩人都没有什么慢悠悠逛街的心情,游溯就直奔男装店而去,一家以黑白灰为主色调,挂满衬衫长裤和西装的店面就出现在苏酥眼前。

    游溯兴致勃勃地拿起跟门口模特同款的一间蓝灰色衬衣,往苏酥身上比了比,雀跃地问:“这件是不是很好看?”

    苏酥想了想自己塞满衣橱的T恤和卫衣,勉强可以再给游溯一个机会,把他钟爱的衬衫塞进去,面无表情点了点头。

    导购姐姐也站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衣着奇怪但相貌出众的两人,猜测着两人的身份,夸赞道:“客人穿这件衬衫一定很好看呢。”

    游溯和导购一拍即合,十分钟后,苏酥抱着堆成小山的衣服到试衣间里一件件地换。

    他突然觉得,就不该相信游溯的审美。随便买件卫衣穿不舒服吗,不方便吗。

    费了好大工夫把身上附着了魔法的衣服脱下来,他又慢悠悠地穿上衬衣,不耐烦地一个一个系扣子。

    穿好后他推开试衣间的门,游溯正期待地站在门口等待。

    可他刚迈出一步,游溯就眼疾手快地上前一步,挡住身后其他人的视线,将苏酥推回试衣间。

    甚至还一起挤进试衣间了,反身砰地关上门,将苏酥抵在门板上。

    苏酥:?

    “你怎么进来了……”

    游溯打断了他的话,气急败坏地说:“你不许只穿衬衣就出去。”

    他一眼就看见了脖颈上的痕迹,那些浅红色在他的大脑里反复晃荡,甚至能清楚地想起,每个痕迹是在什么情况什么姿势时留下的。

    苏酥纳罕地摸摸自己的脖颈,被游溯这么一直盯着一个地方,让他感觉有点奇怪。

    “为什么?”他摸着脖颈问,好像也没什么东西呀。

    游溯脸黑,沉着脸从衣服堆里挑了件西装,给他套在衬衣外面,又趁着系扣子的机会,悄悄用魔法将苏酥脖颈上的痕迹掩盖掉,才找了个理由说:“不穿西装外套不好看。”?奇怪的审美。

    苏酥从游溯的怀里转身,站在试衣间门前的落地镜面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身黑白配色的西装,觉得可以当场拉出去卖保险。

    他扯了扯系得有些紧的领口,看着剩下一堆还没试的衣服,白衬衫黑西装,实在是看不出有什么区别,不想再一件一件试过去,干脆摆烂:“我觉得这件就挺好的,剩下的不试了。”

    说完就逃也似的赶紧出了试衣间,生怕被游溯抓去继续试衣服。

    跟在他身后的游溯抱着一堆衣服,暂时充当的置物架的功能,跟在他身后,也走了出来。

    等在外面的导购看着两人一前一后从狭小的试衣间走出来,表情变幻,但良好的修养还是让她忍住了八卦之心,礼貌地问:“先生,衣服合适吗?”

    苏酥点头:“我身上这件……”

    游溯:“全都要了。”

    苏酥猛然回头:“?”

    这么多套西装,他一天换一套都够一周不重样了。

    不仅够他自己去卖保险,还能组建一个卖保险团队。

    最终抵不过财大气粗的游溯,一口气买下了十来套衣服,手里拎满了手提袋往外走。

    苏酥恨不得当场钻回家里,不要再出来丢人现眼。

    怎奈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他刚走出男装店,就在对面的休闲男装店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随后,对面的人就像是心有灵犀似的,也转过身来,一眼看到了苏酥。

    正是牧佑。

    牧佑惊喜地跑过来,喊道:“苏酥?你怎么在这里。”

    随后他又注意到苏酥身上的一身西装,和身旁站着的同样西装革履冷若冰霜的成年男性。

    猛地停在两人面前,站在几米远的地方打量着两人的关系,牧佑将下意识就要脱口而出「卖保险的」几个字吞回去,斟酌着开口:

    “苏酥,你是要参加学校辩论队吗?”

    苏酥:……

    他转头看着游溯,气呼呼地踩了他一脚。

    看看牧佑身上穿的淡青色薄卫衣和七分牛仔裤,再看看自己一身黑白西装套装,区别就像是阳光帅气大学生和死气沉沉社畜那么大。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宝贝们,昨天写着写着困得直接睡过去了,欠的两章今天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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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章

    游溯突然被踩一脚, 脸色变都没变,一脸镇定地开口:“苏酥,这是你同学吗?”

    眼前这个人的出现给他带来了更大的危机感。

    苏酥轻轻点头介绍:“嗯,这是牧佑, 我室友。”

    然后又迎着牧佑探寻的目光, 指向游溯, 说:“游溯,我朋友。”

    “男朋友。”游溯同时开口。

    苏酥:??

    牧佑勉强维持着脸上轻松的神色,艰难地开了个并不好笑的玩笑:“苏酥, 有男朋友了不知道跟好兄弟分享一下?”

    苏酥又踩了游溯一脚, 瞪着他示意不许说话,一边悄悄打手势暗示他配合一下:“不是, 他瞎说的。”

    游溯就跟没感觉到一样,直挺挺的不说话, 目光冷冷地盯着牧佑,像是在捍卫领地的雄狮,试图用气势吓退对方。

    气氛降至冰点。

    牧佑反复打量, 权衡着两人的关系,片刻后主动开口缓和气氛:“苏酥还不想公开, 我懂, 游溯兄太心急了,回去可要好好哄哄我们苏酥,要不然他肯定又要不开心了。”

    “不劳你费心。”游溯冷冷道。

    苏酥噘嘴,他算是看出来, 游溯根本没有解释的意思, 牧佑也误会了他俩的关系。

    可他们就根本不是男朋友。

    那就别怪他亲自解释了。

    “不是男朋友, 是炮-友。”

    苏酥甩下一句话, 当即让在场两人变了脸色。

    牧佑意识到自己撞破了苏酥的秘密,他一直以来的疑惑也骤然水落石出。

    ——苏酥身上的痕迹,他的魅魔身份,和他上次发烧的真相,都得到了解释。

    虽然还猜不出游溯的身份,但一定就是那个使用光明魔法的人,他能感受到,苏酥的身上还笼罩着一层薄薄的光明魔法气息。

    他有些失落,却又有些隐秘的激动。苏酥跟他只是炮-友,那说明苏酥对他没有感情,自己是不是……还有机会?

    游溯则是恼羞成怒。

    在苏酥的所谓同学面前,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情敌的气息。

    他的直觉告诉他,牧佑一定也是喜欢苏酥的,从见到牧佑开始,他的目光几乎都没有离开过苏酥的身上,尤其是反复在脖颈处逡巡。

    他和苏酥确实不是男朋友关系,他也还没想明白自己的感情究竟是什么,但他更不能接受「炮友」这个词,就好像他与苏酥只有冰冷的肉-体交易。

    语惊四座。

    苏酥却并不想再继续纠缠下去。

    没了看电影的兴趣,苏酥干脆转头对着游溯说:“我要回学校,你送我回去吗?”

    游溯拎着大包小包,看起来有些滑稽,呆呆地看着苏酥,像是没听懂他在说什么,又像是在思索该怎么挽回。

    苏酥直截了当转头,向牧佑望去。

    牧佑了然,主动说:“我刚好买完衣服要回学校,要不我带你回去?”

    苏酥立马点头,给台阶不抓住,机会就轮到别人了。

    牧佑按捺住内心的欣喜,凑到苏酥身边想牵他的手。

    游溯刚才只是没反应过来,并不是真的想放苏酥走,眼看苏酥要跟别的男人一起走了,当即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苏酥面前,一把抓住他的手,声音沉沉但表情恳切:“我送你回去,你还有东西落在我那。”

    话音刚落,便不由分说地扯着苏酥往外走,刚巧避开了牧佑即将伸到苏酥身边的手。

    苏酥下意识顺着游溯的力道走,边走还不忘回头看向牧佑,有些歉意地喊:“牧佑,你先回去吧。”

    牧佑伸出的手抓了个空,颓然落下,又在苏酥看向他时,强颜欢笑:“好,回学校再见。”

    一路上,苏酥被游溯死死抓住,直到被带回车上。

    他甩开游溯的手上了车,坐进副驾驶位,游溯随即也打开驾驶室门坐上去。

    “你……”苏酥转头看向坐在自己身旁的游溯,有些没好气地问:“你为什么说你是我男朋友?”

    游溯脸色沉沉,像压着层层乌云,含着薄怒说:“我不是你男朋友,是想让牧佑当你男朋友吗?还是你就这么怕被他误会我们两个的关系,宁可说是炮-友?”

    苏酥并不买账,他也冷冷地说:“规则是你定的,约法三章是你提的,你说我们只是交易,到头来又想当男朋友?”

    游溯哑口无言。

    苏酥又问:“我有什么东西落你那了?”

    游溯沉默。

    其实是他想给苏酥量一下尺寸定一些衣服,以后就可以在他的所有房子里都准备好苏酥的衣服。

    设计师已经发信息说到他家里了,是专为他服务的高定团队。

    可现在似乎也派不上用场了。

    “没什么……我只是,不想让你跟牧佑走罢了。”游溯垂着眼睫,目光低落。

    苏酥冷笑一声。

    “你……下周还会来么?”他目光下垂,语气里有些小心翼翼,“我们可以继续当炮-友吗?”

    见苏酥没有拒绝,他又赶忙递出早早准备好的家门钥匙,轻声说:“以后别去心悦了,到我家里来吧,离学校也近,好吗?”

    苏酥冷淡点头,说了声「可以」,然后又问:“还有别的事吗?”

    游溯有心想拦住他,可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别的借口,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苏酥推开车门,毫不留恋地扬长而去。

    在车里坐了许久,一直看到苏酥走出停车场,再也看不到那个修长的背影后,游溯才缓缓仰躺到椅背上,有些落寞地叹了口气。

    至少还保住了炮友的身份。

    他摸出手机,给下属发信息:“让他们回去吧,苏酥不来了。”

    下属:“不用给苏酥设计衣服了吗?”

    游溯又想了想:“算了,衣服还是要准备的。让他们等我回去,先做些常规尺码的秋冬款备用。”

    虽然不是苏酥亲自挑选的,但经过这几次,他对苏酥的尺码了如指掌,准备几套合身的衣服很容易。

    不过,等游溯回去,将会发现还有更急迫的事情等着他解决,由不得继续伤春悲秋。

    精灵族反了。

    全族旗帜鲜明地举起叛旗,宣布脱离圣庭管辖。

    ……

    苏酥凭借着一口气,从地下停车场头也不回地走回地上。他怒气上头,猛地松懈下来,才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发热,还有些酸痛无力。

    顾不上买件卫衣换上,就穿着一身正经得能立马出席商务宴请的正装,他穿过熙熙攘攘的人流,匆匆走出商场大门,在手机上叫了辆车。

    这个地段相当繁华,司机几分钟就赶到商场门口,降下车窗示意苏酥上车。

    苏酥脚步有些发软地爬上车,靠在后排座椅上,疲惫地闭上眼睛。

    司机是个中年男人,面色和善,像大多数司机一样很健谈,苏酥刚上车就问:“回学校啊?”

    他顺着后视镜打量,乘客年纪不大,看着还是学生模样,长相精致秀气,送过这么多乘客,他还是第一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令人心生亲近喜爱。

    苏酥身体不太舒服,闭着眼睛轻轻「嗯」了一声。

    司机没得到热情回应,以为苏酥是过于疲惫只想休息,也安静下来,尽力将车开到最稳,一直送到校门口,才轻轻叫醒了苏酥:“到了,下车吧,带好随身物品,回去可要好好休息。”

    苏酥踉跄着爬下车,觉得头更晕了。

    这种感觉,他突然感觉和上一次发烧时很像,甚至来得更猛。

    从校门到宿舍,他记不清自己是怎么走回去的。

    一进宿舍门,他就当头倒下,吓了才回宿舍不久的牧佑一跳。

    牧佑急忙接住昏倒的苏酥,怀里滚烫的身体让他心中一惊。

    他将苏酥小心地抱起来,脱掉鞋子,将苏酥平躺着放在床上,然后半跪在床边,低头查看苏酥的身体状况。

    苏酥的身体上笼罩着一层光明魔法,妨碍了他的判断。

    牧佑轻轻蹙眉,在指尖凝聚现形魔法,轻轻点在光明魔法最浓郁的地方,流动着的魔法脉络逐渐化为银白色的细丝浮现出来,如同植物的根须,盘根错节,密密麻麻缠绕在苏酥的脖颈和胸前。

    看到这么细密的魔法结节,牧佑心里当即一惊。

    这种高级魔法,只有极少数来自圣庭的人才会使用,手法已经失传很久。因为这种手法施放复杂、成功率低,像是隐形魔法这种简单的小把戏,大多会用只有一至两个结节的简化手法。

    他暂时解不开。

    但是还有另一种办法。

    ——那就是利用黑暗魔法和光明魔法相生相克的关系,用大量黑暗魔法将光明魔法逐渐侵蚀,当大部分魔法结节都损坏时,魔法自然不攻自破。

    幸好这只是一个小魔法,附着的光明魔法并不多,而且魔法的主人离这里很远,牧佑只侵蚀了不到十分钟,腐蚀出了一片魔法空腔。

    露出来的皮肤上,青紫痕迹斑驳一片,清晰可见。

    是大片大片的吻痕和齿痕。

    牧佑压着怒气,继续注入黑暗魔法,直至隐形魔法土崩瓦解,他才喘着粗气收手。

    苏酥全身各处都残留着这种明显的痕迹,尤其是腰上,两道明显的指痕泛着青黑,可以想象当时的情景会有多么激烈。

    苏酥对此毫无察觉,他再一次因为光明魔法和黑暗魔法在体内相冲而发热,可笑的是,他和游溯却都不知道原因。

    牧佑打了个响指,宿舍内灯光应声熄灭,窗帘「唰」地合拢,屋内被黑夜笼罩。

    还是只能用老办法。

    他闭了闭眼,再次睁眼时,眼瞳转为血红,宛如血液般的红在瞳孔中缓缓流动,唇边显现出一对雪白的牙尖。

    第29章

    理智告诉牧佑, 再这样下去,他会对苏酥的血成瘾,越来越难以控制自己。

    可他却无法眼睁睁地看着苏酥被痛苦折磨。

    只是轻轻咬一口罢了,上次就顺利度过了, 这次一定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牧佑轻轻抚摸着苏酥细腻的脸颊, 因为发热而微烫的皮肤触感温软, 像一块上好的暖玉。

    他留恋地反复摸了又摸,然后终于下定决心,将苏酥轻轻抱起, 上半身固定在怀里, 头微垂,雪白的后颈完全暴露出来。

    他已经能清晰地嗅到血液的芬芳, 隔着薄薄一层皮肤,奔涌在血管里的甜美食物。

    凑到脖颈前, 他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想把属于苏酥的一切都纳入自己的身体中。

    直到他终于做好一切准备,下定决心, 那对尖齿第二次贴上苏酥的后颈,轻轻刺破皮肤, 毒液顺着血管缓缓流过全身。

    牧佑脸色红得不正常, 全身都在战栗着,他的身体滚热,大脑却是前所未有的清醒和冷静。

    极强的意志力控制着他没有继续咬下去,而是一寸一寸的, 将牙尖缓缓抽出来。

    雪白的后颈上留下了两枚细小的血孔, 血珠就从血孔中缓缓溢出来, 从针尖大小的红点, 一直到米粒大的血珠。

    牧佑清晰地闻到了这两颗血珠的诱人芬芳,他的尖牙正在隐隐作痛,从牙尖到喉咙无不叫嚣着对血液的渴望。

    但是不行。

    牧佑只敢用指腹轻轻摸掉血珠,然后将苏酥重新放平,平躺回床上。

    他眼瞳中的血色越扩越大,就好像有猩红色的风暴在眼瞳中席卷泛滥。

    苏酥将会在半小时内退烧,然后从现在起一觉睡到天亮,第二天就能恢复健康。

    无需他再担心了。

    剩下的,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问题。

    牧佑轻轻掖好被角,起身沿着木梯爬下床,打开衣柜,动作又轻又快地打开密码箱,里面只剩下最后一只血瓶。

    他将血瓶紧紧地捏在手里,咕咚咕咚大口喝下,顾不上擦拭嘴角流下的鲜血,也顾不上走正门,他直接从宿舍瞬移出去,消失在黝黑夜色当中。

    不能在留在这里了。

    再多呆一秒钟,他都会担心,会控制不住自己,一口咬住苏酥细弱的脖颈。

    ……

    长夜无梦。

    一缕阳光透过擦得透亮的玻璃窗,钻过床帘的缝隙,直射到苏酥脸上,将他睡梦中唤醒。

    他觉得自己精力充沛极了,全身舒爽,精神好得甚至能出门跑个几千米。

    伸了个懒腰,从床上坐起来,他才突然想起来,自己昨天似乎是发烧了,才到宿舍就直接昏倒过去,可现在。

    苏酥低头看看自己,干干净净地躺在床上,根本不像是大病过的人。

    昨天好像是牧佑照顾了自己……

    他立马转头向对面看去,床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早就不知道人去哪里了。

    下床看了一圈,清晨七点,宿舍里只有他一个人,屋子里静悄悄的。

    难道是出门了?

