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谢城没想到他如此做竟会把萧颜吓成这个样子。

    不难想见, 必定是此前的事情在她心里留下了阴影。

    见状他忙倾身过去一把将萧颜紧紧抱在怀中,“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不该开这种玩笑。”轻拍着萧颜战栗微颤的后背柔声安抚着,“没事、阿颜没事了……”

    深深窝在谢城胸膛, 浅淡的桃花香气虽能叫她渐渐心安,但却根本无法消散她心底没来由的恐惧,掌心紧紧捏着谢城衣领,“谢城,我好怕……”

    听言谢城微微低下头, 朝萧颜额头轻落了一个吻, “阿颜,从今往后我都会在身边保护你, 不会让任何人、任何事伤害你分毫, 就算……”说及此, 谢城顿了顿, “就算一日我死了, 神策军也会替我永远保护你。”

    “不好不好!”萧颜听言忙摇头。

    “如果你真的爱我怜惜我,便永远不要把无边的孤寂留给我,”手臂紧紧环住谢城坚实腰际, 抬起脸来, 她此刻目光娇软莹亮, “陪在我身边, 直到我死, 好吗?”不由地微微垂落鹅羽般的眼睫, 顿了顿, “待我死后, 你想如何我都不会怪你。”

    “是。”谢城信徒般的回应,目光深长思索, 是啊,他是该在她之后死的,“待公主死后,便不让公主入那冰冷的皇陵,我要带公主往娇烂漫红的十里桃色深处以吾妻为铭。”

    想想,那应该是一处极美的地方。

    听言萧颜不禁微扬起唇角。

    “好……”只是,“哪里才能有这样的地方呢?”

    谢城唇轻贴在萧颜香鬓轻声道:“会有的。”

    就在这时,马车一个轻微的趔趄停下。

    已经到了府邸门口。

    倏忽地,耳畔划过侍卫低落声音,“臣等有负公主交代!”

    听言萧颜兀地直起身子,伸出手搭起车帘,朝外问:“怎么回事?”

    原来此前萧颜遣去北荒山的侍卫在深入阴谷后,还未来得及寻见鬼草,便几乎全被黑鹰啃噬得面目全都,十死□□,眼前这侍卫能保住一条性命回来,是恰好滚下山崖躲开了黑鹰却又未摔死的缘故。

    听言萧颜眉心不禁拧成一团,“可是你们之前不是已经去过一次了吗?”

    事实上,上次去北荒山这些侍卫并未深入阴谷当中,他们只是草草将萧月尸身丢弃在了北荒山脚处便离开,自然的,他们也就并不清楚阴谷常年不见阳光,危机四伏,不仅是业障最浓处,更是成群黑鹰的栖息地,实在是可怕至极,说是人间炼狱也不为过。

    但凡去过一次活着的人,此生都绝対不会再想靠近半分。

    萧颜想来:就连皇城司严苛训练出来的侍卫都如此,可见北荒山的可怖传言不虚。

    一时见面前侍卫浑身伤得不轻,便忙转眸朝小厮吩咐:“入宫去请个太医来给他瞧瞧。”

    “是。”北荒山是什么地方众所周知,虽说侍卫眼下活着回来,但也极有可能他生出恶疾,听言小厮忙应声去了。

    不由地,萧颜心底感到无比失落。

    就在这时,她腰际一紧。

    是谢城从后面伸出手揽过她,“阿颜,没关系。”

    凑在脸边承诺着道:“我答应你,我不会轻易死的。好吗?”

    萧颜诧异于谢城竟如此明白她的沮丧,听言她投入他怀,点点头,“那你不能食言。”

    听言谢城轻薄唇角微勾,生出富有磁性的一声笑,极好听的。

    抬手宠溺着轻抚了抚萧颜后脑,“绝不。”

    后来萧颜回到府邸刚坐下喝了杯茶,太医便至,说是那侍卫虽活着回来,但身上却也有被黑鹰抓咬过的伤口,眼下秽物侵入已经使得皮肉溃烂,“臣只能先开两副方子给他治治看,不过这人无论如何是不能再留在府邸了,万一他身染瘟疫传给了公主可怎么好,还是另安排住处将他隔离起来吧。”

    “本宫明白。”听言萧颜点了点头,“但还请太医尽力医治。”

    “这是自然的。”

    待得太医退出后,萧颜转眸看向侍候在旁的连翘,朝她如是吩咐道:“你去将府邸后面单独的那处小院子整理出来让那侍卫住进去吧。”

    “是。”

    话音未落,连翘来到门边的同时柳如芍恰好进入,“听说公主此前遣去北荒山的侍卫都……?”说及此,柳如芍忽然停住了,没再说下去,她生怕更增添了萧颜一分烦忧。

    不可轻闻地叹了口气,萧颜抬眼颇无奈的朝柳如芍道:“坐。”就在这时,萧颜脑中倏忽想到柳如芍不正是北秦人么?便不由地向她问道:“北荒山当真可怕到无一人敢深入吗?”

