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②①
梁挽颐在石人中间走动着, 雾气不知何时已经微微散开了,山的轮廓也逐渐显现出来。
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早已偏离了原本的道路, 并不是在主路上向前行走,反倒是一路往起伏的山脉深处走去。
半藏在雾气之后的葱郁山脉被草甸覆盖, 安静地沉寂着, 像沉睡的巨兽,饥肠辘辘。
道路的前方是流淌的溪水, 水流莫名的湍急,水声连绵不绝, 岸边覆着冰碛石。塔拉津湖是冰碛堰塞湖, 是冰川消融后形成的堰塞湖,这溪水正是从塔拉津湖流淌过来的。
梁挽颐恍惚意识到, 若非面前突然出现了这些石人阻挡了她前行的道路, 她很可能会在迷雾的指引下, 毫无知觉地一头扎进溪流中。
这个发现让梁挽颐一阵后怕,她的脑海里再次闪过了那个恐怖的描述。
湖里有东西在吃人
她再往溪水望去时,那奔腾的动态溪水像是伸出了一根根的触须,露出阴森的笑,向她缓缓地招手。仿佛在水流的深处藏着某种东西在极力召唤着她。
梁挽颐猛地后退一步, 心脏狂跳。
那些落入湖水中淹死的人, 是否就是在这一声声的召唤中逐渐迷失心智,主动走向了死亡。
梁挽颐不敢多做停留, 她赶紧小心翼翼地退出石人的包围。这时雾气总算完全散开了, 她在不远处看到了她原本该走的那条主路。
有牧民骑在马上, 牵着马群快速奔来;穿着彩色外套的游客在路边慢慢散步, 青葱的绿色一派祥和。
梁挽颐抬手用手背擦了擦额角流出的冷汗, 看来她感觉得没错,那些突然出现的石人的确是在给她传达着某种信息,它们在阻止她前进、阻止她靠近那“吃人”的溪流。
梁挽颐再次扭头向石人看去,那影影憧憧的身影依旧潜在雾气中,若非靠近了仔细看,根本无法轻易发现。
虽然不知道石人到底是什么,又是从何而来,但这还是梁挽颐经历异常以来,第一次遇到的非人类所表达出的善意。
她在心里道了声谢,便快走几步,踏着柔软的草甸重新回到了主路上。
远离那片雾气之后,四周也不再潮湿阴冷。梁挽颐看了眼手机,已经临近中午了。日头高照,但这里本身就很凉爽,不会让人感觉炎热,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
回到主路,附近的人也多了起来,像她这样步行去塔拉津湖景区的人竟然还不少。这里原生态的景色在城市里非常少见,很多游客都边走边用手机拍照,好不热闹。
梁挽颐没什么游山玩水的雅兴,她身上的冷汗还没消下去,就因为赶路又出了一身薄汗,整个人处于一种又冷又热的状态,精神紧绷。脖子上的伤口也传来了轻微的刺痛,让她不太舒服。
她沉默地赶路,思考着那些草原石人的来历。她不过昨晚才到达塔拉津,对这里的了解也不算多,但在很多细节里,她都能明显感觉出来,塔拉津这个地方很不对劲。
这种异样的感觉存在于各个角落,比如脉冲星的信号图和山脉的走向,再比如塔拉津湖中的湖怪,和吃人的奇怪说法,还有那不知所云的蟒谷王,散发着神秘气质的诡异星空
她如今会经历这些事情,源头也很显然在这个地方。
塔拉津必定藏着某种秘密,她也相信她绝对不会是第一个发现这里不对劲的人。所以那些来历不明的草原石人也许从一开始便是为了抵御这些无法言说的异常,才被修葺而成。
也正是因此,人们才始终找不到草原石人的起源,更弄不清它们存在的目的。因为异常本身就不该被认知,这种茫然无知的状态才是最安全的。
如果不是已经入局,梁挽颐是绝对不想参合其中的。自从到达塔拉津后,那份战栗感就未曾消失过。和人为的凶杀案,甚至是鬼神传说都不相同。
那种恐惧来源于未知、来源于更广袤的天地,像无垠的宇宙,无时无刻不让她觉得自己分外渺小。好似无论如何也无法抵抗,只能在夹缝中努力寻找自己的位置,寻求一份生机。
徒步旅行其实不太适合梁挽颐,她的运动细胞不太发达,等到她慢吞吞地走到萧野所说的小集市时已经下午两点了,她冒了一头汗,有种走得脚底冒烟的感觉。
小集市很热闹,和昨天来时的中转站很像,很多摆摊的本地人。
有卖小吃的,也有卖手工饰品的。来塔拉津湖景区游玩的游客们都会途径这里,在这里驻足,大家也会就近选择在这里吃午饭。
这边天亮得晚,人们活动的整体时间都要晚上那么一两个小时,下午两点正好就是这边的午饭时间。此时此刻,集市里的小吃摊边都站满了吃东西的人。
梁挽颐不是很感兴趣,毕竟她不吃羊肉。
她在路边买了瓶冰矿泉水喝了一大口,一回头就在聚集在一堆的烤羊肉串的摊子中间,看到了一个挂着“天津煎饼果子”的小推车。
又是煎饼果子?难不成这东西在这边很流行?梁挽颐仔细一看,发现在这摆摊卖煎饼果子的年轻人竟然和昨天在中转站的是同一个。
梁挽颐想了想,还是上前买了个煎饼果子。她现在是不太饿,但她等会儿还要去塔拉津湖呢,谁知道多晚才能回民宿呢?
总不能一直饿到晚上吧。虽然她以前工作的时候也经常不好好吃饭,但今天的运动量这么大,万一低血糖了怎么办?
她买好煎饼果子之后,就在旁边的折叠桌旁坐下,一边慢悠悠地吃,一边陷入了思考。
她在思考,她来这里到底是要干什么的。
大方向是来塔拉津湖做调查没错,可是她要调查什么呢?她现在根本没有一个准确的目标,塔拉津湖这么大,她都不知道该往哪方面查。
梁挽颐来之前想得倒是很美好,她想着等到了地方,也许就能有线索了。可是等她真正临门一脚的时候,她还是很茫然。
陶馨雅给她留下的视频她反复看了好多次,可里面的暗语和含义模糊的提醒太多了,她还是毫无头绪。
梁挽颐正思考着,不远处突然传来了喧闹声,她仰头望去,就见那里站了一群看热闹的人。
那处的天空上盘旋着一群雄鹰,它们飞得很低,低得梁挽颐能清晰地看到它们坚硬的喙和翅膀上的羽毛。
这还是梁挽颐第一次近距离观察鹰这种生物,比想象中的要小很多,身形却相当矫健。
一位生着大胡子,头上戴了顶大帽子的中年大叔站在人群中间。
他手里拎了个小塑料袋,朝着半空中吹了声嘹亮的口哨,接着他便伸手往口袋里一抓,又朝天上一抛,一枚小肉块就被他扔到了天上。
一头鹰展翅掠过,伸出利爪将肉块钩入爪中。
人群中顿时爆发出喝彩声,也不知这抓住肉块的老鹰知不知道脚底下这群人是在为它鼓掌。
梁挽颐听说过训鹰的传统,草原地区的少数民族不仅擅长放牧,捕猎的本事也很强。除开传统的猎狗外,不少猎手还会训练矫健的老鹰当自己的助手。
但随着时代的发展,牧民们逐渐开始了城市化的生活,训鹰的传统手艺也濒临失传。到了现在,训鹰习俗甚至被列入了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名录。
喂鹰的大叔很有表演天赋,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他脸上的表情也变得丰富,甚至大声地给游客们解说了起来。
梁挽颐从他的解说中了解到,天上的这些盘旋的鹰并不是当地人驯养的,而是纯野生的。只是因为这里的人会把不吃的羊油拿去投喂它们,它们才会每天来此驻足。
大叔又吹了声口哨,抬手示意人群让开一条路来,随后他抓起一块羊油往面前的路面猛甩了出去。
一头眼尖的老鹰便俯冲而下,往地面猛地一掠,利爪一伸直接将落在地上的食物钩了起来。
人群中再次爆发出喝彩声。
大叔乐呵呵地对着四周的观众道:“看到没,这个就叫做老鹰捉小鸡!”
梁挽颐也撑着下巴好奇地看着,她倒是在公园里见过不少喂鸽子的,喂老鹰还是第一次见。场景有些相似,但又完全不同。
鹰这种生物明显比鸽子更加警惕,虽然这里的人都对它们很友好,但它们还是保留了天生的野性,绝不会降落下来,落在人的身边进食。
梁挽颐想了想,掏出了相机,将镜头对准天空,决定好好抓拍一张。
展翅的雄鹰,伸着褐色的翅膀,翅膀上缀着几根斑驳的白羽,狭长的鹰眼透着凌厉。
当一双鹰眼在梁挽颐的镜头迅速放大时,她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可再想闪躲已经来不及了。
一头原本在空中盘旋的老鹰不知为何突然便朝着梁挽颐冲了过来,向她猛地伸出利爪攻击而来。
梁挽颐惊呼一声,只来得及做出后仰的动作,利爪很快到了近前,迅速落下,钩住了她的头发。发绳被“啪”的一声勾断,她整个人连人带凳子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梁挽颐整个人都懵了,后背一片麻疼的同时,她脑海里竟然庆幸地想,还好相机拿稳了,没摔出去。
那鹰攻击完她后,便疾飞着逃开了。她这边闹出这么大的声音,原本围在周围的游客都将目光投了过来。
有人惊道:“这鹰怎么还攻击人?”
这样的场面让不少人都跟着紧张了起来,警惕地望着空中盘旋的鹰,生怕自己成了下一个被攻击的对象。
那给鹰投喂食物的大叔也注意到了这一幕,他赶紧关切地询问道:“妹子,你没摔着吧?”
梁挽颐在茫然无措间,被距离她比较近的几名游客扶了起来。
“我没事。”梁挽颐白着一张脸摇了摇头。
“看你这冷汗流的,吓坏了吧。”有名热心的游客姐姐从旁边伸了张湿纸巾出来递给梁挽颐。
梁挽颐抬头看了她一眼,低低道了声谢。
她接过湿纸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她的确吓得不轻,但却并不是因为那头鹰突然攻击她,而是她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刚刚那头俯冲而来的鹰想要攻击的目标不是她,而是她脖子上的伤口。
头发散在肩上,没人注意到她那处有些可怖的伤口,但寒冷的刺痛感却如此清晰地向她的大脑神经传输着。血管处微微鼓动的好似不是她跳动的脉搏,而是独立于她之外的,另一个生命体。
虽然四周是如此的喧嚣热闹,但她却遍体生寒。她只觉得自己的肩膀沉甸甸的,此时此刻,好似有什么东西整个趴在她的背上,死死地咬住她的脖子,让她全身紧绷,不敢动弹。
更令她恐惧的是,她发现这种感觉不是突然产生的,而是一直都在。也就是说,那个趴在她肩上的东西,从她脖子受伤开始,就一直都在,只是直到那头鹰冲过来袭击她,她才察觉到。
梁挽颐想起老一辈人常常说起的,都说动物的五感更加灵敏,总能看到一些人类看不到的东西。所以那头鹰是发现了什么,才突然来攻击她的吗?
“还好吗?”有人问她。
梁挽颐慢慢垂下视线,小幅度地摇头道:“我没事。”
因这一出闹剧,喂鹰的大叔大概是怕闹出什么事来,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梁挽颐被热心的人扶着坐到了旁边的凳子上休息,很快,围观的人见没什么可看的了,就全部散去了。
梁挽颐的脸色始终不好看,她的眼前又闪过了一片片的乱象,四周走动的人似也微微扭动了起来。
“看呀,快看呀!”她的耳边响起了一些模糊的声响,那个趴在她肩上的东西好似在跟她说着什么,催促着她瞪大眼睛去看些什么。
但那声音又好像并非是人类的声音,她形容不出那是什么语言,因为那绝对不是地球上存在的任何一种语言,晦涩粘腻,她却莫名能听懂其中的意思。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在发生着某些变化,原本的五指逐渐扭曲伸长,像细长的触手,不受控制地乱颤着。
她好像在被一种古怪的力量向着某个方向拖拽着,并非是上下左右任何一个方向,而是一种人类无法理解的角度。
街道上嘈杂的喧嚣声也在耳边慢慢远去,耳边是一片寂静,她像是在往一片空旷寂寥的宇宙中跌落,逐渐沉入无尽的深海。可奇怪的是,她却并不害怕,她甚至由衷地从心底生出了一种兴奋的情绪。
“喝杯水吧。”
这突然出现的人声几乎是在梁挽颐的耳边炸响,她猛地惊醒,在太阳穴的抽痛下,她涣散的瞳孔迅速聚焦,眼前的画面像被猛按下了什么开关,突然便清晰起来,那些异常的乱象也在一瞬间消失。
只见一个人站在她面前,手里端了杯用一次性塑料杯装着的热水,散发着腾腾的热气。
梁挽颐剧烈喘息着,她这时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了。被头发遮挡住的伤口并没有任何不适,她的肩膀也轻飘飘的,并没有那种肩上好像背了个人的感觉,就好像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她产生的错觉。
给她倒热水的是那个煎饼果子摊的年轻老板,梁挽颐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伸手接过了热水,道了声谢。
老板俯身将倒在一旁的塑料凳扶了起来。
“你一个人来旅游的?”他抬眸望来,似是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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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b有在禾木村拍的满天飞鹰的视频。
◉ 22、②②
梁挽颐还处于略微恍惚的状态, 她稍显茫然地望着前方,有些搞不懂自己刚刚到底怎么了?
为什么只是坐在这里,就突然遭到了袭击?
她现在的反应很迟缓, 僵了好半天才回过神,便发现那煎饼摊的老板还站在她面前。
他好像问了她一个问题
“不好意思, 你说什么?”梁挽颐很疲惫地问道。
“我是问, 你一个人来旅游的吗?”
梁挽颐愣了一下,随后轻“嗯”了一声。
“一个人不会觉得不方便吗?”
“还好吧, 不用考虑别人的感受,反倒轻松。”
“塔拉津湖其实没什么好玩的, ”煎饼摊的老板很随意地跟她聊着, “说是风景区,但设施修建得都不算完善。”
这时梁挽颐的脸色总算缓和了几分, 她深吸了口气, 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 道:“对我们外地游客来说还是很漂亮的,这里的风景在城市里都看不到。”
“也是,”煎饼摊的老板点了点头,“我们在这边待久了才习以为常了。”
梁挽颐轻轻抓着手里的相机,见煎饼摊的老板转身要走,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 连忙道:“我想请问一下,这边的景区有没有人比较少的地方。”
“下游人少, ”煎饼摊老板看了梁挽颐手中的相机一眼道, “想拍照的话可以去那边看看, 虽然人少, 但景色并不差。”
梁挽颐笑了笑:“我知道了, 谢谢。”
她记得刚刚在民宿里吃早饭的时候,海哥就提醒过,说是最好别往下游走,那边人少容易发生危险。
梁挽颐的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相机微凉的边缘,呼吸的幅度逐渐变大,就算真的有危险,她也得去,她不得不去。
她原以为自己坐在人群里,坐在阳光下,那些东西就不会出现,可她都已经身处于如此喧嚣的人群中了,她还是逃不掉,“它们”还是找上了门,无孔不入。
梁挽颐低头准备把相机关上收起来,便见屏幕上似乎有一张照片。
这是她被鹰袭击时无意间拍摄下来的?
