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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1、④①

    梁挽颐发现徐念这个人真的很擅长安抚情绪, 在他三言两语的劝说下,精神紧张的田悦还真就缓和了不少,虽然看向他的眼神仍带着警惕和不安, 但至少相信他不是坏人了。

    由于外面太冷了,徐念便提议带她们两个去室内, 这所谓的室内就是附近的一间小木屋。

    这里应该是徐念平时住的地方, 位置很偏僻,整体比民宿提供给游客的标间要大不少, 内部的构造和正常住宅没什么区别,四室一厅, 还有厨房。

    暖气刚打开, 屋子里还没能立马暖和起来,室内仍在停电, 只能用蜡烛照明, 在跳动的火光中, 徐念对梁挽颐道:“你等着,我去拿药给你你包扎一下伤口。”

    梁挽颐赶紧把手藏到身后,用另一只手拉住徐念的袖子道:“我不急,还是先听听田悦怎么说吧。”

    她手上的伤口只是看着比较吓人,她还是更关心田悦会说什么, 而且田悦现在看起来状态就不太对, 夜长梦多,万一真相在临门一脚的时候消失了, 她会很绝望的, 很多影视剧里不都有这种令人窒息的剧情吗。

    徐念低头看着她, 表情有些不明, 也不知在想什么, 看了四五秒,他突然伸出胳膊绕到了她身后,攥住了她的手腕,把她的手拉了出来。

    梁挽颐吓了一跳,下意识想把手往回抽,但没成功,她掌心的伤口就暴露在了徐念的目光之下。

    因为天气太过寒冷,那道血口子已经有些结痂了,血迹半干不干地凝固着,血糊糊的一片。

    梁挽颐莫名有些心虚,她再次往回抽手,这次徐念倒没用力抓她,任由她把手收了回去。

    “没关系,都结痂了。”

    “你”徐念叹了口气,“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

    梁挽颐抬眸,恰对上了徐念的视线,他神色间的无奈让她稍稍愣了一下。

    她和这位民宿老板认识得不算久,所以虽然徐念至始至终都表现出一副温和亲切的态度,但那份浓重的疏离感是无处不在的,在此之前,他甚至开口闭口都“梁小姐梁小姐”地称呼她。

    这还是第一次,他跟她说话这么熟稔。

    这使得梁挽颐忍不住开始思考他们以前到底是什么关系,连带着“梁小姐”这个称呼好像都有些变了味,像是在装模做样、假装不熟。

    梁挽颐张了张嘴,一时没接上话。

    “梁小姐,”徐念又叫出了这个称呼,“你何必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是质问的措辞,但语气不重。

    梁挽颐看着徐念,想解释几句,她的手会受伤还不是为了他,但这话说出来多少有些怪罪他的意思,她不是不通人情世故的人,更何况她之后还有求于他呢,因此她犹豫了一下,没开口。

    徐念也没再说什么,而是从旁边拉过了一把带靠背的椅子,对梁挽颐道:“坐下休息吧。”

    他像是没注意到梁挽颐的神色,还找来了张毯子盖在了她的腿上。

    梁挽颐将受伤的那只手轻轻放在膝盖上,手心朝上,正好露出伤口,她看着徐念忙前忙后,还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心里想着,徐念是不是对她太热情了一点?

    她实在是太好奇他们以前的关系了。朋友吗?总不可能是情侣吧,梁挽颐对自己很了解,她童年的经历让她习惯了独来独往,很难让她和别人构成稳定的亲密关系。

    梁挽颐心中愈发别扭起来,徐念总不能是暗恋她吧?不应该啊这个猜测未免显得太自恋了,她暗自摇头,看徐念那一副神秘莫测的样子,总感觉不会是这种肤浅的原因。

    梁挽颐决定先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从脑海里打消,她提醒道:“我们还要回去呢,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既是在提醒徐念,也是在提醒自己,她心中那些问题可以之后再问,不管怎么说,救人要紧。

    徐念却道:“不急,现在外面的雪太大了,我们晚点再回去。”

    梁挽颐听罢,不禁扭头看向了窗外,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白茫茫的雪,窗外的松树也完全裹上了银装,如沙如砾的雪簌簌落下,几乎遮挡住了全部的视线。

    这雪从早上开始就越下越大,梁挽颐并不觉得晚点回去会有什么改变。

    她的手机自动关机了,也不知道几点,萧野一个人跟那群人待在一块,万一出事怎么办?

    徐念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想法,他从怀中掏出了块手表递给了梁挽颐,然后道:“电路修好之前,先用这个看时间吧。”

    梁挽颐伸手接过,那是一块男士机械表,表盘很大,能一眼看到时间,现在正好是下午两点半。

    她想了想,还是很直白地问出了心里的疑惑:“你怎么知道晚点雪会变小。”

    徐念笑了一声,笑得有些意味不明,他道:“我不是来了吗?”

    不等梁挽颐想清楚他这句话有什么深层次的含义,他已经转身离开了。

    他去烧了一壶热水,给田悦和梁挽颐各倒了一杯后,他自己便坐到了田悦旁边的沙发上。

    田悦没说话,她捧着装满热水的玻璃杯,缩在沙发上瑟瑟发抖。

    她在外面游荡的时间不短,被冻得不轻,如今突然到了温暖的地方,她整个人回暖的同时,手和脸都有些发红,梁挽颐也不知道她是哪来的力气,竟然还能跳出来偷袭他们。

    “田小姐,说说你的经历吧。”徐念对田悦道。

    田悦愣了一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徐念在跟她说话。

    她小心翼翼地抬头看来,她的目光在徐念和梁挽颐身上游弋了片刻,大概是因为梁挽颐多少也算是她认识的人,她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她身上。

    梁挽颐心想,她是不是该说些安慰的话,就在她开口之前,田悦说话了,她道:“柳晶晶被韩晴杀了。”

    “你说什么?”

    梁挽颐吃了一惊,此前看到柳晶晶的尸体时,韩晴就多次将嫌疑往田悦身上引,现在田悦却说凶手是韩晴,这说明这两人之间至少有一个人说了谎。

    “田小姐,把你知道的尽可能地告诉我们吧,你也看到了,我们和你所以为的凶手并不是一伙的,我们会给你提供帮助的。”徐念这般说道,他的语气还是一贯的温和,轻声细语,很有安抚人心的作用。

    梁挽颐忍不住看了徐念一眼,这么看起来,他好像对谁都是这个态度,也不算是对她格外特别了。

    田悦也看向了徐念,徐念的话让她回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她的眼眶一下子红了,脸上露出了极度惊恐的神情,就像是想起了什么非常可怕的事情。

    “没关系,”徐念安慰她,“你现在非常安全,没有人能伤害你的。”

    他的语气很温柔,但田悦却像是受了刺激,她大声道:“你们根本不知道!那根本就不是人!”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她大口喘着气,玻璃杯被她紧握在掌心里,因她的激动,水杯里的水都被晃出去了一半,洒在了她的手背上。

    梁挽颐被她吓了一跳,徐念倒是很冷静,他从茶几上抽了几张餐巾纸塞到了田悦手里,轻轻拍了怕她的肩,道:“没关系,慢慢说。”

    田悦的胸口起伏着,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终于慢悠悠地开口讲述了起来。

    她对梁挽颐道:“今天上午你和萧野刚离开的时候,我们所有人都站在院子里好奇地朝外面看,因为海哥对于鬼打墙的描述,大家害怕的同时,又觉得新奇。外面的雾气很大,没过多久,你们的身影就完全消失在了浓雾里,连带着摩托车发动机的声音也听不到了”

    “就是这个时候,韩晴突然跟我说,觉得肚子不太舒服,让我陪她去趟卫生间,她看起来很急,我们就没回我们住的房间,准备直接去屋子后面的独立卫生间,当时,柳晶晶距离我们没多远,她听到我们要去卫生间之后,也提议说想跟我们一块去,我们也没多想,就让她跟着了”

    田悦的情绪很不稳定,说起话来也显得有些颠三倒四,逻辑不连贯。

    梁挽颐皱眉听着,突然注意到了一个问题,她开口问道:“我记得你们和柳晶晶不是关系不太好吗?她怎么主动提出要和你们一块去卫生间?”