    苏酥探头拿放在枕头旁边的手机,无意中发现枕巾上沾了半个硬币大小的棕褐色痕迹,在米黄色的布面上非常明显。

    他扯下枕巾,揉搓了一下污渍,总觉得像是血迹。

    真是麻烦。

    苏酥摸着有些痒的后颈,将枕巾扔进脏衣篓,准备一起洗掉。

    收拾好后,他拿起手机查看消息。

    牧佑:我家里有事,临时回去一趟。照顾好自己,我托人给你带了早饭,早上起来记得吃。

    你昨天回来有些发烧,醒了记得再测一次体温,给我发消息。

    苏酥便倚在床沿上,微微笑着回复消息:我已经全好了,不发烧了。昨天是不是你照顾的我?好兄弟,下次政治课我替你签到。

    牧佑一如既往地秒回:签到就不必了。只有你这个小懒蛋才会起不来,不去上政治课。

    苏酥:哼哼。你今天还回学校吗?要不要我帮你请假。

    牧佑:待会就回。

    苏酥安下心,接着翻消息,有几条班长叫他去聚餐的消息,他睡着了没有看到,再后来班长又带着吃的来看望他,他没在宿舍还是没看到。

    苏酥抿着唇,发了几句简单的解释和道歉。

    往下滑,是游溯的消息:今天的事,对不起。

    苏酥想拉黑他一次,想了想又停下了手,反正拉黑了他还是要找机会加回来,也没什么意义。

    于是他直接给消息加了个免打扰,没再点开。

    他又随意回了几条同学的消息后,门口传来敲门声。

    “谁呀?”苏酥踢着拖鞋往门口走,打开门,却看见他班长站在门口,手里还拎着个塑料袋。

    班长叫杨天越,是个长相帅气的男生,性格开朗大方,善于交际,很受女生欢迎。

    “班长?”苏酥扶着门框,愣了一下。

    杨天越笑着:“苏酥?先前听说你生病了,没赶上聚餐,太可惜了。我过来看看你好了没,顺便带了份早餐。”

    苏酥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应该就是牧佑说的找人带了早餐。

    苏酥接过早餐,里面有几个包子和一杯豆浆,还热着,杨天越拍了拍他的肩,让他吃完再去上课,顺便问了一句:“学校运动会你有兴趣参加吗?咱们班男生太少了,不少项目还没人报。”

    苏酥拎着早餐,想了想,说:“还有什么项目?”

    “1000米,3000米,400米接力,铅球……”杨天越立马报出一长串名字,都是还没人报名的。

    苏酥扶额,艺术系的男生确实少,他们班又格外的少,算上他自己和班长一共只有五个男生,想凑齐所有项目几乎是不可能。

    苏酥想了想,不能不报,那干脆挑一个相对容易些的:“一千米吧,我就报这一项。”

    “好兄弟。”杨天越喜笑颜开地拍着苏酥的肩,他还以为要费一番口舌,没想到苏酥这么好说话,解决了一项大问题。

    “提前锻炼一下,到时候咱们重在参与,能跑完就行。”他看着苏酥白得发光的皮肤,一猜就是不常锻炼的人。

    苏酥啼笑皆非,但只是点点头没说话。

    他高中时还参加过校队,跑个一千米不在话下。

    吃过早餐,牧佑一直没有回来。

    苏酥给他发了条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然后收拾东西出门上课。

    杨天越一直在他宿舍没走,刚好顺路一起去教室。

    路上。

    杨天越神神秘秘:“你听说了吗?这学期才来的老师又走了。”

    苏酥:“谁?”

    杨天越:“就是那个绿毛,兰洛伊,像外国人的那位,听说被举报作风不检点,他就自己离职了。”

    “啧啧啧,一定是做贼心虚了。”杨天越说着摇了摇头。

    苏酥内心震惊。

    兰洛伊被人搞走了。

    他只跟牧佑提过这件事,难道他真有这么大本事,能把兰洛伊赶走。

    他怀着不可置信的心情,一路上杨天越还说了什么都没记住,只是翻来覆去地想着牧佑和兰洛伊离职之间的关系。

    艺术概论果然换成了另一位老师,是位五六十岁的学术巨擘,两鬓斑白,学富五车,讲课时风趣幽默引经据典。

    苏酥定下心来,专心地听完课程内容,一下课就火急火燎地冲了出去,杨天越在后面喊他都没听见。

    他急着下课找牧佑求证,直接冲回宿舍,正好堵了下课回宿舍的牧佑个正着。

    他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扶着门框问:“你知道我们院的一个老师离职了吗?”

    “谁离职了?怎么了?”牧佑正在收拾书包,抬头看向苏酥,他的额头上跑出了汗,皮肤白里通红,牧佑一瞬间有些晃了眼。

    “你不知道吗?兰洛伊,不是你举报的他吗?”苏酥又问。

    “不是我啊。”牧佑啼笑皆非,“我哪有本事让一个教授离职,你怎么会这么认为。”

    “可是……我只跟你提过,现在他就因为作风问题被举报离职了。”苏酥苦恼起来,不是牧佑,还能有谁帮他呢。

    牧佑安抚道:“说不定是因为他还有别的前科,被别人一起举报了。”

    苏酥将信将疑。

    牧佑扯开话题:“吃午饭了吗,给你带饭?”

    “照烧鸡腿饭,学五快餐口的。”苏酥当即被转移注意力,笑得很甜:“拜托啦。”

    “好,等着。”牧佑笑得宠溺,拿起两人的饭卡出门。

    苏酥半躺半靠地倚在书桌椅上,划拉着校内树洞,脑子里还在想兰洛伊的事。

    匿名树洞上往往有很多小道消息,虽然真假难辨,但也是一个了解消息的好渠道。

    苏酥换了几个关键词,只搜到了一些边角料消息,可惜没见到有其他受害者出来发声,只有一条消息似乎在暗示,兰洛伊离职是背后有人向他施压,他正在为其他事忙的焦头烂额,作风问题是不是他放出来的风声,他也不知道是谁。

    难道有两批人同时在针对他?他被骚扰的事只是赶巧了?苏酥想不出究竟有谁会出手,他干脆放弃思索,

    牧佑很快就拎着两份饭回来了,他一推开门,就看见苏酥摊在椅子上,软得没骨头似的,将手机举过头顶,目光痴迷地刷着校内树洞。

    “别看了,来吃饭。”牧佑将苏酥的饭放在他面前的桌上,在他眼前招了招手,把苏酥从椅子上喊起来。

    “哦。”苏酥慢吞吞地从椅子上起来,没有先去拿饭,反而兴致勃勃地指着刚才那条树洞对牧佑说:“你看,有人说兰洛伊离职有内情。”

    “什么内情?”牧佑一边笑着一边接过苏酥的手机,目光落在屏幕上时,笑意一凝,他不由得表情严肃起来,盯着屏幕看了片刻,才又笑起来:“编的像模像样。”

    苏酥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牧佑的表情,留意到了他的细微变化,追问:“你怎么知道他是编的?”

    牧佑站在苏酥身旁,顺手笑着拍拍苏酥的头,说:“背后有人,另有隐情,这件事情很大,但是细节我不能提,这种虚张声势的小儿科还信,都是在树洞上溜评论骗人的。”

    苏酥被说得将信将疑,可他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先吃饭,别想了。”牧佑拆开打包盒,向着最大的一块鸡腿伸出魔爪:“再不吃我可就吃掉了。”

    “放下我的鸡腿!!”苏酥连忙抄起筷子,稳准狠地伸向鸡腿,和牧佑的手撞了个正着,然后先他一步,夹起鸡腿,狠狠地咬了一大口。

    鸡腿肉表皮炸得香酥冒油,表面淋着的甜酱汁又鲜又甜,好吃得能把一口舌头咬掉,里面的鸡腿肉嫩滑弹牙,大口咬下去满足极了。

    牧佑笑着看他吃得饿虎扑食的样子,悄悄松了口气。

    幸好苏酥一见好吃的就会转移注意力。

    第30章

    时光飞逝, 苏酥却觉得牧佑这段时间有些不对劲。

    一到晚上,牧佑要么说是在图书馆自习,晚点回去,却整整一夜都不回来。要么在宿舍, 也会在天刚擦黑的时候, 找各种各样的借口出去, 直到睡前都见不到人影。

    可清晨醒来时,他又总能看见牧佑出现在宿舍里,表现得就像刚起床似的。

    他曾以为牧佑只是回来得晚, 刚巧他已经睡了, 直到两天后,他在赶一个大作业的deadline时, 奋斗到凌晨四点钟,牧佑还没回来。

    这就相当很奇怪了。

    他们学校的图书馆会在十点前准时闭馆赶人, 教学楼也是如此,即便有好学的同学愿意在课题组的休息室里多干一会,大多也会在十二点左右收工回寝。

    凌晨四点, 除非跑到24小时营业的店里,或是在马路上闲逛, 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苏酥又给大作业做了个收尾, 洗漱上床时已经接近五点,窗外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

    他睡不着,躺在床上思索这段时间以来的种种不对劲。

    从在商场逛街意外碰上牧佑,游溯乱说话导致两人再次闹掰, 到两次发烧又在牧佑的照看下离奇自愈, 兰洛伊的突然离职, 再到牧佑最近怪异的举动。

    苏酥总觉得其中应该是有迹可循的。

    时间在思索中无声无息地流动, 就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了动静,紧接着闪进来一个漆黑的人影。

    苏酥静静地躺着没动,悄悄张开半只眼睛瞄着人影的动作。

    之间人影飞快地窜上对面的床,脱衣服,盖被子,躺倒,动作一气呵成。

    苏酥拿起放在枕边的手机,看了眼时间,5:42,正是日出后的一分钟。

    于是他「啪」地打开了床头灯,起身向着牧佑问:“你怎么才回来?”

    牧佑躺平的姿势有一瞬间的僵硬,然后才缓缓地转过头来,脸上依旧挂着笑:“晚上赶作业,写晚了。吵到你睡觉了吗,不好意思我下次一定再小点声音。”

    “什么作业?我晚上补作业是因为白天摸鱼没写,你天天晚上都在赶作业吗?牧佑,你不是白天摸鱼的人,才大一,也不可能有连续通宵一周还写不完的作业。”

    “你究竟去干什么了。”

    牧佑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

    沉默半晌。

    他又低声说:“我不想告诉你,但是我没有害你。”

    “我只是担心你,牧佑。”

    牧佑摇头:“你只需要开开心心的就好。”

    “还像从前那样,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现过,好吗?”牧佑的嗓音里有了一些哀求。

    苏酥重新躺回去,轻轻「嗯」了一声,感觉心里多了一些沉重的东西。

    ……

    苏酥不再管牧佑晚上究竟去了哪里,牧佑便还像从前那样,每天清晨若无其事地出现在宿舍里,装出才起的模样。

    除了日渐苍白的脸色,和越来越虚弱的身体,诉说着这段时间的不同。

    不过今天早上还没醒,苏酥就被一阵欢快的运动会开场音乐吵醒。

    周五,校运动会如期而至。

    运动场上早早地开始播放音乐,解说也准备就位,各院系各班级都在催促运动员早早就位。

    苏酥才从床上下来,宿舍门就被敲响了。

    他将拖鞋穿得啪啪作响,因为还没睡醒,整个人都显得慢半拍,晃悠悠地走到门口去开门。

    他边开门边拖长了调子问:“谁啊?”

    “我。”班长杨天越站在门口笑得洒脱不羁,半倚在门口对面的墙上,左腿微屈,右腿勾起,搭在左腿膝盖上,站得随意又没正形。

    “才起床?”杨天越看见苏酥没睡醒的样子,勾起嘴角:“快点了快点了,马上就要开始了,待会可别掉链子。”

    “放心。”苏酥对这个站得没正形的杨天越莫名有些抵触心理,转身进了洗手间,打开水龙头,捧起一捧凉水泼在脸上,神智瞬间清醒起来。

    “等我换身衣服就走。”苏酥一边擦掉脸上的水珠,一边走出洗手间。

    杨天越站在门口,目不转睛地盯着苏酥,表情幽深莫测。

    苏酥正背对着他往屋里走,没有丝毫察觉。

    他站在床边,一抬手,动作利落地脱掉睡衣,然后反手套上运动T恤和黑色及膝运动短裤,抬手间露出利落紧致的腰线。

    或许是杨天越的视线太过火热,苏酥似有察觉,转头往门口看了一眼,却只看见杨天越正低头玩着手机,动作有些不耐烦。

    他转回头,又从衣橱里拿了件长款薄外套,套在T恤外面,然后抄起放在枕上的手机,往外走。

    牧佑被两人的交谈声吵醒,却一直挣扎着不想睁眼,直到苏酥换好衣服,说了句「走吧」才猛地惊醒,弹起身喊了声:“苏酥!”

    “?”苏酥回头望去:“怎么了?才六点多,你再睡会,我去运动会。”

    牧佑也顾不得再睡,迅速收拾好自己爬下床:“等会,我陪你一起去。”

    苏酥便自然地停下脚步,站在门口等牧佑出来。

    杨天越靠在门口的墙上没动,低低地「啧」了一声,有些不耐烦。他看似是在刷手机,其实手机屏幕上的内容已经十分钟没有换过了。

    牧佑只用了几分钟就收拾妥当,跟着苏酥一起往外走,边走边问:“你的项目是几点?”

    苏酥想了想发现自己也不知道,又转头看向杨天越。

    没想到杨天越也没记住,又低头翻手机,他翻找得不甚熟练,过了几分钟之后才找到报名表,然后念道:“一千米,上午十点二十开始。”

    牧佑点点头:“还早着,先去吃饭。”

    苏酥摸着肚子,也觉得有点饿,转头看向杨天越,问:“先去吃饭?时间还够吧。”

    “够,刚好我也没吃,一起吧。”

    杨天越居右,牧佑居左,苏酥被两人夹在中间并排走。因为今天运动会,早起吃饭的学生挤满食堂,三人费尽全力从人群里挤出来,抱着托盘找到一张空桌坐下。

    气氛莫名有些沉默。

    苏酥是埋头只顾吃的,从来不会干活跃气氛的事,一向健谈的杨天越不知怎地也沉默下来,目光沉沉,一边吃,一边时不时悄悄往苏酥脸上瞄。牧佑则是这段时间都没休息好,今天才睡下没多久又陪苏酥早起没精神。

    一路无言。

    到了运动场,苏酥找到挂着艺术系横幅下面的观赛区,找了个空座坐下,抱着牧佑塞给他的水杯昏昏欲睡。

    还有两个多小时才轮到他上场,与其看比赛,他更想先打个瞌睡。

    牧佑寸步不离地守着他,温声说:“睡吧,我提前半小时叫你。”

    苏酥点点头,放心地靠在牧佑身上,伴着运动场上激昂的乐声和解说,一头睡倒。

    杨天越坐在两人斜后方,阴郁地盯着非常自然地贴在一起的两人,旁边的女生跟他打招呼都没听见,女生噘着嘴悻悻走了。

    这两个人,关系似乎过于亲近了。

    除去一个游溯,又来一个牧佑,苏酥总是这么受欢迎呢。

    杨天越扯了扯扣得有些紧的领口,让领口敞开得更多,这种人类服装他总是穿不习惯,禁锢在身体上紧绷绷的。

    牧佑一动不动地坐了一个多小时,微微侧身让苏酥靠得更舒服,直到快到苏酥时,他才轻轻把苏酥叫醒,提醒他该上场了。

    苏酥才揉着眼睛从牧佑的肩膀上起来,按着广播提醒,去检录处报道,领到号码牌后别在胸前,趁着开跑前,在空地上做着准备活动。

    他动作娴熟地热身,依次活动脚腕,拉伸,弓步,扩胸,最后又做了一组高抬腿,觉得全身都热了起来,才跟其他选手一起,站在跑道旁等待着比赛开始。

    跑道旁站着牧佑、杨天越,还有几个叫不上名字的同班同学,准备给他加油助威。

    这场只是预选赛,一次十二个选手一起比,苏酥排在中间位置,左边站着体育系两个身高马大的男生,右边站着工学院一个看着能徒手掰钢管的壮汉,其他选手也皮肤晒得接近古铜色,一身肌肉。

    苏酥站在当中,皮肤足足白了两个色号,细胳膊细腿,看着弱不禁风的样子,班上几个来加油的同学都做好了跑倒数的准备,只要能顺利跑完就算胜利。

    只有牧佑满脸信心地给苏酥鼓劲,班上来的两个女生都忍不住摇头,小声说着这人是谁,长得挺帅就是有点认不清形式。

    看着竞争十分激烈的赛场,苏酥倒是心情轻松,站在跑道上做好准备,全身贯注地听着裁判的枪声。

    “砰——”

    枪声响起,所有人都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抢夺着内道的位置,直到第一个弯道过半,形成一个稳定的单列队形时,众人才惊奇地发现,不被看好的苏酥,竟然排了个第三的位置!

    他的身体修长而有力,紧紧咬着前面两个体育系男生,始终保持着半个身位的距离,不给身后人留赶超的机会。

    一圈,两圈……

    苏酥紧紧地保持着自己的位置,跟紧前两名。

    马上要到最后冲刺,大家的心都提了起来,大声喊着「加油!苏酥!你可以」。

    苏酥迈开长腿,踏着越来越激昂的音乐声,全身发力,速度越来越快,甚至逐渐缩短了和前一位的距离。

    排在前面的是个身高腿长的体育生,觉察到苏酥赶上来,他也加快脚步,用身位挡住苏酥超越的路线,让他只能在外圈跑更长的距离。

    两个站在终点线的女生甚至看呆了,下意识屏住呼吸,不敢喘气,暗暗在心里加油鼓劲。

    最终,在终点前,苏酥终于以越过第二名半个身位的优势,拿到了第二名的好成绩。

    牧佑当即迎上前去,递上早早准备好的水,和灿烂的笑容:“好样的!”

    苏酥喘着粗气,随便撩起衣摆,擦了下额头的汗水,拧开瓶盖喝了口水,等裁判记好成绩后,沿着跑道外围慢慢走圈。

    杨天越和其他几个同学也围拢上来,表情惊喜,显然是没想到苏酥能拿这么好的成绩:“你好厉害!真的没看出来哎!”

    运动过后,苏酥心情也很畅快,轻轻笑起来:“高中在校队练过,不过还是比不上专业的。”

    “已经很厉害了!”

    “是啊是啊!”