梁挽颐将相机举到面前,定睛看去。
那张照片很糊,很显然拍照的时候镜头晃得厉害,展翅的雄鹰面露凶相,翅膀划出残影。靠近镜头的鹰眼圆瞪,最外层是一圈橘色,中间漆黑的瞳孔清晰地反着光。
梁挽颐在那黑瞳之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这让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倒影之中,自己的背后。
她的后背上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梁挽颐刚想松口气,却突然注意到倒影中的自己看起来很古怪,她仔细看去时,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鹰眼中映出来的人真的是她吗?只见倒影中的那个她依旧是安静地坐在塑料凳上,双手托着相机,做出了拍照的动作。
可是她的脸上却是一种诡异又阴森的笑容,那绝对不是她会露出的表情,更准确地说,那绝不是正常的人类会露出的表情。
僵硬又扭曲,透着一种阴沉沉的死板,像故意挤压牵扯面部勉强做出的一个笑容。又像是有什么隐形的柔韧细线吊起了她脸上的肌肉群组,控制着她露出了这样的表情。
这个发现让梁挽颐脊背发寒,她抖着手腕,差点儿将手里的相机扔了出去。
梁挽颐赶紧熄灭屏幕,把相机塞进了相机包中。四周并不寒冷,如今这个时间更是日头高照,她却止不住地一阵阵冒冷汗。
应该不是错觉,她的脖子应该真的出了些问题。
梁挽颐抬起手,将手掌伸进发丝中压在了凹凸不平的伤口上,结痂的伤疤一片麻木,既不痛也不痒,却让梁挽颐的心底一阵阵的恐惧。
这种恐惧又与直面危险的恐惧不同,而是一种对于自身变化的陌生。她的身体似乎正发生着一些不可控的变化。
塔拉津湖,她该去这那个地方看看了,那个似乎是一切起源的地方。虽然不知道那里具体有些什么,但她知道她必须往前走,停下脚步只有死路一条。
而且她有一种莫名的直觉,她身上的问题,在那个地方一定可以找到答案。塔拉津湖中,正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她。
梁挽颐又休息了一会儿,便站起身来,向着集市外走去。她跟随着人群朝着塔拉津湖景区走着。
距离得老远便能听到湍急的水流声,凉爽的水汽扑面而来,打在身上,衣服都散发着潮气。
四周的游客皆兴高采烈地讨论着,梁挽颐觉得自己和他们有些格格不入。
人挤人走了一段,穿过了一片白桦林,便遥遥地看见了传说中的塔拉津湖。
在蓝天白云的背景下,塔拉津湖一路绕山蜿蜒流淌,湖面很宽,两岸是茂密的针叶林,游客们都聚集在岸边拍照。
湖水碧绿,因为地势的起落,翻起奶白的浪,远远看去便像翡色的玉石上开出朵朵梨花,再靠近些,便能伴着流水声,清晰地数出翡玉上的每一道波纹。
景色的确很美,但人也很多,人头攒动间,人们都举起自己的手机,妄图从夹缝中留下这沁入心脾的一幕。
梁挽颐没有什么拍照的雅兴,因刚刚在集市上经历的惊险,她全身都有些发虚,便跟着四周的游客一路沿岸走着。
纤细却高大的冷杉排排耸立着,岸边偶尔会出现倒塌的杉木,长长的树干完全浸在水中,被湖水浸成了湿湿的深褐色,树干上左右岔开的枝叶已完全在水中腐烂,却依旧保持着原有的轮廓,生机中又透着死气。
光秃秃的冰碛石绕着两岸将湖水包裹,每隔一段便有一块标牌立在上面,写着“禁止嬉水”的字样,但这并不能阻止热情的游客,仍有不少人脱去了鞋袜,把脚伸入冰凉的湖水里,露出喜悦的神情。
又往前走了一段,大部分人都留在了塔拉津湖最有名的两道湖湾处拍照。
梁挽颐则将目光投向了湖水的下游,越往深处走,山势越磅礴,湖水也逐渐开阔,人也肉眼可见的越来越少。
真是奇怪,梁挽颐心想,明明路就摆在那里,下游人那么少,景色还格外辽阔,为什么这些游客却宁愿停在人最多的地方拍照呢?就好像约定俗成一般,又好像这条路被什么特殊的力量屏蔽掉了,只有她一个人能看见似的。
可是这些都不能阻止她前行,她知道那里有东西在等着她,她不能停下脚步,她此行的目的便是此。
梁挽颐迈开步子,踏着石路,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里走着。
因为人迹稀少,冷杉的生长走向也开始杂乱。梁挽颐走了一段便一个游客都看不见了。这种路走起来很累,她扶着一棵树干喘了一会儿才继续赶路。
走着走着,前面的道路上便有两人迎面走了过来。
一男一女,似是一对情侣,他们皆穿着冲锋衣,因为其中那位女人穿的冲锋衣是不太常见的浅粉色,梁挽颐多留意了她几眼。
擦肩而过的瞬间,女人突然叫住了她。
她冲梁挽颐笑了一下道:“别往前走了,前面路不太好,而且没什么可看的,这边一路上的风景都一个样。”
梁挽颐愣了愣,随后露出了一个礼貌的笑,点了点头,指着自己身上的相机包道:“我就拍几张照就走。”
女人深深看了她一眼,也没再说什么,很快就拉着同行的男人一起离开了。
梁挽颐扶着四周的树干往前慢吞吞地挪动着,再次转过一个较小的湖湾后,眼前的湖面突然就放大,变得极为宽阔。
这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让梁挽颐下意识驻足,水流的哗哗声更衬得山谷幽静,像一个无人惊扰的梦。
梁挽颐很难用语言形容眼前的场景,湛蓝的天空下,巨大的山脉包裹着宽广的湖湾,天地间的一切都仿佛大得没有边界,让人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角度去看,才能把所有的景色尽收眼底。
与对这鬼斧神工的景色的赞叹相伴的,是一种因自身的渺小而产生的战栗感。
有一瞬间,梁挽颐觉得自己此时的感受和仰望星空时很像,那份隐约的战栗感或许是藏在人类基因中的、从上古便流传下来的,对于喜怒不定的自然的敬畏和恐惧。
梁挽颐掏出了相机,对准了角度后,便按动快门拍摄了几张照片。
她拿着相机,低头看着屏幕上自己刚刚拍摄的照片。
塔拉津湖的色彩,即使不加任何滤镜都已经很美了。
梁挽颐调动相机中的照片,正准备再拍上几张时,她突然在照片上看到了一片奇怪的黑影。
那是一团形状奇怪的黑色,一半微微露出水面,大部分却沉在水底,像是镜头抖动出的模糊影子。
梁挽颐皱起了眉头,她一共拍了三张照片,她翻看了起来,发现三张照片中都有这道黑影。
她不仅抬头向湖面中相同的位置看去,但水纹波动的湖面却什么都没有。
难道是相机出问题了?
梁挽颐转过相机看了看自己的镜头,她记得刚刚在集市摔倒时,没有磕碰到相机。
不会是被鹰啄坏了吧
梁挽颐一阵肉疼,她调试了一下,再次举起了相机对准湖面,仔细检查起了屏幕上的画面。
这次她有心留意,一眼便注意到了屏幕那处的问题。
那块黑色的影子还在,似乎还在轻轻蠕动着,不像是石块,反倒像肉块。
奇怪
梁挽颐抬起头来又看了看镜头外的湖面,湖面还是很平静,什么异物都没有。
那看来真是她的相机出问题了。
梁挽颐盯着相机的屏幕,慢慢将镜头转动了一下,但诡异的一幕发生了。屏幕上的画面往旁边移了移,但那块黑色的影子却依旧待在原来的位置,一半露在水面,大半沉在水底。
直到这一刻,梁挽颐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如果是她的相机出现了问题,那块黑影应该跟着镜头一起移动才对。现在这种情况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黑影是真实存在的!此时正漂浮在水面之上。
梁挽颐再次将视线从相机的屏幕上移向了水面。
还是什么都没有,湖面安静得过分,荡起的水波像是在嘲讽她的神经质。
她又迅速低头向屏幕上看去,她惊恐地发现,那道黑影明显比之前更大了,就好像是它缓缓地从水面中站了起来,即将露出庞大的身躯。
不!不对!并非是从水面中钻了出来,而是在朝她的方向移动!
梁挽颐下意识便抬头向湖面望去,仍旧什么都没有,就好像屏幕上出现的一切只是她的幻觉。
或许她现在应该放下相机,当作什么都没发现,可对于未知的恐惧却驱使着她紧盯着相机的屏幕。
那团黑色的影子果然在向她的方向移动,速度分明不快,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放大着。
她形容不出那团黑色的物体到底是什么,明明带着石块般坚硬的感觉,却又如肉团般蠕动鼓胀着。
等到它靠得更近了,梁挽颐才恍然发现那是头发!
濡湿漆黑的头发像海藻般散在水下,黑漆漆的脑顶露在水面上。
有人落水了?
不,不对!如果是有人落水了,她怎么可能只通过相机才看得到,肉眼却什么也发现不了?
很快,梁挽颐就惊恐地意识到,那不可能是人类的脑袋,因为从那颗脑袋的旁边很快又钻出了数颗覆盖着黑发的头颅。
一颗、两颗十二颗。
梁挽颐心跳如鼓,便见那十二颗头颅慢慢从水中伸了出来,它们的身体也露了出来那并不能称之为身体,更像是一团蠕动着的肉山,无数肢体从肉山中伸出,抽搐着像是在挣扎。
这时,那十二颗头颅也扬起了脸,齐齐看向了梁挽颐的方向,他们的脸因在水中浸泡了太久早已浮肿饱胀,但依旧能看出他们脸上的表情极为痛苦。
他们张着嘴,好像在剧烈地惨叫,可梁挽颐的耳边除了水流声便再也没有其他声响了。
这场景太过诡异了,诡异得让她甚至怀疑起了自己的精神。
梁挽颐克制不住地再次抬起头向湖面看去。不出所料,依旧什么都没有,可那股带着腥气的泥土湿味却更加浓重了。
梁挽颐奇怪地想着,她闻到的真的是泥土的腥味吗?在极度潮湿的深山中,这种味道似乎很常见。可闻久了,泥土的味道却莫名让她觉得很熟悉。
因为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泥土味,而是血腥味!
当她的目光再次落在相机的屏幕上时,她几乎惊叫出声,巨大的肉山不知何时已经贴近了岸边,近在咫尺地靠着她。
梁挽颐也终于彻底看清了,那些头颅的脑袋上覆盖着的并非是头发,而是漆黑如发丝般的触手,上面生满了暗褐色的复眼,此时正疯狂转动着,露出恶毒又疯狂的眼神。
相机的屏幕猛地被她暗灭,眼前又是平静如初的现实,湖面上的风带着潮湿的水汽缓缓掠过,吹在她的脸上。
梁挽颐整个人都在发抖,她什么都看不到,却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粘腻蠕动的东西紧贴住了她的头皮,几乎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住了。带着铁锈味的粘液滴落在她的肩上,刺激着她的神经。
死亡似在一步步地逼近,但这一刻,梁挽颐的情绪却非常古怪,她分不清她心底的那份战栗感到底是来自恐惧,还是源于兴奋。
一个古怪的念头伴随着剧烈的眩晕感在她脑海中升起,她要找的东西就在这里!她来对地方了!
脖子上的伤口又在隐隐作痛,梁挽颐只觉有什么柔韧滑腻的东西缠上了她的脚腕,相机从掌心脱落,她生不出一丝一毫反抗的情绪,便整个人往冰冷的湖水中跌落而去。
她克制不住地兴奋着,她甚至觉得自己并非被拖入了湖水之中,而是张开了胳膊,主动扑入了那神秘的怀抱。
入水的瞬间,她好似被裹入了一层彻骨寒冷的粘膜中,她勉强在水中睁开眼睛,便看到了她永生难忘的一幕。
只见如胶体般蠕动的湖水中挤满了一颗颗的眼珠,密密麻麻绵延无边,那团团的眼珠似是沉在水中,又好像本身便是从湖中生长而出。
它们本便是一体的,在波纹荡开间一呼一吸,像是被赋予了生命的胶质物,将她往更深处咽下,她便好似滑入了某种生物起伏的肉腔中,意识渐渐随着肉.体沉入湖底。
作者有话说:
这个地方是以喀纳斯为原型改编的。
还是评论前五十发红包。
◉ 23、②③
梁挽颐觉得自己好像被一股奇特的力量拖拽着下坠, 慢慢沉入了一个很深的梦。
眼前飘着一些混乱的碎片,她伸手想去抓,却怎么都抓不住。
某些久远的记忆随之浮现而出, 她惊讶地发现,她想起来了, 她想起来当年发生了什么。
那年暑假, 她为了进行深空摄影带了一堆设备到塔拉津,加上她的日常用品, 足足装了两个行李箱。
抵达塔拉津中转站的时候,因一时不备, 她的一个行李箱被小偷偷偷拉走了, 还好这一幕被附近的旅客看见,及时制止了。
梁挽颐这才发现, 帮她拦下小偷的人竟然是熟人, 是她大学的班长陈莺。
她们这边的声音闹得太大, 吸引了附近旅客的目光,很快便又有三个女孩跑来向她们打招呼。其中一个是她们的同班同学陶馨雅,而另外两个则是陶馨雅的两位室友,林檬檬和黄采芹。
他乡遇故知,五个人都觉得巧, 就站在中转站, 边等车,边聊天。
那年夏天说是在北半球会出现近百年来最壮观的英仙座流星雨, 将持续半个月之久。塔拉津是国内较为出名的观星点之一, 她们五个恰好都是来看流星雨的。
年龄相仿, 又本就认识, 她们很快就聊到了一块去。梁挽颐虽然是不太合群的性格, 但她刚刚接受了陈莺的帮助,陶馨雅三人又对她极为热情,她也就不自觉跟她们聊开了。
到了最后,陶馨雅三人发现陈莺和梁挽颐不约而同地预订了同一家民宿的房间后,干脆把之前订好的房间退掉,也跟着一起住了过来。
记忆到这里,梁挽颐眼前的画面又开始不停地闪烁,如幻灯片般地在她脑海里快速掠过。
她看到了熟悉的蓝天白云,看到了成片的小木屋,还看到了栖在树下慢吞吞吃草的牛羊
院子的门口立着块小牌子,上面写着“原木别苑”几个字。
梁挽颐古怪地想着,原来那年她住的也是这家民宿吗?
