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家庄很大,想要找到丁乘风,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这对于温玉来说,却绝不是一件难事。
前头说过,用魔杖施放咒,需要施术者的精神力强于被施术者,温玉自来到这武侠世界之后,在大大小小的战役之中不断成长,如今面对什么样的大场面,都可泰然自若、面不改色。
她的精神力无法强过如荆无命、叶孤城这样的绝世高手,因为这些人的精神是自小就在千锤百炼之中所捶打成型的……最起码,温玉肯定做不到在自己胳膊被削掉之后还能面不改色的。
但丁家庄的下人自然不同。
丁家庄虽然治家严正,但下人们的精神力那也不至于个个都强悍到恐怖如斯吧。
所以没过多久,他们就站在了丁乘风的书房之前。
书房里依然亮着灯。
夜已经很深了,丁乘风还没有睡,书房里的灯火一闪一闪,这许是烛火之上忘了罩灯罩,这真是奇了怪了,丁乘风既在书房之中看书,如此明明灭灭的灯火,他又怎会忽视?
——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在读书,荆无命连一丝翻书的声音都没听见。
他似乎只是在枯坐。
荆无命并未收敛自己的气息,而路小佳和温玉都不会收敛气息,丁乘风这样的武林大家,绝不会感知不到。
他却仍枯坐着,动也没动。
荆无命眯了眯眼,一步一步地跨上了台阶,似乎就想直接这样闯进去——他做事的确就是这样的风格,简单、直接、有效!
在他跨上最后一级台阶时,书房的门骤然开启,一个年过四十岁、神情严肃周正的中年人站在门内,负手而立。
他并没有去看荆无命,他在看路小佳。
路小佳冷冷地瞧着他,他的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变,但瞳孔却已开始收缩。
而温玉却已瞧出来了……丁乘风与路小佳的确很像。
丁乘风盯着路小佳,眼中忽然浮现出了痛惜之色,道:“你……你还是来了,路凌峰呢?”
路凌峰,当然就是路小佳的养父。
路小佳道:“他死了,年前就死了。”
丁乘风的神色恍惚了一瞬,黯然道:“我本该与你们有所联系……”
路小佳截口道:“你是我的亲生父亲?”
丁乘风黯然不语。
路小佳心头骤然火气,大声道:“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他的手紧紧地捏着那把破破烂烂的青铜剑。
丁乘风沉默了许久,还是回答:“是……你是我的儿子。”
他无法回答不是,因为路小佳的确是他的亲生子。
路小佳的脸色霎时间变得苍白。
今天下午,当他们来到丁家庄大门前时,那青衣仆人转达“老爷说了,这里没有你要的答案”。
——他的父亲是不愿意认他的。
他的身子忽然感到了一阵冰凉,好似四肢都渐渐地冻僵了。
在来之前,他并非没有考虑过这种可能性……但他总不愿意去深思,他总觉得,一定有什么不得以的苦衷,或许当时就是换了孩子呢?也许亲生父母根本就不知道他是他们的孩子呢?
但现在……看着丁乘风的表情,路小佳已全然明白了。
……他是知道的,他什么都知道,但这十多年来,他从未出现过。
路小佳涩声道:“……为什么?”
为什么要送走我?为什么这十几年来,要对我不闻不问呢?
丁乘风黯然道:“十多年前,你出生后,你爹……你养父乃是我多年老友,路家虽门风清正,但毕竟小户,这些年我未能上门照看你们,连凌峰去世的消息,都不晓得。”
路小佳冷声道:“为什么要把我送走?”
丁乘风闭上了嘴,好似并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荆无命冷笑道:“你们家也养不起孩子?”
——他显然是想到了自己。
荆无命的出身也十分凄苦,他三四岁有记忆时,就被扔到了山上的一处荆棘旁,小孩子的记忆总是模糊的,现在他模模糊糊想来,记起自己上头应该有几个兄弟,家里穷得吃不上,或许正是因为已养不起了,才要把他扔了吧。
但丁家这样的人家,总不至于养不起孩子!
丁乘风神色黯然,显然知道了他的讥讽……他本应该立刻安排路小佳住下,然而他顾左右而言他,一句这样的话也没说,显然是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路小佳。
路小佳又心想:难道我是外室生的?所以当年也没法子进这个家门?