    对于大多数的女孩子而言,她们只会和关系最好的朋友一起去卫生间。

    “你怎么知道我们和柳晶晶关系不好的?”田悦抬头看向梁挽颐,面露疑惑。

    这就让梁挽颐尴尬了,她总不能说她是有一次不小心听了她和韩晴的墙角,听到了她们编排柳晶晶的话吧。

    梁挽颐正想着自己该找个什么借口,却见田悦突然面色惨白道:“是韩晴告诉你的吧,她想把罪名嫁祸给我。”

    她都这么说了,梁挽颐也不好再解释什么,只能默认了。

    田悦继续道:“我确实和柳晶晶的关系不好,那是因为我们两个都喜欢萧野。”

    “我会同意让柳晶晶跟着我们也是因为萧哥,因为柳晶晶突然跟我说,想和我谈谈。”

    “谈什么?”梁挽颐追问道。

    田悦的目光落在了梁挽颐身上,表情变得怪异起来:“柳晶晶说,她觉得萧哥对你很特别。”

    梁挽颐直接愣住了。

    徐念也扭头朝她看了过来,神色间透着思索之色。

    “梁挽颐,你知道吗,在柳晶晶看来,我和韩晴跟你是比较熟的,所以柳晶晶才想着主动跑来问我,她想知道你的意思,想知道你是不是也和我们一样,喜欢着萧哥。”

    梁挽颐连忙摆头否认:“我和萧野都没认识几天呢,我怎么可能喜欢他,他也不可能对我有什么的!”

    她着急地说完之后,见田悦沉默地望着她,才反应过来,田悦其实不是在问她,而是向她复述当时的经过,于是她深吸了一口气道:“抱歉,你继续说吧。”

    田悦道:“当时我们三个人到了卫生间门口后,韩晴就一个人进去了,我跟柳晶晶站在外面,她一直向我打听你。”

    说着,她看向梁挽颐微微停顿了一下,才又道:“我其实也没跟她说什么,因为我也对你不算很了解,但是为了气柳晶晶,我就告诉她,没错,你和萧哥的关系就是很不错,他就是对你比较特别,看到她被气得不轻的样子,我心里还挺高兴的。”

    “后来她也进了卫生间,我就继续站在外面等韩晴出来,”田悦深吸了一口气,“很快,我就听到卫生间里面传来了一声尖叫声,是柳晶晶的尖叫声。”

    “如果我知道我会在里面看到什么,我一定不会毫无防备地走进去,”田悦道,“我进去的时候,意外还没发生,我就看到柳晶晶摔坐在地上,指着一间隔间,捂着嘴尖叫。”

    “我还以为她看到虫了,才被吓成这样,就随口问了她一句,发生什么了,她当时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了,哆哆嗦嗦了好半天,才说出了两个字”

    “她说的是‘韩晴’。”

    讲到这里,田悦似是又回想起了那些恐怖的景象,她的表情变得惊恐至极,整个面部都抽搐起来,脸上也透着狰狞:“我本也没多想,就走上前去查看,那处隔间的门是半掩着的,我一眼看不到里面的全貌,只能慢慢扒着门边,往里面看,我从门缝里看到,看到”

    她深吸了一口气,像是鼓起了巨大的勇气,好半天才声音发抖地说出完整的句子:“我看到韩晴挤满了那处隔间!她一个人就那样挤满了整个隔间!”

    “像被吹鼓的气球,又像膨胀起的肉瘤,我看不出哪里是她的胳膊,也看不出哪里是她的腿,她的身体好似完全扭曲了,只有一颗头颅镶嵌在最顶上!她的脸上是那种很怪异的表情,像是在阴恻恻的笑,又像是痛苦的无声哭嚎!”

    田悦的胸口再次剧烈地起伏了起来,单单只是回忆这样的场景,对她而言都是一种折磨,她一边大口呼吸,一边继续道:“我从门缝里望进去的时候,韩晴也恰好从门缝里看到了我,我跟她对视了,她却好像根本意识不到任何异常,她就那样看着我,仍旧阴恻恻地笑,但眼泪却从她的眼睛里流了出来,她对我说,‘田悦,怎么办?我的肚子好疼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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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42、④②

    田悦的话实在是过于生动形象, 听得梁挽颐的头皮都发麻了,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自觉地紧捏住手中的玻璃杯。

    田悦喝了一大口水, 因为过于激动的情绪,她的脸颊泛起了病态的红晕。

    她吸了好几口气, 突然有些神经质地问道:“你们这样看着我做什么?你们不相信我说的?”

    梁挽颐有些被她这个状态吓到了, 徐念倒是反应很快,他神色平静道:“不是的, 田小姐,我们既然没打断你, 就说明我们是相信你的, 所以之后发生什么了?”

    他镇定的模样颇具感染力,田悦盯着他, 竟然真的也跟着平静了下来, 她低头又喝了一口水才道:“当时我和柳晶晶一样, 都吓懵了,好半天,还是我先反应过来的,我一把就拉起了瘫在地上的柳晶晶,往外跑”

    田悦用手捂住了脸, 眼底写满了恐惧和自责:“我真的不知道韩晴到底怎么了, 虽然她是我的好朋友,但是当时的情况, 我实在、我实在”

    “没关系的, ”徐念安慰她, “这不怪你, 你不需要太自责, 那种时候,不管是谁都会想着先自己跑的,更何况你不是还拉上柳晶晶了吗?你和柳晶晶的关系不好,你都能在那种危险的情况下拉上她,这说明你不是那种冷血无情的人,不是吗?”

    他的嗓音很轻缓,在这开着暖气的屋子里,连带着话语都好像染上了暖意。

    “可是柳晶晶最后还是死了,”田悦的肩膀都在发抖,“我拉着柳晶晶往外跑的时候,韩晴才像是突然注意到了自己身体的异常,她大声叫着我的名字,让我不要把她一个人扔下,可是我真的太害怕了,我根本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变成那种怪物的韩晴”

    “她不停地在我身后喊着‘田悦,你等等我,我的肚子好疼,你等等我啊’,”田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害怕了,竟然笑了起来,笑得很瘆人,“还没等我和柳晶晶跑出卫生间,我就看到无数根肉芽从身后涌了过来,像一根根的触手,朝着我们就扑了过来,我原本是拽着柳晶晶往外跑的,她被吓得不轻,脚都使不上力,很快就摔倒在了地上,我就回头去看她,正好看到、看到一根肉触从她的太阳穴穿了过去!”

    “血一下子就溅了出来,柳晶晶当场就没了呼吸!我真的很害怕,我根本不敢去看韩晴,也不敢再去拽柳晶晶,就只能自己一个人跑出了卫生间!”

