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带头的山匪对着站在哨塔上的人大喊。


    顾浅浅拉着他紧紧贴在墙壁的拐角处,如果外面的人不仔细来看,根本发现不了他们两个。


    她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唯恐被外面的人发现。


    明亮的火光一簇簇从旁边扫过,顾浅浅紧张的满头是汗,反观小男孩,他依旧平静如初。


    最后一个火把略过他们的时候,她终于松了一口气,身子瞬间软了下去。


    现在寨子大门开着,哨塔上的山匪也跟着去找人了。


    就是现在,她拉着小男孩快速的从大门处跑了出去。


    黑虎寨在山巅处,这里奇石嶙峋,稍有不注意就会有掉下悬崖的风险。


    顾浅浅只能小心再小心,看到火光都往西北方向而去,她转身就往他们相反的方向跑。


    不过脚下的石子咯人,加上并不认识路,所以他们跑的并不顺畅。


    顾浅浅没一会儿就累得气喘吁吁,她看着自己这身肥肉,有些无奈,果然胖子经不起运动,她下定决心一定要减掉自己这身肉。


    就在她休息过后继续逃的时候,身后的小男孩却停住了脚步没有跟上她。


    顾浅浅一愣,回头一看,只见他满头大汗,神情痛苦。


    她连忙问他:“小孩,你怎么了?”


    小男孩摇了摇头,单手揪着心脏处,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


    顾浅浅看着他手上的动作,凝眉,难道他心脏有问题?


    她知道心脏有问题的人不能长时间的运动,可能是刚刚跑了这一段路,让他身体出现了一些状况。


    现在他们不能停下来。


    怎么办?


    顾浅浅看着他,伸出袖子擦了擦他额头上的细汗,轻轻道:“别怕,姐姐背着你走。”


    她背对着他弯下腰,伸手揽过他,随后站起身稳了稳身形,咬着牙继续向前走。


    小男孩震惊她的举动,他趴在她柔软的背上,垂着头,下巴摩擦着她细腻的脖颈。


    这个人竟然没有抛下他,真是奇怪。


    月亮依旧高高的挂在天上,为他们照亮了一方的路,可周围的矮枝上总有几只乌鸦冲着他们叫唤。


    她心里有些慌张,因为听老一辈的人说过,乌鸦对着自己叫准没好事。


    这不,怕什么来什么。


    她隐隐约约听到背后传来了一阵悉悉索索的马蹄声。


    顾浅浅回头一看,背后的火光越来越亮。


    不好,他们追上来了。


    她咬紧牙关加快了速度,跑了几步,发现不远处有一座落魄的寺庙,她想了想,把小男孩先放了下来。


    小男孩此时已经被疼晕了过去,眉头紧紧皱着。


    顾浅浅把自己的外衫脱掉扔到了另一条道上,这才重新背起他往前面那座破庙走去。


    ……


    “砰”破庙本就不坚固的大门被人粗鲁的一脚踹开,接着五六个大汉走了进来。


    为首的男人一脸凶像,眼睛坏了一颗,泛白的眼球如同恶狼一般,他拿着一把大刀,神情凶狠的扫了一眼这座荒凉的破庙,随后道:“给我搜,一定要把那个死胖子给我找出来。”


    他身后几个人开始行动了起来。


    “神明保佑,神明保佑。”顾浅浅抱着小男孩躲到了神像后面的一个龛笼里,龛笼上有许多密密麻麻的小口,可以从里面看到外面,但是外面却很难看到里面。


    顾浅浅看着前面那座神像的背影,心里不断祈求着:“求神明保佑信女,如果躲过了这一劫,信女愿减一百斤肉,为大兴省粮食。”


    保佑,保佑啊!


    顾浅浅紧紧的抱着小男孩,看着外面越来越近的人影,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一时之间竟然都忘了呼吸。


    一双黑靴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顾浅浅视死如归的闭上了眼睛。


    “龙哥,我们发现了这个。”一个小山匪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件嫁衣外衫。


    那个名叫龙哥的独眼龙抓过外衫,看着那个山匪:“是在哪里找到的?”


