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侯爷能够只身来到东楚煜王府。”
“便同样有人能够只身潜入东楚皇宫。”
倏忽地,楚煜眸光微动。
就在这时,煜王府小厮步履匆匆着上前不知附在楚煜耳边说了什么话。
那向来淡然的眉眼间难得闪过一抹紧张。
“给豫北候爷松绑。”待得小厮退下后,他沉着声音如是吩咐。
听得出来楚煜声音中夹杂着些许涌动不定的愠意。
楚煜无论如何没有想到,原来方才发生的一切都是谢城的将计就计。
就在谢城来到煜王府假意中计的同时他麾下五位将军已然潜入东楚皇宫掳走了皇帝。
眼下东楚皇宫一片混乱。
皇后令太监宫女找遍了整个皇宫也没见到楚澄半点身影。
眼看着距离天亮还有不到两个时辰,皇后实在束手无策只能连夜遣宫人来到煜王府。
毕竟楚煜是东楚摄政王,无论什么事情他都有办法解决。
“皇上在哪?”
倏忽松绑,一时失了力,谢城屈膝半跪在地。
听言他抬眼对上楚煜郑重目光,“等安全回到危安城,我自然会放了楚澄。”
事实上楚煜不敢笃信谢城眼下的话。
谢城是什么人楚煜再清楚不过。
他阴沉狠戾、杀人不眨眼。
对于谢城来说没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出来的。
何况,煜王府把他伤成这样。
“谢城你若敢动皇上。”
“我必让整个南萧陪葬。”
同样的,楚煜是什么人谢城也很清楚。
他城府深沉,深藏不露,凡事向来说得出,做得到。
尽管如今东楚国力今非昔比,但若楚煜不顾后果的倾巢而动,他所说的便不是不可能。
楚煜和楚澄虽是君臣,却也情同父子。
不难想见,如若楚澄出事,楚煜必不肯善罢甘休。
倏忽地,萧颜感到胳膊袭上一阵坚硬的寒凉。
此刻,谢城血色斑驳的手在她银白色玉锦衣袖衬托下显得分外突兀。
不由地,萧颜生出满身寒噤。
她下意识想要挣脱却终究徒劳无功。
谢城紧紧抓着她的胳膊,比捕兽夹还要生硬。
疼痛之余萧颜更能听见骨头轻响。
“疼……”萧颜蹙着眉抬眼恰对上谢城垂眸,四目相对间,萧颜分明看见谢城眉眼间划过一抹犹豫,但仅仅只是一瞬,事实上谢城并未松手,萧颜娇声落地的同时谢城拉着她往外步去。
……
眼下马车正行在边境旷野间,车轮碾在石子上不时生出“咯吱”声响。
窗外车檐上悬挂的风灯光亮晃动着照入。
萧颜这才看清了谢城下颌处的伤痕。
不仅仍有血水渗出,皮肉更是翻开卷曲起来。
原来谢城伤势比她以为的要严重许多。
不难想见,方才煜王府里的小厮确实对他下了狠手。
萧颜不由的有些担心,照谢城的性子来看,也许他不会轻易放过楚澄。
“侯爷,你把东楚皇帝藏到哪去了?”
听言谢城抬手缓缓拭去从唇角滚落的血珠,“怎么?”
“怕我杀了他?”
萧颜对上谢城冷冽鹰眸,“侯爷你会吗?”
谢城目光沉了沉,“我会。”
顿了下,“但不是现在。”
……
回到京都后萧颜找来了户部尚书。
现任户部尚书是萧颜堂弟,五小王爷萧初。
当年东楚进犯时,安亲五王爷与豫北候一同出征,后来不幸战死沙场。
萧初一出生便没了父亲。
也许是心存愧疚,一直以来萧齐羽对萧初这个侄儿是百般爱怜,千般照顾。
知道萧初是个裙屐少年,萧齐羽便将他安顿在内务府任郎中。
众所周知,内务府各司都富得流油,同户部一样都是南萧肥缺。
眼下萧齐羽又将萧初从广储司郎中提至户部尚书,更是显示了对他的看重。
毕竟同样是肥缺,户部尚书手中的权力比起广储司郎中要大得多了。
“不知三公主找我有何事情?”
事实上,这是萧颜第一次见到萧初。
此前两人并不认识。
目光所及,萧初身着滚银边双鹿云锦朝服,入眼华贵靡丽,绚如云霞,亮银色抹额上满缀珠贝宝石,日光下晶莹剔透,溢彩流光。
这通身华美气派简直同传闻中的毫无二致。
也许是堂姐弟的缘故,同萧颜一样,萧初也生了双桃花眼眸,眉眼之间同样也自成了一股柔媚,只是不同的是,萧初眼角眉梢细看之下似乎更多了三分风流韵味。
“我今日找你来其实是有件事情想要你去办。”
“这件事情整个南萧也只有你能办得成。”
听言萧初轻挑了下眉,“三公主,别的事情我可不会。”
“只有吃喝玩乐还算在行。”
不由地,萧颜唇角轻勾。
事实上萧初这话不假。
众所周知,他风流纨绔,挥金如土。
但就是他这样一个人,却偏偏又是天下第一酒楼徽韵楼的大东家。
也正是因此,萧颜才想要萧初前去东楚行事。
毕竟酒楼购买米粮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眼下,萧颜很清楚煜王楚煜大有兴兵进犯南萧之意。
对此她不可能视而不见。
众所周知,若要兴兵,粮草便是重中之重。
虽然东楚乃是鱼米之乡,但现时也并非收成季节,只要萧初短时间内大量购买东楚市面上正在出售的米粮,那么便能轻易打破如今的供需平衡,一旦东楚各地同时出现米粮短缺的局面,楚煜便不得不开放存粮。
试想,在这种情况下,楚煜还有什么兴兵的底气?