    “已经能拿奖了!没想到你这么文文弱弱的样子,竟然是我们班最支棱的男生。”

    杨天越刚比完跳高和跳远,跟他平常的成绩相比大失水准,预选赛一轮游,抱着期待来给他加油助威的同学都有点失望。

    杨天越听出他们意有所指,挑眉不语。

    几人沿着跑道慢慢走,直到走到主席台东侧,不远处刚好就是更衣室,杨天越指着更衣室门口,突然开口打断众人的谈话:“苏酥要先去洗澡换身衣服吗?从这回宿舍再换也挺麻烦。”

    苏酥抬头看向更衣室,想起出的一身汗,有些心动。

    可他没带换洗衣服来。

    牧佑一眼瞥见苏酥期待的目光:“你先去洗,我回宿舍给你拿衣服。”

    “好——”苏酥开心地笑起来,“你最好啦。”

    牧佑笑着拍拍苏酥的肩,健步如飞地往宿舍赶。

    杨天越落在众人身后,死死地盯着牧佑拍在苏酥肩上的那一小块地方,恨不得要将那块地方盯出一个洞来,却在苏酥转头望过来时,瞬间挂上随意的笑。

    “你带澡卡了吗?要不用我的,等你洗完我再洗。”杨天越装得一脸真诚,将澡卡递给苏酥。

    “哦好。”

    苏酥毫无防备地接过澡卡,低头摆弄着走进更衣室。

    杨天越随即紧紧跟在他身后,一起进了更衣室。

    作者有话说:

    此时正在魔法界忙生忙死的游溯:着急,老婆不仅死死提防我,还对别人毫无防备,下章速来。

    第31章

    更衣室内。

    苏酥顺着长廊往里走, 推开门找到一个空闲的淋浴间,将澡卡放进卡槽,却发出「滴滴」的声音,代表着异常情况。

    苏酥背对门口, 弯腰查看着卡槽的情况, 门外, 一直跟在他身后的身影悄无声息地闪了进来。

    杨天越,或者说,是兰洛伊。

    他反身关上门, 外表迅速变幻, 就像是褪去一层人皮外衣,身体拔高, 皮肤变白,翠绿及肩卷发落在肩上, 定格在兰洛伊的模样。

    苏酥这时才察觉出不对劲。

    可已经晚了。

    作为精灵族的王,兰洛伊的力量根本不是一只才刚成年的小魅魔可以抵抗的,更何况苏酥根本不会驾驭属于魅魔的力量。

    他甚至连发出一声求救都来不及, 就被兰洛伊用中指轻轻点在唇上,彻底消音。

    苏酥愤愤地瞪着兰洛伊。

    兰洛伊笑得随性又浪荡, 轻轻一拨垂落脸颊的卷发, 用一根食指抬起苏酥的下巴,打量着他的秀丽脸庞,啧啧:“别怪我哦,小魅魔, 要怪就怪你那得寸进尺的姘头吧。”

    苏酥只是被禁声, 并没有被限制行动, 他一只手背在身后, 悄悄伸进口袋里摸索着手机。

    兰洛伊一眼就看见了他的动作,却并不在意,自信满满,似乎是认定苏酥绝对不可能从自己手中逃脱。

    苏酥只来得及拨出紧急呼叫号码,可他根本不记得自己设置了谁的号码。

    千万别是空号……他在心里暗暗祈祷。

    拨号声漫长而折磨。

    门外却传来了新的脚步声。

    “苏酥?”

    是牧佑的声音!

    苏酥精神一振,悄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寻找着可以发出声响的机会。

    趁兰洛伊不注意,猛地侧身撞到门上,或是一脚踢碎玻璃,又或是将墙角的置物架砸落……

    苏酥想出各种办法,却又因难度太高将它们一一排除。

    牧佑的脚步声渐渐逼近。

    兰洛伊笑得随意,似乎毫不在意被发现,却在牧佑即将走到门前时,将苏酥全身定住,看着他因为愤怒和恐惧而涨红的脸颊,满意地抚了抚。

    容貌秀丽姣好的少年,当白皙的皮肤涨红时,别有一番姿色风雅。

    苏酥满怀期待,可外面的人却毫无觉察,脚步声又渐渐走远。

    兰洛伊弯腰凑到苏酥耳旁,呵气如兰:“他找不到你的。”

    苏酥怒视着他,他反而笑得更开心起来,轻轻摸着眼前人光滑的侧脸,享受着他的愤怒,他的战栗,他的皮肤每一个细微的反应。

    就像是猫咪逗弄临死前的耗子,逗弄着被自己禁锢的人。

    直到他终于玩够了,才大发慈悲地轻声说:“走。”

    苏酥拨出去的电话始终没被接通,他全身都被禁锢,连一根手指都不受自己控制,只能愤恨而恐惧地盯着兰洛伊,猜测着他要将自己带去哪里。

    他跌坐在冰凉的瓷砖地面上,地面的凉意源源不断地透过短裤传递到身上,再加上恐惧和紧张,全身汗毛直立,不由自主地轻轻发抖。

    兰洛伊只是轻声念了几句听不清的咒语,手指微动,一道恢弘灿烂的圆形拱门撕裂空气,在半空中铺展开来,模糊了时空的边界,周遭的一切都被扭曲成模糊不清的彩色色块。

    他指尖微动,轻而易举地控制着苏酥从地上飘起来,并排穿过拱门。

    失重、眩晕、时间感的模糊、色彩扭曲……

    漫长得仿佛有一年,又短得像是只有一瞬,苏酥身体禁锢被解开,脚下不稳,跌坐在地。

    周遭是陌生的环境。

    他抬头四处张望,发觉是个不属于他认知范围内的,充满奇幻色彩的世界。

    就像是只会在游戏里才会出现的魔法世界,天空是深黑色的,悬着一轮紫红色的天体,似乎是这个空间的「太阳」,空气中萦绕着丝丝缕缕黑色杂质,肉眼可见地漂浮在眼前。

    雾霾?

    苏酥伸手抓了一下,黑色细丝被他抓散,断裂成更加细小的碎片,从指缝中四散而去。

    兰洛伊站在原地,看着苏酥的动作中透着傻里傻气,有些可爱。

    没抓到黑丝,呼吸时又像是没什么感觉,这里的人是怎么忍受空气里含有杂质的……苏酥没想明白,放弃这个念头,转头打量自己所处的地方。

    抬头望去,远处有一座雪白圆顶的庞大建筑,左右各簇拥两座形制小些但特点一致的圆顶建筑,墙体上爬满了翠绿的长藤,建筑周遭环绕着郁郁葱葱的花丛,前面甚至还有一座水池,自己就正好坐在水池正前方的空地上,大块黑紫色的泥土占据了地面。

    整个空间都带着沉重昏暗的色彩。

    只有一个例外。

    一棵遮天蔽日的巨树,从建筑群后方伸展开枝杈,郁郁葱葱的树冠将宫殿全部遮住,投下巨大的阴影。

    树冠翠绿,远远望去就觉得生机勃勃。

    “这是哪?”

    苏酥慢慢从地上站起来,见兰洛伊没有继续禁锢自己,也没有阻止他乱看的意思,轻声开口问道。

    “精灵族的传承之地。”兰洛伊淡淡地看着远处的雪白圆顶宫殿,目光微暖,带着眷恋和亲近。

    “跟我来。”

    苏酥跟在兰洛伊身后,边走边张望着周围的环境,慢慢走进,他才发现遮蔽在宫殿上空的巨树上缠绕着比空气中更密集的黑色细丝,原本翠绿的枝丫已经有些发暗,似乎也是受到了黑色物质的影响。

    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他有心想跑也没地方跑,不如先观察环境,苟而后动。

    兰洛伊似乎也是觉得他没地可去,放心地让苏酥跟在自己身后,走得慢悠悠,好似旅游看风景。

    绕过喷泉,穿过大花坛,踏过藤蔓编织而成的小路,苏酥被兰洛伊引进宫殿正门,又被宫殿内部结构震惊了。

    从外部看,只能看出宫殿是圆顶结构,进入内部才会发现,就连室内装潢也是圆滑的,正圆大厅,螺旋形台阶,椭圆的长桌,再往上看,长廊也是依着建筑外形,收拢成半弧形。

    “跟紧了。”兰洛伊头也没回,听到了苏酥因四处张望而慢下来的脚步。

    “哦。”苏酥加快几步,跟在他的身后。

    宫殿内部宽阔,长廊交叠螺旋,错综复杂,苏酥一步不差地跟在兰洛伊身后,才能防止走丢。

    只是,这么大的宫殿,走了这么久,却没碰上一个人。

    耳旁回荡着自己的脚步声,寂静得有些恐怖。

    “到了。”

    就在苏酥胡思乱想的时候,兰洛伊推开一扇雪白大门,令苏酥进去。

    他脚步一滞,站在门口向内望去,第一感觉是装潢很温馨。

    整体色调是浅色,白色为主,点缀着米黄色和浅绿色,清新又欢快。

    是个套间,从门口往里只能看见客厅,里面还有扇门,估计是卧室。

    看着不像是被强行绑来的肉票该呆的地方,反而像是个客人。

    兰洛伊似乎也看出了苏酥的疑惑,开口解释:“安心呆着,不要乱跑,我不会拿你怎么样。这里是精灵王宫,我不限制你在宫殿内的吃穿和日常活动,也可以随便向外联系。”

    这么好?

    苏酥甚至将信将疑地拿出手机,查看了一下信号,竟然还有满格。

    在这都能用手机?

    苏酥觉得这魔法世界有些超脱他的认知了,他在游戏里见过的什么魔力水镜、魔法石、传音螺都没有用了吗。

    兰洛伊从回到魔法界就有些沉郁的脸上又笑起来:“有信号,魔法世界也是有信号基站的哦。”

    “……”

    魔法世界也要搞基建吗?

    苏酥满怀疑惑地走进屋里,震惊地发现一切都是现代装潢,家电一应俱全。

    兰洛伊还想陪他转一圈,看够他脸上震惊的神色,手机却突然响起来。

    他瞥一眼屏幕上显示的名字,皱起眉,匆匆对苏酥说:“你先休息。”

    说罢,他打了个响指,急匆匆地接通电话,瞬间原地消失。

    苏酥还没反应过来,又嗖地出现一只绿毛尖耳朵,看着和兰洛伊一个品种,应该也是精灵,托着一份水果出现在眼前。

    “谢谢,谢谢。”苏酥有些惊讶,连忙接过水果,想趁机跟他打听消息。

    “$#%!@%!$#⚹%&!”绿毛小精灵叽里咕噜一顿说,苏酥一个字都没听懂。

    他算是知道兰洛伊为什么能放心地把自己放在这里了。

    人生地不熟,语言还不通,他就算插上翅膀都不知道往哪飞。

    苏酥心累地谢过水果,端回屋里,没什么吃的胃口,躺在床上。

    他把手机拿出来摆弄,先开了浏览器,随便进行检索,信号一切正常。

    确实有网络,屋内甚至还有WiFi,苏酥没敢连,怕被监听。

    既然有信号,那他就要好好地想一想该怎么自救。

    苏酥想起在浴室被兰洛伊禁声时,他说的「要怪就怪你的姘头」,慢慢意识到,自己现在这个处境,可能是被游溯害的。

    又是游溯!

    苏酥气呼呼地点开被他屏蔽的游溯,一周过去,对话框里只多了寥寥几句话,无非是跟他道歉,问他怎么样,最新一条则是嘱托他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最近情况严峻,他忙得脱不开身。

    苏酥将旧的信息划掉,点开输入框,思索着打字。

    我被兰洛伊抓了,你快来救我?

    不行,这样显得很傻,好像才闹了矛盾就又要低头服软。

    都怪你,我被兰洛伊抓走了?

    也不行,这口气软绵绵,听着像撒娇。

    苏酥写了删删了写,半天没想出说什么好,最终灵机一动,只打了一个句号,点击发送。

    句号,不带任何感情色彩,既能检验是否真的有信号,免得写一长串结果发不出去,又能试探游溯是否在线,还不会暴露自己被兰洛伊抓走的事实。

    没想到游溯瞬间回复:“你是不是被兰洛伊抓走了?对不起,都怪我让你吃苦了,我去救你。”

    苏酥看着装潢精美的客房,柔软宽敞的圆形大床,和摆在床头的精致水果,找了半天,姑且找到时空转移时不小心蹭破的一层皮,认下了「吃苦」二字。

    第32章

    游溯正焦急地握着手机, 脑海里闪过许多内容。

    苏酥被抓了,苏酥被欺负了,苏酥受苦了。

    他是那么的柔软、胆小,像一只雪白的兔子, 被碰一碰耳朵就会抖着身子缩成一团, 眼睛红红的。被兰洛伊抓走, 他一定被吓坏了。现在会不会被关在一个小屋子里,黑漆漆的,只能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可怜巴巴地等自己去救。

    游溯越想越心急, 恨不得当场瞬移过去把苏酥救出来,却只能压着性子跟兰洛伊谈条件。

    “圣庭退兵, 承认精灵族独立不再归圣庭管辖,并赔偿三年奉物, 我就把苏酥还给你。”兰洛伊挑着眉,笑嘻嘻道,似乎是笃定了游溯不可能答应。

    游溯确实答应不了。

    他身为圣子, 总领圣庭剿灭黑暗魔法事务,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不能因私废公。

    他能付出他的所有财产, 他的一身魔法,甚至是他的生命,但唯独不能在战事上退步。

    “怎么样?”兰洛伊又笑:“可要快点作决定哦,否则, 你那小可怜还要吃不少苦头呢。”

    游溯被架在火上烤。

    下属紧张地注视着他。

    “我去换苏酥。”游溯下定决心:“他只不过是一只魅魔, 圣庭其他人根本不会在意他的死活, 但我不一样, 我是圣子,我被你俘虏,圣庭才会退兵。”

    兰洛伊挑眉,享受地看着游溯脸上露出痛苦和挣扎的表情,品尝够了才慢条斯理地说:“不行,我怎么保证你能老老实实地呆着。圣子大人魔法高超,我精灵族属地可关不住你。”

    “你可以用任何方法,甚至废除我的魔法,我保证不会反抗。”游溯一面谈判,一面迅速将手中的工作罗列出来,以最快的速度移交给下属,确保苏酥被换出来后能得到最妥当的保护。

    兰洛伊依旧是摇头。

    “为情所困,看你发疯的模样,我可真是畅快啊。”

    虽然他也不逞多让,但至少,苏酥现在就在他的手里,只有他能够看见苏酥,享受他的笑容他的声音,独属于他自己的苏酥。

    游溯既是他的对头,更是他的情敌,看他痛苦疯魔,真是再快意不过了。

    兰洛伊丢下一句:“再不快点作出决定,说不定,你就要看见一根断掉的手指,或者是一个残缺的耳朵了。我会保证他或者,但我可不保证他完整地活着哦。”

    看见游溯脸色大变,兰洛伊满意地扬长而去。

    他才舍不得让苏酥掉一根头发,只不过,随便找找断肢残臂那来吓吓游溯还是不错的。

    ……

    谈判破裂。

    游溯痛苦地握着手机,感觉愧对苏酥。

    对面再没有新的消息传来。

    他被兰洛伊抓走,一定是费尽周折才找到机会,向自己发送求救信号,可自己却连他最基本的安全都保障不了。

    离上次见面,已经又过了一周,他无比后悔自己上次乱说话,又让苏酥不快,如果他们关系融洽,是不是他就能多保护苏酥一点,多提醒他一点,苏酥也就不会被兰洛伊带走了。

    就在他痛苦挣扎的时候,苏酥突然又发来一条新消息:“还好。”

    短短两个字,游溯瞬间红了眼睛。

    他甚至能想象,苏酥被抓走吃苦受难,被欺负得缩成一团遍体鳞伤,却还强撑着偷偷地给自己发消息,对自己说「还好」,反过来安慰自己的模样。

    柔软又坚强。

    他忍不住又说:“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对不起,都怪我没有保护好你。”

    苏酥很久没有回复。

    游溯握着手机,心想苏酥是不是偷偷发消息被发现了,心中更加愧疚。

    他愈发卖力地商讨作战计划,争分夺秒地移交着手中事务。

    另一边,精灵王宫。

    苏酥才来得及回一句「还好」,兰洛伊就推门走了进来。

    步伐悄无声息,如同幽灵一般瞬间出现在身旁,苏酥吓了一跳,下意识心虚地收起手机,怕被兰洛伊看到他和游溯的对话。按照他的了解,兰洛伊和游溯现在是不死不休的敌人,他在这个时候趁机给游溯发消息,很有通风报信的嫌疑。

    兰洛伊心知肚明,不过他甚至对此乐见其成,反正他的消息已经放出去了,苏酥再多说些什么,只能加重游溯的焦虑和担心,最好能尽快促成游溯退步。

    毕竟……如果游溯不能尽快退兵,精灵族外厉内荏的事实很快就会被他发现,等他不得不向恶魔翡珏低头的时候,苏酥很快就将不属于他了。

    “怎么样?”兰洛伊笑着问,语气随意惬意。

    苏酥没说话,在床上打了个慵懒的滚,翻身坐起来,捻起一颗托盘里的葡萄,放进嘴里,咬破果皮,淡紫色的汁水溢出来,将唇瓣染得晶莹剔透。

    葡萄很甜,汁水饱满,吃掉一颗后,他满足地喟叹一声,又捻起一颗。

    兰洛伊看得有些出神,这样柔软而美丽的唇瓣,再沾上芬芳甜蜜的汁液,让他很想亲自品尝一番。

    而现在,这样柔润动人的美人,完完全全地属于他一个人,只能被他看到。

    这样的事实极大地满足了他的占有欲,澎湃的情感充斥在胸腔中。

    “没意思。”苏酥又将葡萄丢回盘子里,挑挑拣拣换了一颗饱满的荔枝,边剥皮边说:“我在这里一个人都不认识,他们说话我也听不懂。”

    兰洛伊心中偷乐,这正是他所盘算的计划,却还要装出低落的表情安抚苏酥:“是我考虑不周全,苏酥,我来教你精灵语吧,这样你也可以和他们直接交流了。”

    精灵语以发音复杂多变,语法琐碎繁多著称,几个月也只能勉强入门,他刚好能名正言顺地和苏酥天天呆在一起,还能趁教精灵语的时候,和苏酥拉近关系。

    作者有话说:

    今天短短QAQ

    第33章

    “不要。”苏酥抬起眼皮瞟一眼兰洛伊, 又慢悠悠地剥开荔枝壳。

    兰洛伊教他精灵语?那他还要担心一下兰洛伊是不是真的想教会他。

    把他绑来,却只是好吃好喝地养着他,没有其他阴谋,他是不相信的。

    “那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满足你。”兰洛伊笑得温柔, 却不达眼底。

    “我想要你出去, 我要休息了。”苏酥往后一靠, 躺在床上,不拿正眼瞧他。

    “好吧。”兰洛伊笑着摇摇头,重新整理了一下翠绿的卷发, 低头凑到苏酥身旁, 声带带起空气的共鸣:“我可以要一个分别吻吗?”