视角顺着大门移进熟悉的院子,一间小木屋出现在她的目光中,她看到自己伸出了手,推向了那扇门。
紧闭的木门上标着一串门牌号。
“420”。
门被推开的瞬间,梁挽颐的眼前似是闪过了一道刺眼的白光,激得她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混乱的怪相扭曲旋转着,她的耳边似有哭喊声和咆哮声,吵得她的大脑“嗡嗡”地疼,让她想要伸出手紧紧地捂住自己的耳朵。可她的心底却升起一份茫然的情绪,她感知不到自己的手,也感知不到自己的耳朵,她就像一团没有躯体的雾气,飘飘荡荡。
不知飘了多久,四周的吵闹声突然一静,她恍惚间回过神来,便见周围的人都盯着她。
她认得她们,陶馨雅、陈莺还有林檬檬。
陶馨雅道:“虽然黄采芹出事了,但我们还有选择的余地,你们是怎么想的?”
林檬檬紧捏着拳头道:“都到这一步了,难道还要逃吗?又能逃到哪去呢?我们装作不知道,‘它们’就真的不存在吗?不过是蒙上眼睛,捂住耳朵,自欺欺人罢了!”
陈莺叹了口气,扭头看了过来:“梁挽颐,你呢?你想好了吗?这件事的最后一步只有你能完成。”
“对,”陶馨雅也点头道,“毕竟你和我们都不一样,你有着我们没有的优势。”
梁挽颐听到自己开口说了些什么,可那声音模模糊糊、断断续续的,她根本听不清楚。
她焦急万分,却只能看见周围三人的嘴一张一合,不停地跟她说着什么。
什么?是什么?到底说了什么?又要让她去做什么?
“梁挽颐,”是林檬檬的声音,像是从水底深处传来,闷闷地在梁挽颐的耳边响起,“你一定要小心”
小心什么?后半段话完全散在水中,只余下几个不知所谓的音节。
“2179”
在破碎的话音里,她只捕捉到了这没头没尾的一串数字。
2179?什么意思?
梁挽颐来不及多想,她的手腕就在下一刻被什么人拉住了,接着她便被猛地从水中拖出,贯在了地上。
身上的衣服因为吸饱了水,如沉甸甸的石块,重重地压在她身上。
她意识模糊地望着天空,湛蓝的天上结着一团团的白云,被排排耸立的杉木高高托起,在梁挽颐的视线里不住摇晃着。
她的旁边好像有个人,双手叠压在她的胸口上,她努力瞪大眼睛,却根本看不清那个人的脸。
她的意识好像已经和她的身体完全分裂成了两半,她隐约觉得自己此时应该很难受才对,可她却无比麻木。
很快,她便不受控制地剧烈咳嗽了起来,吐出了一大团水。直到此时,她的感官好像才慢慢回归,肺部和气管都传来了细细密密的刺痛。
她感觉一阵阵的恶心,想要呕吐,可却疲惫得厉害,甚至连做出呕吐这个动作的力气都使不出。
梁挽颐嗫嚅着嘴唇,神志不清地问道:“要小心什么?”
那个救她上来的人大概是听到了她的问题,俯身贴近她,皱眉问道:“你说什么?”
梁挽颐的眼中满是茫然,视线甚至无法聚焦。好半天,她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几乎使出全身的力气,伸手抓住了身前之人的衣角,咬牙问道:“你是谁?”
对方没有回答她。
梁挽颐只觉得自己如一滩烂泥般被从地上捞了起来,她四肢虚软,根本使不出任何力气。
或许是湖水太冷了,当那人的手掌覆盖在她脖子上的伤口上时,她竟然感觉到了久违的暖意,但她却并没有因此而放松警惕。
她脖子上的伤口本就不对劲!
“你要做什么?”
梁挽颐自己也不清除她是否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因为紧接着她便觉得自己脖子处的伤口似乎不再是伤口了,反倒像是被赋予了生命般,伸出触手,长出眼睛,疯狂蠕动了起来,被那只覆上来的手用力扼住。
拉扯间,梁挽颐听到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从伤口的方向传来,还有阴恻恻的咒骂声,那绝非人类的语言。梁挽颐听不懂那个声音到底在说什么,但那语气却充满了怨恨和恶毒。
呆愣了不知多久,梁挽颐突然意识到,那个声音根本不是从脖子上的伤口处传来的,而是从她的嘴里发出的。
这个认知让她猛地一惊,与此同时,疼痛感从伤口处炸开,她难以形容那是一种怎样的疼,仿佛是把带刺的钢刀狠狠扎进皮肤里不停搅动,又好似硬生生把皮肉扯拽下来。
好疼!太疼了!
她全身都湿津津的,分不清到底是水,还是因疼痛而冒出的冷汗。
“你放开我”她总算说出了话来,声音却沙哑干涩。
“嗯,快好了,没事的。”
那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语气出奇的温柔,似是想安抚她,但梁挽颐却皱起了眉头,因为男人的音色给她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她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不待她细细思考,她便被按着肩,粗暴地压在了地上。
一只手似乎抓住了某种深陷在她皮肤之下的东西,用力往外一扯。
在无法忍受的剧痛下,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她脖子处的伤口脱离了出去,她疼得全身痉挛,整个胃部都收紧了,激得她干呕出声。
她喘息着,想扭头去看那个从她的脖子里被拔出的东西,却在这时有一只手从侧旁伸出,捂住了她的眼睛。
“你看,很快就好了,不疼了吧。”
梁挽颐心底生出一种异样感来,她疲惫得厉害,意识又开始模糊。但她还是咬牙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抓住了那只捂住她眼睛的手,哑声问道:“你是谁?你是不是认识我?”
身后之人似乎说了句什么,但是她的脑子如一团浆糊,她根本什么都听不清楚,在最后的最后,她终于撑不住了,彻底陷入了昏迷。
她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在水中飘荡的梦,她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那是林檬檬?
她拉起了她的手,语气认真道:“梁挽颐,你一定要小心”
梁挽颐努力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可还是听不清后半句。
到底要小心什么?!
“21792179杀”
那串不明所以的数字在她耳边机械地循环着,含义不明,让她一头雾水。
那僵硬的音调不是林檬檬发出的,反倒好像是从天地间传来,缓缓在她大脑里一遍遍地回响着。
杀什么?杀谁?
在梁挽颐焦急又急切的目光下,林檬檬的脸逐渐远去,消失在一片刺眼的白光之中,无论她怎么伸手都触碰不到。
灵魂像是在一瞬间归位,梁挽颐瞪大了眼睛,大口地喘息了起来。
随着意识的回归,她的视线也逐渐清晰起来。入目的是一片原木色的天花板,窗外是夕阳的颜色,艳红的光从半拉开的窗帘外照射进来,将整个屋子都染上了橘色。
这里是
梁挽颐反应了好半天,大脑才总算是正常地运转了起来。
她怎么回民宿了?
梁挽颐拖着酸痛的身体坐了起来,皱眉捂住了隐隐作痛的头,她记得她落水了,她似乎还在水底看到了她以前的记忆,但是在她完全搞清一切之前,她就被人救出去了。
那个救她起来的人很奇怪,他似乎知道什么,还好像从她的脖子里拔出了什么东西。
思及此,梁挽颐赶紧抬手摸向了脖子上的伤口,她的指腹很快就触碰到了凹凸不平的血痂,一切如常,没有任何不对之处。
难道她又产生幻觉了?
不,不可能,绝不可能是幻觉,她分明清晰地感觉到,从她的肺部到气管都一片火辣辣的疼,她的头发甚至还处于半干的状态。
梁挽颐的目光向旁边移去,就见在床脚放了个小塑料盆,里面装着她湿漉漉的衣服,而此时的她正穿着自己干净的睡衣。
她应该是在昏迷之后被人带回了民宿,还有人给她换了衣服
谁给她换的?应该不是那个看不清脸的奇怪男人,也许她是被同样在塔拉津湖游玩的韩晴田悦那群人发现了,于是他们就把她捎带了回来。
梁挽颐的目光很快落在了床头柜上,那里放着她的相机包和手机。
她皱眉将相机包拿了起来,她的相机完好地躺在相机包里,并没有损坏。
她记得她在落水之前,相机从她的手里摔出去了。看来运气比较好,并没有摔坏,还被人一起给捡回来了。
至于她的手机手机上的水已经被擦干了,梁挽颐按亮屏幕试了试,发现跟她一起落水的手机竟然也还能用。也是,现在的手机很多都有一定的防水功能,掉进水里之后,也不一定会出问题。
梁挽颐从旁边掏出了一件外套披上,揣上手机之后就推门向外走去,她要去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至少她得知道她是怎么回来的。
梁挽颐一路迎着风在院子里穿梭,她的脑子很乱,这次落水的经历虽然九死一生,但也让她得到了很多有用的信息。
比如说她突然想起的那段记忆,虽然前后不连贯,但也足以让她连蒙带猜谜将线索串联起来了。
首先,五年前的暑假,她来到这里拍摄星空,一共遇到了四个人,除了陶馨雅和她的两个室友外,还有陈莺。
梁挽颐对此倒是早有预料,凡事必有因果,她早就预料到陈莺绝不是无缘无故被替代的了。
如此看来,她最早的那个有关于她为什么会被异常找上的猜测也是对的。
她们几个都在五年前来过塔拉津,到现在为止,陶馨雅已经死亡;陈莺被替代了,真正的陈莺想来也已经凶多吉少;林檬檬死在了过去;而从她回忆起的那段记忆来看,黄采芹应该是在过去就已经死亡了
也就说,当年的那群人里,只有她梁挽颐还好好活到了现在。
这个发现让梁挽颐有些毛骨悚然,那种感觉就好像时时刻刻都有什么东西藏在黑暗里,恶毒地瞪着她,随时准备着向她扑咬而来。
其次就是回忆里的那些对话。
陈莺为什么要对她说“这件事的最后一步只有你能完成”?
哪件事?最后一步又是什么?
还有陶馨雅的那句“毕竟你和我们都不一样,你有着我们没有的优势”又是什么意思?
林檬檬那时想提醒她小心什么?
“2179”这个突然出现的数字又象征着什么?
梁挽颐眉头紧锁,这些零星的话语似乎勾勒出了一个大概的轮廓。她们好像在筹备着什么计划?是什么计划呢?难道她们打算去对付陶馨雅所提到的那个“它们”?
那为什么在陶馨雅留给她的那条视频里并没有提到这件事?是因为陶馨雅也和她一样记忆不全,还是说这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别的事?又或者,这件事不能直说?
这涉及到了两个关键点,一是黄采芹到底是怎么死的?二是她身上有什么优势是其他几个人没有的?
几天前,陶馨雅突然找上门来,和她说得最多的就是有关于黄采芹的事。但梁挽颐却并不觉得陶馨雅跟她说的就是黄采芹真正的死因。结合近几天发生的事,梁挽颐更偏向于,陶馨雅是在暗示她。
当时陶馨雅提到过,在她的记忆里,结束了那次旅行之后,黄采芹依旧回到了学校,和她们共同生活了几年,还在毕业的时候和她们一起拍了合影。
陶馨雅所讲述的故事里重点提到了两件事,第一件是黄采芹从旅行回来之后发生的异常。陶馨雅当时的形容是,感觉黄采芹像是变成了另一个人,被替代了。而第二件事就是,她突然有一天注意到,黄采芹死在了过去。
被替代了和死在过去都是遭遇异常的袭击后会出现的结果,所以梁挽颐认为陶馨雅会跟她说那些,可能就是为了暗示她这两个可能会出现的结果。
至于为什么要以黄采芹的故事为原点拉她入局或许还有一个可能就是,黄采芹的死因很重要,陶馨雅在暗示她一定要去查黄采芹是怎么死的。
更多的信息,梁挽颐猜不出来,不过好在那段回忆还给她留了一条线索。
原木别苑420号房,这既然是她五年前住过的房间,说不定她能在里面发现什么她当年留下的线索。
最后,也是她现在最想弄清楚的,救她上来的那个男人到底是谁?他身上的疑点太多了,他为什么能把她从那样诡异的湖水中救出来,还可以把她脖子上的东西给处理掉。
他是否拥有着可以对抗“它们”的力量?他与陶馨雅提到过的“门”又有什么关系?他是借助了“门”的力量吗?或者他就是“门”?
而且梁挽颐有一种直觉,那个男人一定认识她!
她一路想着,很快便走到了作为民宿大堂的那间木屋前。
梁挽颐刚一走进木屋,里面吵闹的声音就停了下来,所有人都扭头看向她。
“哎哟!梁小姐!你可总算醒了,吓死我了!”海哥直接叫了起来。
萧野站在海哥旁边,脸色有些阴沉,似乎才结束了一场不太愉快的对话。
梁挽颐“嗯”了一声,扫了一眼好奇地盯着她看的其他人,才向海哥问道:“发生什么了?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回来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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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4、②④
“怎么回来的?”海哥的表情极为夸张, “还能怎么回来?你当然是被我们老板带回来的!”
“什么?”这个出乎意料的回答让梁挽颐无比茫然。
“梁小姐,你都不知道当时的画面有多恐怖,我本来好好坐在这儿的, 就看到我们老板水淋淋地从外面走了进来,身上一路淌着水不说, 怀里还抱了个人。我定睛一看, 呦呵,这不是梁小姐吗?”
海哥一边说一边比划着:“要不是天还是亮着, 我差点儿都以为咱们民宿遭遇水鬼袭击了呢!”
海哥的话让梁挽颐脸上的茫然过渡为了震惊,这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
坐在大堂里的韩晴插话过来, 她道:“挽颐姐, 你的衣服是我和田悦帮你换的,换下来的湿衣服放在床边的塑料盆里了, 你看到了吧。”
梁挽颐愣怔着点了点头, 一时不知该说点儿什么。
海哥这时候正转头对萧野说着, 他道:“兄弟,你看我们老板说得没错吧,梁小姐她昏迷就是累的。落水是很消耗体力的,好好休息一下就没事了。你非吵着去医院,我们这边就一个小破卫生所, 你就算带梁小姐去了, 那边也什么也干不了,还白白折腾一通。”
梁挽颐因为海哥的话看向了萧野, 萧野的表情很严肃。
“落水之后昏迷是脑缺氧导致的, 必须送医院检查脑缺氧情况和肺部进水情况, 避免出现肺部感染。”
海哥嘀咕道:“梁小姐现在不也没事吗?你们城市来的人就矫情, 以前我们村也时不时出现个落水的小孩, 也没见得非得送医院检查。”
见萧野面露愠色,一副又要和海哥吵起来的样子,梁挽颐赶紧道:“我已经没事了。”
萧野这才扭头看了过来,稍敛了神色间的怒意。
“我真的没事。”梁挽颐又重复了一遍。
“那你有没有别的不适?比如说恶心、想吐。”
梁挽颐摇头:“没有。”
她的脸色其实是有些苍白的,但整个人看起来倒还算正常。
萧野看了她一会儿,最后倒也忍着没再说什么了。他又想起了刚刚看到梁挽颐被人从外面抱进来的画面,那个瞬间,一些久远的记忆不受控制地从他的脑海里浮现。
四年前某天,萧野正在医院实习,手里的活还没忙完,他就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他起初还没当回事,直到那边传来冯茉溺水身亡的消息时,他都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地又问了一遍。
溺水身亡,多么不可思议的死亡方式啊,可是就是发生在了他的妻子身上。他不相信,也不敢相信,他大声地对着手机咒骂,他的手在发抖,他又哭又笑,不住地用手捶墙。
直到后来,他才从同事那里得知,他当时的状态看起来很可怕,他的同事差点儿都以为他会因为受到太大的刺激而精神崩溃。
他没有精神崩溃,他只是辞去了工作,长住到了塔拉津。
他永远也忘不了那天,他浑浑噩噩地赶到当地的殡仪馆,双手颤抖地掀开白布,白布下的那张脸是那样的苍白冰冷,毫无生气。
“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一张张脸从他身旁晃过,用同样的表情说着同样的话。
即使已经过去了四年,那时的场景也记忆犹新。所以当萧野看到梁挽颐全身是水,脸色苍白地昏迷着时,他的情绪第一次有些失控,甚至当场和那位年轻的老板吵了起来。
那位老板倒是很冷静,他道:“她没事,她现在需要休息。”
“必须送医院!你们是想看着她死在这里吗?”
