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归家,管家惯例询问程戡口味。
程戡脱口而出:“糖霜玉蜂儿。”
齐全眼底闪过惊异,面不改色应:“是。”
“除了它都行。”程戡及时补救一句,他决定喝盏凉茶,冷静冷静脑子。
齐全告退后,福旺就笑着凑过来:“齐叔,今天郎君的胃口怎么样?”
“奇怪,奇怪啊。”齐全看着大郎君从小长到大,他最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他最清楚。糖霜玉蜂儿这种东西,搁在以前,压根就不可能从大郎君的嘴里说出来。
福旺眼珠儿转转,揣摩今天所见,前不久还和晏郎君彻夜畅聊,今天便跟叶仵作畅游姻缘河了。
福旺操心地叹气,惋惜又痛恨,“女也不爽,士贰其行。士也罔极,二三其德。”
齐全踹一脚福旺,“又犯毛病了!”
福旺还怕齐全不懂,连忙跟他解释这句出自诗经《氓》,讲负心男人三心二意,前后言行不一。
“你想说什么?”齐全双手抱胸,歪头质问。
“我想说——”
福旺望向程戡所在的房间,立刻感受到身侧有浓烈的杀气朝他袭来。福旺连忙逃窜,却还是躲不过齐管家的飞踢。
“哎呦,听我把话说完啊,我是想说咱们郎君肯定不是这种人!”
齐全停脚,哼笑一声。
不是这种人?若论人前人后两幅面孔,大郎君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但对女子负心,谈不上。
齐全抬手就掐住福旺的嘴巴,警告他管好自己这张破嘴。
“我你还不了解么,也就跟您和财旺叨叨两句,在外我乱嚼一个字,烂了我舌头!”
福旺的发音不清不楚,齐全却都听懂了。
“谅你不敢!”
齐全离开后,福旺后反劲儿地拍大腿,他怎么忘了跟管家说,他朗诵那句里的“女”可不是真的女,是喻指,实际指的其实是男——
“吱呀”一声,门开了。
福旺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进树丛,以免被程戡看见。
……
叶萝在自家的小院里摆了两块砖,将红碳填入其中,就烤上她刚买回来的卤猪蹄。猪蹄有些凉了,表皮偏硬,失去了软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叫她回京晚,卖卤猪蹄要收摊了。不过仅剩的十个猪蹄,摊贩给她便宜了不少。
总觉得卤猪蹄添水再热,味儿就不得之前那样好了,叶萝就想到了烤着吃,撒点调料,外面微焦里面软软糯糯更得滋味。
叶萝买了些茴香、花椒等香料,将芝麻、花椒与盐炒出香气后,研磨碾碎,便得到了最香的椒盐蘸料。广聚楼买来的山楂羹放在冰盆里冰镇,等猪蹄烤好的时候时候,山楂羹刚好冰凉适口,酸酸甜甜,解腻清凉又解暑。
多么惬意的晚餐,偏在啃第三个猪蹄开始,陆续来了两名不速之客。头一个是罗云,背着大包裹可怜兮兮敲门。
“张家把我赶出来了,我没地方住。哇,什么味儿好香啊——”
不等叶萝说什么,罗云就背着她的大包裹硬从门缝里挤进来了。
“汴京我人生地不熟的,让我住在你这吧?家里的杂务我全包,有三尺宽的地方让我睡觉就行。”罗云边啃着猪蹄,边毛遂自荐。
罗云既会开锁又会武,做室友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可惜罗云非普通人,恰好她也不正常。
“不行。”
“为什么不行?”罗云咽了嘴里的东西,看叶萝瞅着她手里的猪蹄,“我付钱,房钱、饭钱我都付,双倍价钱也行!”
别说双倍了,百倍她也拼了,只要能跟她心仪的小娘子同住在一个屋檐下!
“我身世不清,涉及凶案,你跟着我,可能会有性命之忧。再者,我若有什么秘密你敢与第二人讲,我也会要你的命。”叶萝让罗云痛拿着吃剩的猪蹄离开。
“我可以!从今以后我就是最听话的跟班,以命起誓!”
