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就在这时,谢城冷冽声音划过耳畔,将萧颜思绪拉回眼前。


    目光所及,他一身银色明光铠,每片甲片边缘都锋利得仿如刀刃一般,在明亮日光下反射出凌厉冷光。


    “谢城你把我带到这里来做什么?”众所周知,牙城是谢城神策军在危安城的根据地。


    听言谢城居高临下地看着萧颜,“你说呢?你可是豫北候夫人。”


    “恐怕侯爷弄错了,”萧颜抬眼对上谢城深邃鹰眸,“我不是。”


    “谁不知,豫北候夫人是南萧三公主,月前她已经葬身火海。”


    听言谢城目光沉了沉,极具压迫性的眸子紧盯住萧颜,“本侯爷说你是,你便是。”


    就在这时,萧颜忽的抽出枕边软剑抵在咽喉,“我不是。放我走。”


    她威胁他!


    话音未落,谢城缓缓伸出手紧握住剑刃,目光所及,鲜血从他指缝间溢出,顺着那分明的骨节滴落下来,一滴一滴,斑驳了萧颜藕荷色寝衣,入眼仿如冬日里盛绽的红梅。


    萧颜力气再也抵不过谢城。


    “哐当”一声,软剑落地。


    倏忽地,谢城掌心按着萧颜锁骨,将她压倒在床上,肌肤触及鲜血感觉整片湿腻,他殷红手指用力掐住萧颜脖颈,冷着脸色,“想死不用那么麻烦,我现在就可以成全你。”


    此时此刻谢城漆黑鹰眸中阴戾浓重如雾,眼底猩红仿佛藏了头嗜血猛兽。


    他是真的会杀了她。


    “信不信,你胆敢离开半步,我便去兔山掘了华淑皇贵妃的坟。”


    话音未落,萧颜瞳仁突的张大,她发急道:“谢城你敢。”


    贴近萧颜耳畔,谢城声音冷厉得骇人,“我、说、到、做、到。”


    ……


    晚些时候,萧颜对着菱纹铜镜往脖颈上抹着促进血瘀消退的药膏。


    窗棂外淡月疏星,远处有震荡的鼓声传来。


    倏忽地,身后门棂“吱吖”一声轻响。


    此时来人必不是谢城。


    透过铜镜,一袭莲荷花草纹销金锦袍映入萧颜眼帘。


    从这华丽衣袍不难看出,来人是解筝。


    只是这牙城守备森严,他是如何进来的?


    “快跟我离开!”解筝来到萧颜身后一把将她从梳妆台前拉起。


    对上解筝略带急切的凤眸,萧颜蹙着眉摇头,“眼下我不能走。”


    萧颜嘶哑声音入耳,解筝目光疑惑着落向她脖颈。


    隐约地,寝衣领口边缘透出几许紫色瘀痕,“他伤了你?”


    此时此刻,几许心疼与愠怒在解筝眉眼间流转着,与那抹芍药般的妩媚交融成世间最极致的温柔,仿佛能将人化入一片春水中。


    话音未落,他伸出手,莹白指尖轻勾开萧颜有意遮掩的衣领。


    倏忽大片深紫色瘀痕映入眼帘,从咽喉向下仿如云霞般的蔓延直至玲珑锁骨。


    触目惊心!


    “他把你伤成这样你还不跟我离开?”解筝眉心拧成一团。


    “继续留在这里你总有一天会被谢城害死!”


    解筝斩钉截铁,“不行!无论你愿不愿意你今日都必须跟我走!”


    未待得萧颜反应过来,解筝已抬手打晕了她。


    ……


    耳边传来莺啼沥沥,轻风划过脸颊是温暖的感觉,眼前流光潋滟,刺得瞳仁微有些疼痛,萧颜不由地抬起手臂遮挡,回想起来,此前她被谢城掳去衙城,后来又被解筝打晕。


    思及此,萧颜意识猛地一凛。


    倏忽睁开眼,目光所及,四周锦缎华丽,是解筝马车。


    不行,眼下不能同解筝回西解,不然谢城真的会掘了母妃的坟的!


    一下坐起,萧颜目光着紧地看向对面解筝,“你放我回去好不好?”


    “已经到了西解边境,就算你此刻回去也已经来不及了。”解筝摇动着芙蓉琉璃杯,浓醇的绛紫色挂在杯壁,入眼仿如谢城锋利剑刃上沾染的血色。


    听言萧颜向前微压身子,声音凝重,“他会掘了我母妃的坟的。”


    解筝抬眼,“他不会的。”


    他不敢。


    无论如何华淑皇贵妃也是萧齐羽曾经宠爱过的妃子。


    如若谢城敢那么做,萧齐羽必不会放过他。


    想必此前谢城那么说只不过是想震慑恐吓萧颜罢了。


    但事实上,解筝根本不了解谢城。


    他会,他当然会!