荆无命倏地动了。
他出剑了,剑往丁乘风身上戮去。
这个人做事一切全凭自己的心意,想杀谁就杀谁,想打谁就打谁。
做父母的,或许永远不知道,抛弃了一个孩子,对这孩子的伤害会有多大,荆无命自被抛弃之后,心灵就永远的残缺,当时那样死心塌地地对上官金虹,也是因为他永远永远都要去寻找一处心灵的栖息地。
你当如今他心灵的残缺已好了么?不,没有的,他没有好,他只是找到了一个能令他平静的对象而已。
这种心灵的残缺,将伴随荆无命的一生,他只能缓解,却无法消除。
而路小佳呢?
他的一生是不是其实也已被毁掉?
荆无命不想杀死丁乘风,但他此刻就很想在这人的身上结结实实地戮上个七八剑,让他的血近乎流光,让他也尝一尝被惩罚的滋味!
刹那之间,二人已打将起来!
丁乘风也使剑,他的剑也挂在腰间。
剑光如同迅急的电光,自这二人身边爆裂开来,金石相击的声音不觉于耳,丁乘风心中有愧,与荆无命对招之时,先开始还不想回击,然则他很快发现,如果他不用上十二分的功力的话,今天他登时就要死在这里!
这样凶狠而凶险的打斗,若不惊动其他人,那是决计不可能的。
一个身着寝衣的中年女子掠过屋顶,已瞧见了书房小院儿之中凶险的情景,她神色大变,立刻落在地面,厉声喝道:“来者何人,还不束手就擒!”
奇异的是,听见这女子的声音之后,丁乘风的动作竟是有一瞬间的僵硬。
高手对照,哪里容的你僵硬?
荆无命一剑刺去,丁乘风痛呼一声,鲜血瞬间撒在了地面之上,他的一条腿已被荆无命刺中,这一剑又深、又狠,饶是这丁乘风以后痊愈了,也定会落下残疾。
女子惊呼一声,已扑了上去。
荆无命的嘴角浮起酷烈而诡异的笑容。
丁乘风忽然厉声道:“你为何要来?!”
中年女子的眉头皱了起来,显然不能理解丁乘风的反应。
她是丁乘风的夫人,姓盛。
丈夫有难,她意图出手相救,有何不可?只是丁乘风乃是武林大家,他经历过的生死决斗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断然不可能因为听见了妻子的声音就忽然大失水准,盛夫人心道不对,目光忽然一转,瞧见了路小佳。
这一眼瞧去,她的身子忽然僵硬了。
丁乘风也已感觉到了妻子的反应,他的面色有些发白,双眼黯淡无光,似是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盛夫人的目光直直地盯着路小佳。
她怎能不震惊?有句老话叫外甥像舅,这孩子……这孩子的确与她的哥哥小时候长得差不多,而且还能依稀从眉眼中瞧出丁乘风年轻时的风采来,她有三个儿子,都不曾有这么像大人的。
路小佳也直直地盯着盛夫人。
他也能瞧出,这就是他的母亲。
……看来他并不是外室所生。
他涩声道:“……你也要告诉我,这里没有我要的答案么?”
盛夫人忽然回头,厉声道:“丁乘风!这是怎么回事!”
丁乘风不说话。
盛夫人大怒,锵的一声,腰间长剑已出鞘,抵在了丁乘风的脖颈之上,咬牙道:“你说不说!”
丁乘风道:“我没法说。”
盛夫人眼中怒火更盛!
路小佳呆住了。
他做梦也没想到这事居然是父亲瞒着母亲做下的!
盛夫人厉声道:“他是我的儿子,是不是!”