    说着,他就不顾苏酥的意愿, 擅自低下头,凑上苏酥的唇。

    苏酥吓得连忙往后缩, 兰洛伊的唇只贴到了他的脖颈的一片冰凉,就被他狠狠推开。

    “你!”苏酥怒视着他。

    兰洛伊露出一个被伤到的破碎表情:“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不等苏酥反驳,他就将食指竖起贴在苏酥的唇瓣上:“先不要说话。”

    他挑起刚刚唇瓣贴上的东西, 一条细细的银链下吊着一颗银白色的镂空圆球,里面是一只振翅欲飞的白鸟, 轻轻拨动, 鸟儿翅膀甚至还能轻轻扇动翅膀,栩栩如生。

    “这是……”兰洛伊仔细打量着吊坠,突然觉得有些熟悉。

    他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这种飞鸟,身体修长, 羽翼纤细, 尖喙长颈。

    不过那已经是太过久远的记忆, 他端详了一会之后仍然没有想起来, 于是又将吊坠放下,轻轻退开。

    在苏酥眼里,则是兰洛伊强行凑到他的身旁,莫名其妙地盯着他的脖颈半天。

    像个流氓。

    “干什么?”兰洛伊移开贴在他唇上的手指后,苏酥立马没好气地问。

    兰洛伊笑着摇头:“没什么,不打扰你了,我这就出去。”

    他急着出去寻找,自己究竟在哪见过这个标志。

    他有一种预感,这对他来说将很重要。

    苏酥用力地擦拭唇瓣,将兰洛伊留下的那种触感全都抹掉,才又翻出手机,转身趴在床上,胳膊肘拄着床垫,一手托脸,一手翻看手机。

    这段时间他收到了不少消息。

    就连游溯都给他发了不少,正顶到页面的最顶端。

    苏酥点开,游溯发了许多条道歉和保证,内容无非是因为他的错、他的疏漏,让苏酥吃苦了,然后再保证自己一定会把他救出来云云。再往后,甚至还委婉地透露了自己的计划,苏酥看得心惊。

    他头一次发现游溯竟然会做这么激进的计划,纵使是因为游溯而被抓,他也忍不住劝游溯不要心急。

    游溯反倒像是打了鸡血似的,又发消息:“放心,我一定可以把你救出来的!”

    苏酥:“……”

    越劝越激动怎么办。

    他干脆放弃劝说了,放任游溯自己解决。

    牧佑发现他失踪后,也像火锅上的蚂蚁似的,急的团团转,给他打了几十通电话,发了数不清的消息。

    苏酥赶紧编辑了一条简单的信息,交待清来龙去脉,让牧佑先别着急。

    得知苏酥还好,牧佑才稍稍放下心来。

    冷静下来后,牧佑意识到魔法界又要变天了,两方交战,势力洗牌。他们家虽然已经离开魔法界多年,极少过问,几乎和人类社会融为一体,但最近得知父亲还保留着隐秘的信息传递网。

    他要回家打听一番。

    苏酥又挑挑拣拣回复了一些消息。

    明修乐几人听说了魔法界的消息,急的在商讨怎么救苏酥出来。

    给每个哥哥一个家:“苏宝被抓了?!胆大包天的王八蛋,竟敢欺负我们苏酥!”

    带飞琪琪:“呜呜呜,怎么办怎么办。”

    宣城第一刚枪王:“看完一拳把他们打翻!”

    苏酥:“先别急,留在宣城别过来。”魅魔一点战斗力都没有,来这里只会自身难保。

    “我现在还好,你们不用来救我,安心呆着,有消息我会及时跟你们联络。”

    回复完零零散散的消息后,他又登上论坛看了一眼。

    「伊甸园」论坛中有许多板块,首页的第三个大板块「趣谈夜话」,包揽时事要闻,各地战争和政事近况,平常冷冷清清,但当魔法界整个都乱起来时,大家全都一窝蜂地涌了进去,紧张地交换着信息。

    这里面活跃的人大多数都是普通民众,战争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全都讨论着怎么避开战事,甚至还有不少人商量着躲到人界逃难。

    他们魔法能力低微,有些只有一团混沌魔法,根本没有分化出光明亦或是黑暗魔法,有些甚至根本没有觉醒魔法,除了长相奇异外,和普通人类无异。

    苏酥看着论坛中的哭嚎,还有一些人实时转播战况,军队前行进度,遍地断臂残骸。

    远远地可以看见两座巨大的主账漂浮在空中,一黑一白,代表着光明与黑暗之间的势不两立。

    仅仅是照片中,就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肃杀和残酷。

    他轻轻叹了口气,走到窗边向外看去。

    按照他刚刚看到的地图,精灵王宫处于精灵族后方,距交战处很远,他透过窗户向外看,只能看到暗沉的天空,紫红色中泛着血气,沉闷而压抑。

    另一边,游溯也在焦急地透过营帐向外望去,正是苏酥所在的方向。

    两人在无意识中,隔着数百里山河,隔着数百万大军,隔着残酷的阵营对立,遥遥相望。

    他接到最新消息,黑暗势力的新恶魔王即将诞生,一旦彻底掌控实力,黑暗势力将迅速扩张,速战速决的可能性就更低了。

    游溯的担忧成了真。

    恶魔王并非即将诞生,而是已经诞生。

    他有着血红的双瞳,乌黑的长发,一身猩红长袍,皮肤苍白,赤足散发。

    斜倚着靠在王座之上,俯瞰自己的王国。

    “听说有个俘虏?是只魅魔?带上来让我看看。”新生的王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手指,吩咐手下人。

    “是。”随从连忙低头称是,小跑着退下去,急匆匆地核实那只俘虏现在囚于何处。

    “兰洛伊?魅魔是不是在你那?带上来,王要见他。”随从拨通电话,颐指气使地吩咐。

    兰洛伊气得表情扭曲,区区一个随从,也敢在他面前放肆。

    他被恶魔当了枪使。

    他们精灵族受到针对,齐心从圣庭叛出,决心归入黑暗势力。但他们的领地毗邻圣庭,战事起,最先受到波及的就是精灵族,全族参战,死在阵线上的精灵不计其数。

    现在就快要撑不住了,全靠苏酥牵制着游溯。

    恶魔又想把苏酥要走,这是要将他们一族断送在战场上的意思。

    “呼来喝去,你当我是什么?”兰洛伊语气阴冷:“想看就自己来看。”

    他愤愤地挂断电话。

    没想到半小时后,真的接到了恶魔王要来前线的消息。

    此时,苏酥还对此一无所知,他对照着从论坛下载的地图,辨认着各地方位,再推算自己处于哪里,然后在地图上勾勾画画,拼凑出战线的形状。

    当他终于画好,抬起头来,揉了揉脖颈准备休息一下时,版内突然跳出一个帖子,迅速蹿红,挂上「hot」,回复在半分钟内达到数百条。

    帖子发布于一分钟前。

    标题很简单:恶魔王诞生,正准备去前线。

    看发帖人,应当是内部信息。

    帖子才已发出,就收到了数不清的问号。

    ——

    【我不相信!这个世界是怎么了?】

    【明天是不是就要末日了……恶魔王竟然诞生了。】

    【谁来掐我一下,我是不是在做梦,恶魔王……】

    楼主只回复了一句:“言尽于此,能跑的快跑,我只能帮到这了。”

    贴子内无数鬼哭狼嚎。

    甚至整个版面都迅速被这个话题统一了。

    一大半人在讨论,该怎么跑,跑到哪去。

    又有一小半人在欢呼鼓舞,庆祝自己的新王诞生。

    苏酥混在其中,第一反应是想问,恶魔王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他没掺和板内群魔乱舞,找到明修乐,给他发消息。

    苏酥:“恶魔王是什么?我听说新的恶魔王诞生了。”

    明修乐:“什么?!这天下马上就要大乱了。”

    见苏酥不懂,他耐心解释:“黑暗和光明对立,光明阵营有圣庭,圣皇是光明魔法的统领者,而恶魔王,就是黑暗魔法的统领者。在上一纪年,恶魔王被圣皇斩杀,圣庭随即统领整个魔法界,宣布黑暗就是邪恶,你我这些黑暗生物也因此受到围剿追杀。”

    “这些年偶有传闻说新的恶魔王即将诞生,没想到会这个关键的时刻出现。不过你放心,恶魔王不会对你我怎么样。说不定有一天,我们能光明正大地走在阳光下,不用畏惧光明势力的剿杀。”

    苏酥大致明白了形式,恶魔王暂时对他有利无害,放下了心。

    只不过,就算是对时局毫不了解的他,也知道,恶魔王的出现将带来新的动荡和新的洗牌。

    这战事,恐怕只能拼个你死我活了。

    可最终受苦的,还是那些普通人。

    苏酥叹口气,想起自己见到的那些累累尸骸,心情低落。

    光明和黑暗,就不能和谐共处吗。

    这些逝去的生命,是每个家庭的支柱,是无数母亲的儿子,无数妻子的丈夫,无数孩子的父亲,却早早地将生命留在肮脏的大地上。

    他没带数位板,只速涂了张简单的指绘。

    画面有些粗糙,但极富感染力。

    阴沉昏暗的天际,横贯一条巨大裂缝,一侧紫红色,杀气重重,一侧蔚蓝色,碧空如洗。

    天穹之下,星星点点的是交战军队。

    但画面正中,却是一张老妇人的憔悴脸庞,眼睛已经有些浑浊了,却固执地举着一张相片,满脸哀戚地注视着相片上的年轻人。

    她悲痛万分,眼泪都已经流干了。

    显然,画面上的年轻人是她刚刚在战事中丧生的儿子。

    苏酥画完,心情压抑低落,没有配字就直接发了出去,随后不想再看一眼。

    丝毫不知道自己这一幅画,道出了无数人的心声。

    如果说上一幅画只是高级的色气,触动了部分人的癖好,那么这幅画,几乎就是所有人此时此刻最想表达的。

    普通人的厌战情绪在这一幅画下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喷薄而出,几乎所有人都涌到画下,诉说着希望停战的心声。

    就连明修乐都特地在微信上发消息:“苏酥,你的画,说出了我们大家都想说的,真是太好了。”

    苏酥情绪耗尽,只是简单地回了一句:“有感而发罢了。”

    他从下午一直画到晚上,什么都不没吃,现在更没有食欲,直接关灯躺在床上,闭上双眼。

    明天会更好吗?

    第34章

    清晨一觉醒来, 突然得知,恶魔来了。

    苏酥懵懵懂懂地被带出去,又转得晕头转向,还没分清东南西北, 抬头看见一个高个男性站在身前。

    穿着一身猩红长袍, 黑色长发垂落脚边, 五官艳丽凌厉,眼眸也是血红,丹凤眼轻轻眯起, 看着就盛气凌人, 像是童话里吃人的妖怪。

    苏酥见了有些害怕,却没想到恶魔瞧着他的脸, 勾起一个笑来,笑盈盈地说:“你就是苏酥?”

    苏酥迟疑着点了点头。

    “跟我来。”恶魔又笑, 表情满意。

    苏酥看着他笑得满意,害怕他是真把自己当成一份可口的食物,求助似地瞟向站在身旁的兰洛伊。

    兰洛伊敢怒不敢言, 露出一个担忧又束手无措的表情。

    兰洛伊指望不上,苏酥迫不得已地跟着恶魔走了。

    苏酥垂首跟在后面, 心里七上八下, 走得不情不愿。只是恶魔带了许多随从,他被随从围在中间,不得不随着速度也往前走。

    那些随从看他的表情也很古怪,有些歆羡, 有些喜爱。

    不知走了多久, 中途又上车。

    他局促地坐在车里, 忐忑不安地揣摩, 恶魔正坐在他的对面,面对面地近距离打量他,笑眯眯地问:“多大了?”

    “?”苏酥心想,还要过问食物的年龄吗,难道是怕岁数老了不新鲜。于是揣测着报了个大点的年纪,希望能放过自己。

    “二十八。”

    恶魔扑哧一声笑出来:“二十八?”

    苏酥心虚地补充:“我只是有些娃娃脸。”

    “好吧。”恶魔眼眸中血色流转。

    “过来点。”

    苏酥不大愿意凑近,磨磨蹭蹭地往前挪了一点。

    恶魔又笑,直接伸手把他拉过来,苏酥下意识闭紧眼睛,不敢看。

    脖颈一凉,苏酥吓得抖了抖,以为是要先咬断脖子再下口。

    耳畔传来一声轻笑,呼吸声扑在他的脸上,却只是凉了一下,随即挂在衣服里的吊坠被扯出衣领。

    静了一会,苏酥感觉他好像是在打量自己的吊坠,眼皮悄悄掀开一条缝,往外瞄。

    结果正对上一双含着笑意的血红眼眸。

    苏酥吓得立马闭上眼,微沉的男声在他耳畔说:“睁眼,怕什么,我又不吃了你。”

    苏酥只好又听话地睁开眼睛,睫毛轻颤,像是振翅欲飞的蝴蝶羽翼。

    他看着在其他人口中嗜杀成性的大魔头,在自己身前安安静静,低头垂目打量着自己的项链吊坠,表情温和亲切。

    若不是长袍血红刺目,甚至会觉得这是个温和有礼的人。

    苏酥觉得自己这项链受到的关注格外多。

    似乎每个见到自己的人,都要仔细打量一番。

    他记得老管家说,这是父母给他留下的东西,可以保护他,遮掩魅魔的外形变化,他就一直听话地戴在身上没有拿下来过。

    虽然戴了一个多月,除了好看点、光泽鲜亮外,跟普通项链没什么差别,从来没感觉出有什么变化。

    “你是苏玉州的儿子?”恶魔突然开口问道。

    “你知道我父亲?!”苏酥睁大双眼,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眼前的男人,恨不得立马伸出双手,摇着他的肩膀问他更多的信息。

    “嗯。”

    苏酥期待地盯着看,可恶魔再也不肯多说了。

    他被苏酥渴求的目光盯得太久,实在是受不了了,才终于勉为其难地开口:“跟我走,你会知道的。”

    “他在哪?还活着吗?我母亲呢?”苏酥心里有一连串的问题,迫不及待地想要得到解答。

    恶魔轻轻竖起一根食指,在苏酥面前晃了晃,唇角勾起:“好奇心太重是会丢命的,安心呆着,你都会知道的。”

    苏酥只好又坐回去,心中忐忑不安。

    他等了太久,期待了太久,骤然得到信息,心情澎湃激动,难以言喻。

    就像是深陷泥潭沉浮许久,即将没过头顶时,突然递过来的一颗稻草,明知那颗稻草脆弱又细弱,却仍然奋不顾身地抓上去,祈求一个渺茫的可能。

    从未如此希望,这趟不知终点的车程快一点,再快一点。

    急不可待地想要达终点,期待能看到想象中的人出现在眼前。

    苏酥急切地望向车外,发觉着辆车跟普通的车大有不同,车窗外景色是支离破碎的彩色带状,速度极快。

    只不过几句话的功夫,车子停了下来。

    苏酥看向窗外,激动和恐惧交织。

    “下车吧。”恶魔推开门,眼神示意苏酥。

    苏酥这才手脚并用地从车上爬下去,腿还有些发抖。

    才下车,天空昏沉,他嗅到空气中明显的血腥味,侧耳细听,遥远处有交战声传来,嘶嚎、哀叫、冲锋、杀戮。

    他好像被带到了前线。

    苏酥转头看向恶魔,恶魔不紧不慢地从车上跨下来,两名仆从跪在地上,捧起他的长袍角,避免落地。

    “这是哪?”

    “你想要的,马上就会看到,跟着我走。”

    苏酥心里直打鼓,可已经到了这一步,不得不向前走。

    亦步亦趋地跟在恶魔身后,绕过车身,又往前走了不远,苏酥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眼前是一座巨大的圆顶营帐,有点像是只在电视上见过的放大版的蒙古包。

    恶魔背手走在前面,不用回头就听出苏酥的脚步声,又催:“跟着我走。”

    苏酥又连忙走快几步,跟上前,抬头望向营帐正门。

    “回来了?”

    才靠近营帐,门内穿来中年男性的问候声,声音豪爽,隔着厚厚的帐子也听得清清楚楚。

    恶魔掀开帐子门,苏酥透过缝隙,见到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男性背对着他,负手站立。

    “看我带回来了谁?”恶魔掀开帐子,站在门口没往里走。

    苏酥望着高大男人,心底突然传来一阵悸动,渴望、震惊、激动、惊喜……

    他无意识向前又跨出一步,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男人转身的动作。

    直到那张脸出现在眼前。

    当两个人面对面时,才会突然意识到,这两个人的长相竟是如此相似。虽然一个还是圆圆的娃娃脸,另一个饱经沧桑、棱角分明,但一模一样的眉眼和唇角,就连笑起来时唇角勾起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苏酥颤抖着嘴唇,一时失声。

    中年男人更激动,脸上五官全都抖起来,三步并作两步瞬间冲到苏酥面前,一双大手将他抱住,声音嘶哑:“苏酥,是不是苏酥,儿子……”

    听到这,苏酥的眼眶立马红了,泪水不受控制,大颗大颗地从眼眶中涌出来,他紧紧地回抱住父亲,声音颤抖:“爸爸,我好想你。”

    父子两人拥抱了许久。

    直到恶魔在门口站累了,轻轻动了下,发出声响,苏父才将苏酥松开。

    中年男人一向锐利的脸上也沾满了泪水。

    苏酥更是哭得满脸通红,长长的眼睫毛也都被泪水浸湿,糊成一团。

    他抽噎着抬头,男人的胸前被他哭湿一片,他不好意思地用手摸了摸,无奈没有用处,只好又把手藏到身后。

    “让我好好看看你……”苏父紧张地将苏酥上下打量一番,见到他完好无损,脸颊圆润白嫩,不像是吃了什么苦的样子,才稍稍松口气,但还是不放心地问:

    “一个人在外,有没有受什么欺负,吃什么亏,爸爸帮你讨回来。”

    苏酥抽噎着,摇摇头,又点点头。

    苏父抚摸着儿子的头,放柔了嗓音:“不急,慢慢想,爸爸一项一项帮你报,胆敢欺负我的儿子,让他一一偿还。”

    他又说:“你妈妈方才出去,待会回来,看见你一定高兴得要昏过去了。”

    第35章

    苏酥被带到屋里坐, 苏父握着他的手,眼角泛红,死死握着不肯放手,生怕儿子再从眼前消失。

    苏母很快收到消息, 扔下手里的东西, 不顾一切地往回赶。

    见到苏酥的那一刻, 她的泪水瞬间决堤。

    苏母五官美丽动人,似乎看不出岁月流逝的痕迹,可以很明显地看出苏酥大部分都继承了苏母的外貌。

    叙旧过后, 苏酥第一次感受到了被父母呵护的温暖。

    全家人围拢成一圈, 坐在一张小小的圆桌上,苏父亲自下厨炒菜。

    除了桌上还坐着个红眸的恶魔, 本想凑在苏酥身旁,被苏酥躲开, 装成可怜兮兮的样子缩在角落。

    苏酥看着父母随意的样子,毫不畏惧恶魔,甚至随意到了亲切的地步, 好奇问道:

    “他是什么人?”