    像谢城这样的人,狠戾起来根本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萧颜眉眼分外焦虑,她一把捉住解筝手臂,“算我求求你了,放我回去吧。”


    但此刻解筝看向萧颜的目光里却透着不容置喙,“我绝对不会放你回去受罪。”


    听言萧颜急了,她眼底猩红着朝解筝怒喝:“放我回去!”


    话音未落,萧颜那双娇媚瞳眸里仿佛石子落入湖面般的激起了层层潋滟水波。


    “不可能。”


    不可能。


    解筝掷地有声的三个字终究把萧颜逼到了绝境。


    她心急如焚着搭起锦帘,眼下马车正朝着锦都城的方向疾驰着。


    榕树从眼边一掠而过转瞬便被甩到车后。


    多等一刻她便离南萧更远一分。


    倏忽地,一个疯狂的想法在萧颜脑海中闪过。


    “解筝,我最后问你一遍,你到底放不放我回去?”


    “不放。”


    就在这时,萧颜倏地掀翻锦帘,纵身往外跃下。


    “停车!”解筝惊慌着大喊。


    无论如何他没有想到,萧颜竟会做出这样极端的事情来。


    马车向前疾驰,萧颜被重重甩在地上。


    天旋地转着的猛烈滚动下,她缂丝裙袍被地上锋利碎石割破。


    一绺一绺断裂的、极细的丝线随着扬起的尘土往半空飘荡而去。


    兀地,萧颜停住了滚动,膝盖撞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像是石头。


    她躺在地上,后背生热,四肢无力,根本动不了。


    片刻后,萧颜感到了周身传来的剧烈疼痛。


    艰难地微微侧脸,目光所及,肩头露出的肌肤,雪白之上是混合着褐色泥沙的殷红。


    此刻日光刺眼,血色更刺眼。


    在陷入无边黑暗之前萧颜竟看到太阳散着鲜红如血的光晕。


    上辈子,也是在这样的一轮红日下,萧颜亲眼看见母妃被人掘了坟。


    彼时灰石坟冢被粗暴地挖凿开来,红漆金丝楠木棺盖断裂成两片被胡乱地丢弃在一边,棺椁中的尸骨肉眼可见的残缺不全,原本母妃凤冠霞帔上的近百颗珍珠眼下散落各处,残破的明黄色百鸟朝凤凤袍上更是印着被明显鞭策过的痕迹。


    母妃她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落得这样的下场?


    感觉心口像是压着块大石头,萧颜难过得快要喘不上气来。


    就在这时,身子猛地一震,深抽了口气后睁开眼睛,竟是琥珀色双宫绸床幔映入眼帘。


    这里是琼华殿!


    一瞬间,萧颜惊恐着坐起,“我怎么会在这里!”


    “阿颜没事了!你没事了!”萧岚关切声音倏忽落入耳中,萧颜这才发现她正守在床边。


    “大姐!我要回南萧!我要回到谢城身边去!”萧颜拼命拽着萧岚锦缎衣袖摇晃着,就像是落入海中抓住的唯一一根浮木,“大姐你帮帮我好不好?我得回去!我不能让谢城掘了母妃的坟冢!”


    方才的梦境萧颜记忆犹新。


    事实上那不是梦境,那是真的,那是上辈子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事情!


    彼时母妃被燕晁糟蹋成那样,就连死后也不得安宁。


    难道这辈子还要让谢城再来一次吗?


    “大姐,我求你了,我求求你了!“萧颜急得满脸通红。


    “阿颜,阿颜……“


    见萧颜始终无法冷静,萧岚忽破天荒地高喝了一声,“阿颜!华淑皇贵妃没事!“


    听言,萧颜目光倏忽凝在萧岚眉眼间,带着三分试探意味,“大姐你是说,真的?“


    萧岚点点头,将萧颜手拉到膝上,轻缓地揉搓安抚着,“皇上已经派人去兔山暗中保护着了,不会有事的。“


    听言,萧颜颤抖着吁出一口气,紧拧的眉心总算舒展。


    “阿颜,这两日你要好生休养,不然等到大婚……“


    倏忽地,萧颜眉眼一凛,“大婚?什么大婚?“


    萧颜始终挂心的只有华淑皇贵妃,以至于她都没有发现红漆雕花落窗上张贴的金双喜以及殿梁上结挂的红绸。事实上,在萧颜昏迷的这几日里,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明王解翊将要在三日后迎娶明王妃,而这明王妃便是萧颜。


    解翊?什么解翊!哪有什么解翊!解翊同解筝根本就是一个人!


    这件事情是萧颜来到西解后才知道的。


    所谓的解翊,不过是解筝编纂出来掩人耳目的人物。


    其实真正的解翊早在二十年前便已夭折。


    “解筝他疯了吗?我怎么可能嫁给他?“萧颜诧着眸子。


    可萧岚却一副贤良模样,“阿颜,皇上对你情深义重,你莫要辜负了他。“


    待得心神安定下来,萧颜越想这事越觉得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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