    说到这里,田悦停下了,她的眼眶泛着红,脸惨白惨白的,状态极差。

    梁挽颐一直紧盯着她,这时才发现她刚刚在听的时候太紧张了,竟然下意识地摒住了呼吸。

    徐念端起水壶又给田悦倒了杯热水,道:“再喝杯水吧。”

    田悦道了声谢,稍缓和了一下情绪,继续道:“我跑出去之后,就想着应该去找海哥他们帮忙,我当时还很天真,觉得不管什么问题,只要人多,就一定能解决可是等我重新跑回院子的时候,我就发现,院子里竟然空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了!我能看到的就只有一片白茫茫的大雪,我不停地喊着、求助着,但是根本没人理我,就好像是所有人都走了,把我一个人遗弃在那里”

    “可是我和萧野回来的时候,他们都在。”梁挽颐说道。

    田悦抬头看了她一眼,没回答她的话,而是自顾自地道:“我在外面的院子里游荡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也许他们都进屋了,我赶紧往大堂的方向跑,很快就到了木屋门口,我在门口往里看,果然看到他们都在屋里。”

    “其实我那时是觉得有些奇怪的,你和萧哥刚走不久,我们本来都在讨论你们会不会也遇上鬼打墙,大家都往外张望着,商量着就在民宿的大门口等着你们回来,结果我才离开没多久,所有人就都进屋了但是韩晴的异变让我太害怕了,我压根儿没来得及细想,只想着赶紧找到其他人,向他们寻求帮助”

    “我伸手就想去推木屋的门,可就在这个时候,我发现了不对,”田悦的呼吸又变得急促起来,“我透过门上的玻璃窗,看到屋内的所有人都变得很怪异,他们所有人都围在一张桌子前,吃着桌上的东西。”

    “什么东西?”梁挽颐追问。

    田悦只回答了一个字,她说:“雪。”

    “雪?”梁挽颐有些吃惊,她突然就想起了自己当时在相机里看到的血色画面,那些雪本就不是雪,而是一片仿佛拥有生命、不停蠕动着的血海。

    她那时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她记得她当时坐在木屋内,透过窗户看外面的时候,田悦和他们公司的那群人正在外面打雪仗,她还看到韩晴整个人摔进了雪里。

    难道说韩晴会发生那样的异变和这个有关?

    可是不对呀,按照田悦的说法,她看到其他人在屋子里吃雪,应该说明这些人都被雪影响了,可是田悦当时也跟他们一块打雪仗了,她为什么就没事呢?

    难道说她在说谎?还是说现在的她其实本身就是不正常的。

    更何况,梁挽颐清楚地记得海哥和民宿的其他员工没有跟着一起打雪仗,而她和萧野在外出的时候分明也摔进了雪里,如果诱因是雪,那她和萧野也应该受到影响才对。

    梁挽颐这般想着,忍不住看了徐念一眼,虽然她暂时还不清楚徐念的身份,但他显然对这些比她更加了解。

    此时的徐念正很认真地看着田悦,似是在思索着田悦的话,单从他的表情看不出任何异样。

    田悦还在说:“他们当时的状态很奇怪,像饥肠辘辘的野兽,桌上的一个巨大的盆里装满了雪,他们就那样用手抓着雪不停地往嘴里塞,嘴巴不停地咀嚼着,仿佛在疯狂撕咬着什么他们明明是我的同事,是平时和我坐在同一个办公室、一起工作的人,我对他们很熟悉,但他们却露出了我从来没见过的神情”

    “最让我害怕的是,我还看到、看到有几个人的皮肤就像也变成雪了一样,竟然在慢慢地融化!他们彼此挤在一起,融化后的皮肤就那样黏在了一起,像两块在高温下逐渐黏成一块的糖”

    “我看到这些的时候,就没敢往里进了,之后韩晴的尖叫声就从卫生间的方向传了过来,吸引了屋里所有人的目光,我赶紧躲在了一旁,趁着他们赶去卫生间查看的功夫,从厨房里偷了一把小刀”

    田悦这般说着,目光落在了梁挽颐掌心的伤口上,显然那把割伤她手的匕首就是她偷来的。

    到了这里,田悦的话和后面发生的事情就完全连成了一个闭环。

    梁挽颐皱眉思索着,她在思考一个问题,按照田悦的说法,海哥那群人和韩晴显然都出了些问题,那后来她和萧野回去之后,他们一开始所表现出的那个状态,到底是他们有意为之、故意伪装出来的,还是说他们其实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的不对劲,那些怪异和扭曲都不是在主观意识的驱动下表现出来的。

    田悦没再说话,徐念也终于开口了,他问道:“你之后就一直躲着他们?”

    田悦点了点头:“对,我一直躲在附近的,我看到他们进了卫生间,还看到韩晴和他们一起从里面走了出来,我不明白她为什么又变成了正常人的样子,就像是我当时看到的那些都是我的幻觉,但是柳晶晶确实是死了。”

    她又抬头对梁挽颐道:“再后来,你和萧哥就回来了,其实当时我一直躲在附近观察你们呢,你们找我的时候,我也一直在躲,我很害怕,我怕你们都要害我。”

    梁挽颐道:“我们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

    田悦抿着唇犹豫了一下,才突然开口问道:“为什么就看到你一个人,萧哥呢?他怎么没和你在一起,他没出什么事吧。”

    “他没事,”回答的的人是徐念,他对田悦道,“你不用担心了,这几天就好好在这里休息吧,其他事交给我就好。”

    梁挽颐敏锐地察觉到徐念说的是“交给我”而非“交给我们”,看来他是没打算带她一起。

    田悦有些茫然地看着徐念,看了几秒,她突然攥住了徐念的袖子,变得非常激动,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你一定知道什么,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快告诉我这都是为什么!!”

    她声嘶力竭地尖叫着,倘若徐念不跟她说些什么,她就能把他生吞了一般。

    梁挽颐再次被她神经质的模样吓到了,就见徐念不着痕迹地将袖子从田悦的手心里抽了出来,然后轻声道:“田小姐,你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田悦愣怔了怔,脸上的表情变化了几番,半天才恍然回过神来:“我、我这是怎么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情绪好像变得不受我的控制了我一定是太害怕了。”田悦低下头,小声向徐念和梁挽颐道歉。

    徐念轻“嗯”了一声:“田小姐,你就是太累了。”

    “对,我就是太累了,我需要好好休息。”田悦赶紧附和着徐念的话,好像用这种方法,她就可以不去细想自己精神深处那份失控的状态到底是从何而来。

    徐念站起身来,拉开了一间卧室的门:“田小姐,你就暂时住在这里吧,客厅的柜子里有泡面和零食,要是饿了可以自己拿着吃。”

    田悦慢腾腾地走了过去,她看了看梁挽颐,又看了看徐念,最终还是嗫嚅着嘴唇,对徐念道:“我可以再问一个问题吗?”

    “你问吧。”徐念仍旧是那副温和冷静的模样。

    田悦便小心翼翼地开口了:“我想知道,韩晴她还有救吗?”

    这一次徐念没有马上回答,他沉默了半晌才对田悦道:“田小姐,好好睡一觉吧。”

    他没有明确回答,但话中的意思却已经很明显了。

    田悦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她低着头有些哽咽道:“谢谢你。”

    说完之后她就转身进了卧室,随后将卧室的门带上了,像是在逃离什么,却像是在逃避什么。

    梁挽颐望着紧闭着的卧室门,心中突然涌出一种很熟悉的酸涩情绪,那情绪逼得她的眼眶也有些湿润发沉了。

    许多久远的记忆碎片呼之欲出,她好像看到了几个熟悉的人站在她身后,她们都在跟她说着什么。

    “梁挽颐,你要加油呀!”

    “梁姐,我们就靠你带飞了!”

    “梁挽颐,拜托一定要走下去!”

    破碎的声音在她耳边一点点拼凑,梁挽颐蓦地回头,却发现身后早已一个人都没有了,孤独的长路上,只余下她一个人的身影。

    她恍惚回神,那些破碎的画面便再次沉入了水底,让她抓不住、也看不清。

    梁挽颐抬起手擦了擦湿润的眼角,徐念转过身来恰注意到了这一幕:“没想到梁小姐是这么感性的人。”

    梁挽颐仰头看向他,徐念却已经移开了视线,他走到了窗边的橱柜旁,拉开最底下的抽屉,蹲下身来从里面拿药,全程都表现得很平静,显然对田悦所描述的那些扭曲怪异的事情浑不在意。

    若说他之前的镇定是因为他的情绪足够稳定,那他现在还这么平静,就实在太奇怪了,他没有怀疑田悦所说的事,却仍旧冷静得几乎有些无动于衷。

    梁挽颐不知道怎的,突然就想起了不久前萧野对她的形容,他那时说:“你不觉得你很奇怪吗?”