    苏父一边往苏酥碗里夹菜,一边解释:“小泓是我和你妈妈一起唤醒的, 看着吓人, 其实很乖巧,别害怕。”

    说着,他招招手:“过来,跑那么远, 不是想吃我的手艺么?”

    恶魔磨磨蹭蹭地凑过来, 乖巧得像只大狗, 端着碗扒拉桌上的菜, 吃得狼吞虎咽。

    苏酥瞠目结舌。

    这个大魔头,竟然是爸爸和妈妈唤醒的?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恶魔乖巧低头扒饭的模样,再看看父母随意的态度,终于认清了一个事实。

    父母似乎比他想象中强不少。

    苏父看出了儿子的惊诧,温言解释:“爸爸妈妈不想挑起战争,也不想让族人一退再退,这一次是想杜绝后患,将两方的矛盾彻底摆在台面上,一口气解决清楚。”

    随着苏父的解释,苏酥渐渐拼凑出了一个过去的真相。

    苏父是一只魅魔,苏母是人类,他们相识于百年前一个偶然的误会,魅魔引诱了王室高贵的公主,人类公主不顾一切和他英俊的恋人出逃。

    在发觉恋人是一只魅魔后,公主震惊之余,主动决定自己也要转变魔族,成为魅魔中的一员,和恋人长相厮守。

    魅魔许以公主长生不老,青春永驻,并修建了一座豪华的城堡,取名为公主堡,和公主生活在一起。

    两人穿梭在两界之中,周游各地,游山玩水,度过了一段快乐的时光,并在他们觉得玩够了的时候,公主决定孕育一个孩子。

    可新生的喜悦刚刚来临,魔法界陷入一场旷世的浩劫当中。

    圣庭率领数百万精锐士兵,攻入黑暗界,长驱直入,将无数黑暗生物剿杀,甚至就连恶魔都在围剿下被迫死去。

    圣庭准备充分,兵强马壮,大获全胜。

    黑暗魔法就此成为次等魔法,黑暗生物一旦出现,将会被无条件抹杀。

    就连留在人间的苏父苏母都陷入了追剿。

    他们被迫离开公主堡,将全部侍卫仆从留下保护才刚满月的儿子,两人只身引开大部分追兵。

    改换妆容,变换路线,星夜兼程,终于在还没倒下前,逃到了魅魔的领地,却发现昔日的家园早已沦为废墟,他们失去了过去的家,身后依旧还有阴魂不散的追兵。

    在最后关头,他们逃进恶魔死后留下的黑壳中,逃过一劫,却也被困在其中。

    经过十几年的努力,将恶魔唤醒,他们也终于重获自由。

    故事讲完,久久沉寂。

    “苏酥,你能顺利长到这么大,爸爸妈妈真的很欣慰。”苏父笑着叹气,摸摸苏酥的头,发丝茂密而柔软。

    “都怪你当时非要往里跑,才被困这么多年出不来,儿子都长这么大了。”苏母瞪一眼坐在身旁的苏父,怜爱地看着十几年没见过的小儿子。

    握着手,苏母念念有词,突然想起来:“儿子今年十八了,已经成年了,成年礼都没赶上。”

    她叹了口气,念叨着要给苏酥补上。

    说着,她还拉着苏酥往里走,要把自己攒下的好东西都交给苏酥。

    苏酥心中暖洋洋的,顺从地跟着苏母往里走,恶魔也乖兮兮地跟在后面悄悄走,像只循着味道找肉骨头的大型犬。

    苏酥瞟一眼跟在后面的恶魔,没搭理他,跟着苏母穿过几道门,走到最里面的宝库里。

    苏母举着一件又一件的防身物品往他身上传,写满魔法咒语、刀枪不入的长袍,可以日行千里的魔法皮靴,能自动追踪敌人进行攻击的长剑,一块块扔出去就能引爆的魔法石……

    苏酥很快就被堆得里三层外三层,全身上下武装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还带了一副护目镜,苏母这才满意地看着儿子,觉得安全极了。

    他们先前走得匆忙,只给孩子留下一条挂坠,这次得把全部宝物穿在身上才能安心。

    苏酥哭笑不得地摘下头上的三顶帽子,拿在手里摆弄,身后的恶魔凑上前来幽幽地说:“我讨要了许久,一件都没给我……”

    恶魔有什么需要保护的,本身就是最大的杀器了。

    苏酥充耳不闻,翻弄着帽子的款式,大体辨认出分别有定位、照明、防护三种功能,珍惜地收在怀里。

    有父母在身边的感觉真好。

    苏酥满足地用侧脸蹭蹭怀里的柔软帽檐,将它们抱得更紧。

    保护得严严实实后,苏母才满意地点点头,用魔法将它们全都隐形,收纳在苏酥身上。

    苏酥震惊地发现身上繁重的东西全都一扫而空,不可置信地抬起空荡荡的手。

    苏母温柔地说:“教你一句魔法。”

    她握住苏酥的手腕,一股暖流顺着手腕流入,随即低沉诡谲的咒语传入苏酥的脑海中,就像是刻印在大脑中那般清晰,苏酥下意识跟着咒语发声,一顶浅灰色贝雷帽出现在掌心。

    正是他刚才心中想过的那顶可以定位的帽子。

    苏酥像个得到新玩具的小孩子,不厌其烦地一遍遍重复着咒语,将那些宝物拿出又收起。

    直到他熟练到心念一动,不需要念出咒语就能变出实物时,才终于停手。

    抬头看见母亲正一脸欣慰地看着自己。

    苏母欣喜地发现儿子对魔法有天生的亲和力,又兴致勃勃地教了许多句基础魔法,诸如浮空、移动、放大、变小等等,苏酥几乎一听就会,然后迅速比照着周围的物体练习起来。

    他甚至还迅速学会了变形咒,把恶魔的歪礼帽变成了一只兔子,蹦蹦跳跳地从恶魔的头顶跳到苏酥的肩膀,又落到掌心,打了个滚后溜到地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恶魔痛失一顶帽子,却毫不介意,由衷地夸赞:“苏酥学得真快。”

    魔法天才,当之无愧的天才。

    苏酥深受鼓舞,又接着学追溯咒,在心中默念,定位在房间的死角,施咒,同时配合浮空咒和移动咒,兔子在空中挣扎着重新回到他的掌心,又变成歪礼帽落回恶魔的头顶。

    除了礼帽顶沾了一点灰尘,苏酥施了个清洁咒悄悄把灰尘毁尸灭迹,他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不会被发现,其实恶魔绷着脸面无表情,心中却悄悄觉得苏酥好可爱。

    为了保护苏酥的自信心,他要努力装作没发现的样子。

    甚至还惊呼:“我的帽子回来了!”

    苏酥:你还能装得再僵硬一点吗。

    苏母一口气教了几十句咒语,苏酥学习速度之快,令她震惊不已。

    她初次接触这些咒语时,每句都要反复练习多次才能成功,这些基础咒语学了半个月才能用熟,已经算得上学习速度飞快。可苏酥只是听过一遍,就能立马用出来,甚至能依照实际调整组合。

    不愧是她的儿子。

    苏母越看越满意,越看越心生怜爱,心疼缺席的十几年时光。

    看着苏酥和小泓站在一起,突然想起魅魔成年时要经历的事,自己没有陪在身旁,苏酥该不会吃亏了去,连忙将苏酥拉到一旁。

    悄声问:“儿啊,你成年的时候,有没有感觉什么不对劲。”

    苏酥脸瞬间烫起来,从脸一直红到脖子,烧得像是冒着热气。

    “有……”苏酥低着头支支吾吾,不好意思开口。

    他该怎么说自己控制不住,被迫去夜店找人,还和那人发展成了长期炮-友。

    一周时间又已经到了,现在见不到游溯,他还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苏母当即看出了不对劲。

    她温言说:“是不是觉得身体的欲-望不受控制。”

    苏酥点点头,不敢抬头,就连垂下去露出的后脖颈都红红的。

    “这很正常,孩子,这是魅魔必经的一条道路,也是成年的象征。”苏母抱过他的肩,将他搂在怀里,用温暖的体温给他安抚。

    “这都是正常的,不要觉得羞愧。”

    苏酥点点头,侧脸埋在母亲怀里,缓解着尴尬。

    苏母又摸摸他的头,温言:“魅魔懂得欲-望,体会欲-望,也能控制欲-望,所以不要害怕,这不会有什么。”

    “可以控制吗?”苏酥抬头望向母亲,猛地惊喜起来。

    “当然了。”苏母笑眯眯地解释:“这是我们的长处,是魅魔一族无往不利的武器。虽然不必故意玩弄人心,但也能随意差遣几个被迷晕了的色鬼。”

    苏酥想起自己被迫发-情时,瘫软无力又痛苦挣扎的样子,坚定地说:“我想知道该怎么才能控制。”

    等他学会如何控制,就不用被迫忍受不受控制的发热,也不用继续和游溯维持这种尴尬的关系,更不用受每周一次的桎梏。

    苏母笑眯眯地说:“当然,这是我们族内每个魅魔成年后的必修课。”

    苏酥立马支棱起来,恨不得当场学到手,再也不受被迫发-情的困扰。

    第36章

    苏酥与父母久别重逢, 其乐融融。

    才稍微缓解相思之情,苏酥也把迅速学会了控制发-情的方法,营帐外传来一阵骚动。

    恶魔不耐烦地大步走出去,呵斥:“在闹什么?”

    门口的仆从低声回道:“王, 对面圣庭派人过来求和。”

    “求和?”恶魔咧开唇角, 哈哈大笑。

    “圣庭那帮孙子, 被老子吓怕了?”

    “哈哈哈!好!先晾着,让他们等个十天半个月搓搓锐气再谈。”

    苏酥正抱着母亲的胳膊撒娇,对外面的动乱充耳不闻。

    直到恶魔喜气洋洋地大步走进来, 宣布要庆贺一番, 才分出一些注意力问道:“怎么啦?”

    “圣庭来求饶了,今天摆酒席好好犒劳大家, 都辛苦了。”

    恶魔喜笑颜开。

    苏酥哦了声,没太在意。

    求和是好事, 不用打仗可以避免许多伤亡和无谓的损耗。

    苏酥随即就把这事抛在脑后,转头埋在母亲怀里,黏糊糊地撒娇。

    母亲的怀抱温暖又柔软, 他曾无数次在梦中怀念,如今终于能有机会亲自体验。

    苏母轻轻地摸着苏酥柔软的头丝, 恨不得将缺失的十八年关心一次性全都补上。

    两人似乎有数不清的话要说, 直到天即将黑透了,苏父进来叫两人吃饭,苏酥才依依不舍地拉着母亲的手站起来。

    一路上两人边走边聊,苏酥从小讲到大, 此时正在讲自己高考前, 和同学们一起拼搏最后一百天, 努力考大学的事, 听得苏母心惊肉跳。

    苏酥笑着安慰说:“放心,已经考上宣大了,那些早就过去了。”

    “真是太辛苦了。”苏母念叨着,心疼苏酥吃过的苦,“幸好如愿以偿考上宣大了,改天带妈妈去学校看看。”

    “好。”苏酥笑得很甜。

    两人边走边聊,酒席摆在营帐外面,围拢了数不清的年轻魔族士兵,恶魔正站在最显眼的高位,朗声大笑,宣布大家随便吃喝,今晚不醉不归。

    现场迎来重重欢呼声,苏酥看着年轻而有朝气的面庞,也欣慰地笑起来。

    他走进人群中,众魔自从让开一条道路,请他通过。甚至有魔族实线落到他的身上就彻底移不开了,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苏酥,魂都要被这张俊秀的侧脸勾走了。

    苏酥对此熟视无睹,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众人让出来的路,一直走到恶魔面前。

    恶魔见苏酥过来,当即用手撑地翻身从高台上跳下来,笑着打招呼:“苏酥来了,大家都看清楚,这是苏酥,我家的小朋友,都不许欺负他。”

    “谁是你家的?”苏酥脸红,瞟一眼恶魔,绷着小脸。

    “你父母也情同我父母,你不就是我家的?”恶魔也不恼,笑嘻嘻地说。

    苏酥不说话了,站在原地,脚尖蹭了蹭地,红着脸被恶魔拉着和他坐到一起。

    他殷勤地指着桌上的饭菜,讨好地冲着苏酥说:“这些都是你喜欢吃的,不喜欢也还有新的,就坐在我旁边吧。”

    说着,他还抬头瞟了一眼苏父苏母,见他们也没反对,又小声商量:“你爸妈也都默认了,和大家一起吃吧。”

    苏酥勉为其难地点点头,他并不讨厌这种热闹和乐的气氛,大家聚在一起,融洽温暖。

    于是他坐下的时候,恶魔立马凑到他身旁,眼巴巴地瞅着他拿起筷子夹了口菜。

    “味道怎么样?”恶魔有些紧张地问。

    “还可以。”苏酥品尝着口中的菜,满意地点点头。

    恶魔这才放心下来,大胆地拿起筷子,坐在苏酥身旁,一边偷瞄一边吃饭。

    苏酥目光扫过来的时候,他就赶紧心虚地低头或是四处乱瞟,就是不敢对上苏酥的视线。

    “看我干什么?”苏酥终于忍不住放下筷子,绷着脸问他。

    恶魔心虚低头夹了一大口菜放进嘴里,一边发出呜呜的声音,一边摇头,不肯承认。

    苏酥轻哼一声不跟他计较,恶魔才松口气,大口吃饭,一边瞄得更隐避些。

    虽然明显感觉到他在偷看,但苏酥懒得再跟恶魔计较,自顾自地吃饱喝足,然后拿出手机刷刷信息。

    游溯又发来了新消息,惯例问他过得如何。

    只是口气就像是怕他死了似的。

    苏酥有些哭笑不得,回复:“我很好,你不用来救我了,我们以后也不需要再每周见一次了。”

    他已经从兰洛伊那离开了,现在有父母在身旁,安全无虞,他也不愿再折腾。

    游溯却只听说了苏酥被恶魔带走的消息,他的眼线不能靠近营帐,不知道苏酥和父母团聚,过得悠然惬意。

    苏酥显然也是想和游溯解除关系,他现在不需要再找游溯就能过得很好,自然不会告诉游溯自己的详细情况。

    这就导致游溯掉进了一个巨大的信息差。

    他接到消息说,苏酥被恶魔带走后,就心急如焚。

    又在接下来的一天内音信全无,只知道苏酥被抓进王帐后就一直没有出来过,甚至急得差点想要立马冲过去,把苏酥救出来。

    于是在仓促之下,他定了一个冒险而激进的方案——诈降。

    他曾提出用自己换苏酥出来的方案,但没有被接纳。

    现在他不得不采用更极端的方案,假装实力不济,被恶魔吓怕,主动举起白旗求和谈。

    恶魔才苏醒不久,依照他已有的信息和推测,是一个过于自信且好大喜功的人,提出和谈必然不会被立即采纳。

    所以,他要再发动一次突袭,让恶魔看到他们的实力,若要死战,未尝不能鱼死网破。

    然后再趁着他的畏难情绪,亲自上门求和。

    至此,恶魔必然会见自己一面。

    到时间,他会和提前埋伏在外的伏兵里应外合,再令潜藏在魔族军队中的内应一并作乱,将魔族搅散。

    到时间,他就可以趁乱将苏酥救出来,甚至如果时机合适,还能将恶魔一并剿杀,魔族也就不攻自破。

    恶魔败了,投奔恶魔的兰洛伊也失去了最后的庇佑伞。这个一贯会审时度势的精灵王,将会乖乖地回到圣庭,跪伏在地,献上他最大的诚意,祈求圣庭的垂怜。

    一切都严丝合缝,不过成功的关键在于,苏酥确实是被囚的俘虏,恶魔也确实是个莽夫。

    趁着夜色,趁着魔族饮酒作乐放松警惕,一队精锐士兵悄无声息地潜入营地,给魔族兜头棒喝。

    无数精锐魔族士兵都沉醉在美酒之中,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最精锐的士兵突袭,慌乱之中连武器都找不到,当即四散奔逃。

    恶魔也醉得晕乎乎,躺在营帐里呼呼大睡,听到外面乱成一团,火光冲天,才连忙披上外衣冲出去查看情况。

    这一看,才当即发现大事不妙,自家营帐被对方偷了家,元气大伤,士气折损。

    当他招呼醒士兵,重新组织起队伍时,对面早就溜走,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恶魔气的双眼冒火,血红眼瞳仿佛嗜血,却也无可奈何。

    苏父也才穿好衣服从营帐中施施然走过来,安抚道:“别追了,这是他们安排好的。等着吧,明天就会有人来了。”

    恶魔气得想冲过去把圣庭那帮小人打个落花流水,被苏父压着回去睡觉,悻悻地退了回去。

    苏酥睡在最里屋,毫无察觉。白天经历大起大落,骤然重逢的喜悦,晚上才沾床他就累得睡了过去,昏昏沉沉一夜无梦。

    第二天醒来,看见外面一地狼藉,不复昨天欢欣雀跃的样子,苏酥才意识到一点事情的不对。

    而上午传来圣子亲自前来求和的消息,更是令他震惊不已。

    苏父苏母和恶魔紧张地商讨许久后,终于决定见圣子一面。

    苏酥听闻圣子许久,还从没见过,好奇地想要凑过去一起看看,被苏父拦下。

    “太危险了,圣庭的人都是面善心黑,万一他们直接翻脸,可能会打起来,乖宝,留在屋里别出去,太危险了。”苏父耐心解释。

    苏酥实在好奇,却也不想违抗父亲的好意,只好勉为其难地点头答应了,乖乖回屋里呆着,躺在外间的沙发上,一边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一边刷着手机了解最新动向。

    安全起见,魔族和圣庭的会面设在距离主营帐很远的广场上,两方人马全都挤在临时搭的小棚子里,你来我往火药味十足。

    苏酥只能顺着风声听到一点点声响,直到越来越远,声音也根本听不到了。

    无可奈何,他重新仰躺在沙发上,将手机举到眼前,有一搭没一搭地刷新着。

    牧佑发来了新消息:“苏酥,你还好吗?我求我爸带我回魔族了,你坚持住,我很快就到魔族了!”

