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没说为什么高兴,但玩家看着他微弯的眼眸,也不禁抿出几分笑意。
目前看来,尝试信任也不是什么坏事。
而信任得到回应与理解,的确是一种新奇而令人愉快的体验。
已经回到家中,难免松懈下来,她往后靠向零散摆放的抱枕,在柔软深陷的支撑中整理着思绪。
茧游戏提前发布,那么朗姆有一定几率为这变动而投入关注,若冲矢昴所言不虚,甚至他可能亲自出现,或派心腹手下前来观察。
不过即使落空也不要紧,至少辛多拉董事长一定会为此从美国赶来,阵营任务基本确定可以得到解决。
再就是中岛秀明那边,这两天应该就能有新进展,同样是不错的切入点。
而dna追踪程序的送出,可以预计又是一波红方声望值入账。
对了,还有赤井秀一那个副本,冲矢昴到底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她专注地沉入思绪,没太在意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实际上,对于感知敏锐的人来说,无形的目光也确实存在一些重量,即使轻飘飘微不足道,却哪怕不包含恶意也很难忽视。
但习惯是更强大的东西。
逐渐适应下来的现在,即使被长久注视着,也不会像最初一样立刻条件反射地绷紧神经。
正出神之时,感觉肩膀被轻轻按住了,停顿几秒之后,传来了前压的示意力道。
顺着落入拥抱之中,她半心半意地抽出几分心神,投去一个询问的不解眼神。
但他什么也没有说,于是玩家收回注意力,自己调整了重心,稳稳靠着人肉靠垫继续思考。
……
有纪她意识到这点了吗。
指尖漫不经心地拨开她被姿势变动压得微乱的碎发,松田阵平凝视她过于专注而显出几分迷蒙的眼眸,一时不禁微微出神。
其实现在想起来,无论六年前第一次见面的事情,还是几个月前预料不及撞到的场景,都鲜明得一同昨日。
如此,也就在当前更强烈地察觉到了其中差别。
无论之前的哪个她,表情总是漫不经心的,带着一种初来乍到般的新奇感,由此生出的微笑也优游自若,带着旁若无人的傲慢。
然而她并非凌厉的外貌,相反生的妍秀明丽,弯眸笑起来的时候几近纯良无辜,十分具有无害的欺骗性。
于是这样的傲慢漠然都匿于明媚的笑意之下,悄然无声。
如果当真是第一次看到,很容易会被这种表象误导,毕竟肆意自我也是她性格中确实存在的部分。
但偏偏,又因缘际会的,意外见识到除此之外的真实一面。
要认真说起的话,应该是初次见面,声称自己是见义勇为然后理所当然地要走,被他拦下时无意识流露出的不可置信的眼神。
那种超出预计的讶然,还夹杂些许气恼的神色,陡然将她眼眸都点亮了,瞬间多了生机勃勃的鲜活。
现在想来,正是他之后忍不住一再刻意招惹的根源。
想要更多地看到这样的“真实”,想要打破那种让她格格不入的距离感。
想要她的视线不再落于虚无,想要……被她切实倒映眼眸之中。
一开始也并没意识到这点,还是在好友萩原的调侃之下,才迟迟意识到已经率先投入了更多的心神,为之牵动思绪。
不过以萩原在情感方面的游刃有余,也许比他更早看出了这点,才会出言提醒?
应该也就是很寻常的一个午后,冷不防被挑明地问了:“小阵平,最近是在跟女孩子约会吗?”
只是在假期里好心来帮忙解决点工作,就猝不及
防被问到这样的问题,怔愣一瞬之后,他也就当做寻常调侃。
“为什么这么说,最近只是跟大小姐在一起。”如此答得随意。
“大概是一般人的眼中,两人独处就能叫做约会了吧,”萩原研二啧了一声,“不会要说,你们天天一起吃饭全是出于公务?”
这种大言不惭的话当然说不出口,松田阵平沉默一瞬,只轻描淡写:“有天天那么夸张么?”
“哎,不过森泽小姐还在上学,这样想想,大学里必不可少的就是联谊吧联谊。”
半长发的青年并不跟他争辩,只故作慨叹:“也是,长得漂亮还是财团千金,她一定是很受欢迎的那种女孩子,想必不缺约会邀请和男伴……”
“不可能!”他几乎脱口而出。
面对好友笑意难忍的视线,才反应过来被诈了,他没好气地丢去一眼,反驳的语气却很认真:“都说了,她最近都和我在一起。”
矢口否认的同时,他却不得不承认,萩原所言的确并非全无可能。
……然而这样的可能,只是想来就已经足够令人难以忍耐。
于是几分钟之后,还是用手机发去了讯息。
出乎意料之外的,得知了她在医院的消息,自此彻底难以停留下去,匆匆告别就离开了搜查一课。
在他出门之前,果不其然又被揶揄了:“小阵平,这不是栽的比我以为的还要深吗?”