    这句话,她此时此刻很想原封不动地送给徐念。

    那些畸形的内容,即使不是真实的、即使只是虚构的,但是在听到田悦以那样近乎癫狂的情绪和语气叙述之后,都多半会被她的情绪所感染而感觉到恐惧。

    徐念现在的样子则像是一种见怪不怪的平静,就仿佛类似的事情他早就经历过很多次了,因此根本就不会再为之动容。

    他到底是什么人?

    梁挽颐正想着,徐念突然注意到了她的目光,转头望了过来。

    “怎么了?脸色这么差,害怕吗?”

    梁挽颐摇了摇头,她轻咬着唇,没说话,她知道她现在的状态绝对称不上好,她也说不清到底是因为田悦所说的内容,还是因为徐念表现出的怪异,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

    那种无处不在的阴冷粘腻感时刻缠绕着她,如丝丝缕缕的蛛网,怎么甩都甩不掉。

    她像坐在一叶残破的扁舟上,在狂猛的海浪中,只能看见陷在无尽黑暗的远方,飘飘摇摇的不安定感始终充斥在她心间。

    不知何时才能到头,不知到底是什么,不知道谁值得相信,更加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活下去。

    一切皆藏在深深的迷雾中,如永远无法触及的星空,遥远、寂静又冰冷

    “梁小姐?”

    梁挽颐愣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她目光微动便对上了徐念的视线,她略微吃惊地发现,她刚刚竟然进入了一种很奇怪的状态。

    那种状态下,她的思绪被完全从身体里抽离了,以一种俯视的角度,审视着自己,和之前很多次被影响了理智的状态很像,但又有所不同。

    仿佛她的意识和她的身体本来就不是一体的,或者说,她的意识才是真实的她,而她的身体只不过是一道虚幻的影子

    “梁小姐!”

    梁挽颐猛地抬头,发现徐念此时已经站到了她旁边,低头看着她。

    徐念在她面前蹲了下来,伸手将她手中的杯子接过去放到了茶几上,然后两手扶住了她的头,对她道:“看着我。”

    梁挽颐下意识就集中精神看向了徐念的眼睛,她突然发现他的瞳孔很黑,不是大部分人的那种深琥珀色,就是那种很黑的黑,像纯色的黑曜石,又似深邃不见底的潭水,一眼望去便陷在了其中。

    不知为何,这样认真地和徐念对视,大脑里那片混沌感便莫名消失了,梁挽颐很难得地清明了起来。

    “你今天都吃过什么?”徐念问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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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想日六的,失败了,就这样吧。

    ◉ 43、④③

    梁挽颐因为徐念的话愣了一下, 他问她今天都吃了什么。

    她今天一天其实根本没怎么吃东西

    早上喝了一碗奶茶,吃了一块萧野给的面包,中午的时候, 海哥做的番茄鸡蛋拌皮带面,她也没吃几口。

    等等, 梁挽颐突然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 按照田悦的说法,海哥他们在她和萧野出门之后就已经开始发生变异了, 午饭是海哥和民宿里的其他员工一起做的,那他们做的食物

    当梁挽颐意识到这点时, 她就感觉有什么东西发生了变化。

    她脑海里的记忆开始慢慢扭曲, 中午和其他人一起围坐在桌子前吃拌面的场景像被某种不不知名的特殊力量改变了逐渐。

    她看到盘子里的食物不再是原本的模样,而是变成了一团团正在融化着的雪

    不!不对!那些雪不是在融化, 而是在蠕动!

    他们所有人围着桌上的雪, 用手一团团地抓起往嘴里送, 一边吃,一边毫无知觉地笑,仿佛根本察觉不出任何异常。

    发生变化的意识让她终于拨开了迷雾,看到了这份异常,梁挽颐只觉自己的胃里开始一阵阵地翻涌, 喉咙也往上泛酸水, 一种强烈的恶心不可抑制地升了起来。

    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抬手便一把推开了徐念, 起身冲进了洗手间。

    卫生间里的地面和墙壁上都贴着灰色的砖, 很干净, 她跪到马桶边就开始呕吐。

    她吐得昏天黑地, 眼前发黑, 直到她把胃里的东西都吐了出来,她又干呕了一阵,才算完。

    她瘫坐在地上,四肢发虚,全身的力气好像都被抽走了,冷汗冒了一身。

    梁挽颐缓了好半天,才看清自己吐出来的东西,她的脸色苍白至极,眼中也透着惊恐,因为马桶里黏结出的一团根本不是寻常的呕吐物。

    那是紧紧抱在一团的黑褐色粘液,边角伸出一根根纤细的触须,粘液如胶质般包裹着,能看见其内有如小肉块般的物体相互粘连。

    最可怕的是,那团胶质此时仿佛被赋予了生命般地疯狂蠕动,其上的触须也剧烈地颤抖,好像有什么东西正挣扎着想要冲出来。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让人很难以容忍的味道,不像是呕吐物的酸臭味,而是一种极为刺鼻的恶臭,从鼻尖直往脑子里钻。

    那是什么东西

    梁挽颐的心跳很快,她挣扎着起身,按下了冲水的按钮,那团蠕动着的黑褐色粘液瞬间就被水流卷走了,与此同时,梁挽颐耳边传来了一些极为奇怪的声响。

    好似是一串串的小泡泡爆裂后发出的连续的“砰砰”声,又像是非常细微的,疯狂的尖叫声,听得梁挽颐头皮发麻。

    马桶卷起的水流完全平复之后,梁挽颐才回过神来,她拧开洗手池的水,捧起了一捧水漱口。

    直到口腔和鼻腔中那股恶臭消失之后,她才关上水龙头,剧烈地喘息起来。

    镜中的她看起来很恐怖,整张脸都毫无血色,眼底一片乌青,水顺着她的下巴一滴滴地往下滴,她的脸上没有什么太多的表情,但整体上的那种惊惧恐慌的情绪是藏不住的。

    她用手撑着洗手池,透过镜子看到徐念此时在站她身后,也就是洗手间的门口,他看着她,轻皱着眉。

    梁挽颐喘了片刻,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有些焦急地转身想对徐念说些什么,可是她步子迈出去后,小腿却没使出力,眼前也冒起了金星,整个人直接栽了下去。

    这感觉梁挽颐很熟悉,像是低血糖,她以前上学的时候,有好几次没来得及吃早饭,都是在做课间操的时候就倒下去了。

    梁挽颐缓了好半天,便觉得有什么东西送到了她唇边,她下意识张嘴含入口中,甜味很快在舌尖扩散,那是一颗水蜜桃味的水果硬糖。

    直到这一刻,她的视线才逐渐清明,梁挽颐反应过来,她此时竟然靠在徐念的怀里,额头正好抵在他的胸口上。

    她赶紧抬起头,恰对上了徐念低头望来的目光。

    水蜜桃味的甜完全充斥在了她的口腔里,那股恶心的感觉总算被压了下去。

    “难受吗?”徐念抬手,用手指轻轻擦拭了一下她下巴上的水珠,他的手很温暖,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梁挽颐的脸太凉了。

    “我”

    梁挽颐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她刚刚想说什么来着?

    对了

    她赶紧道:“我中午吃了海哥做的东西,萧野也吃了,他没事吧。”

    徐念手上动作微顿,他挑眉,有些意味不明地看着梁挽颐:“你现在还有心情关心别人?”