    “我知道你是魅魔,我跟你承认,我也不是人类,而是一只吸血鬼,你千万不要生我的气。”

    苏酥:怪不得先前觉得他那么奇怪,似乎都说得通了。

    “没生气,有点秘密很正常的。”苏酥想了想,得把眼前的情况告诉牧佑,别让他再为自己着急后悔:“牧佑,你听我说,我现在很安全,也过得很好,你不用急着来救我。”

    “我被恶魔带走之后,找到了父母,他们很爱我,我也没有受到一点委屈。等战乱过去,你可以来看望我,但是现在千万别急着来找我,前线很危险,昨天还有一队敌军来偷袭我们。”

    对面立马回复:“你没事可太好了!”

    然后又问:“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去找你!”

    苏酥想了想,回道:“不确定,等和谈之后,或者是我回学校,那时候就没有危险了。”

    半晌,对面才回复:“哦。”

    “说的也是,现在不太平,来往匆匆更不安全。”

    “那好吧!那我们要一直保持联系!”牧佑重新打起精神,又恢复成那个乐观开朗的模样。

    苏酥也回复了个小猫点头的表情包,牧佑还是那么善解人意。

    对面,牧佑握着手机等了许久,却只有一张孤零零的表情包,再也没有出现任何新信息,也再没有出现「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样,他终于垂下头,丧气地承认苏酥可能并不像自己对他那样,对自己也充满热情。

    苏酥早就切换屏幕,又跟明修乐几个魅魔讲述了自己这段时间以来跌宕起伏的故事,收获了他们的一致惊叹和安慰,也许下了有空再聚的诺言。

    简单回完消息后,苏酥的目光在游溯的头像上停留了一会。他的头像还是那只丑猫,完全没有猫咪的娇憨,长得一副凶相,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不小心在他的头像上拍了拍,游溯冷冷淡淡。

    苏酥冷静下来,收回想要发点什么消息的手。

    再也不用每周都去麻烦游溯,对他来说,应该也是一种解脱吧。

    苏酥悬在删除键上的手顿了顿,最终还是没能按下去。

    看在过往的份上,也算是对过去的纪念,就让他静静地呆在消息列表里,被越来越多的消息淹没,直到沉寂吧。

    沉默着关上手机,苏酥起身走到门外,唤进一个仆从问道:“和谈如何了?”

    “一切顺利。”仆从躬身回答。

    苏酥点点头,心中却难掩不安,他总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希望这只是他的错觉吧……苏酥挥挥手让仆从出去,转身坐回沙发上,打开论坛,紧张地查看目前的战局。

    似乎一切正常。

    恶魔来势汹汹,引发圣庭内部一片恐慌,主战派与主和派在圣皇面前大打出手。

    最出人意料的时,主战派之首,圣子大人,公然宣扬主和思想,并自请求和。

    主和派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

    消息传出来,论坛上一片哀鸿遍野。

    【没救了,就连圣子大人都放弃我们了吗?】

    【怎么办,我家就在魔族交界处,求和会不会被划给恶魔……】

    【我还不想死呜呜呜,谁来救救我们。】

    苏酥沉默着浏览论坛,下面也偶有反驳言论,但很快又被宣泄的悲伤情绪淹没。

    【大家冷静,和谈顺利战争很快就能结束,大家也不用每天忧心忡忡了。】

    【和谈不代表投降,我们要对圣庭充满信心,我们的军队实力强大,一定能保护好大家的安全。】

    【说的倒轻巧,圣庭那些人都是衣冠禽兽,哪里会管我们的死活!】

    【那些官老爷只顾着自己,还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和恶魔达成了什么私下交易,否则好端端的,圣子为什么突然要求和!】

    【没救了没救了,我受不了了,再这样下去,仗还没打完,大家都要先崩溃了。】

    【呜呜呜】

    在一片哭诉中,甚至还夹杂几个洋洋得意的吹嘘贴,口吻显然是魔族百姓,对比之下无不景仰恶魔,魔族翻身从败局成了赢家。

    【恶魔大人,我等是您的忠实信徒,请您庇佑我们。】

    【给圣庭那帮人点颜色瞧瞧!他们一直骑在我们头上耀武扬威,已经看他们不顺眼很久了!】

    【加我一个!我现在就要出门参军,壮大我们的力量,把圣庭打得屁滚尿流!】

    ……

    如此种种,苏酥从评论中大致了解到如今的情况,圣庭似乎正处在困境之中,甚至连百姓都出现信任危机。

    可冥冥之中,他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他用指节揉着太阳穴,反复推敲思索,最终还是没想出来,又向仆从确认一遍,和谈一切顺利后,才扶着额头挥手让他出去,疲惫地仰躺在沙发上,缓缓合拢眼睛。

    他有些困了。

    眼皮越来越沉重,苏酥不知不觉中,头枕在沙发靠背上,慢慢睡着了。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喧闹,夹杂着无数人的吵吵嚷嚷,金属碰撞声,哀嚎和怒吼声。

    苏酥被喧闹吵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突然发现眼前站着一个黑色的人影。

    第37章

    苏酥猛地惊醒, 困意一扫而空。

    穿过层层守卫,潜入主营帐,站在自己面前。

    他是谁,想干什么?

    那一瞬间苏酥心中想了很多, 几句咒语也被他悄悄捏在手中, 准备着趁他不备甩出去, 争取一点时间。

    可当那人开口时,苏酥瞬间愣住了。

    “苏酥……”

    是游溯的声音。

    他是怎么进来的?

    苏酥不想回应他,可游溯显然是有备而来, 趁着夜色他迅速辨认出了苏酥的脸, 又迅速地凑到苏酥脖颈旁,嗅到了独属于自己的气息, 确认了这就是苏酥。

    他当即将苏酥一把抱起,抗在肩上就向外冲, 苏酥的沉默被他认为是被软禁时饿得说不出话来。

    于是在苏酥反应过来之前,他就被游溯抓着腰冲破防线,往外蹿了老远。

    游溯趁着夜色飞奔, 将苏酥护在身前,叮叮当当的声响和呼喊声从身后清晰传来, 苏酥立即意识到身后跟着数不清的追兵。

    他挣扎着从游溯怀里抬起头, 还没来得及说出话,又被游溯按回怀里,只来得及发出唔唔的声音。

    我不需要你救啊喂!

    苏酥欲哭无泪地抬头,游溯已经飞奔出营地, 没走大道, 顺着营帐的背面去了侧面的密林中, 身后的追兵打着手电筒正在身后追赶。

    趁着树林中影影绰绰的树干遮挡, 游溯闪身躲进混乱漆黑中,身形消失,追兵迷失了方向,混乱一阵子后,受到指令四散开来,打着强光手电筒进行地毯式搜索。

    此时,游溯正将苏酥死死地按在怀里,伏在一颗巨树树根下的草堆中,凸起遒劲的根系交错缠绕,拱出地面,在其下留出了仅能容纳两人的空间。

    扑通,扑通——

    苏酥头靠在游溯的胸口前,心跳的声音清晰地传进耳廓,一下又一下,跳动得稳定而有力。

    他的怀抱宽厚而温暖,苏酥被他小心地护在身下,他又用手臂垫在苏酥身下,隔开冰凉的泥土,让他不被冷到。

    “我……”苏酥压低嗓音,又一次想开口解释。

    游溯紧张地嘘了一声,捂住苏酥的嘴,侧耳听着身旁的脚步声。

    果然,不到半分钟,两人身旁传来低沉的脚步声,仅隔一拳距离,树枝在脸侧被靴底碾碎,发出咔嚓的声响,手电筒发出的强光再只偏一点点,就能照到苏酥的侧脸。

    士兵一边用手电筒四处搜寻,一边骂骂咧咧,扰了他的美梦,时不时用手里的长剑捅几下树丛。

    苏酥感受到身侧的手臂肌肉紧绷,做好了被发现的准备,随时都能一跃而起,将士兵撂倒,然后继续奔逃。

    两个人又静悄悄地等了许久,直到苏酥浑身麻木,体温冰凉,周围才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远处传来的喧嚣声,似乎是已经追远了。

    游溯这才抱着苏酥从树根低下钻出来,一口气都不带喘地向着反方向奔逃,足尖轻轻点地就能跃出一大段距离,两人很快潜入了密林深处。

    苏酥这才寻到机会,想要劝说游溯把他放下。

    可再看看周围的环境,一片漆黑,四面八方的树干毫无差别,他甚至已经辨认不出回去的方向。

    他猛然意识到,离开营地后,游溯就占了上风,他打不过更跑不过,最好的方案就是安安静静地等游溯把自己带回去,至少他不会把自己怎么样。

    他只好放弃劝说,无可奈何地窝在游溯怀里,看他如有神助般飞奔。

    剩下的一段路,他走走停停,时不时停下来查看树干上的纹路,又留下一些痕迹,然后继续向前。

    月到中天,密林中也有了些许月光,冷冷清清的,只能朦胧地看见一层轻纱,笼在两人身上。

    苏酥怀疑自己为什么要跟着游溯受这种苦,又有些舍不得他温暖的怀抱,听着他一声一声的心跳。

    一座山洞渐渐出现在两人眼前,游溯终于松了口气,连忙凑上前,将山洞前的藤蔓拨开,弓着身子钻进树洞,再将藤蔓遮好,回身坐在地上,将苏酥放下。

    “明天早上会有人来接我们,到时候就安全了。”游溯声音也有些疲惫,将衣摆铺在地上,然后才把苏酥从怀里放在衣摆上,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休息。

    苏酥疑惑地问:“你为什么不用先前瞬移的方法回去。”

    游溯失笑:“瞬移只能近距离实现,从这回营地有数百里,瞬移怎么可能。”

    苏酥这才明白他为什么要用这么古老的逃跑方式,点点头。

    游溯又补充:“使用魔法都会留下痕迹,顺着痕迹溯源,他们很快就会发现我们的踪迹,甚至复现魔法一起追来,到时候会更麻烦,明白了?”

    “明白了。”苏酥打了个呵欠。

    折腾大半夜,他早就困得提不起神来,只想埋进床里睡个昏天黑地。

    游溯便背靠着山洞的土壁,让苏酥头枕在自己的肩上,身体倚在胸前,尽可能给他搭成最舒适的肉垫。

    苏酥一头埋在游溯胸前,顾不得管其他,直接睡熟了过去,甚至还打着小小的鼾。

    怀抱温暖,游溯轻轻抚摸着苏酥的脊背,帮助他入睡,然后垂首打量苏酥露出的侧脸。

    他一半脸贴在胸前,只露出一小半侧脸,月光透过藤蔓洒在脸颊上,像是镀上了一层清冷的银辉,让原本就洁白无暇的脸颊显得更加剔透,宛如上好的白玉。

    甚至还微微张着嘴,唇瓣中间有一条缝隙,引人想要深入探究一番,游溯也确实这么干了,他的指尖轻轻抚过苏酥的红唇,然后又顺着缝隙探进去一小节指尖,轻轻逗弄了一下,苏酥发出不耐烦的哼声后,才将指尖收起来,揉了揉他的头,轻笑一声。

    他也有些累了,再加上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半眯着眼睛,疲惫地靠在土壁上,身体极度困乏,精神却高度紧绷,时刻留意着山洞外的动静,生怕追兵再次追来。

    就这么支撑了一夜,天蒙蒙亮的时候,一队精锐士兵从外侧横插而来,弓腰低头行进极度迅速,转身间就落在游溯身前,俯身行礼,齐声道:“圣子。”

    游溯点点头,命他们起来,然后小心地撑着身子起来,右手扶着苏酥的肩,防止将他惊醒。

    起身后,才看清楚游溯背后的伤口,经过一夜,血液已经全部凝固,和衣服黏连在一起,形成深褐色的血块,无法分离,触目惊心。

    “圣子,要不要先包扎一下?”领头的队长将随身携带的包扎用品捧在手心,举到游溯的眼前。

    游溯摆摆手:“先走,包扎回去再说。”

    “是。”队长只好将东西又收回去,小心保管,预备圣子在路上随时取用。

    游溯却急切于赶快回去,无事了侍卫想要替他接过苏酥的动作,亲自将苏酥背起,然后接过侍从准备的魔法卷轴,直接撕裂,空间扭曲,直接瞬移到数十里外。

    正在命令手下四处寻找苏酥的恶魔立即感受到了时空的波动,迅速锁定位置,率领手下以最快速度向着他移动。

    不过游溯早就做好准备,财大气粗地准备了十几张魔法卷轴,连续瞬移数次,在侍从的保护下,一口气回到圣庭内。

    期间,苏酥被颠簸吵醒,游溯顾不上其他,立马轻轻拍着他的背,低声哄道:“再睡一会,马上就到了。”

    “哦好……”

    苏酥睡得迷迷糊糊,声音又黏糊又软,呢喃着说了两句后,便又趴回游溯的胸前睡着了。

    游溯心里软乎乎的,像是有了无穷的力气,继续强撑着身体。

    直到顺利落地,他一个趔趄差点歪倒在地,下属高遥快步上前,扶上胳膊,手中一片粘腻。

    高遥低头看向手心,才发现竟沾了一手鲜血。

    “圣子!”他抬头紧张地望向游溯,游溯却只是随意地摆了摆手,先将苏酥抱到自己的床上,才又坐在床边,伸开胳膊,示意他给自己包扎。

    下属小心翼翼地将被血和皮肉黏连在一起的衣服剪开,随着动作又有鲜血渗出来,血肉淋漓。

    伤口过了一夜,又经过路途颠簸,情况不容乐观。

    迅速撒上药水又绑好绷带,折腾大半个小时后,游溯已经出了满头冷汗,但他却一声没吭,死死地咬着牙。

    最终他的后背连同大臂都裹满绷带,大大小小的伤口纵横交错,最严重的是一道刺在右肩的剑伤,所幸并不是贯通伤。

    高遥一边包扎,一边偷偷瞄过躺在床上安静沉睡的苏酥。

    虽然苏酥并不认识他,但他对苏酥很熟悉。

    漂亮的少年,安静,内敛。

    这是所有人见到他的第一印象。

    他从明修乐那打听过苏酥,很难看出,他甚至还能画一手好画。这样漂亮的容貌,更像是一株娇艳欲滴的鲜花,适合摆在温暖的卧室里,遮蔽风雨。

    看着看着便出了神,直到游溯愠怒地瞟了他一眼,高遥才赶紧收回视线。

    圣子这恐怖的占有欲,可怕。

    虽然伤口都得到了妥善处理,也全都包扎好了,但失血过多再加上劳累,游溯脸色依旧苍白,唇色也失去了颜色。

    他看着大床上空出的位置,没忍住侧身躺在了苏酥的身旁,感受着身旁人的存在,静静地闭上双眼。

    高遥早已退出房间,贴心地给他关紧门。

    屋内安静得掉一根针都听得见,苏酥清浅的呼吸声就这么在游溯的耳边一起一落。

    他听得有些心猿意马,躺了好一会都没睡着,干脆撑着身子小心地换了个方向,面对苏酥,虚虚地把他搂在怀里。

    这下他才彻底满足,感受着苏酥温暖的体温和柔软的身体,不知不觉也睡着了。

    作者有话说:

    下属:有那么一瞬间,想给圣子送盒套:)

    但是再看一身伤,最终还是当了回人

    第38章

    醒来的一瞬间, 苏酥有一种不知今夕何夕的错觉。

    眼前是陌生的屋顶,身下是陌生的床被,身旁另一个人的存在感格外强烈。

    他缓了缓神,才渐渐意识过来发生了什么。

    游溯把他「救」出来了。

    撑着身子坐起来时, 躺在身旁的男人也被惊动, 却没有醒, 只是迷迷糊糊地伸出胳膊,一把捞在苏酥身上,又将他圈在怀里。

    苏酥磨牙, 忍了忍没把游溯摇醒, 把他的沉胳膊搬开,结果才搬开一只, 另一只胳膊又从身后袭击,死活不肯撒手。

    睡着了也不安生。

    苏酥小声嘀咕着, 使出吃奶的力气才同时搬动游溯的两条胳膊,从他的禁锢中挪出来,累得气喘吁吁, 才睡醒的瞌睡也被折腾得一扫而空。

    四处观察室内情况,卧室不大, 装潢也很简单, 只有简单的床、衣橱和一套桌椅,冷淡的黑白灰色调,再加上硬朗的线条,可以感觉出房间的主人是个意志坚定的人。

    他跨过挡在外侧的游溯, 下床。

    因为没找到拖鞋, 他干脆赤脚站在地板上, 冰冰凉凉的, 去拿被放在桌上的手机。

    才打开手机,就有数不清的消息前赴后继地跳出来。

    苏酥回复了父母的信息,安抚他们自己现在还好,又简单地嘱咐了牧佑,让他不用着急,以及其他零零散散的同学的消息。

    他已经有快一周没上课了,牧佑以生病为借口替他请了病假,不少同学很担心他,苏酥逐一解释过去。

    他坐在桌前,专心致志地回了好一阵子消息。

    手机上方浮窗突然弹出一条推送,标题夸张又夺人眼球:

    惊!天才画家作画意指和谈?