丁乘风还是不说话。
一个男人对自己的妻子做了亏心事之后,好像只有两种反应——一是恶人先告状,气急败坏的跳起来大闹;二是变成个闷葫芦,绝不解释,死猪不怕开水烫。
盛夫人咬牙切齿,忽然收回了自己的剑,转身奔向了路小佳。
她瞧着这孩子。
他的年纪十岁左右,面色似乎很冷漠,可他却在尽力的抑制自己浑身的颤抖……他腰间挂着一柄无鞘的青铜剑,破破烂烂,她有三个儿子,这三个孩子自小学剑,他们早就拥有了当世的锻造大师所特地为他们打造的神兵利器。
而这孩子……她的孩子……
她的孩子只能带着这种破烂,她的孩子没有人教,她的孩子走了这么久,来到丁家庄,倔强的要知道一个真相,却被自己的丈夫拒之门外……
盛夫人忽然失了力气,一下子跪倒在地,一把抱住路小佳,嚎啕大哭了起来!
路小佳已呆住。
他呆了很久很久,才慢慢地伸出双手,抱住了这个可怜的女人。
丁乘风的腿犹在流血,他神色黯然,却依然一句话都不说。
然则,这样大的动静,又怎么会引不来其他人?丁家最小的女儿丁灵琳如今也只有五六岁,身上挂着数十个金铃铛,自己哒哒哒地就跑过来了。
这孩子一过来,先是瞧见了自己的爹的腿上满是鲜血,又瞧见了自己的娘哭得如此伤心,霎时呆了,一下子也哇哇大哭了起来。
她身边的奶娘赶紧就把她抱回去了。
盛夫人哭了许久,这才停了下来。
她抱着路小佳,轻声道:“孩子,你……你叫什么名字?”
路小佳道:“……路小佳。”
盛夫人摸了摸他的头发,眼中浮现出痛惜。
她忽然咬牙道:“小佳,你放心,这真相、这说法,为娘必然要替你讨回!”
盛夫人平日里是个很温和的女人,然则丁乘风当了她二十年的丈夫,当然清楚妻子的脾性,他张了张嘴,涩然道:“夫人……我有苦衷。”
盛夫人冷笑道:“小佳的年纪,不过十岁,灵中的年纪正好与他相仿,我生过几个孩子,比你可清楚得多,灵中不是我的儿子,对不对?”
丁乘风的胸膛忽然剧烈地起伏着,拳头紧紧地攥起,一句话也说不出。
丁灵中,是他们的三儿子,然而此时此刻,盛夫人却已反应过来了。
她继续道:“但灵中与你也相似,谁都能瞧出,灵中一定也是丁家的孩子!”
丁乘风厉喝道:“不要说了!”
盛夫人厉喝道:“你丁乘风做不出养外室的事情,也不必把外室的孩子和我的孩子换了!这孩子是丁白云的!对不对!丁白云当年怀了白天羽的孩子,你不愿让你的好妹妹和她的儿子骨肉分离,于是就要我和我的儿子骨肉分离,是不是!”
丁乘风面色颓然,一句话也说不出。
荆无命眼中的杀气更盛!
而一旁的温玉:“??!!”
怎么还有白天羽的事情??!
她依稀想起了当时陆小凤向她讲述白天羽的往事时说过的话,说是那白天羽十分风流,惯爱沾花惹草,他有妻子,但魔教大公主花白凤是他的外室、他与丁家的白云仙子、与江湖上有名的桃花娘子,似乎也有过关系……
丁家的白云仙子……
温玉:“…………”
这白天羽是不是死得有点太轻松了?!他到底算什么大英雄?每个和他沾边的人都倒霉一辈子,这人是个大魔星吧?!这种人要是早点死,那现在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而温玉也明白,为什么丁乘风一定要把路小佳和丁灵中互换了。
丁白云至今未婚,她若多出个孩子来,对她的名声一定有致命的打击,而丁氏兄妹的感情甚好,丁乘风为了他的妹妹,绝不会允许这件事走漏风声。
正好那时,他的妻子也怀孕了。
一个女人,怀的是一个还是两个,只要看肚子的大小就知道了,丁家庄又不是穷人家,这女主人的养胎脉肯定是几日一请的,总也瞒不过大夫去,瞒不过大夫,人家大夫的嘴也不是缝上的,再加上盛家的娘家人也常来看。
倘若非生出来孩子说是双胞胎……且不说双胞胎应该长得一模一样,光能看出端倪的人就不知道有多少。
所以丁乘风只能把两个孩子换掉。
但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母亲能接受,为了小姑子的孩子,让自己的亲生子流落在外,享受不到父爱母爱和优渥的物质条件。
所以,他瞒着盛夫人。
盛夫人的眼中几乎都要喷射出毒火来,她指着丁乘风怒骂道:“我嫁给你丁乘风二十年,原来不过还是个外人!好、好,你们兄妹情深,让我的孩子有家不能回,丁乘风,你道貌岸然,好狠毒的心!你妹妹是个贱人,你也是个贱人,今日我若不与你恩断义绝,实在枉为人母!”