萧野当时甚至在想,冯茉的死是否也是因为当地人太过愚昧,没及时送往医院才导致的。甚至在某几个错乱的瞬间,那个全身是水的人和记忆中的那道身影重合在了一起。
他表情近乎狰狞道:“必须现在就送她去医院!”
直到海哥上来拉他,让他冷静一点儿,他才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周围所有人都在看他,那是一种像看疯子一样的眼神。
就连原本那几个明显对他颇有好感的小姑娘看向他的目光,都带了几分恐惧。
韩晴鼓足了勇气,才有些害怕地对他道:“萧哥,你先别担心,我和田悦先去给挽颐姐把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来。”
梁挽颐自然不知道她昏迷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她甚至认为她当时昏迷也不是溺水导致的,而是那些东西造成的。
她现在在思考另一个问题,那就是海哥的话里反复提到的,那位民宿的老板。
这个从未在她面前出现过的人慢慢在她脑海里成型,一些她之前没注意到过的细节一幕幕在眼前闪现,她突然发现很多事情都解释得通了。
比如说最开始进入塔拉津村时,那个将他们一车人从诡异的“鬼打墙”中解救出来的电话,她起初以为那是海哥的手笔,但如今看来,那个电话应该来自于这位民宿的老板。
还有民宿的大堂的墙上的那副脉冲星信号图,海哥也说过是这位老板挂上去的。也许那位老板早就知道那副图和山脉走向之间的关系了。
包括昨天晚上,梁挽颐记得昨晚她因为脖子上伤口的异常,陷入了一种精神错乱的状态,是突然断开的电闸将她唤醒了。排除开电闸自己跳开的可能,说不定这也是民宿老板有意为之的
梁挽颐看向海哥,笑道:“还真是奇怪呢,我都没见过你们老板,他怎么认识我的?还精准地知道我住在你们家的民宿里。”
她这个问题问得很随意,就像是突然想到了,于是顺口一问。
但她这一顺口,反倒让海哥懵了。
“对呀,”他一脸匪夷所思,“不应该啊,我们老板又没见过你,而且入住信息也是我在登记,根本不存在我们老板看过你身份信息的情况。”
他这话让其他人也好奇了起来。
韩晴提出新思路,她道:“是不是以前就认识啊?之前见那位老板还挺年轻的,挽颐姐,说不定你们是大学同学呢。”
梁挽颐没吭声,海哥却觉得很有道理地点了点头,他转而来问起来:“梁小姐啊,你对我们老板有印象吗?”
梁挽颐的目光有些异样,她笑道:“我都没见过你们老板,我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你问我认不认识他,我也说不出来呀。”
韩晴在旁边补充道:“那不如问问是哪个大学的。”
海哥却赶紧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那你们老板叫什么名字?”梁挽颐问道。
“徐念。”海哥边说着,边用手比划了一下这两个字是怎么写的。
徐念
梁挽颐心中默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随后皱眉摇头道:“我不认识叫这个名字的人。”
梁挽颐道:“海哥,你对你们老板还有什么别的了解吗?”
海哥连忙摇头:“别的我可不知道,不瞒你说,我们老板原来其实不是我们老板,我们原来那个老板和我一样都是本地人。”
“大概四五年前的时候吧,我们现在这个老板就突然冒出来,大手一挥就把咱们这家民宿承包了,我们原来那个老板拿到钱之后也很满意,扭头就去城里发展了。”
他双手一摊:“所以我对我们这个徐老板是真不太了解,他平时也不怎么和我们员工聊天,还经常跑出去摆摊,我都怀疑他不是真想摆摊,而是想趁机游山玩水,咱们塔拉津还是很漂亮的嘛!”
梁挽颐捕捉到了一个很关键的信息:“你说你们现在这个老板是四五年前才出现的?”
海哥点头:“对呀,怎么了?”
梁挽颐没吭声,她和陶馨雅几人是五年前来这里的,然后在这里经历了一些事情。
至于这个徐念,从他的种种表现来看,他肯定是认识她的,所以他很可能也是在那段时间来到了塔拉津,并且跟她们有过一些接触。
“猜这么多也没用,”梁挽颐对海哥道,“不如把他叫出来当面问问吧,我也正好感谢一下他的救命之恩。”
海哥却道:“老板现在不在民宿,他把你送回民宿之后就出去了。”
“他去哪了?”梁挽颐连忙追问道。
“不知道,我就一打工的,我们老板去哪儿又不会跟我汇报,”他还指了指自己的手机,“刚刚我还给他打了个电话呢,不在服务区,我们塔拉津的信号本来就不好,联系不上人是常态。”
海哥的话让梁挽颐心里生出一种急躁的情绪,她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态才道:“我知道了,那如果你们老板回来了,一定要通知我,我真的很想当面谢谢他。”
“没问题!”海哥拍着胸脯答应了下来。
梁挽颐的心情有些沉重,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隐约觉得,那个徐念,好像在躲着她
到这里,谈话差不多就算是结束了。
海哥这会儿突然想起了什么,拿起手机翻了起来,说道:“我们村有个微信群,里面经常有人发一些八卦消息什么的。就今天下午的时候,我突然在微信群里看到说塔拉津湖那边有人落水了,还发的视频呢,是一对儿小情侣。我看到的时候还在想,还好不是我们民宿的人,谁知道转头梁小姐也落水了。”
说着海哥便把手机屏幕举了起来给大家看,上面是一段湖边的视频。
拍摄的视角不太好,画面也晃动得厉害,但还是能看到在湖边的地面上躺了两个全身苍白僵硬的人。
梁挽颐原本这是随意瞟了一眼,但很快她的目光就定住了,因为那地上的两个人,她见过!
一男一女,女人穿着一件颜色很不常见的浅粉色冲锋衣,正是她今天半路上遇到的那个,想要阻止她继续往前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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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②⑤
梁挽颐的心中满是不可思议。那两个人当时不是在向外走吗?怎么会溺水身亡了?
她瞪大了眼睛, 紧盯着海哥的手机屏幕。
视频播放完之后,她注意到在消息记录里,这条视频是下午两点零三发过来的。
两点零三
梁挽颐脊背一阵阵的发凉, 她清晰地记得自己是下午两点整达到的小集市。因为在小集市遭遇了袭击,她在那里停留得有些久。这么算下来, 她在树林里遇上那两个人的时间, 最快也必定是下午三点之后了。
可是他们两个两点零三的时候就溺水身亡了!
难道她遇到的是鬼?
那两个鬼是因为自己本身就是溺水身亡的,所以才跑来给她提醒吗?
梁挽颐深吸了一口气, 努力梳理着在脑海里混乱的信息。她在想一件事,为什么同是落水, 她就被救上来了, 而那两个人却死了?
那个叫徐念的民宿老板,为什么只救她?现在可以肯定的是, 徐念一定拥有着某种特殊的能力, 可以以此来抵抗“它们”。问题就在这儿了, 他的能力是否受到了某些限制,所以才不能把每个溺水的人都救上来。
或者还有另一个可能,那就是她梁挽颐身上真的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就如陶馨雅和陈莺在她的记忆中所说的,有些事情只有她能做到。
不过当务之急是, 她得先见到徐念, 他一定知道一些很关键的东西。
海哥摇头叹惜道:“真是可惜啊,多年轻的一对小情侣, 就这么没了, 家里人多伤心啊。”
萧野双手环胸站在一旁, 他抿着唇, 不知在想什么, 直到海哥将手机收了起来,他才突然问道:“你们这里似乎经常有人落水,有什么说法吗?”
他这话也提醒了别人,大堂中的其他人也纷纷附和着,同样觉得奇怪。
“不会是水里有拉替死鬼的吧?”有人小声猜测道。
“还能有什么说法,”海哥很不以为意,“就是来这边旅游的人太多了呗。说是为了保护最原始的自然风光,所以塔拉津湖景区那边的设施建得很不完善,也就上游比较好,下游就纯野生了。”
“游客们到处走,谁能保证他们不会往下游走,而且塔拉津湖有个特点,它的水很清,离岸边很近,就会有不少人有下水玩玩的想法,等真下去了可就没那么容易上来了。”
海哥说着还转头看向梁挽颐道:“梁小姐,你也是在下游落水的吧?”
突然被叫到的梁挽颐愣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道:“本来想在岸边拍照的,因为有点儿低血糖就晕了一下,等回过神的时候就已经落水了。”
“看吧!”海哥摇了摇头,“所以跟你们说别往下游走,那边人少,你就是落水了也没那么快被发现,咱们梁小姐这是运气好。”
梁挽颐没再吭声,就听海哥又道:“其实在大概五年前的时候吧,我们这儿来了几个女大学生来玩,其中就有两个晚上跑出去看什么流星雨。结果看着看着,就落水了。第二天早上被人找到的时候,早就凉透了。”
梁挽颐的心跳一下子加速了,她迅速抬眸看向海哥。海哥提到的应该就是当年的她们吧,可是海哥好像并没有认出她来。
不过这没什么好奇怪的,都已经过了五年了,民宿这种地方人员的流动性向来大,每天都会遇到不一样的人,谁会记得五年前的旅客长什么样呢?
梁挽颐也没有提醒的意思。
大堂里的其他人继续闲聊着,萧野不知道怎么了,似乎心情不大好,很快就离开了。
梁挽颐心不在焉地坐了一会儿,又重新在脑海里把混乱的线索又梳理了一遍。她见民宿老板迟迟没有回来的意思,就直接拒绝了海哥晚饭的邀请,也起身离开了。
她要趁着这个时间去看看在记忆里出现的那间420号房。
虽然已经过去了五年,以前留下的痕迹可能都消失了,但梁挽颐还是要亲自去看看。
夕阳将沉未沉,她踏着最后一抹晚霞,在民宿的小院子里穿梭。当她终于转过某个拐角时,420号房终于出现在了梁挽颐的视线里,随后她便愣住了。
只见面前这栋小木屋锁得严严实实,木屋的门和窗户都被好几层木板层层叠叠地钉上了,似乎生怕有人不小心走进去。
怎么会这样?梁挽颐暗自捏紧了拳头,脑海里闪过无数的猜测。
完全由树木搭建而成的小木屋在黑夜中显出几分诡异,总让人疑心屋子里面是否藏着什么可怕的怪物,会在你靠近之后,一口将你吞进肚子里。
梁挽颐屏住了呼吸,抬脚一步步地靠近,好在等到她完全靠近屋子之后,并没有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她围着小木屋转了一圈,试图从木板的缝隙里往屋里望,可惜这些木板遮得太紧了,她什么都看不到。
木屋的窗台上落着一层厚厚的灰,一看就很久没人来打理过了。
梁挽颐皱眉思索着,她想不明白这间屋子为什么会被封上,还封得这么严,和五年前的事有关吗?应该是徐念把屋子封上的,他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这里面有什么吗?
到现在为止,徐念一共救过她三次,应该说她知道的就有三次,所以她对徐念的观感是很不错的,甚至有一种自己总算不是一个人了的如释重负感。
可是她还是不敢确定徐念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可以信任的。陶馨雅留给她的那段视频里明确表示过,每一个人都不能信。
更何况在梁挽颐的猜测里,徐念应该和所谓的“门”有很大的关系,他的立场还不能明确。
梁挽颐在小木屋的门口站定。刚刚绕着转了一圈,这木屋可谓是密不透风,完全没办法偷偷溜进去。
她四处望了望,见周围没人,便伸手将兜里的手机掏了出来,她打开闪光灯功能开始录像,然后蹲下身来,把摄像头朝上,慢慢把手机从门板下面的缝隙里探了进去。
她抓着手机的下半截,转动手腕,尽量让镜头扫过每一个角落。
大概半分钟之后,她把手机抽了出来,点开视频有些紧张地观看了起来。
大概是因为门窗都被封上了,木屋里面很暗,只有手机的闪光灯这一个光源,勉强能照亮一小片空间。
木屋里面的构造是很典型的标间,两张床并排列着,靠近床边的地方摆了张木桌,家具上都覆着一层灰尘。陈设很简单,看不出有任何异常,也没有如梁挽颐想象的一般,里面藏着什么恐怖的怪物。
所以为什么要锁上呢?
她必须得亲自走进去看看!
梁挽颐深吸了一口气,再次蹲了下来,然后把手机贴在地面上,朝着门缝里一滑,手机很快就滑入了房间内。
做完这些,她的心跳有些快。
她站起身来,转身便向民宿大堂的方向走去,因走得匆忙,她刚一转过拐角,就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梁挽颐?”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是萧野。
对了,他住在416号房,距离420并不远。
“我是想去找海哥借一下420的钥匙,我的手机从门缝滑进去了。”梁挽颐这般说道。
在这个信息时代,手机掉了确实是一件值得着急的事情。
萧野皱眉往梁挽颐身后看了一眼,然后道:“你等着,我给海哥打个电话,让他把钥匙送过来。”
梁挽颐赶紧道:“那就谢谢了。”
“嗯,没事。”
萧野很快就拨通了海哥的电话,简单地将事情跟他说了一下。
四周很安静,梁挽颐又站得离萧野比较近,所以能轻易听到从听筒里面传出来的声音。
“你说梁小姐把手机掉420去了!”海哥的声音听起来既吃惊又无奈,“这个梁小姐怎么这么会惹事?下午才落水了,晚上还能把手机给掉到420里去!”
萧野一手拿着手机,扭头看了梁挽颐一眼,场面一时有些尴尬。海哥显然不知道梁挽颐能听到他说的话。
萧野道:“你别说了,她是来找我的。”
“行行行!知道了!我不说行了吧!知道你喜欢梁小姐,听不得我说她不好,但是我没有420的钥匙啊!”