    苏酥不小心点进去,没想到广告里贴的竟然是自己的画,营销号下面的评论还不少,大家纷纷打卡,希望战争早日结束。

    翻完整条推文,他才不得不承认着就是个博人眼球的营销号,利用了民众对战争的厌恶,故意拿自己的号带风向,没透露其他任何有用信息。

    不过苏酥没忍住,还是在后面也跟了个「+1」。

    他看得专心致志,连游溯什么时候醒来,又是什么时候站在他的身后,都没意识到。

    直到翻完贴,他揉了揉脖颈,无聊地打开论坛,想去看一眼自己的画低下是什么情况时,游溯倒了一下站麻了的脚,苏酥才突然觉察到游溯的存在。

    “你醒了?”苏酥转头看去。

    “嗯。”游溯上半身□□,缠着紧紧的雪白绷带,从胸前一直缠到腰上,连着手臂也缠满了绷带。

    他正双手抱胸,微微低头,目光落在苏酥的手机屏幕上。

    确切地说,是论坛的界面上。

    苏酥下意识将论坛切到后台,没露出自己的个人界面,只在一闪而过的瞬间,露出了数不清的消息提醒。

    “醒了怎么不出声。”苏酥皱眉盯着游溯的目光,发现他在偷偷看自己的消息。

    “看你回得认真,挨个报平安,就这么信任我不会害你?”

    苏酥掀起眼皮撩了一眼游溯,问:“你想怎么我?”

    游溯笑道:“不敢。”

    苏酥轻哼一声,关上手机,转过身来面向游溯,双腿曲在椅背两侧,手肘交叠平放在椅背上,下颌枕在手肘上,微仰头看向游溯。

    身体放松悠然,态度随意。

    “你把我带来,知道我是谁么?”

    游溯又苦笑:“原本是不知道的,刚才知道了。”

    他原本以为苏酥需要自己去救,直到方才,才弄明白了苏酥的身份。也怪他没有提前想到,两人都姓苏,苏玉州是苏酥的父亲。

    恶魔是苏玉州夫妻唤醒的,如今还是苏酥的父母,恶魔的态度也可想而知。

    游溯轻轻摇了摇头,他白救了。

    “你要回去吗?”游溯表情维持不变,但声音中流露出一点低落,小心翼翼地望向苏酥。

    眼神明显是希望苏酥留下的意思。

    苏酥轻轻晃着腿,看着游溯好像一只乖顺的大狗,想了想:“看你表现?”

    游溯立马开心起来:“留下来吧,我会对你好的。”

    苏酥轻哼一声,他现在一身财宝,又掌握魔法,游溯要是想欺负他,指定让他没好果子吃。

    发自内心的欢欣雀跃,游溯美滋滋地找了件外袍披在身上,整好衣襟,又恢复了他那副高冷严肃不容侵犯的圣子模样。

    然后他轻轻牵起苏酥的手,邀请他和自己一起出去逛逛。

    苏酥犹豫着就被游溯捉住手,包裹进他的大手里,然后就丧失了挣脱的时机。

    反正睡都睡过了,让他牵一下手也不是不可以嘛。

    还在想着牵手的事,两人不知不觉走到门口。

    从远处看漂浮在天际的主帐,被他切切实实地踩在脚下。

    打开门一眼见到的就是开阔的天际,门外仅有一个小广场的空地,再向外便是悬空。

    好高!

    苏酥站在边缘向下看,一眼望不到低,下面的人只剩下视力所能分辨的极限的一个小黑点,高大树木也缩小得只剩一个个翠绿的墨点。

    “害怕吗?”

    苏酥看着游溯的笑脸,总觉得他想要嘲笑自己,梗着脖子说:“不怕!”

    “真的?”游溯牵着苏酥的手又往前走了一步,吓得苏酥胆战心惊,立马退后一大步。

    是一个要摔你就自己摔下去的态度。

    “别怕。”游溯又往前走了一步,直接踏空。

    然而他却没有像想象中那样摔下去,而是稳稳地站在空中,纹丝不动。

    看着苏酥目瞪口呆地望向他,才笑着解释;“这里的空气都是加固过的,看起来透明无物,但踩上去像土地一样坚实。范围很广,但也不是无限的,大致也就你目光可及的最远处。”

    苏酥下意识把目光投向最远,比划了一下两地的距离,感觉自己绝对不可能跑到那么远的地方,跑一天一夜都到不了吧。

    “那你怎么下去?”

    这里这么高,上来了下不去可怎么办?

    “跳下去。”口气轻描淡写。

    看见苏酥一脸不信的看鬼表情,游溯才作出骗不过你的样子,说:“其实有别的办法。”

    然后招手示意苏酥过来,“我带你下去。”

    苏酥接过游溯递过来的掌心,犹豫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踩上半只脚,发现确实像是坚实地面,才又往前迈了一步,用力跺了跺脚,再次确定安全后,才双脚踏上去。

    “站稳。”游溯一手环绕过苏酥的腰,将他搂紧在怀里,然后低声念了一句咒语,地面迅速下降,疾风从脸侧刮过,将发丝猛地吹起。

    苏酥吓了一跳,握住游溯的手一抖,随后被游溯更紧地抱在怀里,他低声哄道:“别怕。”

    发现确实安全,慢慢放松下来后,像是乘坐观光电梯一样,苏酥也有心思望向四周。

    向下看会导致恐高发作,苏酥只敢平视和远眺,远远望向密林,绿烟朦胧,像是一幅浓墨重彩的油画。

    再往远处看,勉强能看见对面的营帐,像是一个个小白包,散落在绿树丛中,其中的人就更看不清了。

    游溯顺着苏酥的目光一一解释:“那是魔族的前线哨卡,是最前线的部队。你现在呆的营帐,既是圣庭的主帐,也是圣庭的第一道阵线。”

    即便是再不懂战事,也该明白主将的营帐应当设立在大后方,以防止敌军偷袭,可游溯却说这里既是主帐,又是最前线。他不懂游溯的战术,却觉得游溯应该有自己的考虑。

    漫无目的地猜想,也很难想到游溯的计策,苏酥干脆放空大脑,单纯地欣赏风景。

    从这么高的空中疾速向下,也是一次格外新奇的体验。

    不过,游溯却没有欣赏风景的心情。

    他先前规划的和谈计划要全盘推翻重来。

    原本他以为苏酥会被恶魔当成人质威胁他,还在紧张思索毫发无损地救出来的周全计划,甚至想出了拿自己去换的方案。

    显然,他们不会同意,但趁机羞辱自己也是他们一直以来想干的。他带队前去洽谈,就给了自己接近阵营的机会,更是给了他瞒天过海的机会。

    也是如此,他能够趁乱将苏酥带出来。

    原本的计划中,救出苏酥后,他将迅速召集大军,集结全部优势力量,趁其不备,给魔族一个迎头痛击,挫挫他们的锐气。打了胜仗,和谈就好说了。

    可他没想到的是苏酥和魔族的渊源。

    以苏酥为纽带,两方未尝没有直接化干戈为玉帛的机会。

    游溯在心里思量着规划,越想越觉得和谈是最好的方案。

    他眼前又闪现过苏酥浏览过的那副画,悲怆、残酷、有力。

    这场战争再多打一秒,都有更多的人因此流离失所,失去生命。

    那老妇人悲痛的面容,深深地烙印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

    总共用了几分钟,两人降到底,重新站回坚实的土地上。

    苏酥一直紧绷的弦才终于放下来,长长地吐出刚才下意识憋住的一口气。

    他用力踏了踏地面,低头看着这种落到实处的反馈,感慨着还是地面安心。

    游溯牵着苏酥的手一直没松开,此时刚好顺理成章地牵着他四处闲逛,顺便问道:“一起逛逛?”

    苏酥点头。

    游溯就将苏酥柔软的手包裹在他的掌心里,力道不松不紧,既不会感到不适,又不会挣脱,然后带着他在营地里散步,边走边给他介绍各处营帐的功能。

    苏酥一路只顾得四处乱看,最后就记住了被围拢在正中的是主帐,用来商讨军事,规划战略战术。

    站在主帐门口时,苏酥犹豫了一下没进去,问道:“你们讨论战术还要带上我吗?”

    “当然,我的一切都可以告诉你,我对你毫无保留。”

    “你就不怕我偷偷把你的战术泄露给魔族吗?”苏酥挑眉望向游溯。

    游溯笑着摇头:“你不是这样的人,不过,这次的战术,我更希望你能代为传达。”

    “你想让我传达?”

    游溯点头,不再解释,牵着苏酥往里走,一副待会就知道了的神情。

    苏酥只好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往里走,满腹疑惑。

    主帐正中放了张一人宽几人长的实木桌,桌边已经坐满了人,只有上首的主位还空着,一看就是留给游溯的座位。

    他跟在游溯一进来,就收获了所有人探寻而好奇的目光。

    他们打量着苏酥,而苏酥也同样在打量着他们。

    雪白长袍,光明四溢,表情温和慈爱,圣洁的光芒就差变成一个发光圈,焊在每个人的头顶,拼命彰显自己高贵纯洁的身份。

    苏酥默默地在心里给他们打上了个虚伪的标签,一边好奇,游溯作为圣子,是怎么做到跟这些人完全不同的,不仅酷爱穿黑袍,表情更是冰冷严肃,不像度化众生的圣人,更像杀伐决断的煞神。

    见苏酥跟在圣子身后,更是被圣子呵护备至,圣庭众人察言观色一流,迅速判断出苏酥就是被圣子放在心尖尖上的那位,不惜以身犯险也要救出来。

    听说是个魅魔……不过,从外表来看,实在是和魅魔相去甚远。

    纯净、天真、柔软、姣好,是绝大多数人见到苏酥的第一反应。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年,像纯净高洁的圣子,就是偏偏不像魅魔。

    魅魔不应该是邪恶污浊妖艳恶俗的生物吗?!

    怎么会这么可爱,这么干净!

    他们在心底呐喊,如果魅魔是这样的生物,为什么还要剿灭,捧在掌心细心呵护不好吗?!

    坐在下首右侧第一位的是个身高马大的巨人,一个人就占了两个半人的位置,坐下来比苏酥站着还高出一个头。

    他就是游溯的下属高遥,观察着众人的表情,在心底嗤笑。

    果然所有人见到苏酥的第一眼,都不会相信他是魅魔吧!这群没有见识的人,看他们震惊的时间,比自己第一次见到苏酥时长了足足两倍还多。

    高遥十分有眼力见地在游溯旁添了一把椅子,又殷勤地让开位置,请苏酥坐在游溯身旁,把坐在自己另一边的好兄弟挤得差点没喘上气来。

    游溯先拉开椅子请苏酥坐下,才最终坐在正中,平静地扔下一颗重磅炸弹。

    “做好直接和谈的准备,不打了。”

    “不打了?”

    “这怎么……”

    “魔族狼子野心,不把他们剿灭,总有死灰复燃的那一天。”

    “是啊是啊,魔族邪恶污浊,总是贪心不足,不打服他们,总会惹是生非。”

    ……

    众人当成炸开了锅,议论纷纷,但都是不解和疑惑。

    甚至看向苏酥的表情都变了,怀疑是他吹枕头风。

    然而在见到苏酥比自己更懵逼的表情后,又纷纷打消这个念头,更有甚者还反思自己怎么会这么怀疑苏酥,他这么纯粹干净,绝对不可能干出挑拨离间的事。

    第39章

    圣皇年事已高, 趁他抱恙,游溯迅速架空圣皇,掌握了大半权力。

    在游溯的大力推动下,众人噤若寒蝉不敢多话, 和谈章程迅速敲定。

    第一次出席这么严肃的场合, 苏酥眨巴着眼左瞧右看, 再看看众人对游溯的称呼和溢于言表的敬畏,表情转为震惊。

    游溯居然是圣子。

    还亲自冲在前线,先前甚至还到处抓魅魔。

    看不出来啊, 这家伙竟然这么厉害。

    等着的一小会功夫, 和谈的大体方案就敲定得差不多了,具体细节安排下去逐一落实。

    游溯快刀斩乱麻地理清头绪, 把下属们全都轰了出去,小心地看了眼苏酥, 问道:“有没有觉得无聊?”

    苏酥摇摇头。

    “那就好,等彻底太平了,我再陪你逛遍两界, 你想去哪都行。”

    “你这么相信和谈能成功吗?”苏酥挑眉笑道:“你定的条件,可并不算优厚。”

    游溯也笑:“本来是不一定能成功的, 可我现在有了你。”

    “我?”

    “嗯, 我的小人质。你父母和那只恶魔,看在你的份上也得卖我个面子。”

    “你把我当人质?”

    “捧在手心放在心尖供到天上的人质,你想走我也绝对不会拦你。”

    苏酥轻轻嘟嘴,心想这还差不多。

    这天下午, 一份周全详尽的和谈方案就递到了游溯桌案上。

    他仔仔细细地修改检查了三遍, 在末尾签下名字。

    很快, 一份和谈檄文就传遍全网。

    群情激奋, 大势所趋。

    游溯亲自出面,言辞恳切,表达了早日终结战乱的愿望。

    值得揣摩的是,出面的并不是恶魔,而是苏酥的父亲苏玉州。

    他官方地回复了这份和谈,表示大力赞成,将积极促进和谈,但具体细节仍需商榷。

    又是连续数日的试探和拉扯,最终双方各退一步。

    签订合约的那一天,苏酥也出现在现场,就坐在游溯的身份。

    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单单地坐在那,两方的火药味就突然淡下来了。

    甚至就连合约中,都特地提及了保障魅魔的自由和安全,并对过去受到迫害的魅魔加以弥补。

    和谈结束,双方握手言和。

    这历史上从未出现过的一幕被拍照,上传,消息迅速席卷全网。

    战事彻底终结了。

    虽然还有数不清的问题留待解决,虽然两族的仇恨和对立情绪尚未消弭,但时间会给一切答案。

    合约签订后,气氛轻松起来,长期对立的双方已经有不少都混了个脸熟,正在攀谈,一直默默旁观的苏酥也松了口气。

    临走前,苏父问苏酥:“跟我回去吗?”

    苏酥下意识想点头,可当他的目光落在身旁神色不安的游溯身上时,突然心软了一下。

    游溯期待而担忧地望着苏酥,祈求他能留下来,却又不敢开口挽留,只能赖在苏酥身旁不走。

    虽然游溯又直又不懂风趣,但看在他这么可怜的份上,自己直接走掉也太绝情了。

    不过游溯要是胆敢再惹他生气,他就能立马扭头就走,找父亲撑腰。

    于是他下定决心,摇摇头:“先不走了。”

    游溯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向苏酥,激动不已,恨不得立马摇着他的身子,急促:“你再说一遍,你刚才说的,再说一遍。”

    “不走了,先不走了。”苏酥无奈地笑:“但是要看你表现。”

    游溯瞬间激动地涨红了脸,连话都说不清了,语无伦次:“好,好……好,我一定好好表现。”

    堂堂圣子被苏酥的一句话勾得神魂颠倒,苏父看着有些好笑,又放下心来。

    这样来看,儿子留在他那也不怕吃亏。

    苏酥被游溯轻轻牵起手,带回圣殿。

    一路上,游溯激动地说个不停,全都在规划着将来。

    苏酥抿唇笑着,没说话,却也对他所说的未来悄悄动心。

    第40章

    战争的余烬也彻底落下后, 众人恢复八卦心态,战后复盘也层出不穷。

    人们好奇究竟是什么让原本打得难分难舍的两方,能突然好好地坐下来谈判,甚至都是抱着和平的心思来的。

    对和平的向往、不能再承受战争的损耗是一方面。

    但经过深扒之后, 另一个身影浮出水面——

    苏酥。

    他是一只魅魔。

    一年前, 魅魔尚且在圣庭的剿灭名单上, 身份低贱,常常与情-色交易划等号。

    如今,和谈条款上, 那条特地对魅魔的弥补和宽慰似乎也有了缘由。

    作为独立个体, 魅魔拥有平等的魔权,受到保护, 违背魅魔意愿发生性关系时,同样要受到惩处和刑罚。并且将由圣庭出面, 建立保护机制,成立基金会,从前经历的苦难也都会被一一补足。

    魅魔的权利和地位有了突飞猛进的提升。

    而苏酥的经历也被众人举着放大镜全都翻了出来。

    从初见, 到纠葛,再到遭到殃及, 被精灵王囚禁。直到后来被恶魔带走, 却阴差阳错找到父母,最终凭借着他作为两方的桥梁,促成和谈。

    可苏酥留在网上的照片很少,最终人们只找到了几张侧脸。

    最清晰的和谈上的新闻稿, 苏酥一张清纯侧脸, 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 像是置身于硝烟之外似的。

    评论区一片笑声:

    “笑死, 他好像在想:你们怎么还没谈完,无聊,一群麻烦的家伙。”

    “他纯净的好像一个小天使,看见他,我整个心都安静下来了,根本提不起什么打仗的兴趣。”

    “就是就是,就算是打,也是和那些想跟我抢老婆的人打(悄悄抱走老婆)”

    “楼上冷静点,苏酥是游溯的,你打得过他吗,没看见游溯就连和谈时,都总是悄悄往身旁瞄。”

    “kdlkdl。”

    就连「伊甸园」论坛上的那个账号,也被有心人翻出来,放在阳光下。

    人们这时才惊奇地发现,那副勾起所有人心中对和平向往,火遍全网的画,竟然出自苏酥之手。

    苏酥瞬间被捧到神坛。

    促成和谈的功臣,和平大使,人类之光……无数溢美之词不要钱地扔在他的头上。

    甚至就连那幅《摸》,都被众人用显微镜反复品味,最终得出一个结论,两人一定互相相爱已久,却被立场束缚,不得不互相为战,最终两人历经重重艰险,终于冲破阻碍,站在一起。