    梁挽颐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徐念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但她想不明白他有什么可不高兴的,总不会是他和萧野有什么过节吧,可是感觉又不像

    她正思索着,便听徐念又道:“过来坐吧,给你上药。”

    她拖着沉重的脚步坐到了沙发上,徐念拿着药,拖着凳子在她面前坐下。

    “萧野他”

    “他没事,”徐念打断了她的话,“萧野是症状最轻的。”

    那就好,梁挽颐松了口气的同时,忍不住偷偷观察起了徐念,他神色如常,让人看不出来到底在想什么。

    徐念将药放在了旁边的茶几上,目光触及梁挽颐的伤口后,他叹了口气,道:“梁小姐,下次别再挡到我前面了。”

    梁挽颐看了他一眼,她没怎么听进去他的话,当时的情况那么危机,要不是她,那刀可就扎他身上了。

    徐念大概是看出了她的想法,他突然笑了笑,伸手从茶几上的笔筒里抽出了一把美工刀,他将美工刀推了出来,然后在梁挽颐惊讶的目光下,用锋利的刀刃重重地割了一下手掌。

    梁挽颐吃惊地看着徐念,不是因为他突然的自残行为,而是因为他的那只手竟然毫发无伤,刀刃甚至没能在他的手掌上留下一道印子,让人怀疑那把美工刀只是没有开刃的模型。

    “刀是真的。”徐念否定了梁挽颐的想法,他又拿来了一张纸,用美工刀在上面割了一下,纸上很快出现了一道整齐的口子。

    梁挽颐瞪着一双眼睛看着徐念,脑海里闪过了无数个猜测,他到底是什么人?异能者?基因变异?是真的刀枪不入,还是在变魔术?可如果是变魔术的话,刚刚田悦攻击他的时候,他确实没有躲开

    “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些?”梁挽颐问道,“你就不担心我怀疑你吗?”

    “比起被你怀疑,我更担心下次遇到同样的情况,你又会冲到我前面,”徐念这般说道,“梁小姐,你很出乎我的预料,你比我想象得还要热心。”

    梁挽颐有些无言以对,她的大脑像分成了两半,一半思考着徐念到底是什么人,一半在想他们以前是什么关系。

    她之前还以为他们应该很熟,可听徐念现在的意思,又不太像很熟的样子,反倒像是只是彼此认识,但没有认真接触过。

    这种感觉让梁挽颐想起了大学时期,隔壁寝室一个面熟的女同学,因为她们俩都会早起去图书馆,所以经常在路上遇上,都知道对方的名字,但没说过话。

    有次梁挽颐在食堂吃饭,捡到了她落下的书,就顺手给她送了回去。

    那个女生当时很感激梁挽颐,对她说完谢谢后,又补充了一句:“梁挽颐,我还以为你很高冷呢,没想到这么热心!”

    那时,那女生的神情和语气跟如今梁挽颐面前的徐念有种很莫名的相似。

    “手给我吧。”徐念打断了她的思绪,向她伸出了手。

    梁挽颐犹豫了一下,就把手放在了徐念的掌心里,他的手掌一如既往的温暖,是人类皮肤的触感,触碰之下并不会让人感觉有任何不妥之处。

    徐念低着头,梁挽颐手掌上的血迹被水冲去了大半,露出鲜红的伤口,他用镊子夹着药棉一点点将伤口附近的血迹擦净,他的动作很轻,加上梁挽颐的手很冷,冷得已经有点儿麻木了,她没有任何疼痛的感觉。

    血迹擦干之后,手上显出两道血口子,一道割在手指中段,一道割在掌心下半段。

    徐念又用镊子夹了块药棉,沾着碘酒,轻轻压在了梁挽颐的伤口上。

    刺痛传来的瞬间,梁挽颐的手下意识就往后一缩,又被徐念稳稳攥住了。

    “疼了?”他抬眸看来,轻声问道。

    梁挽颐摇了摇头。

    徐念倒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又轻轻叹了口气,继续给她上药。

    被碘酒浸成淡黄色的药棉一点点从她的伤口上压过,刀伤旁边的皮肤便也被染成了同样的颜色。

    徐念将药棉丢入了垃圾桶后,并没有马上放开梁挽颐的手。

    梁挽颐等了片刻,直到她的手开始慢慢回温后,她才突然意识到,徐念不会是在给她暖手吧?

    他低着头,视线始终落在她的伤口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梁挽颐的目光从他的额头缓缓移到他微垂着的眼帘上时,心中突然窘迫起来,她几乎是下意识就把手从徐念的手心里抽了出来。

    见徐念掀起眼皮望来,梁挽颐心想,她是不是反应太大了,应该是她想多了吧

    “我”她想着该解释几句,张了嘴却又不知道要怎么说。

    就听徐念道:“手不冷了吗?”

    居然不是她想多了

    “我不冷了。”梁挽颐默默把手藏到了身后,因为窘迫,她的声音都有些僵硬。

    她敢肯定徐念能看出她的不自然,可他却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毫无避嫌的意思,他的眼眸仍是深不见底的黑,总让梁挽颐疑心那双眼睛的真实性,真的会有人的眼睛会如此漆黑幽深吗?

    “梁小姐,”徐念说道,“请下次遇到危险时,优先保护好自己。”

    “你这么做会让我很自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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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浅说一下,男女主以前不是情侣关系,互相也不喜欢。

    ◉ 44、④④

    室内的暖气开得很足, 熏得梁挽颐整个人都晕乎乎的,用以照明的蜡烛烧得火热,晃出一室暖光。

    这样的环境很适合睡觉, 况且梁挽颐今天可谓是历经千辛万苦,一路跋山涉水干了不少事, 昨晚又没睡好, 如今正是最疲惫不堪的时候,困意很自然就袭了上来,

    她眨了眨眼睛,强行让自己保持清醒, 她现在还不能睡, 还有事情等着她呢。

    梁挽颐看着距离她很近的徐念,觉得自己可能是太困了, 才总觉得徐念看她的眼神有些过于温柔。

    她略显局促的移开目光, 心想, 她还真是有够多疑的,即使徐念救了她很多次,又尽心尽力地帮她,她仍没对他完全放下戒心。

    他到底算是什么,刀枪不入还算人类吗?

    如果不属于人类, 他又是什么立场, 又有什么目的?

    梁挽颐从不相信“设身处地”这个词,没有人能够真正做到设身处地为他人考虑, 倘若他不是人类, 他就绝不可能真正和人类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她思考着这些时, 徐念已经起身离开了, 他推开了一间卧室的门, 不知道进去做什么,好半天,门又被他打开了,他对梁挽颐道:“梁小姐,我给你找了几件厚衣服,你去换上吧。”

    梁挽颐看向他,稍稍愣了愣。

    徐念解释道:“我这里没有女士的衣服,就给你找了几件我的衣服,不过我都没穿过,尺码有些大,但至少比你身上的衣服要厚实。”

    梁挽颐犹豫了一下,倒也没拒绝,她的确穿得太少了,这样下去她的身体恐怕很快就会撑不住。

    卧室很大,除开一张双人床外,还摆放了衣柜、书桌这类的家具。

    梁挽颐将门关上后,目光就落在了折叠得整整齐齐被摆放在床脚的几件衣服上。

    那是一件乳白色的男士卫衣和一件黑色的冲锋衣外套,徐念还不知道从哪翻出了围巾和手套叠在衣服上,围巾是白色的,手套是黑色的,完全的黑白组合看起来很是干净。

    梁挽颐没有急着换衣服,她先是环视了一下四周,卧室里没什么人烟气,想来徐念平时并不是住在这间屋子里的。

    书桌正对着一面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被白雪覆盖的起伏群山,孤独而磅礴。

    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妥,可又让人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别扭。

    梁挽颐慢慢吸了一口气,她不再多想,伸手开始解身上的衣服。

    卫衣本身是短款,但因为是男士的尺码,穿在梁挽颐身上看起来很肥大,衣摆垂到了大腿,半包住屁股,愣是被她穿出了卫衣裙的效果。

    好在卫衣本就是比较中性的服装,看起来倒也没显得太怪。

    衣服布料很服帖,内部加了绒,非常厚实,除了一股淡淡的薰衣草洗衣粉的味,再没有更多的味道了。

    屋里很温暖,她就没马上穿外套,而是在床边坐下,垂着头休息,她太累了,再这么奔波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倒下。