萧野直接被海哥的话给噎住了,他就见梁挽颐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似乎一副很吃惊的样子,他正想着该怎么解释的时候,就听梁挽颐小声问道:“为什么没有钥匙?”
没用萧野问,海哥直接自顾自地解释了起来:“这事儿得从五年前说起,那会儿我们老板刚接手民宿,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就把420的门给锁了,还跟我们这些打工的说这个数字不吉利,让我们把门窗都给封上,不准让客人住进来,所以你问我要钥匙我也没有啊!”
海哥的话让梁挽颐皱起了眉头,如此看来还真是徐念所为。不过换个角度想,420五年前就被封上了,说不定当初的痕迹都还留在里面呢。
“想不到你们那位老板还挺迷信的,”萧野评价了一句,“那你直接跟你们老板说呀,找他借一下钥匙不就行了吗?反正就捡个手机而已。”
“问题是我现在联系不上我们老板啊!”海哥的语气极为夸张,“天知道我们老板又跑到哪去了?刚刚给我发了条消息说今晚不回来了,让我好好看门,我电话拨过去都打不通,我能怎么办?”
梁挽颐目光微动,徐念今晚不回来了?是专门为了躲着她,还是说有什么别的事情要处理?
萧野觉得非常奇怪:“你们老板晚上不回来还能去哪?”
“我们都算本地人了,他不回来也有别的地方能住。年轻人嘛,夜不归宿很正常,说不定是半路看上哪家姑娘一.夜.情去了,”海哥嘴里不干不净地说着,“反正他今晚上肯定不回来了,要不这样吧,你让梁小姐在420门口等一会儿,我拿工具箱过来把门撬开。”
萧野扭头看来,似是在征询梁挽颐的意见。
梁挽颐点了点头,他便对着手机那头道:“行,那我和梁挽颐一起在420门口等你,快点过来。”
挂断电话之后,萧野再看向梁挽颐时,隐隐觉得有点儿尴尬。海哥在电话里说的那些话,可全被她听去了。
可梁挽颐对此好像完全不在意,只双手插在兜里,在寒风里缩着脖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见萧野一直盯着她看,她便往旁边指了指,道:“走吧,420在这边。”
萧野跟在梁挽颐身后,转过了一个拐角,就看到了立在角落里那栋漆黑死沉得有些过分的小木屋。
萧野也有些吃惊:“我在这里住了这么久都没注意到这间屋子。”
他转而又问起了梁挽颐:“你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梁挽颐脚步微顿,仰头看向萧野笑道:“本来是想来找你的,没想到迷路了,不知道怎么走着走着就走过来了。”
或许是因为今天下午的九死一生,她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在黑夜和黑色羽绒外套的衬托下,脸颊更显白皙。
萧野对上她的目光后,不知为何心跳突然有些加速,他赶紧移开了视线,有些不敢看她。
刚刚在电话里跟海哥说梁挽颐是来找他的,只是为了让海哥少说几句,没想到她竟然也这么说。
萧野默默对自己说,梁挽颐说是来找他,其实只是因为她的天文望远镜还放在他这里呢,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好在这时候,海哥已经提着工具箱大步从远处走了过来,他一看到梁挽颐,就大嗓门地嚷嚷起来:“梁小姐哟!你怎么还能把手机掉进门缝里!”
梁挽颐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道:“不好意思啊,麻烦了。”
海哥摇了摇头,他很快就打开了工具箱,在窗户上捣鼓了起来。
他边拆木板边道:“门锁拆起来麻烦,我把窗户拆开,等会儿就从窗户进去捡手机。”
梁挽颐赶忙连声道谢。
她站在一旁,看着海哥把第一块木板拆下来之后,突然问道:“海哥,这个420到底为什么要封着?是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吗?”
“谁知道呢?”海哥很不以为意,“我们老板让封的,他那个人一天天的也不知道想些什么呢,非说这屋子不吉利,我看就没什么问题,没出过事,没死过人,怎么就不吉利了?”
梁挽颐目光闪动,状似不经意般地追问道:“海哥,你之前不是说,五年前你们民宿有人在塔拉津湖出事吗?”
她下意识攥紧袖子,缓缓问道:“她们是不是住的就是这间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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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想多写点儿的,结果发现写不动,摆烂算了。
◉ 26、②⑥
海哥手上动作顿了一下, 接着就摇头道:“没有,当年出事的那两个小姑娘住的不是这间,不过跟她们同行的另外两个好像是住的这儿”
说到这里, 他又皱眉回忆了一下,随后奇道:“我怎么想不起出事那俩小姑娘之前住的哪间了?”
梁挽颐笑道:“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记不起来也正常。”
“也是。”海哥很赞同地点了点头, 并没有过分纠结。
他很快就把最后一块木板也拆了下来,木板后黑漆漆的窗洞就彻底暴露而出。窗户上的玻璃已经被拆下来了, 所以视线能毫无遮挡地看清屋子里的每一片角落。
梁挽颐紧张地往里张望着,幽暗的窗洞像一张大张着的嘴。站在窗口处的三人的影子被斜斜地从窗洞印入了房间, 在地板上扭曲拉长。
有一瞬间, 梁挽颐生出了一个错觉,她总觉得地上的那道影子似乎不是她的, 就好像那道影子随时会从地面上站起来, 猛地向她扑咬而来。
海哥抬手扇了扇空气里浮起的灰尘, 骂了一声。
萧野对梁挽颐道:“我进去帮你捡手机吧,你手机掉到哪了?”
梁挽颐吓了一跳,赶紧道:“这窗口看着这么小,还是我自己进去捡吧。”
海哥也道:“我看也是,还是让梁小姐自己进去吧, 这么小个窗口, 你别往里钻的时候卡住了。”
萧野皱起了眉头,最后还是点点头同意了。
海哥从工具箱里翻了个手电筒出来递给梁挽颐, 他看起来倒是很轻松, 甚至还打趣起了萧野:“不就捡个手机吗?至于担心成这样?”
萧野的表情一下子绷紧了, 斥道:“别胡说八道!”
梁挽颐根本没太仔细听他们的对话, 她接过手电之后就把全部注意力放在了屋子里。
她打开手电的开关, 一束白光便从窗口直直地打进了屋内,落在了布满灰尘的墙壁上,形成一个圆形的光斑。
木屋内部的空间有限,在这束白光的照射下,仿佛一切都变得无处遁逃。
靠近窗户的位置摆了一张木质的书桌,梁挽颐在海哥和萧野的帮助下,撑着窗框踩在了书桌上,很轻易地进到了木屋内。
当她的肩膀完全穿过窗框,整个人都落在了房间内部时,她突然不自觉打了个冷战,周围的空气也似乎瞬间低了好几度。
那种感觉有些无法描述,因为外面的风很大,屋内是封闭的,无论如何屋内的温度也不可能更低,所以那种寒冷的感觉是由内而外的,像是从心底深处散发出的一种毛骨悚然。
梁挽颐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塔拉津的夜晚还是一如既往的寒冷,让她每一次的呼吸都凝成了白气。
她扶着木桌的边缘慢慢跳到了地上,举着手电筒在房间里扫了一圈,屋子里很空,空得根本没有任何可以藏东西的死角,她很快就在地上看到了自己掉落的手机。
因为地板上铺着一层厚厚的灰,她的手机从门缝的处灰尘上往里划出了一道长痕。
梁挽颐转头向身后看去,狭窄的窗户外站了两道身影,是萧野和海哥,因为是逆光而站,他们的脸完全隐在了阴影中,看不清表情。
“找到手机了吗?”海哥问了一声。
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有些模糊,甚至有些扭曲。
这个房间果然有点儿问题,梁挽颐没打算在里面停留太久,但来都来了,她还是要大致看一下有没有什么线索。
“嗯,马上好了。”她一边回应着,一边慢慢蹲了下来,将手电筒往床底扫了一圈。
两张床的床底都空空如也,除了灰尘还是灰尘。
梁挽颐慢慢走到了门口,俯身把地上的手机捡了起来。她侧身对着大门,前方就是木屋的独立卫生间。卫生间的门是敞开着的,里面的空间不大。
梁挽颐又扭头看了一眼窗边,海哥和萧野仍旧并排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好像根本没察觉到任何异常。
梁挽颐再次蹲了下来,这个角度正好处于视觉死角,站在窗口处看不到这里。她把手电筒放在了地上,将光芒正对着卫生间,维持着蹲着的姿势,一点点挪动着,很快就挪进了卫生间。
洗手台上也铺着一层灰,正上方的镜子脏兮兮的,显得很斑驳。梁挽颐只往镜子里看了一眼,就不敢再多看了。
浸在夜色中的镜面泛着一些奇异的光,镜子里反射出来的人明明就是自己,但望过去时,却总有种陌生感。就好像五官和神态都变成了另一个人,让人发自内心地茫然和惶恐。
可是有时候,越是不想关注什么,目光就越是不受控制地看过去。这是一种潜意识的反向暗示,就好比你在参加考试的时候,越是跟自己说,不要紧张,就会越容易紧张。
梁挽颐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视线,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在卫生间里细细观察了起来。
这里的确很久没人来过了,连瓷砖的缝隙里都是灰尘,卫生间里没有窗,密不透风的很是沉闷。
梁挽颐找了一圈也没能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就在她想退出去的时候,她的余光不经意地往镜子的方向一瞟,突然觉得有些异样,就好像镜子里多了个什么东西。
她心中一紧,赶紧扭头看向镜子。在镜面的反射下,手电的光芒格外刺眼,因为梁挽颐是用手拿着手机的,那苍白的光芒便由下而上地打在她的脸上,将她整张脸都照得毫无血色。
她忍着恐惧紧盯着镜面,瞪着眼睛,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镜中照出的是卫生间的一面墙,墙上挂着一排毛巾架,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画面因为阴沉的色调显得有些恐怖,但的的确确没有任何异常之处。
梁挽颐屏息凝视了足足十几秒,在她总算是确定什么都没有之后,她才稍稍缓了一口气,再次扭过头去,向外走去。
应该是她太紧张了,所以看错了
可就在镜面再次处在她余光中的瞬间,那种古怪的感觉又来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镜子里多出了个东西。
梁挽颐猛地转头向镜子看去,可和上次一样,镜子里还是什么都没有。
她的心脏“砰砰”乱跳着,镜子里肯定有东西!她不可能连续两次出现错觉。
难道说,那个多出来的东西只有在不经意之下用余光才能看见?
梁挽颐控制着自己的呼吸,慢慢地转过头去,当她的视线完全看向前面,她明显地感觉到处于余光中的镜子里多出了一个点。
这次她没有急着转头去查看,而是就着现在的视角,尽量移动眼球去观察。余光能看到的内容有限,但她总算是看到了那个多出来的是什么。
只见在镜子照射出来的那面墙上,竟然凭空出现了一扇窗户。
玻璃窗,没用木板封住,处在那个位置,突兀又怪异,就像是过分现实的场景里,弄了个窗户的贴图粘在那里。
还不等梁挽颐看清楚,突然便有一道人形的影子猛地撞在了窗户上,没有声响,但窗户却明显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玻璃上出现了一道血迹。
梁挽颐的心脏也随之一颤,因为四周是一片死寂,那可怖的画面就像是一道静音视频,诡异至极。
紧接着,她就看到那个撞在玻璃窗上的人顶着一脸的血污抬起了头,梁挽颐也瞬间就看清了那张脸。
那个人她认识!
是陈莺!
陈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陈莺的额头被撞得血肉模糊,血流了一脸,她的眼底满是焦急和惊恐,她用力拍打着窗户,呼喊着什么,似乎是想吸引梁挽颐的注意,可是梁挽颐什么都听不见。
梁挽颐用余光看着这几乎有些滑稽的哑剧,却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直觉,那个不知在哪里拍打着窗户,似乎想给她传达什么消息的陈莺,就是真实的陈莺,而不是那个被“它们”替代了的怪物。
陈莺的嘴不停地开合着,好像反复地在说同一个词。
她在说什么?
她在说抽屉?
几乎在梁挽颐的脑海中出现了这个词的同时,紧贴在窗户上的陈莺就被什么东西猛地拽走了,她的手在玻璃窗上抓了一下,只徒劳地留下了一个血手印后,便整个人彻底消失在了窗外的黑暗中。
梁挽颐下意识迅速回头,向那面墙的方向看去,可是整面墙上除了一排毛巾架外,根本就没有什么窗户。
她心脏狂跳,肾上腺素不停上涌,呼吸都变得急促了几分。
梁挽颐再次尝试着用余光在镜子里寻找那扇古怪的窗户,但这一次却什么都看不见了,就好像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她的错觉。
抽屉!陈莺跟她说抽屉!她是在提醒她抽屉里有东西吗?
梁挽颐强忍着因害怕而有些发软的双腿,她迅速从卫生间出去了,捡起了地上的手电筒。
“梁小姐?”站在窗外的海哥又唤了一声。
“找到手机了,马上来。”梁挽颐答了一声。
这个房间只有一个地方有抽屉,那就是摆在窗口处的那张木质书桌。
她几步走了过去,海哥和萧野都站在窗外看着她,她不能动作太大了。
她把手电筒递给了海哥,趁着他低头关手电的功夫,背对着窗口坐到了书桌上。
在萧野伸手来扶她之前,她迅速拉开了书桌的抽屉。
一个牛皮笔记本安静地躺在抽屉里,上面同样盖了一层灰。
“梁挽颐,把手给我,我拉你出来。”窗外的萧野催促了起来。
梁挽颐连忙把笔记本拿起,塞进了羽绒服的大口袋里,然后转身撑着桌子,刚想对萧野说什么,她的目光却突然定住,有些吃惊地望着萧野和海哥背后的远山草甸。
“怎么了?”萧野见梁挽颐呆在那里,关切地询问道。
梁挽颐这才回过神来,她垂眸敛去情绪,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即使是在夜色中,她依旧清晰地辨认了出来。陶馨雅发给她的那段视频,就是在这个窗口拍摄下来的。
从这扇窗户望出去的那片山的轮廓,和紧挨在一起的小木屋的走向都是一模一样的。
当然,除此之外,她还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
海哥说过了,这间420号房在五年前就已经被封上了,也就是说这扇窗户在五年前就已经被拆除了玻璃,封上了木板。
可是她分明记得,在陶馨雅拍摄的那段视频里,这扇窗户是被玻璃板挡住的。
也就是说,那段视频其实是五年前就已经拍摄好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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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7、②⑦
海哥见梁挽颐出来了, 便拿起木板,重新把窗户封了起来。
他边捣鼓着,边道:“可别让老板知道了, 我们那老板脾气怪得很呀!”
忙完之后,他一转头, 就看到梁挽颐白着一张脸, 站在黑夜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表情和脸色都怪瘆人的。
“梁小姐?你怎么了?”海哥心里也隐隐有点儿害怕,不会真让他们老板给说对了吧, 这个420号房不会真有那种不干净的东西吧?