    “是啊,”听言柳如芍朝萧颜点点头,“不过……”

    “不过什么?”萧颜忙问。

    柳如芍目光若有所思,“不过若得五帝钱便可出入无尤了。”顿了顿,“之前皇上头风发作、疼痛欲死,正是宁国公身揣五帝钱深入北荒山寻得鬼草这才治好了皇上的顽疾。”

    “五帝钱?”萧颜眉眼不禁疑惑,自来她也没听说过这东西。

    事实上五帝钱是北秦人信奉的五方天帝取象铸造而成的五枚合一的铜钱。

    除此之外,真正的五帝钱更要在庙前供奉七七四十九天,才有着驱退任何邪祟的奇效。

    “事实上,这真正的五帝钱整个北秦也就仅有一枚。”

    “眼下这一枚……应该还是收在宁国公府呢。”

    “宁国公府?”听言萧颜看向柳如芍的眉眼若有所思,“那你……”

    倏忽地,这时连翘急切声音从外面传来,“公主!不好了!”

    听言萧颜转眸朝门边看去,“怎么了?”

    “吱”的一声,连翘推门而入:“不知是谁带着人将府邸包围了!”

    “什么?”柳如芍听言惊诧,兀地起身,“这还了得!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胆?公主这……”

    待得来到府邸门口,萧颜目光所及,十步外不远处一人正高高跨在马上,眉目凌厉,投向她的目光如针尖、若刀锋,显然是来者不善,他身着一袭银色锦袍在日光下不时轻泛出如水波涟漪般的熠熠光华,明黄织金纱带松松系在腰间,边缘缠枝花纹细致勾勒。

    不由地,萧颜目光生出更深重的思索,如若她没猜错的话,这人大约是北秦宁国公府的宁小公爷,毕竟不难看出,他这身装扮非富即贵,但绝非南萧规制,与北秦不同,南萧明黄一色除九五至尊外,无人能用,更重要的是,如今同豫北候府有如此仇怨的人,除了北秦宁国公府宁小公爷外都已经不在人世。

    事实上此前萧颜便已经料到他必定会来,原来彼时萧颜请了太后懿旨后更是有意将柳如芍成为豫北候府侧室的消息传至北秦,她笃定只要宁小公爷心中还在意柳如芍便绝対不会善罢甘休,毕竟这世上没有一个男子能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嫁作他人妇还无动于衷的,更何况北秦人还是极认死理的执拗性子。

    只是,只是萧颜没想到宁小公爷竟会来得这么快,顿了顿,萧颜回过神来,眉眼极镇定地朝他如是道:“宁小公爷同豫北候府怕是有什么误会吧?”

    “没误会!”又是“唰”的一声,宁小公爷长剑出鞘,凌厉的朝萧颜方向指去,“快放了如芍!不然本小爷今日便踏平这豫北候府!谁也别想逃过!”

    豫北候府是什么地方!哪里是任宁小公爷随便放肆的地方!

    听言萧颜冷下目光,声音带震慑着朝他道:“难道宁小公爷还想引战不成?”

    就在这时,柳如芍从府门中冲出来喊,“阿源哥哥?!”看见宁源,一时间她眉眼止不住的惊诧,无论如何柳如芍没有想到她的阿源哥哥竟然为了她来到豫北候府门前叫板,片刻后完全缓回了神来,柳如芍忙跑去马下:“阿源哥哥你……你快放下剑!这一切都是误会啊!”

    萧颜知道柳如芍自会将所有事情同宁源说清楚的,转身回府邸前目光投向身边连翘,朝她如是吩咐,“宁小公爷远道而来必定鞍马劳顿,你好生将翠微阁收拾出来给宁小公爷休息,再让厨房准备一桌宫膳为宁小公爷接风洗尘。”

    “是。”连翘应声。

    萧颜来到书房时,萧岚已经等候多时了,“你来了。”听见推门的轻微“吱吖”声响,萧岚便知是萧颜已至,“眼下太后的事情已经解决,过几日我也该回去锦都了。”

    听言萧颜忙来到面前,不舍地道:“大姐这么快就要走啊!”

    萧岚笑着点头,“不过走之前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同你交代。”

    听言萧颜目光好奇着问:“什么事情?”

    萧岚微微侧身,紫檀镶嵌象牙书案上分明多了一方锦盒,“就是这个。”

    她伸出手“嗒”的一声,将锦盒打开,里面东西叫萧颜目光不由地倏忽亮了亮。

    “是皇玺……!”

    许久未见了……一如萧颜所料,解筝死后这皇玺便是由萧岚一直收着,事实上萧岚考虑了很久到底要不要再让这皇玺重见天日,但想来终究这是南萧的东西,还是物归原主的好。

    顿了顿,“其实眼下大姐应该把这皇玺交给皇上才是。”

    听言萧岚眉头紧锁着看向萧颜,“难道阿颜你到如今还想要生灵涂炭吗?”

    是啊,任何帝王得到皇玺都会想着四海归一,如此便少不得战争少不得杀戮,此前不正是如此吗,更何况,眼下萧熠又是如此胸有沟壑、乾坤纵横的帝王!不难想见,他若得皇玺,逐鹿之心绝不会比此前萧齐羽少半分的。

    听言萧颜抬眼朝萧岚摇着头道:“不,大姐,我从来都不想如此。”事实上,无论是东楚,还是西解,从来都不是萧颜挑起的战端,由始至终她做的都只是自保而已,就算此前她满心满意的想要报复,但也从未想过伤害无辜的人,更从未想过要弄得生灵涂炭。

    思及此,萧颜眉眼不由地划过一抹笃定。

    好吧,至少皇玺放在她这儿不仅天下安宁,対豫北候府也是一分保障!毕竟如若再生动荡,皇玺足以牵制萧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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