听言萧初眉眼间若有所思,“我是没什么问题。”
“只是皇伯那边怎么办?”
萧颜目光从容,“这个你放心。”
“我会去同父皇说的。”
……
刚过晌午,就在萧颜准备进宫去找萧齐羽的时候,萧齐羽也同时想要萧颜入宫。
不难想见萧齐羽是为着什么。
“阿颜,你嫁入豫北候府也有一段时间了。”
“近来谢城可还安生?”
目光所及,袅袅白烟从铜胎掐丝镶嵌宝石香炉洞孔中飘散出来,卷曲着向上宛若流云。
龙涎香热烈的烧着。
偌大的太初殿中甜香弥漫。
“父皇,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
“您也知道不久前我被楚煜掳去了东楚,直到昨日才回到京都。”
说到这里,萧齐羽眼角眉梢便不由的浮现几许愠怒。
就在今日早朝时萧齐羽还为此狠狠的斥责谢城了一顿。
无论如何,他让萧颜从豫北候府被人掳走就是不对!
幸好萧颜没出什么事情,不然将他千刀万剐都不足以谢罪。
“阿颜,你被掳走的事情今早上父皇已经为你出过气了。”
听言萧颜巧笑着上前贴心的帮萧齐羽抚弄着后背,“父皇不要生气了。”
“对身体不好。”
“阿颜这不是没事吗?”
怪道俗话说,女儿是父亲的小棉袄。
今日萧齐羽也算是有了切身体会。
听言他拉下肩头萧颜的手,放到胸前轻拍了拍,“好……”
“阿颜没事,父皇也能心安了。”
直到夕阳西落时,萧颜才从太初殿出来。
方才萧齐羽又同萧颜说了许多从前她不曾知晓的往事。
都是关于华淑皇贵妃的。
“你越来越像你的母妃了。”方才萧齐羽如是道。
听得出来,萧齐羽语气中含着深深的慰藉。
萧颜不禁想,也许正是因此,今日萧齐羽才同她打开了话匣子。
“阿颜!”
倏忽地,一抹清润却急切的声音划过萧颜耳畔,仿如山间峭壁湍急而落的溪流。
“阿颜,你没事吧?”话音未落,燕晁已一身朱红直缀朝服来到眼前,怀里挽着一张奏折。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你!”
萧颜从燕晁此刻饱含着柔情蜜意的瞳眸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樱桃色对襟衬得她面容白皙如雪,神色冷如寒冰。
没想到眼下她对燕晁的厌恶已经到了无可掩饰的地步。
萧颜目光悄然逡巡在燕晁冠玉般的面容上,脑海中不由浮现上辈子她所受的苦难。
她对他全心全意。
可他是如何对待她的?
从始至终他都在欺骗她,利用她!
此刻萧颜心中的愤怒有如熊熊烈火般越窜越高。
她强忍着,但在人看不见的地方,双手早已紧握成拳,她薄利的指甲深深嵌入掌肉当中,尖锐的疼痛阵阵传来,仿佛是在提醒着她保持理智,叫她不至于昏了头脑。
“你看我像是有事的样子吗?”此刻萧颜声音更冷,冷得叫人生出寒噤。
“阿颜,你生我气了对不对?”
听言,萧颜抬眼对上燕晁着紧目光,“这次如若不是侯爷,我必定性命不保。”
话音未落,燕晁一把捉住萧颜胳膊,“阿颜,我不是不想去救你。”
“只是你也知道,父亲刚刚出事,这个当口我不能离开他。”
如今同燕晁有任何肌肤之亲都让萧颜打心眼里感到作呕。
她应激似的,冷漠着往后一撇胳膊,“燕小侯爷,你不必同我解释什么……”
“你唤我什么?阿颜,你唤我什么?!”燕晁诧异着的眸子里充斥着不可置信。
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萧颜会对他这样的冷漠而疏离。
“燕小侯爷。”宛如对陌生人般的说话。
“如今我是豫北候夫人。”
“我们再无可能了。”
“燕小侯爷你实在不必再把心思放在我身上。”
“我知道月儿她爱慕燕小侯爷多年。”
“眼下月儿才是燕小侯爷真正该关心的人。”
萧颜这话理智得叫人害怕,从中听不见丝毫往日情意。
话音落下,燕晁眉心拧成一团,哪有半点剑眉的利落,“可是我们才是青梅竹马。”
“从始至终,我只当萧月是妹妹。”
“阿颜,你才是我的心上人!”
这话有多可笑!
上辈子,在她为他身陷缧绁时,同他珠胎暗结的,不正是眼下他口中的这位妹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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