梁挽颐被海哥这一声叫得恍了一下, 随后她勉强笑了笑,摇头道:“我就是太累了。”
萧野蹙眉道:“你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海哥这才想起来, 梁小姐今天才落过水, 现在身体不适也属正常, 应该跟这个420号房没关系。就说都是现代社会了,大家都在讲科学,哪来的那么多迷信的说法。
梁挽颐摆手:“不用了,我回去休息一下就好。”
海哥又热情地邀请她一块去吃晚饭,她摇头拒绝了, 萧野便主动提议要送她回去。梁挽颐原本也是要拒绝的, 但实在拗不过,便也不再坚持。
“你要是身体不舒服的话, 一定要说, 不要怕麻烦, 我可以陪你去医院。”一路上, 萧野还是不忘提醒她。
梁挽颐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谢谢。”
她跟着萧野走到屋门口时,萧野踌躇了一番,突然对她道:“海哥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梁挽颐愣了愣,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海哥说了什么特别的话,便有些敷衍道:“我知道了,不会放在心上的,今天谢谢你了。”
萧野沉默了一会儿,也没再说什么便转身告辞了。
梁挽颐回房后从包里翻出了点儿面包饼干,就着牛奶吃了点儿。由于她经常不好好吃饭,所以包里常备着些可以充饥的小零食。
今天奔波了这么久,说不饿是假的,但是她实在不想去和那一大群人一起吃晚饭。那些人肯定会围绕着她今天落水的事情问东问西,本来就不熟,她根本提不起精力去应付。
梁挽颐嘴里叼着块巧克力,往床边一坐就从怀里掏出了那个从420里顺出来的牛皮笔记本。
笔记本不算大,样式很复古,原本沾在上面的灰大部分都已经被蹭掉了。
梁挽颐看着笔记本,表情逐渐变得严肃起来,她没急着翻看里面的内容,而是回忆起了今天在420里发现的那些线索。
根据海哥的描述,在过去死去的黄采芹和林檬檬并非住在420,而她的记忆里也出现过420这个门牌号,足以见得,她当年应该是和陈莺或者陶馨雅一起住在里面的。
梁挽颐猜测另一个人是陈莺的概率很大,毕竟当时在屋子里时,是突然出现在窗户外的陈莺提醒了她,她才拿到了笔记本。
所以,那扇窗户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只有透过窗户,用余光不经意地看过去,才能看到?
而且她猜测得应该没错,她刚刚看到的那个陈莺,应该就是真实的陈莺。
她因为被“它们”替代了,所以真正的她被关到了窗外?
梁挽颐一脸的沉思之色,现在的问题是,陈莺所处的那个“窗外世界”到底是哪里?她透过余光看到的内容有限,只能隐约看到一片混沌的迷雾和一望无际的幽深。
还有那个突然出现把陈莺拖走的东西,又是什么?陈莺现在怎么样了?她还活着吗?还是说那个世界,本身就是只有死人才能去的地方?
梁挽颐下意识捏紧了拳头,除此之外,另一个重要的线索就是420中那张木质书桌旁的窗户了。
她想着,又翻出手机来,再次看了一遍陶馨雅留给她的视频。
绝对没错,她拍摄视频的地方就是420!
这么看来,陶馨雅的这段视频还真是五年前拍摄的了。
这就有两个可能,一是陶馨雅是利用错乱的时空,回到了过去,在五年前拍摄出了这段视频。这个猜测的根据就是她那时在视频里提到过的一句话。
她说:“在逐渐看清真相的过程中,你会被赋予一些特殊的能力,过去和未来在你眼中将成为一条直线。”
照这么看,她能回到过去也不是不可能。
第二个可能就是,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一个计划。陶馨雅的死,包括她现在会因为那段视频提供的线索来到塔拉津,都是计划的一部分。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之前的很多推测都可以被推翻了。比如说梁挽颐最开始猜测的那个,这段视频不止是给她一个人看的,而是同时留给了和她遇到了相似情况的其他人。
也许一开始就没有其他人,视频只是针对她的,目的就是引导她来这里。正如她在那段残缺不全的记忆里听到的那些对话,陶馨雅和陈莺都表示,计划的最后一步,需要由她来做。
但倘若真是这样,到底当年是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才让陶馨雅做出了如此大的决定,甚至甘愿在五年后牺牲自己。
被替代了的陈莺和突然意外消失的林檬檬到底是计划的一部分,还是突发的情况?
梁挽颐无法分辨这两个猜测到底哪个才是对的,因为它们都有自己的合理之处,在得到必要线索之前,一切仍旧隐在迷雾中。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不管真实的情况是什么样的,陶馨雅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将她引入这家民宿的420号房。
她想告诉她一些信息,而这些信息,多半就在这个笔记本之中。
梁挽颐紧抿着嘴唇,目光凝重地落在了手中的牛皮笔记本上。
她的心脏突然剧烈地跳动了起来,一种说不清是害怕还是兴奋的情绪从她心底升起,带着莫名的战栗,让她止不住地有些发抖。
梁挽颐缓缓伸出手来,翻开了厚厚的牛皮外壳,不等她细看里面的内容,便有一张照片从本子里滑了出来,掉在了地上。
梁挽颐弯腰捡起了照片,却因上面的内容稍稍愣了一下。
这张照片上一共四个人,她都认识。
陶馨雅和黄采芹站在最中间,勾肩搭背,笑得灿烂。陈莺和林檬檬分别站在两边,对着镜头比着剪刀手。
照片的背景是起伏的草甸和漫山遍野的黑头羊,一片青葱生机。
五年前的她们仍是活泼的大学生,眼底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那时的她们好像根本想不到自己会在后来经历那么恐怖的事情。
照片中的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让此时拿着照片的梁挽颐打心眼里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和这张照片格格不入。
她很快注意到了一个问题,照片里只有四个人,没有她
梁挽颐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儿,突然起身从衣服的口袋里翻出了那张有些模糊的星空照。
她慢慢将这两张照片叠在了一起,上下两张严丝合缝地重合了,大小尺寸是一样的。
果然如此
梁挽颐在最初拿到这张星空照片的时候就察觉出了这张照片的尺寸其实不太标准,大多数照片都是七寸或者六寸照。
但是这张照片比七寸稍微小上一点,但又比六寸稍大,并不是很常见的规格。从笔记本里掉出来的这张合照却和星空照是同样的大小,足以见得,这两张照片应该是出自同一家打印店。
也可以理解为,这两张照片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如果她的直觉没错,两张照片应该都是她拍的。
梁挽颐吐出一口气来,她再次拿起那张合影放在眼前看。既然有照片,就必定会有拍摄的人,当年同行的四个人都在照片里出境了,那么拍照的那个人,除了她以外,不可能是别人。
更何况这张照片能明显地看出来不是随便找的路人随手拍摄的。正常人用手机拍照很难拍出这种自然景色和人物相互融合的感觉。这种照片,要么是相机本身在线,要么就是进行了简单的后期处理。
梁挽颐把两张照片都放在了旁边的床上,终于再次看向了笔记本。
第一页没有内容,她往后翻了三页,本子上才出现了字迹,是用彩色的中性笔写下的,字迹规整好看。记录这些文字的人有时候还会在句子的结尾画上可爱的小表情或是贴上好看的贴纸。
很显然,这是一个女孩的日记本。
梁挽颐皱眉翻看了一会儿,终于确定了日记本的主人到底是谁。
黄采芹。
她快速地往后看着,眉头紧锁。梁挽颐不是一个喜欢打探别人隐私的人,所以乱看人家的日记让她不太舒服。
日记里的内容其实很简单,大概就是一个大学女生的日常生活,有欢乐也有烦恼,但都透着只属于学生的单纯和清澈。
里面提到最多的就是陶馨雅和林檬檬这两个室友,能看出她们的关系真的很好。
往后翻了差不多十几页,梁挽颐的手突然停了下来,因为日记本上的笔记突然变得怪异起来。也不能说是变得怪异,应该用变得混乱了来形容才更加准确。
在此之前,黄采芹的日记内容都很干净,甚至会搭配上一些小贴纸和好看的胶带,字迹大多是用彩色的中性笔写下的,工工整整,很少有涂改的痕迹。
但这一页却很奇怪,黑色的字迹密密麻麻地挤满了一整页,整页纸上没有任何装饰,字迹也歪歪扭扭,多处带着连笔,像是在一种很焦虑的情绪下写成的。
那一个挤一个的黑色小字仿佛也将那股焦虑恐慌的情绪传达了出来,让梁挽颐不自觉放慢了呼吸,更加认真地看起了笔记上的内容。
作者有话说:
评论前五十发红包。
本来想在这章写点日记的内容,凑个四千字的,但是因为太懒了,就三千保平安吧。
啊!又是摆烂的一天!
◉ 28、②⑧
(以下内容中的“我”是黄采芹)
7月2日
今天是我们到达塔拉津的第二天, 陶馨雅和林檬檬都睡了,我坐在窗边的书桌旁,借着台灯的光, 决定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记录下来。
如今回忆起来,我仍觉得我今天的所见所闻就如同一场噩梦, 但不知为何, 恐惧之余,我竟然隐隐地有些兴奋。我很难形容这种心情, 这让我非常不安,我努力安慰着自己, 也许这只是疯狂上涌的肾上腺素造成的。
来塔拉津的第一天, 我们在中转站遇上了陶馨雅的同班同学,一个是他们的班长, 叫陈莺;另一个叫梁挽颐。
我和林檬檬和陶馨雅并不是一个班的, 所以只大概地对他们班的班长比较面熟, 另一个我们都不认识。
因为中转站发生了一些小插曲,我们五个很快就聊到了一块去,最终决定住进同一家民宿,这几天一起在塔拉津游玩。
我们到达民宿时已经是晚上九点了,但是塔拉津天黑得晚, 这时候太阳才刚刚落山。
我们随便吃了点儿东西, 就看到梁挽颐从行李箱里搬出了架天文望远镜。我们都是第一次看到这东西,都觉得新奇。
梁挽颐看起来不太爱说话, 但在天文方面却显得相当博学。当然也可能是我们都太无知了。生活在城市的我们常年看不到星空, 像我也就只认识一个北斗七星。
她给我们介绍了天狼星、昴宿星团还有土星和木星, 她还用天文望远镜给我们展示了土星环和遍布着花纹的木星。我们这才知道即使使用了天文望远镜, 那些明亮的星系在视线里依旧是模糊的, 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
梁挽颐告诉我们,书上和影视作品里那些精美的星系图都是经过长时间曝光和后期的修图,普通人用肉眼根本观测不到那样的场景。
宇宙的辽远让我们发自内心的震撼,远到我们此时所能观测到的星系都是它们过去的模样。
在宇宙的距离中,光年已不是一个时间的概念,而是长度单位。对人类来说的遥远,在这广阔的宇宙中不过如尘埃般微小。
不得不说,塔拉津的星空真的很美,那是一种浩瀚神秘,没有边际的美。
让人惊叹它的美的同时,又震撼与它那令人惊惧的磅礴压迫感。
我深切地认识到,作为人类的我是多么的渺小无力。
第二天,我们一早就醒了,在民宿里吃了当地的早餐就准备前往塔拉津湖游玩。
民宿的前台人不错,说要帮我们联系车,直接送我们到景区入口。
但我们拒绝了,我们商量之后,都觉得既然距离不算远,不如步行过去,也好看看这边沿途的风景。
来之前网上很多人都说这儿不太好玩,按照林檬檬的话来说就是,你外地游客把这儿当成是个旅游景点,总想着能看到什么震撼的景色,但这里对于人家当地人而言,就是他们住的地方。与其匆匆忙忙地赶路,不如慢慢走,体会一下不同地方的生活。
我们一路走去,也确实看到了不少景色,这里的山和树都是城市里少有的,就连天都蓝得透亮,让人看着新奇。梁挽颐还主动请缨,给我们照了张合照。
可惜路上没几个人,我们没能找到帮我们拍照的,照片里只有我们四个人,没有梁挽颐。
塔拉津湖流传着湖怪的传说,我们对此都很感兴趣,到了村中最热闹的集市后,我们就向当地人打听了起来。他们却对此很不屑,只说那是无稽之谈。
不过每个被我们问起的当地人,都特意提醒了我们一句,让我们尽量不要往下游走,说那边很危险。
可当陶馨雅好奇地追问塔拉津湖的下游到底有什么危险时,他们又说不太出来,只说那边的旅游设施建得不够完善,容易发生意外。
他们的话,反倒让我们兴奋起来。我们会来到这里旅游,本就是因为向往最原始的自然。于是便有人提议,不如我们直接去下游玩吧,那边肯定人少,也更加适合拍照。
通往塔拉津湖下游的路并不好走,当我们远离了游客最多的两道湾时,周围的环境就变得野蛮起来。我们走着走着,四周突然开始起雾。
我从没见过那么浓郁的雾气,遮天蔽日,我甚至看不清身边的其他人,只能模糊地看到几道影子,我混在晃动的人影中,往前走了很长一段,才突然发现了不对劲儿。
我们总共有五个人,可围在四周的人影却密密麻麻的,绝不止五个,就好像在目光无法触及的雾气中正挤满了人。
我停下了脚步,茫然地四处看去,等我走近了才恍惚地发现,那藏在雾气里的人影,根本不是其他几人,而是一尊尊磨损得严重的石人。
我和她们走散了,我误入了一片破败老旧的石人林中。
但那一刻的我,并未觉得恐惧,反倒是从心底产生了一种很怪异的愤怒和怨恨。
当我发现手机完全没有信号,我根本联系不上其他人后,我做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我从地上捡起了石头,用力地砸向那些石人。
我的心底有种莫名的直觉,就好像我那时会迷路就是因为这些突然出现的石人。
我一边砸着,一边冷笑咒骂着,我从没想过我竟然能骂出那么恶毒阴森的话语。
长期经历风吹雨打的石人很快就被我砸得面目模糊,也是奇怪,我一通乱砸之后,雾气竟然真的散开了,道路也变得清晰起来,但我的手机仍旧没有信号。
山林中阴暗又潮湿,明明是白天,却总让人觉得有种不太舒服的幽暗感。
从那时开始,我也许就已经察觉到了不对,但在湖水的尽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我,不停地向我招手,让我下意识便迈开了步子,大步向前走着。
行走在白桦林间,空气里总隐约藏着一些奇怪的声响,起初我以为那是来自自然的声音,或许是水流声,又或许是树叶被风吹动后发出的摩擦音。
但慢慢地,那声音便变得古怪起来,因为那完全是从空气里凭空产生的!一下下摩擦着,像是什么人尖着嗓子,兴奋又迫切地一声声冷笑着,不停催促着我们。
它说:“往前走啊!快往前走啊!真相就在前面!世界的真实就在前面!”
那个声音很陌生,却又让我觉得无比熟悉。
如今再去回想,我也终于明晰了那时的情况,因为那感染着我的声音正是我自己发出的!
是从我们心底升起的,最原始的渴望!