“誓言无用。”
叶萝将猪蹄翻了个面,撒上椒盐。
“那你看我表现,真不行,你再赶我走,我——”
“好。”
已经酝酿出一肚子话,正准备滔滔不绝游说叶萝的罗云:“……”怎么有种上当了的感觉?
不管了,反正能跟叶娘子同住,她好开心!
“但要界定清楚你心里认定的是男是女。是男,不准擅入我房,礼貌敲门,规矩来往,手不准拉。”
“好好好,我是女的。”从上次被程戡威胁后,罗云就学会了。她开心地要去拉叶萝的手。
叶萝夹起一块碳,横在她和罗云之间,迫使罗云缩手。
“是女,在这种时候就不会这么热情,有渴求欲地来拉我的手。此为你骗我的第一次,三次就滚。”
罗云哽住。
太难糊弄了,以后真得乖乖的了。
当俩人吃剩下一个猪蹄的时候,福旺来了。
“你骗我!”福旺愤愤抢到了最后一串猪蹄,边吃边控诉,“说好我助你破案,我家郎君便能提前结束让我消失的命令呢?”
“难道不是某人嘴欠,刚被无罪释放,又被加刑惩罚了?”
在猪圈那会儿,福旺已经跟在程戡的身边一起寻找叶萝,后来他嘴欠吟诗,提及屈原,才被程戡下令再度消失。
福旺哽住。
“那……那你现在还有什么好办法,让我家郎君提前结束我的刑期?成事了,我就告诉你我家郎君所有的喜好禁忌。”
“这不是酬劳,另外,请把猪蹄钱付一下。”
福旺再度哽住,最终付了钱,惨兮兮地捧着半个没啃完的烤猪蹄走了。
深夜,罗云已然熟睡。
叶萝悄悄出门,至戚二郎茶铺,要求见曲广博。
戚二郎是一位白面书生,阴柔秀气,叶萝来找他的时候,他正在柜台前拨弄算盘记账。瞧见叶萝时,他脸上顿起笑意,整个人阳光了不少。
到雅间,上了茶后,戚二郎对叶萝道:“叶小娘子以后可以常来这,未必一定要等有事的时候才来找我。”
叶萝淡淡看一眼戚二郎,“常来就能当上副堂主么?”
“叶小娘子想当副堂主?”
“不想当士兵的将军不是好士兵。”
“这话漂亮!”戚二郎对叶萝另眼相看起来,“叶小娘子若真想当,小生不是不能帮,但有一个条件——”
话说一半,曲广博进来了。戚二郎噤声,笑着告退。
“什么事,突然来找我?”
“程戡怀疑我了,白天刚试探过我。李万里你们打算怎么处置?直接杀了他,会增加我的嫌疑。意外也不行,巧合太多,也显得蹊跷。以我现在的情况,不能再出巧合和意外,不然前功尽弃。”
曲广博沉吟良久,忖度叶萝所言都在理。
他最近又派人重新深入调查了程戡这个人,刚得到调查结果。程戡此人虽年少但城府深,八面玲珑人缘好,且见多识广,比起薛知府,估计也就在男欢女爱的事儿上经验浅了点,其它方面不相上下,确是个不好对付的人物。
思及此,曲广博就头疼,怎就轮到他这,开封府的两大长官都这么难对付。
程戡年轻轻就是礼部第状元,又是国公长子,这样才貌兼备又家世的男儿自然不缺美色勾引。如今他还能做到洁身自好,说明他在这方面的警惕性必然十分强,在这种时候怀疑叶萝并试探她倒也说得通。
“这该怎么办……”
“曲堂主想不到办法了吗?”叶萝问。
曲广博犹豫地点了点头,这是最关键的一步,曲广博相信突破这一重考验,叶萝必然能够在开封府扎稳脚跟,甚至会把程戡牢牢困在她的石榴裙下,日后都为他们所用。
“我有办法,但很冒险,要拼命的,事成之后我要奖赏,一给我解药,二升我做分堂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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