    可她仍无法放松警惕,危险潜伏在周围,无处不在,徐念这个人到底值不值得信任也有待考证,她的神经像一根紧绷的弦,随时都有绷断的可能。

    休息了片刻,梁挽颐伸手拿起了外套,推门走了出去。

    徐念不在客厅,厨房传来了轻微的水声,她抱着衣服,脚步轻轻地走了过去,就见徐念背对着她,正在往一桶泡面里倒热水。

    他没回头,却像后脑勺长了眼睛般,开口道:“先去坐着休息吧,条件有限,我这儿暂时只有这个了。”

    梁挽颐的目光从泡面上扫过,又落在了徐念骨节分明的手上,他的手指很长,指尖泛着清冷的白,让人疑心他的手是不是也清清冷冷的凉,但事实上,他的手比想象中的还要温暖。

    “不叫田悦来吃吗?”梁挽颐问道。

    徐念“嗯”了一声:“她现在状态不太好,尽量别去打扰她吧。”

    梁挽颐抿唇思索了一下,又问道:“造成污染的原因是雪吗?那为什么田悦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受到影响?我看到她也和他们一起去打雪仗了。”

    徐念回眸看来,随口答道:“你怎么知道田悦没受到影响?”

    他只回答了一句话,但算是回答了两个问题。

    蜡烛打出的光影感很重,让他一半的脸处在暖光之下,另一半却藏在阴影里,整个人都透着一种很莫名的神秘感,在某个角度里,梁挽颐甚至生出了一些错觉,就好像此时的她和徐念正处于两个世界,眼前的这个人,只是一道虚幻的影子。

    梁挽颐愣了片刻,才连忙追问道:“她受到影响的依据是什么?”

    徐念放下了水壶,转过身来面向梁挽颐,他的眼眸倒映着烛光,闪烁着异样的光:“你不也看到了吗?她想杀我。”

    梁挽颐轻皱起眉头,思索着徐念的话,他这话总感觉别有深意,所以田悦也受到影响的依据到底是因为她生出了杀人的念头还是仅仅只是因为她想杀的人是徐念?

    徐念并没有给梁挽颐太多的思考时间,他拿起了放在灶台上的那桶泡面,率先从厨房走了出去,将泡面放在了客厅一侧的饭桌上。

    “过来坐吧。”他这般说道。

    梁挽颐迟疑了一下,终是迈着步子慢吞吞地走了过去,泡面还没泡好,她在饭桌旁坐下,又仰头看向徐念:“那我呢?我和萧野又为什么没什么事,我们也接触过雪。”

    “那是因为你比较不一样。”

    梁挽颐心中一动,突然就想起了那些记忆碎片中,陶馨雅几人对她说的话。

    “哪不一样了?”她瞪着一双眼睛看着徐念。

    “还记得昨天吗?”直到这个问题,徐念都很出乎意料地有问必答,“你脖子里的东西我刚帮你处理过,不会那么快二次感染的,萧野跟你一起,当然也沾了你的光。”

    原来是这样吗

    “不是因为我本身就不一样?”梁挽颐小心试探道。

    徐念好似觉得她这个问题有些好笑,笑道:“梁小姐和其他人比没什么不一样的。”

    梁挽颐还想问些什么时,徐念却抢先一步开口道:“泡面泡好了,吃吧。”

    她眼底仍有迷惑,但盯着徐念看了几秒后,她还是伸手揭开了泡面捅的封皮,掰开了叉子。

    徐念没明说,但他显然已经不想继续回答她的问题了,很委婉地拒绝方式。

    梁挽颐有种很莫名的直觉,她最后问出的那个问题,徐念没说实话。

    泡面是海鲜味的,冒出的热气蒸了她一脸,湿润润的,让她的视线都模糊了几分。

    梁挽颐没什么胃口,可她这一天确实没怎么吃东西,再这么下去真的会熬不住。

    她低头吃了起来,她还生着病,除了烫,她吃不出太多别的味道。

    她边吃着,边朝手腕上的手表扫了一眼。

    下午三点。

    一桶泡面,梁挽颐吃得很勉强,吃了好半天还剩小半桶,再想吃时,已经完全吃不下了。

    她偷偷看向徐念,后者坐在她身旁,撑着下巴没看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突地,他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眸光转动,看了过来。

    “吃饱了?”仍旧是那种状似温柔关切的眼神。

    梁挽颐默默点了点头,联想到徐念刚刚回答最后一个问题时的态度,她突然产生了一个奇怪的猜测,徐念一直所表现出的温和,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是他装出来的。

    为了隐藏他真实的一面,所以伪装成善良的模样。

    也许她可以稍微试探他一下

    “徐念,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

    徐念大概是没想到梁挽颐会突然这么问,他先是沉默了一下,随后才道:“其实我还以为你会更早地问我这个问题,没想到一直憋到现在。”

    梁挽颐紧盯着他,没接话,她显然对她问的问题很执着,并不想被徐念岔开话题。

    “这没什么不能回答的,”徐念显得很随意,“我们以前是认识。”

    果然如此,他的回答并没有让梁挽颐太过意外。

    “那你介意跟我说说我们以前是什么关系吗?因为我的记忆好像出了些问题。”

    徐念微微垂了下眸,再抬眼时,只说了声“抱歉”。

    他不回答这个问题也很符合梁挽颐的预期。

    见梁挽颐沉默着,徐念道:“既然忘了,那就有忘记的道理,没必要非去弄清楚,真相这种东西,除了能满足好奇心,本身不会给你的现状带来任何改变。”

    梁挽颐还是没马上接话,她的目光停留在徐念身上,与他对视着,像是在思考他所说的话的合理性。

    “你不必担心,只要你,”说到这,徐念不知为何突然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有些不坚定,“只要你愿意相信我,我会帮你解决你身上的问题,等你从这里离开时,一切都会重新开始。”

    梁挽颐眸光闪烁,突然道:“恕我冒昧地问一句,你以前是不是喜欢我?”

    她此言一出,徐念脸上原本那平静柔和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破裂,看向梁挽颐的眼神也带了几分古怪,随后他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反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梁挽颐看他这表情,估计自己这个问题是真的挺冒昧的,甚至不能说是冒昧,而是冒犯,但她没想着去补救,反倒语气认真道:“我知道的,你就救过我四次,在中转站和小集市摆摊不都是为了偶遇我吗?你还知道我不吃羊肉。你对我这么煞费苦心,如果不是喜欢我,难道还有什么别的原因吗?”

    “而且,”梁挽颐伸出了那只受伤的手,“哪有你那样给人暖手的?不就是想占我便宜吗?”

    徐念张了张嘴,似乎有些哑口无言,半晌才憋出一句:“我对谁都这样,并不只对你特殊。”

    “是吗?”梁挽颐扬眉略显挑衅地看着他,“其实你不用不好意思承认,高中的时候追我的人不少,承认你喜欢我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你想多了,我们以前并不是很熟,我不可能喜欢你的。”

    徐念说完这句话之后,像是突然反应了过来,眯起眼睛打量了梁挽颐一番:“梁小姐,你还真有意思,对我用激将法?”

    “以前不熟?那是什么关系?”梁挽颐继续追问着。

    徐念看着她,表情有几分严肃,两人对视了半晌,他蓦地笑了起来:“其实你说得对,喜欢你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喜欢像梁小姐这么漂亮的姑娘,是我的荣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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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45、④⑤

    下午四点, 梁挽颐坐在沙发上昏昏欲睡,她跟徐念聊不下去了,不管她问什么, 他都是拒绝回答的态度,后来他干脆进了卧室, 把梁挽颐一个人留在了客厅里。

    虽然梁挽颐一开始问徐念是不是喜欢自己的时候只是在试探他, 但现在看来,徐念还真的不可能喜欢她, 哪有人会这么对喜欢的女孩?