当视野变得辽阔后,我终于到达了下游的塔拉津湖,令我没想到的是,其余四个人竟然整整齐齐地站在那里等我。
见到我后,她们也没问我去哪了,拉着我就在湖边玩了起来。塔拉津湖的湖水让我着迷,我甚至下意识就忽略了那时的种种诡异之处。
我们往水里扔小石子,冲着平静的湖面大叫,我举起自拍杆,用手机对着湖水跟她们一起拍搞怪的自拍照。
后来玩累了,陈莺从背包里掏出了我们带来的一次性野餐布铺在了湖边,我们坐下来边欣赏着美景,边吃着小零食。
大抵是那里的风太过凉爽惬意,我竟然不知不觉地睡着了。等我再醒来时,已经下午六点了,我的身边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其他几个人居然扔下我一个人自己走了。
由于那里很偏僻,我的手机依旧没信号,我还是联系不上她们,只能一个人生着闷气往回走。
等我走回小集市的时候,便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陶馨雅一把拉住,劈头盖脸就是一通骂,把我给骂懵了。
她大声质问我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她们找了我好久都没找到。
我也来气了,分明是她们把我扔下的,怎么还来说我。我们互相争论了一会儿,一直沉默着的陈莺突然提醒我们,我们似乎吵得牛头不对马嘴,完全不是一回事。
我们都冷静了下来,互相讨论了一下,才发现了一件可怕的事。
陶馨雅说她们四个在迷雾中走散之后就原路返回了小集市,根本没去湖边。那我在湖边遇到的那些人呢是谁?
我们面面相觑好半天,我才突然想起,我在湖边时还用手机和她们几个拍了好几张自拍,我赶紧掏出手机,把照片拿给她们看。
可是更诡异的事情却出现了,我拍的那些照片上,竟然只有我一个人!我站在寂静的湖边,对着镜头忘我地摆着各种各样的姿势。
陶馨雅笑骂我是不是走得太累了,产生幻觉了。
林檬檬也说:“要是我们都在,合影哪还用你来拍,肯定是找我们的梁大摄影师给我们拍呀!”
梁挽颐就拿过我的手机翻看了一下照片,可这一看之下,她却突然变了脸色,跟我说让我赶紧把那些照片都给删了。
我不解地问她为什么,她就说:“你好好看看,照片上这个人是你吗?”
她这句话让我们都再次看了过去,这一次,所有人都看着那张照片流下了冷汗。
太怪了,那照片上的人明明五官是我的模样,可神态和气质却完全像变成了另一个人,妖里妖气,阴森恐怖,脸上还挂着一种很异样的笑容,就像是一个不熟悉人类面部表情的怪物,挤进了血肉躯体中,僵硬地模仿着人类的表情。
我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以我的性格,我怎么可能对着镜头这么搔首弄姿!
等我抖着手把照片全删掉之后,梁挽颐这才表情严肃地指出了另一个点。
她说自拍照一般都是怼脸自拍,最多后面再留个景出来,可是我那些自拍却距离自己太远了。那种构图和站位,就好像在我的身边真的围绕着几个人。
也就是说,也许在当时,在我的视角里,我的身边真的还站着其他人。
我们当时都以为我遇上了鬼,陈莺还安慰我说,这种怪异的事情在她的农村老家那边经常发生,出来了就好了,那东西不会缠着我的。
我虽然很后怕,但也选择了相信她的话。后来我们便沉默着回到了民宿,今日一天的劳累让我们都只想早早地歇下。
我此时此刻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但我还是咬牙将这些内容记录了下来,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用,但总觉得这并非是无意义的。
好了,现在我也要睡下了,希望今天白天发生的事情不会有后续,也希望这场旅行能顺利地进行。
晚安,好梦。
7月4日
今天是这场旅行的第四天,我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语言来形容我所经历的事,无论怎样去描述,都显得那样的苍白无力。
我知道如果我将这些扭曲和不祥写下来会带来极为可怕的后果,所以我无法明说,只能简单地做出一些记录。
我必须记录!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确保我的精神是正常的。
也因为上面那篇日记,根本就不是我写的!
这场旅行的第二日,我的确和她们四个一起去了塔拉津湖,我们也的确因为向当地人打听了一番湖怪的传说,决定直接奔着塔拉津湖的下游去拍照野餐。
当白桦林中升起迷雾时,我很快就发现我和其他几人走散了。手机没有信号,我就在停在原地,辨认着方向,想往回走。
可就在这时,我却听到了“哐哐”的敲击声,那声音说不出的怪异,就像是什么坚硬的物体,砸在柔软的肉.体上的声音,听在耳朵里让人觉得恐怖又牙酸。
我就小心翼翼地扶着树,慢吞吞地向声音的来源出移去,也是奇怪,这时候雾气竟然有点儿散开了,我也终于看清楚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看到一个人,手里正拿着一块石头,用力地往一个晕倒在地上的人的后脑勺砸下去。
那个被砸的人很显然已经没气了,她的后脑勺完全被砸开了,红白流了一地。可那个手拿石头的人还是不停手,不停地敲击着,一边砸,一边阴森森地咒骂着。
我吓了一跳,马上捂住了嘴,很快我就发现,在施暴者的周围还倒着三个人,同样的后脑勺完全被砸开了,血流了一地。这三个人我竟然都认识!是林檬檬、陶馨雅和陈莺!
而被凶手按着砸的人,我也认识,是梁挽颐!
我惊恐万分,不明白为什么只是迷了路,转过头来我的朋友就遇上了这样的事,我想报警,可我的手机还没有信号。我只能屏住呼吸,缩在树后,祈求着自己不被发现。
因为害怕,我紧盯着那个身形矮小的凶手,直到她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站起身,我才终于看清她的脸。
这一刻,我的汗毛一下子立了起来,因为她的脸是我的脸!应该说,她就是我!
她放下了手里的凶器,阴森森地笑着,带着满身的血,向着塔拉津湖的下游走去。我已经彻底吓呆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我当时突然就生出了一股勇气,竟然小心翼翼地跟了过去。
我看到那个“我”一个人走到了湖边,拿出手机,对着镜头不停地自拍了起来。她脸上的表情非常怪异,每一个笑容都让我一阵阵的毛骨悚然。
我盯着她看了好半天,才突然明白过来她在做什么。
她在练习,她在对着手机里的镜头,练习面部表情!一个恐怖的念头在我脑海里冒了出来。
她想替代我!
后来,她练习完了表情,似乎是累了,竟然直接躺在岸边睡着了。我害怕得不住哆嗦,想了很多种可能。
最后,我也不知我哪来的勇气,竟然趁着那个“我”睡着的时候,偷偷潜到了她旁边,一把将她推入了塔拉津湖。
我看着她在湖水里不停地挣扎,开怀地大笑了起来,这个恶毒的东西!竟然想要替代我!
解决掉她后,我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大踏步地往回走。
可是等我走到小集市的时候,陶馨雅却不知道从哪里跳了出来,她大声质问我到底跑到哪去了?其余几人也跟她站在一起的。
那一刻,我的冷汗又下来了,我分明亲眼看到她们被“我”杀死了,她们又怎么可能完好无损地站在我面前?!
在热闹的小集市上,她们四人将我紧紧围住,就好像生怕我跑掉似的。她们的表情也很怪异,僵硬至极,就像是某种披着人皮的怪物,努力地学习着人类的表情。
这个瞬间,我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最初那个“我”将真正的她们杀死,就是为了让这群虚伪的怪物来替代她们!
我知道她们还没发现我的不对,就也学着那些怪物的样子,也露出了僵硬的笑容,对她们极富暗示性地说:“你们知道的,我刚刚一直在处理,现在才好。”
她们显然对我的回答很满意,并没有再多问什么。
当天晚上,我满怀着心思,跟着她们一起重新回到了民宿。
此时此刻,她们都已经睡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该向谁求助。更可怕的是,那个“我”明明应该已经被我杀死了才对,可我的上一篇日记,到底是谁写下的?
那些字虽然非常潦草,但我很确定,那就是我的字迹!
难道说“我”被杀死后,那个藏于其中的怪物便直接进入了我的身体,在我不知不觉的情况下,控制起了我的身体,做出了一些我不知道事情?
或许我的这个猜测是对的,若非如此,为什么其他几个人都很自然地将我当成了同类,没有对我产生怀疑呢?
7月5日
你看到了什么了?巨大的机器,跳动的心脏,人们躺在罐子里。
伟大的蟒谷王,你想让我看到的真相是什么?
倘若世界的真实是那般模样?我的存在又有什么样的意义呢?
7月7日
第七天了,一切仍没结束,我依然利用晚上的时间,坐在窗边的书桌旁,借着台灯的光,用纸和笔做着记录。
窗外是在夜色中变得浓绿阴郁的起伏群山,翠色的草甸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皮,紧紧地包裹着每一寸土地。一排排的白桦树高耸着,似是交叠着的巨大鬼影。
身处于塔拉津的每个地方,视野都很辽阔,能轻易企及到最远的天边,银河从天边落到眼前,近到仿佛触手可及。
梁挽颐跟我说过,天边最亮的那颗,就是天狼星,我望着那颗淡蓝色的闪耀恒星,却并不觉得着迷。
我想起,起初刚到达塔拉津时,我也曾迷失在眼前的美景之中。可此时此刻,我望着窗外的一切,却发自内心地战栗恐惧着,因为我知道,这并非它们最真实的样子,只是一种虚假的表象,是一层不可深入窥探的幕布。
我们人类就像这样,浑浑噩噩地生活在这虚假的幕布之间,毕生也无法看清这个世界的真实。但是浑浑噩噩又何尝不好呢?如果起初就知道这次的旅行会带来什么,我打死也不会来。
直至今日我都忍不住反复思考着那时的情景,甚至无数次设想,如果我们并没有去塔拉津湖的下游该有多好;如果我们没有向本地人打听;如果我们没有产生好奇但显然,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如果,我们根本没有后悔的机会。
现有的科学研究已经表明,穿越时空在理论上是可以实现的,但这仅限于穿越到未来,回到过去却完全不可能。
我知道在我记录这些文字时,那些东西就在我身旁,紧贴着我的头皮,阴森地窥视着我。它们无处不在,只是我们的眼睛无法看到它们。
我决定不再坐以待毙,关于这个世界的真实,关于那些可怕的真相,就藏在塔拉津湖的湖底,我必须找到它,因为它也在召唤着我。
这或许就是我的命运,是我永远也无法逃离的宿命,从我踏上这片土地开始,这个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陶馨雅和林檬檬已经入睡了,我想,等她们醒来时,一定会看到我留下的这个日记本,看到我经历的这些事情。她们会怎么想呢?或许她们会认为我的精神已经出现了问题,觉得我是个疯子。
我有时候也会这样怀疑我自己,但我很确定,我的精神是正常的。我是说,我写下这些文字是为了确保我的精神是正常的,我的精神是正常的,我写下这些文字来确保我的精神是正常的,我是说我的精神是正常的!我写下这些内容来确保我的精神是正常的!我只是写下这些文字来确保我的精神是正常的,我很确定我的精神是正常的!
作者有话说:
评论前五十发红包。
◉ 29、②⑨
梁挽颐的手一抖, 日记本便“啪嗒”一声落在地上,自动合上了。
她盯着日记本的牛皮外壳,呼吸急促, 整个人都止不住地发抖。
那一行行的文字像是活了一般,从她的眼睛钻入她的大脑, 又一下下地敲在她的心脏上。
黄采芹的日记的措辞和用语都非常的清晰明了, 可她看在眼里,却有一种晦涩难懂、混乱不堪的感觉。
日记的内容也出现了多次的前后矛盾, 可黄采芹却反反复复地强调着自己是清醒的,自己的神智是正常, 这巨大的反差冲得梁挽颐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只觉胃里一阵阵的翻涌, 直犯恶心,甚至没法马上认真思考日记提供的信息和线索。
难道日记本有问题?
可是不对啊, 这不是陶馨雅指引她来的吗?
她手指哆嗦地开了瓶矿泉水, 喝了一大口, 才总算稍稍缓了过来。
她弯腰把掉在地上的日记本捡了起来,却不敢再翻看里面的内容。
好在她刚刚看的时候很认真,里面的内容都一字一句地印刻进了她的脑海里。
如果让她用一个词来形容那些内容,那就是,诡异。
梁挽颐闭上眼睛, 克制着心底那份莫名的战栗感, 努力梳理着线索。
首先,日记一共有四篇, 第一篇和第二篇日记存在着明显的矛盾。第二篇日记中, 黄采芹甚至明确地表示, 第一篇并不是她写的。
两篇日记的角度完全不同, 乍一看好像是相互对立的两个视角, 似乎是想要让看日记的人去分辨到底哪篇日记的内容是真实的,哪个才是真正的黄采芹。
但梁挽颐思考一番后,却觉得,这两篇日记都不对劲,假设有真的黄采芹和假的黄采芹,那么两篇日记都是假的黄采芹所写的。
原因很简单,第一篇日记看似正常,却处处透着诡异,她在描述她所经历的异常事件时,虽不停地用文字表明,自己是多么的害怕,多么希望那只是一场噩梦。可她的字里行间却透着一种藏也藏不住的兴奋,就好像在期待着什么的到来似的。
而第二篇日记更加的古怪,黄采芹在看到假的她杀死了自己的朋友之后,竟然还有胆量偷偷跟上去,甚至趁着那个“黄采芹”在湖边睡着的时候,把她推入了湖水中,眼睁睁地看着她淹死。这真的是一个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事情吗?
而且,倘若真如第二篇日记所说,自己的日记本上多出了一篇并非她所写下的内容,而且这个写下日记的人,还疑似是被她亲手杀死的怪物。
她又怎么可能继续在日记本上记录内容?这种所作所为,更像是一个阴森恶毒的诱饵,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如果两篇都是假的黄采芹所写,那么真的黄采芹又在哪呢?
事实上,梁挽颐不认为有真的黄采芹,或者说她认为这两个假的黄采芹,都是黄采芹。
她两篇日记中所记载的事情虽然前后矛盾,但或许在她的视角里,都是她亲身经历过的。
至于为什么黄采芹的行为似乎处处透着疯狂,又为何会表现出这种过分的前后矛盾。这也很容易解释,因为她此时此刻的精神已经受到了某种污染,她早就已经不正常了。
正如陶馨雅在视频中所说,记录笔记的目的就是为了确保你的精神是否是正常的。
第三篇日记的内容非常不知所谓,甚至好像只是几句胡言乱语,但梁挽颐却注意到了两个关键词,一是机器,二是蟒谷王。
蟒谷王这个词已经出现了很多次了,虽然梁挽颐还没亲眼见到过,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但经历了这么多次异常的事情,她心中也隐隐明白了几分。
也许,这就是“它们”在这个世界中幻化出的一种意象,一种可以被人类理解和呼唤的意象。
至于机器这个词,在海哥讲述的故事里也曾出现过。那个带领着淘金客前往塔拉津深处淘金,独自回来后又疯了的牧羊人,也提到过机器。
他当时说的是,机器坏了。
他们都看到了机器,只是不知道这个机器到底是什么?又是否是人类所理解的那个机器。
海哥说牧羊人疯了,而黄采芹的日记放在正常人的眼里,也处处透着疯狂,这是否能说明他们或许在塔拉津的深处有着相似的经历呢?