说着,她倏地出剑,丁乘风本就做了这么大的亏心事,这些年来,一直心中有愧,如今这真相终于被血淋淋地撕开,盛夫人的怒火简直已令他无地自容,他脸色惨白,立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盛夫人出剑时,他也决计不躲。
一条手臂已飞了起来,血珠飞溅、血雾喷散,丁乘风的脸痛苦地扭曲起来,口中只喃喃道:“是我对不住你们母子……是我……”
他面色惨白,却仍十分快速地说:“夫人,白云……白云她不知道这件事,你、你不要迁怒于她……”
这真是个好哥哥,事到如今,还要为他的妹妹找补。
盛夫人冷冷道:“是么?既然她什么都不知道,那为什么她从来都只叫灵中去她那里,却从来没叫过云鹤?你是不是要说,这是他们母子之间冥冥之中的一种联系?这法子到底是你丁乘风想出来的,还是她丁白云恳求你的?”
丁乘风说不出话来。
他既然并不想要他的妹妹忍受骨肉分离的痛苦,就一定会把这件事告诉她的,倘若丁白云什么都不知道,那她的痛苦根本没法子消解。
盛夫人冷笑道:“你拿我当三岁小孩子骗?”
丁乘风忽然凄声道:“夫人,我们的孩子足够的多,可白云却只有一个孩子……我没法子、实在没法子……!”
盛夫人道:“你们兄妹都是贱人!”
一个嘶哑地声音忽然厉声道:“你去死吧!!”
那人忽然闪电般的出手!
那是一个身着黑衣的女子,脸上蒙着面纱,叫人瞧不清长相,然则她的身姿的确妙曼,任谁也能瞧出,这一定是个绝代佳人。
但一个绝代佳人,居然会拥有这样难听的声音。
她已朝着盛夫人出招,招招狠戾、直意图取她性命,丁乘风忽然厉声道:“白云,住手!!”
原来这就是丁白云。
丁白云从前号称白云仙子,乃是江湖上难得一见的美人,然而自从被白天羽始乱终弃之后,她就永远永远地生活在了扭曲的仇恨之中。
十多年前,白天羽死在了三十个杀手的围攻之下。
而这三十个杀手,就是丁白云所聚集起来的。
她恨白天羽,她要杀了白天羽。
这本是没什么的——因为白天羽的确很该死,他生性风流,不知糟蹋了多少女孩子,又好大喜功、不容置疑,他瞧上的江湖英雄,要么死、要么带着全部的财产与势力归于神刀堂门下,变成他白天羽的傀儡。
与他走得近的所有人,都恨他。
但丁白云杀死白天羽之后,仍然不满足,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到底在不满足什么,在不甘心什么。她仇恨整个世界、仇恨所有的欢乐,看到哥嫂相敬如宾,心中的毒火也已熊熊燃烧,她当然知道嫂嫂骨肉分离,但她这样扭曲的人,旁人越痛苦,她就越开心,如何会良心发现呢?
今日盛夫人砍下丁乘风的手臂,已是手下留情,但丁白云却忍受不了。
我让你们骨肉分离,你得忍着。
你砍我哥哥的一条胳膊,你就去死吧!
丁乘风厉声喝止丁白云,然则他的腿被荆无命戳了个窟窿、胳膊又断了,如今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如何能阻止他疯狂的妹妹?
丁白云厉啸一声,那声音简直就如同地狱里的恶鬼一般,她疯狂地攻击盛夫人,好像要从她身上割下几十块肉来一样,盛夫人武功平平,如何能招架的住,几招就受了伤。
路小佳简直都要跳起来了,他的嘴唇被他的牙齿咬出了血,冲上去就要去打丁白云。
一只苍白的手,忽然伸出了,扣住了他的肩膀。
路小佳一惊,扭头看去,就看见了荆无命冷酷的脸。
路小佳道:“你……你要阻止我?!”