    梁挽颐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卧室的门被推开了, 徐念走了出来道:“梁小姐,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出发了。”

    她一下子清醒了, 打起精神来向窗外看去, 雪真的变小了, 望出去的视野也清晰开阔了不少,也不知道萧野怎么样了。

    梁挽颐披上外套,也站了起来,问道:“我们要怎么做?”

    “路上说吧。”徐念已经走到了玄关,伸手拉开了门, 向门外看去。

    寒风瞬间灌入, 夹杂着细小的雪粒,吹得梁挽颐缩了一下脖子, 她连忙将外套拉紧, 从徐念身后探出头, 也小心翼翼地向门外看。

    雪后的世界一片洁白, 地面被一层厚厚的雪覆盖着, 一切都变得柔软又寂静,但梁挽颐知道,眼前所见的雪,绝不寻常,它所表露出的平静都是一种假象。

    梁挽颐跟着徐念走出了木屋,冷空气很快从四面八方包裹了过来,她心想,还好徐念借了套衣服给她,要不然这么冷的天气,她可能真的会被冻得受不了。

    雪地很柔软,步子落在上面便会微微下陷,印出脚印,稍微有些借不上力。

    梁挽颐慢吞吞走了几步,就见前面的徐念回头看来,向她伸出了一只手,她愣了一下,很快就抬起胳膊抓住了那只手。

    她戴了徐念给她的那副手套,隔着一层厚毛线,牵手便不会显得太过亲密。

    “等会儿进屋了,你不要和我靠得太近,你去找萧野。”

    梁挽颐抬眸看向徐念,就听他解释道:“他们可能会攻击我,你离我太近恐怕会被波及。”

    梁挽颐抿唇露出了思索之色,徐念的话让她想起了田悦,所以说徐念对田悦也受到了污染的影响的依据还真是因为田悦主动攻击了他?

    所以屋子里的那些人,因为受到了严重的污染,也会对徐念产生攻击行为?

    梁挽颐不禁思考起了另一个问题,如果说受到污染的人会对徐念有敌意,是不是就说明那些实体是徐念的敌人。

    人类显然也是实体的敌人,那么作为疑似非人类的徐念会帮助人类,是因为在他看来,他和人类是实体共同的敌人,有合作的可能吗?

    “那我需要做什么吗?”梁挽颐问道。

    “如果他们真的攻击我,你就拉着萧野往外跑。”

    “不管你了?”

    “嗯,不用管我。”

    梁挽颐没吭声了,两人沉默着走了一会儿,徐念突然半开玩笑般地道:“梁小姐,我还以为你会义正言辞地跟我说一些类似于,‘让我一个人走是不可能的!我是不会扔下你的!’之类的话呢。”

    梁挽颐的眼皮跳了一下:“你希望我这么说?”

    “我当然不希望,所以我都想好了该怎么反驳你。”

    梁挽颐无言以对:“我看起来那么傻吗?你都刀枪不入了,我倒还算有自知之明,会先担心自己的死活的。”

    徐念竟然被她的话逗笑了:“你能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徐念,你跟我想象得还挺不一样的。”梁挽颐突然这么评价了他一句。

    徐念有些意外地问道:“在你的想象里,我该是什么样?”

    “海哥说你社恐。”

    “哦?是吗?”徐念神色不明,“他倒也没说错,我还蛮社恐的。”

    梁挽颐眨了眨眼睛:“我还以为你会是那种比较高冷,不太爱说话的性格呢。”

    “比较高冷,不太爱说话,”徐念垂眸望来,神色间带了几分笑意,“这是在说梁小姐你吧。”

    梁挽颐愣住了,原来她给人的是这种印象吗?

    萧野现在觉得自己要崩溃了,梁挽颐接了电话之后就走了,这一走,愣是两个多小时都没回来,她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不是说去接那位民宿老板吗?这是接到哪去了?

    萧野心里一边担心着梁挽颐的安危,一边又觉得自己的处境也没好到哪去。

    梁挽颐离开之后,木屋内的情况并未出现任何变化,窗边的人仍旧粘连在一起,躺在地上不停蠕动着,其他人对这怪异扭曲的一幕却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态度。

    萧野僵硬地在门口站了好半天,等到其他人不再关注他之后,他就在屋子里找了个角落,小心翼翼地坐下,紧张地观察其他人的同时,也不停思考着眼下到底算是什么情况。

    从昨晚开始下雪起,这个地方就变得不一样了,他们没办法走出去,也联系不上外界,柳晶晶还突然死亡,其他人出现了可怕的异变,他甚至在混乱的幻象中看到了死去多年的冯茉。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他们这群人连同这一小片天地都落入到了异世界。

    萧野皱眉回忆着,可以肯定的是,梁挽颐一定是知道些什么,他甚至有种,此时他们所经历的一切,都是由梁挽颐带来的感觉。

    他在这个地方住了四年,从来都没遇到这种怪事,一切的怪异都是从梁挽颐来开始的。

    她来的第一天,他们就在来的路上遇上了鬼打墙,如今又变成了这个样子

    萧野思索着,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那日遇上鬼打墙之后,就是接到了海哥打来的电话,才成功逃脱出来,海哥当时也说了,电话是他们老板让打的。

    梁挽颐刚刚也是接到了民宿老板打来的电话离开了,明明联系不上外界,那位老板却能把电话打过来,这是不是也说明他也知道什么?

    萧野面色凝重地再次看了一眼周围的其他人,也就在这时,海哥突然站了起来。

    他的神色仍旧是那么的狰狞而怪异,他露出了一个极为恐怖的愤怒表情,看向了窗外,大声道:“雪为什么下得这么小了?!”

    萧野经他这么提醒,也转头看向了窗外,果然看到窗外的雪变小了,他心中稍稍松了口气,他心想,等雪彻底停下了,他们是不是就能出去了。

    可是屋内有这个想法的似乎只有他一个人,其他人在海哥的提醒下也看向了窗外,皆露出了那种非常愤怒的表情,就好像雪停下来会对他们造成什么巨大的伤害似的。

    有几个人甚至直接咒骂了起来,措辞非常恶毒,让萧野听得一阵阵的头皮发麻。

    他很快注意到了一个问题,屋子里不知从何时开始变得极为湿润,这种湿润的水汽并非来自于屋外的雪,源头在屋内的其他人身上。

    他们每个人都湿漉漉的,像是刚被人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不,不能这么形容!

    萧野的心很快提到了嗓子眼,因为他发现,其他人身上的那股水汽,是直接从他们的皮肤里冒出来的,就像是雪受热之后在不停地融化,融化出一层黏液。

    萧野的目光偷偷在其他人身上移动,他注意到那些站得稍微近一些的人,皮肤会在擦碰间被那层透明的粘液粘连在一起,又发出“啵”的一声,分离开来。

    虽然还未真正连在一起,但萧野很清楚,这么下去,他们所有人可能都会完全连接成一体,变成一个畸形的怪物。

    “好热啊!”海哥伸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他的手上顿时就多出了一滩透明的粘液,又厚又稠地顺着他的手指往下淌,将他的皮肤衬得锃亮。

    “萧哥,”有人好像突然注意到了什么,问道,“你不热吗?”

    他这话瞬间就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他们皆用一种怀疑且恶毒的目光看着他,就好像一旦发现他有什么不对,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扑过来攻击他。

    萧野的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他僵硬地笑了笑,抬手摸了摸额头上冒出的冷汗,道:“热啊,我也好热啊!真是的!怎么这么热!”