对此,松田阵平只是轻呵一声,并未回应。
但赶到病房,亲眼确认了她平安无事的那一刻,伴随着舒缓下来的放松的神经,终于再难忽视那个一目了然的事实。
——他已遇上此生最重量级的对手,且,毫无胜算。
……
从回忆中脱身,卷发青年不觉扬眉喃喃出声:“应该请萩吃饭的……”
不过既然拖了这么久,应该也不在乎再多等会,到时候干脆直接把伴郎名额留给他就是。
“什么吃饭?”
被他突然出声打断思维,玩家还有些回不过神:“你饿了么?”
“不是那个,”好笑地否认,抬手轻轻蹭开她微锁的眉,松田阵平缓声询问,“之前在想什么,需要帮忙吗?”
“也没什么……”
摸了摸下巴,她微微叹气:“就是在想,弘树留在dna追踪软件中传递出的,到底是什么信息?”
“被开膛手杰克杀死的受害者,子嗣流传到现代,多年来时刻准备着报仇?”这猜想老套而无稽,玩家自己都忍不住撇嘴。
他试图提出不同思路:“这个子嗣后代,跟辛多拉董事长有什么关系?”
这点当然也想到了,甚至诺亚方舟之前还特意拿到过辛多拉董事长的医保信息,以此作为对比。
结果证明,很可能那个对比数据之一属于辛多拉董事长。
“即使如此,”玩家再次从手机上调出那张对比图,百思不得其解,“开膛手杰克都死了这么多年,为什么突然被刺激对弘树生出恶意,他是被害者后代又不是凶手……”
这句无意说出的话说到一半,她忽然话音微顿。
思索几秒后,却又忍不住懊恼。
“……可是也不对,这里弘树已经明确标明了,这份从当年那柄作案凶器上检测出的dna属于哈妮-查尔斯特,根据资料来看,她是被确认的第二个受害者,不可能是凶手。”
松田阵平微微皱眉,思维快速转动,抓着那一缕若隐若现的灵感组织言辞:“但是还有一种可能,她的确是被害者,也真的跟凶手有着特殊的联系……”
“这其实不是不可共存的条件。”跟同样意识到问题的蔚蓝眼眸相视一眼,他忽然语气笃定几分。
“你是说,”玩家一阵恍然,“她很可能是开膛手杰克的血亲?”
沿着这个思路倒推回去,的确说得通,而且逻辑很顺畅。
被借助dna追踪系统的弘树得知秘密,辛多拉董事长心虚之下,抢先使用各种手段逼迫这个孩子,从而达到灭口目的。
但,唯一的问题是……
“没有证据,”玩家气馁地吐了口气,“虽然逻辑成立,但是弘树的确属于跳楼自杀,辛多拉没真的动手就很难定罪。”
不过这种情况,也许交给坚村忠彬来诈唬一下能拿到些什么……
出神片刻之后,她慢吞吞开口:“诸伏警官那边,还是我来跟他说吧。”
“也好。”她愿意重新接触,松田阵平自然不会有异议。
此刻的米花市政大厅。
地下办公室中,坚村忠彬仍旧保持着坐在电脑前的姿势,目光却并未落在屏幕上,而只一动不动注视着那个硕大的鱼缸。
过了大约十几分钟之后,电脑发出“滴”一声轻响,他也终于从怔忡中回神。
在他的注视之下,鱼缸外层的玻璃渐渐暗淡下去直至漆黑,而再次亮起时,有着蓝紫色眼眸,约六七岁年纪的男孩影像,跃然浮现其上。
这个尤显稚嫩的脸庞如此熟悉,几乎难以遏制地让坚村忠彬感到一阵恍惚,然而只是张了张口,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低声喊出了对方的名字:“诺亚方舟。”
“突然联系我,有什么事吗?”诺亚对于人类向来难懂的情绪并不在意,只是径直追问。
“……你联系了公安吗?”习惯他的冷淡,坚村忠彬咽下多余的言辞,只简洁陈述道,“人类的复杂性是超乎想象的,诺亚,你的身份特殊,完全信任他们过于危险……”
看来那个人类已经实施了计划……是的,这份包含他的计划,诺亚方舟当然是被提前告知过的。
而对外的说辞也早已商谈预备完善。
如此想着,他摇摇头,直接打断了对面的话。
“目前辛多拉集团还在,我的所有权并未发生变动……这点,我想算是你们人类的法律约束吧。”
而替弘树向辛多拉集团成功复仇之后……男孩微微眯起了蓝紫色的明亮眼眸。
他绝不会让自己成为被利用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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