黄采芹的最后一篇日记则给人一种画风一转的感觉,就好似她已经完全从前三篇那种混乱矛盾的状态中恢复了似的,冷静又理智地陈述着自己的所思所想。
可从她并没有对前两篇矛盾的日记做出任何评价就能看出,她当时的状态同样很不正常,而日记的结尾处,那反复强调着自己精神正常的文字也印证了梁挽颐的猜测。
简单地分析完黄采芹的日记后,梁挽颐缓缓吐出了一口气,只是在脑海中回忆,她都有种眼球发胀,嘴里泛酸的恶心感。
那份毛骨悚然的战栗仿佛已经变成了一种生理反应,而非单单只是一种情绪。
她疲惫地仰头躺在了床上。现在的问题就是,陶馨雅和当时在窗外出现的陈莺为什么要让她看到黄采芹这篇莫名其妙的日记?
难道仅仅只是为了让她知道黄采芹受到了污染?这有什么意义吗?
不过黄采芹的日记中倒是还有一句话让她的印象很深刻。
她在日记中提到:“现有的科学研究已经表明,穿越时空在理论上是可以实现的,但这仅限于穿越到未来,回到过去却完全不可能。”
如果回到过去是完全不可能的,那么陶馨雅从现在回到过去,拍摄那条视频留给她就是不可能的。也就是说,那条视频本身就是五年前就拍摄好的,是那时就布置好的计划。
当然,也可以有另一种理解,以人类的科技无法实现穿越回未来,那么倘若陶馨雅有这种能力,那她就已经不是人类了。
不过,这些也都只是梁挽颐的猜测而已,黄采芹的日记内容本就混乱不堪,她无法判断这句话到底有几分真实性。
棚顶亮着的白炽灯有些刺眼,她抬起胳膊挡在了眼睛上。
她很累,今天经历的事情太多了,她整个人都处于一种超负荷的状态。困意袭来之前,她还挣扎着想,自己该去洗个澡的。
梁挽颐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着的,她好像做了很多梦,梦里都是光怪陆离的幻象。她的眼前似乎真的出现了黄采芹在日记中提到过的机器,还有一颗巨大跳动着的心脏。
可是她又好像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说不清,无论如何也描述不出那存在于梦中的画面。因为那绝非是人类的大脑能够理解的内容,也绝不可能是这颗星球上会出现的景象。
梁挽颐猛然惊醒时,四周陷在一片黑暗中。即使开了暖气,那股寒意也好像是扎在了皮骨间,让人无处躲藏。
她是被冻醒的
梁挽颐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和脖子,入手一片滚烫。她发烧了,不知是否和白天的落水有关。
她忍着头疼勉强坐了起来,反应了几秒,才突然想起,她睡着去,灯不是亮着的吗?
梁挽颐伸手在床头的开关按了几下,房间内却毫无反应,看来是又停电了。
她看了一眼手机,刚好凌晨三点半,因为睡着得太突然,她没来得及给手机充电,只剩下百分之五的电量了。
梁挽颐叹了口气,她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才起身换上了最厚的衣服。她要去前台问问有没有退烧药,外出旅游突然生病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她得赶紧退烧。
梁挽颐把苟延残喘的手机揣进羽绒服的口袋里后,就伸手推开了屋门。
从缝隙里吹进来的冷风让她瑟缩了一下,也许和发烧有关,她竟觉得今夜的风出奇的寒冷,像夹杂着冰碴,让她又将衣领拉高了几分。
等到房门完全打开后,她却一下子愣在了原地,满脸错愕。
屋外是一片白茫茫的寒意,地上和屋顶都积着一层厚厚的雪。雪花飘落,像一层朦胧的雾,隐隐遮挡住视线,给这沉沉的夜色添了几分寒意和神秘。
下雪了。
可是现在分明是七月。
就算塔拉津的昼夜温差大,但七月也是夏天,怎么会突然下雪?还下得如此大?
她才睡了几个小时,外面的雪竟然就铺了这么厚,且看现在的模样,并没有马上停下的意思。
梁挽颐常年生活在南方,她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雪,如沙如砾,铺天盖地地从苍穹落下,让她发自内心地恐慌。
她抬起手,伸出门外,便有一片雪花落在了她的掌心,精美的六棱雪花极度对称,就好似并非是自然产生的,而是由某种精密的机器生产而出的。
机器
这个突然从梁挽颐脑海里冒出的词语让她愣了一下,她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在此时想到机器,是因为睡前一直在思考黄采芹的日记,所以下意识就往这方面想了吗?
不对,她不觉得这是巧合,因为思想和知识都是活着的,这个想法绝不是她主动产生的,而是自己找到她,从她的脑海里冒出来的。
梁挽颐握紧了拳头,掌心的雪花便化成了冰凉的水。
因为停电,外面没有光亮,一片幽深的黑。一座座木质小房子站在黑夜中,显得死气沉沉。
梁挽颐不得不掏出岌岌可危的手机,打开手电筒。
她深吸了一口气,拉起羽绒服的帽子,一脚踩进雪地里向民宿大堂的方向走去。
作者有话说:
评论前五十发红包。
男主应该快出场了,但也不是很快,还有段剧情。
◉ 30、③O
鞋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声音不大,但在这寂静的雪夜里却显得格外刺耳。
铺满雪的地面不太好走,每一脚踩下去都会微微下陷, 既借不上力,又让人觉得累。
梁挽颐一手拿着打着手电筒的手机, 另一只手揣在兜里, 很快伸在外面的那只手就冻得冰凉。
寒冷像一张咬人的嘴,顺着她的衣领死命往里钻。她所住的小木屋距离民宿的大堂并不远, 但这么直愣愣地冲进雪里,她还是觉得自己有些冒失了。
没办法, 手机快撑不住了, 又遇上停电,她出门前还专门看了一眼, 没信号, 电话打不出去, 也上不了网,根本联系不了别人。这种情况下,她要是因为发烧太严重陷入了昏迷,死在屋里都不会立即被人发现。
手电筒的光照不了太远,只把附近一小块的雪地照得一片惨白, 两侧的小木屋像睡着的巨兽, 在黑暗中眯着眼;更远处,便是幽深无边的夜, 如能吞噬一切的深渊, 令人胆寒。
梁挽颐安慰着自己, 这些小木屋应该都没人住在里面, 不然也不会这么安静, 这家民宿的入住率本就不高。
她来这里之前根本没料到七月份竟然还能下大雪,因此只带了一件厚羽绒服,下身还穿着夏天的薄牛仔裤,她冷得不住发抖,脸颊和额头却仍旧滚烫。
赶紧走到吧她心里催促着,手机却在这时突然闪了一下,紧接着就自动关机了。
霎时间,四周陷入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其实原本没有这么黑的,若她一直处在黑暗中,仍能借着不知从哪反射来的光勉强看清前路。但她打着手电筒走了一段,早就适应了手电筒那略微刺眼的光芒,如今光突然熄了,她便彻底失了方向,陷在未知的黑暗中。
大概是因为周围实在是太安静了,静得好像天地间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她的心底生出了一种克制不住的恐慌,就好像她会永远被遗落在这份寒冷而无边的深渊中,再见不到阳光。
梁挽颐深吸了一口气,抬脚朝着印象中的方向走去,等靠近了民宿的大堂,应该会有光线,她就能找到方向了。
大雪天的,还停电,她不可能站在原地等天亮。
鞋底一下下踩在厚雪上,梁挽颐走了好半天都没有看到预想中的光线。难道说,只有她一个人注意到了下大雪还停电了吗?海哥还在睡觉?萧野今天晚上也恰好没工作?
还是说,她不知不觉走错了路?
人在黑暗中是无法判断方向的,甚至无法保证自己一直在走直线,当怀疑播下种子,便会迅速生根发芽,这让梁挽颐的脚步越来越慢,最终停了下来。
可是不对啊,路只有一条,两边都是小木屋,她要是走歪了,应该一头撞在旁边的木屋上才对。
梁挽颐紧张地伸出手,向自己的身旁摸去。
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她下意识放轻了呼吸,紧张起来。
因为什么也看不见,她有那么几个瞬间生出了一种茫然无措的感觉,就好像自己所站之处已不是她熟悉的那个世界,而是一片未知的虚无,看不见尽头。
这突生的心理甚至让她觉得被她踩在脚下的雪也变得古怪了起来,似是活了一般,紧紧吸附柱了她的脚掌,让她难以继续抬脚向前走去。
梁挽颐突然就不合时宜地想起了黄采芹在日记里写下的那段话。
“它们无处不在,只是我们的眼睛无法看到它们。”
像是有一道道阴森的视线从四面八方投下,如枷锁般一层层将她捆绑锁紧,让她无法动弹。她僵在原地,并非因为寒冷和恐惧,还因为那如潮水般的窒息感。
她的感官像是已经被冻得麻痹了,却又莫名的敏锐,她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罩住了她,好似要把她彻底吞噬掉。
梁挽颐一咬牙,迈开步子就往前跑,可她才跑了几步,便有一束强光突然从她身后照射而来,在她身前的雪地上照出一片光斑,她的影子映在上面,被拉得老长。
“梁挽颐?”萧野的声音从她背后传了过来。
梁挽颐扭头看去,便见萧野和海哥站在她身后,海哥正举着个手电筒往她身上照。
“梁小姐,你这又是怎么了?怎么一头就往外面扎,你就算有夜盲,耳朵还是好使的吧。我和萧野在后面一直喊你,你就像听不到一样!”海哥一脸的无语。
梁挽颐脸上的惊恐之色并未完全消失,她向四周看去,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然已经来到了民宿的前院,但她刚刚居然根本没发现这间作为民宿大堂的屋子,径直便朝着民宿外跑去。
若非海哥和萧野突然叫住了她,她还差两步就冲出去了。
“我手机没电了。”梁挽颐解释道。
“赶紧过来吧。”萧野招呼她往屋子里走去。
这边大概经常停电,海哥备了不少蜡烛,因此从外面向那木屋望去,都能看到隐隐透出的火光,如一座孤岛,映出一片暖意。
海哥还絮絮叨叨着:“电停了,暖气不还能用吗?梁小姐,你大半夜跑出来干嘛,不嫌冷吗?”
梁挽颐跟着萧野和海哥,僵着腿走进了屋子,屋里开了暖气,之前落在她身上的雪花顿时便化成了水,她全身都潮湿湿的,即使屋子里足够温暖,她还是哆嗦了一下。
她对海哥道:“睡醒之后突然发烧了,想来问问有没有退烧药。”
“发烧了?”萧野皱起眉头,认真向梁挽颐看去。
梁挽颐此时已经抬手把羽绒服的帽子摘了下去,跳动的烛光打在她的脸上,透出一片橘色,但仍旧能看出她的脸颊上泛着不太自然的红晕。
海哥也不贫嘴了,反倒问起来:“怎么突然发烧了?”
“应该是着凉了。”梁挽颐说道。
海哥把手电筒往旁边的桌子上一放,道:“我们这儿好像有好几种退烧药,我去找找看。”
萧野道:“拿盒消炎药过来,配着一起吃,好得快。”
海哥去拿药了,萧野忍不住又扭头看了梁挽颐一眼。她安静地坐在桌边,怔怔出神,不知在想什么,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冰冷的水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穿着黑色羽绒服的原因,她看起来暮气沉沉的。
他正思考着要不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梁挽颐倒是突然开口了,她问道:“怎么突然下雪了?”
萧野摇头:“天气反常吧。我在这边住了这么多年,也是第一次见到七月下大雪。”
“别说是你了,”海哥提着药箱走了过来,“我在这儿都几十年了,也是第一次见到七月下雪,不都说六月飞雪不吉利了,这七月下雪估计也好不到哪去!”
他将药拿出来放在了桌子上道:“看看吃哪个吧。”
萧野借着烛光帮梁挽颐选了两种药出来,又递给她了一瓶矿泉水。
梁挽颐接过后道了声谢。
吃完药,她又问道:“你们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下雪的吗?”
萧野道:“我原本坐在院子里,后来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感觉也没睡多久就被冻醒了,睁开眼,外面已经被大雪覆盖了,当时吓了我一跳,还以为在做梦呢,因为停电了,我就赶紧来这边看看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的,”海哥指着旁边的椅子,“我一开始就坐在那儿刷视频,刷着刷着,也是睡着了,醒过来之后,周围全黑了,然后萧野就找过来了,我拉开门一看,好家伙,这雪下得可真够大的!”
梁挽颐抿紧了嘴唇,也就是说,没人看到是什么时候开始下的雪的,大家都是一觉睡醒,就发现外面就变成了冰天雪地,就像是所有人突然从正常的世界,平移到了一个被冰雪覆盖着的平行空间。
梁挽颐倒也没马上下结论,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这个猜想是不是对的,也许只是巧合呢,这个时间点本来就是睡觉时间,可以等其他人醒了,再问问他们。
如果这场七月飞雪真的不正常,那又是什么造成的呢?不会又是一些什么全球变暖,地球受到了污染之类的理由吧?
梁挽颐转头望向窗外,总觉得这一切看似巧合的事件之后,都藏着某些关联,只是,如果连自然都能被控制,那这背后的力量是否有些太过强大了?
“你们老板呢?”梁挽颐向海哥问道。
“他?他当然还没回来呀,他早说了今晚不回来,”海哥无奈道,“这突然下大雪了,也不知道他跑哪儿住去了,现在手机还没信号,更找不着人了。”
梁挽颐沉默了,她在想,这场雪不会和徐念有关吧?他此时在做什么?
萧野不知从哪找来了个充电宝放到了梁挽颐面前,然后道:“给手机充个电就回去休息吧,这边电路一时半会修不好,熬夜容易加重病情。”
海哥也道:“反正暖气还能用,回被窝里躺着去吧,我们俩一会儿也都回去睡,突然下雪搞得热胀冷缩,电路崩了,我刚刚本来想去修的,结果黑灯瞎火都看不出哪儿坏了,所以打算等明天天亮了再修。”
“之后估计麻烦也不少,我们这儿冬天雪下得太大了会封路,看看明天早上能不能停吧。”
梁挽颐没马上接话,她其实睡不着,外面的大雪让她很不安,但她现在根本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好半天她才慢慢拉紧袖子道:“好,我回去休息。”
生着病,就算危险真来了,想跑都跑不动。
萧野拿了把雨伞,撑着伞执意把她送了回去。
梁挽颐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四点了,四周还是一片黑暗,这边本就天亮得晚。
因为是阴天,也看不到星星和月亮了,一切都毫无生机。
那本牛皮日记本安静地躺在床头,梁挽颐叹了口气,重新钻入了被窝。
希望是她想多了,希望这场雪并不会如她所想的那样,充满危险。
作者有话说:
评论前五十发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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