荆无命说:“你去送死?”
路小佳厉声道:“我愿意送死,怎么样!”
荆无命冷笑了一声。
他的手骈指如剑,忽然点了路小佳的穴位,路小佳登时动弹不得,急得正要大骂,却见荆无命已出了手。
他的剑比闪电还要更快,比毒蛇还要更毒。
丁白云忽然不动了。
她忽然有些呆呆地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身体。
她的胸腹整个已被戮开,鲜血喷涌而出。
她一句话都没有说,直直地倒在了地上,就断了气。
丁乘风的脸色惨白,忽然流下了两行眼泪。
而盛夫人再也不看这害人的兄妹两个,转而对路小佳说:“娘带你去别处住好不好?这丁家庄,咱们不住也罢!”
路小佳的脸色也是惨白的。
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寻根之旅,居然是这样的结果。
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抛弃了。
他的心已慢慢地沉到了海底。
但……他总算知道,自己的母亲并没有不爱自己,她很爱她,她得知了真相以后,也与自己一样的撕心裂肺。
他突然觉得很疲倦。
这种疲倦本不该出现在一个十岁的孩子身上的。
他点了点头,拉住了母亲的手。
出了这样的事情,盛夫人再也没法子和丁乘风一起住下去了,她意志坚定,写了和离书扔给了丁乘风。
丁乘风当然并不想答应,但他做错了事情,如今又怎么好舔着脸请求夫人不计前嫌呢?
丁乘风签了和离书,盛家已来接人了。
丁家实在是欺人太甚。
武林三大世家之一的丁家庄出了这样大的事情,江湖上各种消息自然传得飞快,丁家庄的名声一落千丈,丁乘风的腿已瘸、手已断,已近乎是个废人,丁家庄的地位能不能抱住,那还很难说。
丁灵中虽然也是个无辜的孩子,然则他知道真相之后,大病了一场,没有脸面再见自己叫了十年母亲的盛夫人。
盛夫人的大儿子和二儿子前来见她,恳求她不要抛弃他们。
盛夫人神色淡淡,只道:“你们还是我的儿子,我绝不会抛弃你们,但丁家我也绝不会再回去,你们已叫了我许多年的娘,可小佳却从未有过这种机会,你们明白么?”
两个男孩黯然伤神,又道:“那么母亲,我们可以随时来看望你和弟弟么?”
盛夫人道:“可以。”
他们这才露出了一点释然的神色。
荆无命收了路小佳做徒弟,路小佳没有住在盛家,他根本也不喜欢住在规矩很严格的大家之中,所以自然而然地住进了荆无命所在的地方。
荆无命当然不会照顾孩子……好在路小佳是个很会自己照顾自己的孩子,还会帮师父去外面买卤鸭掌和烤鸭回来吃,还会帮荆无命洗衣裳……荆无命瞧见过一次之后,皱起了眉,令他不必这样,他收徒并不是为了叫他帮忙做这些琐事的。
盛夫人回了娘家,她也知道路小佳绝不愿意在世家大族里生活,她当然也不会强迫路小佳,瞧见荆无命是个靠谱人,也愿意把儿子交给他,但是路小佳如果三个月不去看她,她就准备杀上门来了……
荆无命经常会带着路小佳来温玉这里坐一坐,这两个人经常都是面无表情的,一大一小两个扑克脸一起坐在温玉的西厢房之内,雪鸮鸮还是很喜欢荆无命,经常他一来,就快乐地跑过去蹭蹭,然后掉一堆毛……
荆无命:“…………”
路小佳的嘴很快:“它每次都掉这么多毛怎么现在还没秃?”
荆无命:“…………”
雪鸮鸮好像听懂了,一脸震惊地瞪着路小佳。
荆无命:“噤声。”
路小佳:“……好的师父。”
荆无命伸出自己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摸了摸雪鸮鸮的圆脑袋。
雪鸮鸮:ovo
立刻被哄好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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