    “是在岔路口。”


    龙哥把嫁衣丢在地上,狠声:“她现在肯定还跑不了多远,走,继续追。”


    一声令下,脚步声越来越远,寺庙重新恢复了安静。


    顾浅浅感觉自己在天堂和地狱来回转了几圈,心情跌落起伏。


    可她现在还是不敢出来,怕他们没有走远。


    等周围几里都恢复了安静,顾浅浅这才抱着小男孩走了出来,她把小孩放到了稻草堆里,随后自己走到了神像面前,神像胖胖的有点像弥勒佛。


    她双手合十,虔诚的鞠了三个躬。


    随后她来到了小男孩的旁边,这座庙里那群山匪已经搜查过了,应该不会再回来,现在这个小孩又昏迷不醒,所以今晚只能在这将就一下了。


    顾浅浅坐了下来,手无意间碰了一下他的脖子,凉的她一哆嗦。


    她看着地上蜷缩的人,他身上怎么这么凉?凉的不正常。


    顾浅浅心里难免一阵担心,她摸了摸他的额头,冰凉如雪。


    为何会突然发寒?


    “小孩儿,小孩儿。”她试着喊了两声,但他依旧毫无反应,要不是鼻尖有微弱的呼吸,她还以为……


    顾浅浅环顾了一下四周,这里也没有什么可以御寒的东西,可如果他再这么凉下去一定会出事的。


    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肥肉,抿了抿唇。


    顾浅浅把小男孩抱在怀里,用她自己的体温温暖着她。


    胖子的温度都比较高,所以这样应该还是能起到一点作用的,她想。


    她身上柔软舒服,小男孩窝在她怀里,本能的向她靠近,他的头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胸。


    顾浅浅愣了一下,随后把他的头移了一个位置。


    经过今晚这么一顿折腾,顾浅浅眼皮也开始打架了,困意从四面八方袭来,她终于支撑不住闭上了眼睛。


    ……


    竖日清晨,天边的晨光撕开了一条裂缝,阳光透过破旧的窗户照到了这座小破庙里,神像金身闪闪发光。


    金光闪过小男孩的眼皮,仿佛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他悠悠转醒。


    或许是光太刺眼,他半眯起了眼睛,看着怀抱在自己腰间那一双粗肥的手时,他眼神闪过一丝狠冽。


    他微微转身,或许是两个人离得太近,他毫无血色的唇轻轻擦过了她的下巴。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像是想到了什么,生理上泛起了一股熟悉的恶心和没由来的排斥。