    ……

    牧佑一遍又一遍看着评论区,这些话语如同刀子凌迟着他的心,让他清醒地承受痛苦。

    他意识到,他彻底错过了苏酥。

    因为他的一次失误,他的犹豫,他听从苏酥的劝阻,没有第一时间冲过去带他出来。

    于是,游溯趁虚而入。

    他的父亲轻轻拍着儿子的头,默然不语。

    对他们全家而言,这场和谈也是重大利好。家族企业除了人界的部分,还有大半遍布魔界,和谈之后,两方开放自由通商和贸易,资产正在以指数级的速度攀升。

    他可以接受儿子的一时颓丧,却不可能让他真的去和游溯抢人。一旦发生冲动,损失将是不可估量的。

    天尚且亮着,牧佑却觉得黑夜早已降临。

    他抓起桌上的血瓶,拧开,仰头咕咚咕咚两口喝下,鲜血顺着嘴角溢出,流过下颌,滴到胸口上。

    血腥、粘腻,能帮助他保持清醒,却偏偏没有苏酥的味道。

    桌上堆着成排的血瓶,每一瓶都灌满鲜红,是他费尽周折调配出的血浆,妄图模拟出苏酥的血液。

    地板上横七竖八散落着更多的空瓶,全是这几天他喝掉的。

    做了这么多,尝试了无数种方法,却没有哪怕一种,和苏酥一样。

    牧佑双目赤红地盯着那句「相爱已久」,冷笑一声,愤恨地一把扫掉了桌上的所有血瓶,稀里哗啦摔在地上,血浆的腥甜缓缓弥漫到整个空间。

    牧父见状无奈地退出房间,向身旁使了个眼色,三个手下立即上前,一左一右扶在牧佑肩上,另有一人站在身后,低声说了句「得罪了」,然后将手中的针管扎进牧佑的脖颈。

    牧佑瞳孔猛地紧缩,随后在药效的作用下缓缓放大,最终变得茫然而没有焦点,呆呆地盯着空中,被几人合力抬到床上。

    牧父下定决心:“安排手术吧。”

    他一直希望儿子能接受手术,将苏酥的血液剥离到体外,从此不再受到血液的影响。

    可牧佑死活不肯答应。

    他宁可日复一日地忍受着渴血的折磨。

    他说,我唯一拥有过的,就是那几滴血液,你连这一点点东西都要夺走吗。

    牧父不忍心看着儿子一天比一天癫狂下去,希望儿子能好起来。

    得不到血液的血族,只有死路一条。

    手术团队时刻待命,一声令下,迅速将这里布置成了手术室。

    换血和透析等设备被有条不紊地抬进来,牧父亲手将儿子绑在手术台上,不再柔软的掌心摸了摸儿子的侧脸,留下一声苍老的叹息。

    “开始吧。”

    机器开动。

    一条条管子插在牧佑身上,血液顺着透明细管缓缓流入机器,经过透析后,分离出苏酥的血液,又重新流回身体。

    牧佑像是感应到了苏酥的血液被抽离出身体,意识尚未清醒,身体就下意识抽搐起来。

    牧父忍着泪意,狠下心按住儿子的手脚,不让他挣开。

    不知持续了多久,最后一滴血也被分离干净,这场手术终于解除了。

    医生从透析机里取出一根采血管,三滴鲜血静静地躺在里面,甚至没有铺满管底。

    他做了数不清的换血手术,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少的鲜血,就能引发这么猛烈的反应。

    用情至深。

    医生在心里轻轻叹口气,不敢多言,将采血管交到牧父手里,然后悄悄地退了下去,将空间留给这对父子。

    牧父神情复杂地盯着躺在掌心的血液,良久,缓缓收拢五指握紧,再张开手掌时,三滴血液连同采血管都化为虚无,消散在空气中。

    牧佑还没醒,可在苏酥的血液湮灭时,他的眼角突然滑落一颗泪珠,像是对过往的哀思。

    ……

    与此同时,兰洛伊也焦头烂额。

    和谈达成之时,他就意识到,自己即将大祸临头了。

    精灵族叛出圣庭,彻底得罪了游溯。投靠恶魔,如今恶魔也和游溯站在一条战线。

    最可怕的是,因为他一时冲动绑架了苏酥,同时惹毛了魅魔、恶魔和游溯三方。

    所有种族都欢欣鼓舞,只有精灵族没有容身之处。

    精灵族属地从前歌舞升平,鸟语花香,在投奔恶魔后,被黑暗魔法感染,精灵树就已经遭到污染,不大康健,这段时间以来,更是每况愈下,树叶干枯发黑,扑簌簌地往下落,落在小精灵身上,还会把他们娇嫩的皮肤灼伤。

    现在精灵们全都离精灵树远远的,躲在屋里不敢出来。

    建在精灵王树下的王宫里,情况更加严峻,所有植物叶片漆黑,稍微蹭一下就会导致皮肤发黑溃烂。

    王宫里只剩下兰洛伊一个人。

    子民们劝他搬离王宫,他们早就留出最大最好的房间给他们的王住,可兰洛伊怎么能心安。

    他想弥补过失,却在恶魔和游溯那都吃了闭门羹,最后只能自我放逐到苦寒之地,再也不出现在众人面前,换取精灵族偏居一隅的机会。

    最终临走前,他辗转找到了苏酥的号码,给他发了一条短信:

    “你的画很漂亮,也很有意义,我不该用画威胁你,更不该强迫你,囚禁你,对不起。”

    ……

    苏酥收到这条短信时,已经是和谈后的两天。

    他正躺在床上悠然地享受游溯的按摩,跟魅魔们约着出去小聚一下,突然弹出一条没头没尾的短信,号码也从没见过。

    苏酥砸吧着嘴,思索一会,才终于想起来这是个什么事。

    不过他已经不在意了。

    他甚至懒得在意兰洛伊的下场,直接将短信划走,继续和明修乐他们讨论晚上去哪玩。

    游溯正一脸怨念地盯着苏酥,却又不敢抱怨苏酥不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还想着到哪去看优质小奶狗。

    毕竟这两天,他可是软磨硬泡、做小伏低,才终于让苏酥松了口,答应再给他一次机会,姑且从床伴升级到预备男友。

    考察期一个月,合格后才能升到正式男友。

    游溯在心里计算,按这个规律,正式男友后面还有预备丈夫,再往后才是法定夫夫,顿时觉得任重道远,升级漫漫。

    万一哪又做错了,倒退一级,从床伴重新升级,他可真就要吐血了。

    他那好下属高遥,都已经抱得美人归,恨不得把俩人合照贴脑门上,天天在他面前显摆,还刺激他什么男人一过三十就是老男人了,就没人要了。

    明明他才刚二十五!离三十还远着!

    也就比苏酥大那么区区七岁而已……游溯心虚地在心里辩解。

    苏酥被游溯按完腿,又翻了个身,示意他来揉腰,然后趴着看手机。

    他们讨论半天,最后还是明修乐突发奇想,提议一起去心悦,顺便复习一下苏酥和游溯初遇。

    想起初遇时的狼狈样子,苏酥羞红着脸,恨不得把明修乐拍扁,但架不住众人起哄,终于还是松口了。

    游溯老老实实地给他揉腰,眼角余光却不住地往他的手机屏幕上瞟,想看清楚他们要去哪。

    “别偷看了,再看眼睛要抽筋了。”苏酥发现了游溯的小动作,抬起压在胳膊上的下巴,转头看向游溯。

    游溯讪讪地收回目光,老老实实盯着苏酥的腰,一下又一下地按,掌下的细腰让他有点心猿意马。

    “今天晚上去心悦。”苏酥盯着游溯看了一会,突然说。

    “心悦?”

    “怎么?不想去?”

    “没有,不过……”

    心悦是两人初遇的地方,游溯心里下意识想,选择心悦有没有什么别的含义,然后又暗暗摇头,嗤笑自己想多了,苏酥怎么会想要重温初见的场景呢,这个看似有情实则无情的小东西。

    “你陪我一起去吧。”

    游溯忐忑地点点头。

    当天晚上。

    游溯忐忑地拉着苏酥的手,站在心悦门前。

    他犹豫地问:“真的要进去吗?”

    苏酥反手握住他的手腕,二话不说扯着他往里走,边走边催:“他们都等急了,别磨磨唧唧的。”

    没下电梯,苏酥就被明修乐几人挡在门前。

    “快!快讲讲你们怎么认识的。”明修乐看热闹不嫌事大,带着众人一起起哄,看见往日的「阎王」游溯也不害怕了。

    苏酥脸颊红红,嗔怒:“都怪你,让我来心悦!要不我怎么会碰上他!”

    游溯目光闪动,在明修乐身上多转了一圈,心中暗暗感谢。

    只是这张脸……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在记忆里检索了一圈,突然想起,高遥曾经给他显摆过他们夫夫俩的照片,明修乐跟照片里的人一模一样。

    高遥知道他来这吗?

    等电梯的这会功夫,游溯又打量一遍他的穿着,紧身衣皮裤黑色短靴,耳朵上还挂着几个黑色金属扣,看样子,他猜高遥是不知道了。

    游溯幸灾乐祸地想,叫你天天跟我显摆,你老婆来夜店玩也不告诉你,究竟谁先抱得美人归还不一定呢。

    反正他也不会特地去告诉高遥,能不能发现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游溯收起心思,跟在苏酥后面上了电梯。

    电梯停在负二层,才打开门,看到熟悉的光景,苏酥就红了脸。

    他缩着脖子,像个鹌鹑似的躲在游溯身后,要和一帮起哄的损友分开,坚决不肯说话。

    游溯也乐得被苏酥扯着袖口,将他挡在身后,回想起第一次见面时,那个脸颊红红的小魅魔一头撞在自己胸上,明明是撞了人的那个,反倒委屈得不行,可怜巴巴的。

    可怜又可爱。

    苏酥缩在游溯身后,就这么一直走到里面,寻了个位置坐下,挤在游溯身旁,把他当挡箭牌。

    灯光在闪烁,歌声在飘荡。

    舞台上的乐手演奏着重金属摇滚,全场热情飙升,随着强劲有力的节拍摇晃身体。

    苏酥被那帮损友催促着快一起去跳舞,然后连连摇头,只是跟游溯挤在一起,不想再出丑一次。

    他对酒吧并没有什么好印象。

    游溯反倒是有些留恋地四处流连,他来过很多次,可每次都是行色匆匆,只顾着抓住那些隐藏在人群中寻欢作乐的魔族,还从没好好坐下来,放松自己。

    对他来说,身处嘈杂的环境中,切身体会糜乱颓丧的状态,是一次完全不同的新奇体验。

    众人跳了一圈舞回来,全都兴奋起来,悄悄讨论一会后,拉着苏酥一起玩真心话大冒险。

    苏酥拗不过,游溯也有些好奇这是什么游戏,最终的结果就是所有人围坐成一圈,面前放着一堆卡牌,轮流抽牌。

    第一轮。

    苏酥抽到牌,翻开一看脸色就红了起来。

    “在场你最喜欢的人是谁?”这究竟是谁准备的问题啊,苏酥在心里哀嚎,再一看惩罚,「和右手边的人接吻5秒以上」。

    右手边正好坐着游溯,苏酥咬唇挣扎,既不想回答问题,也不想接受惩罚。

    “快快快!”明修乐起哄。

    苏酥没喝酒,反倒从脸一直红到脖子,脸颊热得发烫,不想说话,伸手指了指身旁的男人,然后迅速收起手,说什么也不肯再动了。

    “嘻嘻嘻——”众人发出一阵奸计得逞的□□。

    苏酥重重地哼了一声,大声喊道:“下一个人!”

    再往后是游溯,他也有样学样,从卡堆里抽了张牌,翻开。

    游溯冷淡的声线一字不差地念出卡面上的内容:“讲讲你和初恋的故事。”

    他的脸也悄悄地红了,顿了顿,轻咳一声:“我的初恋是苏酥,我跟他……”

    苏酥猛地扑上来,捂住他的嘴,勒令他不许再说话了。

    然后又瞪着在场等着听八卦的众人,气呼呼得像只炸毛刺猬:“说!你们是不是动了手脚?!怎么只有我跟游溯要讲感情经历?你们全都是鸡毛蒜皮的事。”

    “没有!绝对没有!”众人喊得大声,可苏酥眼尖地发现明修乐眼神飘了一下,明显就是心虚。

    苏酥当即明白自己被合伙坑了,气鼓鼓得成了个炸毛刺猬,揪着游溯的衣领,半拉半扯地把他拽走,边走边回头喊:“不跟你们玩了!”

    游溯顺着苏酥的力度跟着他走,因为太高被迫弯着腰,方便苏酥扯着他的衣领。

    身后传来一阵哄笑声,结果在苏酥走远后,他们又悄悄凑在一起讨论,觉得自己是不是做的过分了,蹑手蹑脚地跟在两人身后,看他们往哪里去了。

    正在气头上的苏酥已经昏了头,下意识顺着最熟悉的路往里走,结果就是直接停在游溯长期租住的套间门前,才猛地意识到自己走到哪,连忙后退一大步。

    “我、我没想……”苏酥慌张失措地解释,想扯着游溯的衣领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游溯反倒悄悄往外指了指,凑到苏酥耳畔说:“他们可都躲外面看我们呢。”

    苏酥立马炸毛:“快进去!不让他们看见!”

    游溯立马掏出门卡,动作之快,让苏酥不禁怀疑他是不是早早地就准备好了房卡,不过进了屋,他的心思就立马被眼前的事物转移了注意力。

    因为地板上、床上、桌上都铺满了鲜红的玫瑰花。

    他心里一惊,有惊喜,更多的是惊吓。

    他想问问游溯这是怎么回事。

    游溯偷偷觑着苏酥的表情,忐忑开口:“他们都说玫瑰花最配你,我就想给你看看……你如果不喜欢,我立马收走。”

    而且,玫瑰的花语是我爱你。

    苏酥轻轻俯身,从床上捻起一朵玫瑰,凑到鼻边嗅了嗅,抿唇笑起来。

    “留着吧,不过这件屋子今晚是不能睡了。”

    游溯连忙说:“隔壁我也租下了。”神色跃跃欲试。

    “准备充分?”苏酥扬唇,“让我看看你还准备了什么。”

    “还有一样东西。”

    游溯单膝跪地,拉起苏酥的手,拿出来的不是钻戒,反倒是银色发丝束成的细圈。

    他小心翼翼地将细圈套在苏酥的中指根部,精心地摆弄了一下蝴蝶结的形状,然后满意地笑了一下。

    “我一直留着,觉得好看。”游溯抬头又解释道:“你别多想,我没想让你承认我是你正式男友,我就是想让你能一直记着我。”

    苏酥抬起左手,仔细打量着指根的银圈。

    游溯已经将头发恢复了原本的颜色,色泽鲜亮饱满,束成圈也光滑温润,更精心地打了一个完美的蝴蝶结。

    “很漂亮。”

    仅轻轻的三个字,游溯就立马唇角上扬,拉起苏酥的手,恨不得立马再欣赏三遍。

    苏酥被拥在怀里,轻轻笑起来,凑在游溯耳旁,似调皮似调戏:“考核期通过了。”

    游溯像是打了兴奋剂似的,猛地把苏酥举起来揣进怀里,凑在苏酥耳旁,急促道:“再说一遍,你再说一遍。”

    他兴奋得像是要昏了头,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苏酥便又凑近耳廓,压低嗓音轻轻地说:“你可以当正式男友了。”

    游溯像只撒欢的大狗,兴奋过头,直接把苏酥扑倒了。

    这下子也不用换房间了,直接滚落在玫瑰花瓣上,芬芳的玫瑰铺成地毯,艳丽的汁水染红皮肤。

    一室旖旎,满屋花香。

    从此,春宵苦短,不知道是花娇还是人更娇。

    房间外偷听的人早就散了个安静,房间内两人相拥而眠,像是一对最情投意合的情侣。

    直到永远。

    作者有话说:

    正文就停在这里啦!

    想写个恋综番外,写俩人鸡飞狗跳谈恋爱,最后再表个白正式结婚。

    还有什么想看的番外也可以在评论区里提!

    这本是尝试把西幻里的设定融合到现代剧情里,但是还有挺多地方欠缺的,下本还想再努力一下,还是本万人迷类的,快穿文,吸血鬼/魅魔/人鱼……在现代社会扮演反派,结果却被主角喜欢上的故事,叫《穿成恶毒反派却被主角反复表白》。

    文案也放一下:

    云遥,外表是个病秧子美人,却总能温温柔柔地做出最无情的事。

    退休前,他被系统选作扮演反派,做小明星爆红路上的拦路石,真假少爷文里的恶毒假少爷,大魔头幼年时的黑心师尊……

    他可以肆意折辱欺负主角,任务完成后,甚至能直接抽身,不需承担任何后果。

    云遥轻轻扬唇:反派还不好当?

    系统:鉴于宿主的出色表现,可解锁恶毒反派的隐藏身份,完成扮演即可获得翻倍奖励。

    身份卡1:终日渴血不敢见光的吸血鬼;

    身份卡2:不会走路的小人鱼;

    身份卡3:身娇体软诱食障碍的魅魔;

    ……

    他肆意妄为,潇洒惬意,将反派人设贯彻到底。

    只不过……主角似乎都不对劲了起来。

    【世界一:终日渴血不敢见光的吸血鬼前辈x小明星】

    系统:你将扮演一个阴郁苍白的前顶流,打压还是三线糊咖的主角,欺辱他,陷害他。

    系统:你的隐藏身份是吸血鬼,渴望主角的鲜血,不敢见光。

    楚楚:没问题。

    人前亲昵爱重,人后折辱陷害,将两面三刀贯彻到底。

    然而,本应曝光业内霸凌,踩前辈上位的主角,在庆功会后却将他抵在墙角,哑声问:“前辈,我的血好喝吗?”

    云遥:啊?

    【世界二:不会走路的小人鱼假少爷x仆从真少爷】

    吸取上个世界的教训,云遥仔细挑选,进入一个真少爷打脸假少爷的逆袭爽文世界。

    假少爷幼年起下肢瘫痪,只能坐在轮椅上,心理扭曲。败光真少爷的家产,稍不顺意就肆意打骂,衣袖下的青紫从未痊愈,只有脸是完好的。

    但这只是假少爷为了维持自己的好名声。

    云遥等啊等,等着真少爷来把自己赶出家门,夺回家产,让自己身败名裂。

    等来的却是真少爷将他困在泳池,捧起鱼尾,声音危险:“少爷,乖乖做我的小人鱼,你也不想被抓去水族馆吧?”

    云遥:这还能爱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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