    十二岁之前,他一直跟着那个女人生活在京城最大的青楼——天色楼,这座楼里面除了有妓子之外,还有许多颇有姿色的小倌。


    天色楼是最为糜烂的风月场所。


    那个女人是天色楼的头牌歌姬,她身边环绕着各色各样的男人,每每晚上,她房间的灯总是会亮到半夜。


    约莫是四岁的时候,有一个变态的男人为了满足自己特殊的癖好,把他绑到了座椅上,让他看着他和那个女人欢好。


    那女人见此犹豫了一瞬,可还是屈服在了那二十两黄金之下。


    红帐中两个身影此起彼伏,女人的叫喊声兴奋异常,却刺耳难听。


    第一次,他知道了男女之事,第一次,他对此事产生了浓厚的厌恶。


    青楼是什么地方?是天堂又是地狱,他自小在这里长大,见过的肮脏事多了去,他的心早已经被埋进了烂泥里,窥不见天光,永远黑暗。


    他没有名字,大家一直叫他虞奴。


    大概是十岁的时候,“虞奴”这两个字被老鸨写入了小倌的客牌里,从此他有了属于自己的房间。


    他懂,他什么都懂。


    那天晚上,一个喝的醉醺醺的肥胖男人推开了他的房门,他每走一步,身上的肥肉都会跟着抖一抖。


    男人把酒瓶放到桌上,眼睛色眯眯的看向他,里面的猥琐一览无余。


    男人搓了搓手,裂开嘴大笑,露出了一口满是污垢的黄牙,他粗气道:“长的真是好看呐,和你那个头牌娘亲长的一模一样,就是不知道滋味如何,嘿嘿。”说着就要向他扑来。


    他长得像极了他的娘亲,他娘亲是这座楼里面的头牌,身段好模样好,尤其是那一双狐狸眼,简直勾人心魂。


    男人满是酒气的身子压着他,像猪一样在他身上乱拱。


    恶心,简直太恶心了。


    ……


    “小孩,你醒了,你怎么在发抖?是身上不舒服吗?”顾浅浅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虞奴心思被拉了回来,他眼底的恨意被完美地隐藏了起来。


    他离开了她的怀抱,神色平静,只不过眼角处沁出了细汗。


    顾浅浅担心的皱了皱眉,她准备伸手去摸一下他额头上的温度,却不想被他一下子给躲开了。


    她的手僵硬的垂在半空。


    顾浅浅尴尬的笑了笑,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小孩,我们走吧。”


    虞奴看着她的背影,眼底黑沉一片。


    这一次,他们十分顺利的下了山,到山脚处的时候,顾浅浅抬头望了一眼身后,不知道昨天晚上黑虎寨乱成了什么样,不过那也是他们活该。


    随后,她转过头看着前面宽敞的大路,等等,这是哪儿啊?京城该往哪个方向走?


    她求助的看了一眼虞奴,虞奴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


    顾浅浅叹了一口气,这荒郊野岭的也没个路人,看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两个人不知走了多久,中午日头逐渐大了起来,她怕小孩心脏受不了,所以一路上都走的很慢。


    他们在一处树荫下面坐着休息了一会儿,后面一辆牛车正慢慢的驶了过来。


    顾浅浅像看到了救星一样,她连忙拼命的挥手,牛车在他们前面停了下来,赶牛车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爷爷,他穿着一身满是补丁的衣服,头发一片花白。


    “小姑娘,你在叫老夫?”老人摸了一把白胡子问道。


    顾浅浅赶紧点点头,目光垂涎的看着他的那辆牛车。


    “爷爷您好,我们姐弟二人不小心迷了路,请问爷爷去往京城应该怎么走?”她礼貌的问。


    老人看了一眼他们两个,随后说:“巧了,刚好我也要去京城,老头子带你们两个一程吧。”


    顾浅浅心情激动,遇到好人了。


    “那就谢谢爷爷了,对了。”她身上现在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只剩下了耳朵上的一对耳环和手腕处的一只翡翠镯子,她把耳环摘下来递到了老人的面前,“爷爷,这是路费。”


    老人惶恐,这东西太贵重了,他连忙推脱:“顺路而已,姑娘不必这么客气。”


    “爷爷,您拿着吧,不然我们心里过意不去。”


    “可是我这老头子要这对耳环也没用啊!姑娘,你自己收着吧。”


    “爷爷,您可以给您未来的儿媳妇儿,或者去城里当掉也可以。”


    ……


    两人推搡了半天,老人实在是拗不过顾浅浅,只能收下了那一对耳环。


    随后,顾浅浅和虞奴坐上了去往京城的牛车,牛车上都是编织好的背篓,她找了一块空地坐了下去。


    老人见他们都坐好了后便开始驱使黄牛。


    牛车一个起步,顾浅浅没有坐稳,惯性往后仰去。


    牛车只有两边围了木板,后面没有任何防护措施。


    “啊。”她惊叫一声,下意识朝虞奴伸出手去。


    虞奴也赶紧去抓她,可惜,还是差了一点,顾浅浅像一个球一样从牛车上滚了下去。


    他面无表情的收回手,静静的坐在牛车上,看着摔了满身黄土的顾浅浅,她疼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而他嘴角却牵起了一个恶劣的弧度。


    这个姐姐,傻乎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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