    他嘴上这样说着,心中突然像是有根弦绷断了一般,他感觉他的认知好像因为他模仿他们的行为而随之出现了什么改变。

    他很难形容那种感觉,他不过是为了装作和他们一样,从而不引起他们的怀疑,可当他真的这么做了,他却好像发生了某种改变,朝着不可逆的方向,变得不再是自己。

    萧野觉得他必须做些什么,可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做,他的思绪好像已经不再受自己的控制,甚至看着窗外的雪,跟着咒骂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挂在门上的铃铛突然“叮铃”响了一声,紧接着门就被推开了,与此同时,萧野也猛地清醒了过来。

    他脸上不可抑制地出现了惊恐的神情,他刚刚那是怎么了?就好像是思想和灵魂都完全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萧野赶紧摇了摇头,让自己打起精神来,他朝着门口看去,便见那位有过几面之缘的民宿老板走了进来,他后面还跟着个人,正是梁挽颐。

    屋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突然走入的两人吸引了过去。

    “老板,您可总算回来了,我们可都等您等了好久。”海哥沉声开口,他嘴上这般说着,望向徐念的目光却充斥着一种像是恨不得将他吃掉的怨恨和恶毒。

    “是呀,我回来了。”在这种诡异的情况下,徐念竟然笑了起来,笑得颇为轻松愉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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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46、④⑥

    梁挽颐站在徐念身后, 她就见徐念径直朝着屋子中央走去,很快走到了海哥面前。

    屋内的其他人的注意力都跟随着徐念移动了出去,梁挽颐赶紧趁着没人注意, 一个健步冲到了坐在角落的萧野面前。

    萧野被突然出现的梁挽颐吓了一跳,他抬头看她, 一眼就发现她换了身衣服。

    黑色的冲锋衣因为尺码太大, 将她整个人都罩在了里面,外套里的米白色的连帽卫衣衬得她的脸格外白净, 很显然,她穿了一身男装。

    萧野压低声音问道:“你们跑去哪里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梁挽颐同样压低了声音, 她胡乱编造道:“我衣服湿了, 去换了一套。”

    萧野的目光从梁挽颐身上扫过,视线很快落在了她左手手腕的腕表上, 那是一根男士腕表, 和她的手腕并不匹配, 勉强挂在她的腕骨上,显得她的手腕格外纤细。

    梁挽颐的身形并不娇小,在女生之中甚至称得上高挑,但穿上这身衣服后,她却看起来格外纤瘦。

    这是那位民宿老板的衣服吗

    萧野突然有点儿不是滋味, 他自嘲地想, 眼下这个诡异的情况,他竟然还能生出这种心思来, 真够有闲心的。

    其实要是说起来, 他和这位梁小姐也算不上很熟, 不过才认识几天, 可梁挽颐身上那种独特的气质却总让他移不开眼。

    如今看到她穿着别的男人的衣服坐在自己面前, 萧野竟然感觉到了一丝危机感,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他对梁挽颐真的有些不一样的心思。

    萧野闭了闭眼睛,将那些不合时宜的胡思乱想从脑海里驱赶了出去,低声问道:“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

    梁挽颐见他露出迷惑不解的表情,突然就很有代入感,想她不久前也是这么问徐念的,但徐念根本就没有给她任何确切的答案,于是她摇头道:“我也不清楚,总之,先努力活下来吧。”

    “这么凶险吗?”萧野喃喃念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在感慨,还是在向梁挽颐询问。

    梁挽颐这时已经把注意力放到了徐念那边,一副全神贯注、提心吊胆的模样。

    萧野也跟着她一起看了过去。

    此时的徐念走到了海哥面前,他轻靠在桌边,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插在衣服的口袋里,显出几分心不在焉,好似对那些恶狠狠瞪着他的人全都浑不在意。

    “小海,我听说你到处说我社恐?”徐念边摆弄着手机,边随口问道。

    海哥“呵呵”笑了两声,他紧盯着徐念,像是恨不得将他一口吞下去,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他的话:“老板您平日里总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就是社恐吗?”

    “原来你们都是这么看我的。”徐念轻轻笑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而就在这个时候,他手机的扬声器里突然传出了“滋滋”的电流音,像是在播放什么的时候,信号不好,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

    “他在放什么?”梁挽颐皱着眉头,很小声地问了一句。

    “应该是在连电台,”回答的人是萧野,“手机有搜索电台的功能,在连上电台之前,就会发出这种声音。”

    梁挽颐扭头看向他,就听他解释道:“你知道我一般是晚上工作,有时候太安静了,就会放电台听。”

    梁挽颐不解:“可是这个地方怎么可能能连上电台?”

    是呀,这里根本没有任何信号,别说是电台了,电话都拨不出去。

    萧野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二人就这么看着徐念,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

    在搜索电台的过程中,徐念招呼起了两个民宿的员工,他道:“你们两个去把那副刺绣取下来。”

    他所说的刺绣正是挂在民宿大堂里的那副电磁脉冲信号图。

    海哥道:“老板怎么突然想着把画取下来了?这是不是不太好?”

    他的两只眼珠从刚刚开始就胡乱转动着,根本没有聚焦,就好像他根本没在跟徐念说话似的。

    “只是突然觉得很碍眼。”徐念说得轻描淡写,还莫名带了股任性的味道。

    被他指使的两名员工都阴恻恻地看着他,但还是按照他的话做了,他们将刺绣从挂钩上取下,一点点卷成了画轴。

    徐念伸手将画轴接了过去,他把长筒形的画轴夹在腋下,也不知道到底想要做什么,屋内的每个人都全神贯注地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梁挽颐突然反应了过来,这些被神秘力量控制住的人似乎没办法直接对徐念发动攻击,他们在找机会,也在找破绽。

    直到这一刻,徐念总算把目光从手机的屏幕上移开了,他看向了梁挽颐和萧野的方向,很突然地冲他们笑了一下。

    梁挽颐有些茫然,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下一刻,一段模糊的、时断时续的音乐突然从他的手机里传了出来。

    那段音乐像是从一个很遥远的地方响起,在一片寂静中慢慢奏响,又被徐念的手机捕捉到,从扬声器里被播放了出来。

    木屋内在某个瞬间陷入了一种很怪异的寂静,仿佛时间在这一刻被特殊的力量按下了暂停键,没有人动,甚至没有人呼吸,只有那段音乐,突兀地响着,一帧帧往前移动。

    那是一段梁挽颐从来没听过的音乐,不知道是由什么奏响的,好像并不出自人类认知的任何一种乐器,只是单纯的电流交织的声音,在宇宙的最深处,寂静地响着,带着不明的意义,神秘又空洞。

    梁挽颐和萧野都下意识皱起了眉头,他们很快就发现,这段音乐竟然令屋内的其他人露出了极其厌恶和怨毒的神色。

    有人很不适地捂嘴干呕了起来,还有人像疯了般地用力抓挠着自己的皮肤,抓下了一片片的稠状粘液,仿佛剥下了另一层皮肤。

    离徐念最近的海哥突然瞪起了眼睛,像是要把眼珠子一起瞪出来似的,他质问道:“你在放什么?!”

    徐念将手机举到了他面前,神色有些异样:“我想,你们会喜欢这个音乐的。”

    他说话的同时,已经将手机的音量调到了最大,那段怪异的音乐便响彻了整间屋子。

    音乐的旋律初听非常悠扬,隐约让人有一种心情愉悦的感觉,但若再仔细听去,就会发现那根本不像是一段音乐,只是一段毫无意义的电流音,甚至让人疑惑自己为何会把这没有任何规律的声音误听成音乐。

    可这段声音却让屋内的其他人面露痛苦之色,他们一个个都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声音,跪倒了在了地上,捂住了耳朵。

    更多的粘液从他们的皮肤上涌了出来,有人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恶狠狠地向徐念扑过去,被他轻松地躲开了。

    海哥张嘴对徐念破口大骂着,只是从他嘴里传出的声音根本不是人类能够发出的,那是一种非常扭曲的腔调,仿佛来自于另一个种族、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语言,晦涩难懂,多听几句便觉得眼球发胀,胃里泛酸。

    梁挽颐和萧野皆看得一脸吃惊,徐念则再次单手拨弄起了手机,似是在调节着什么。

    嘈杂的电流声越来越小,音乐也变得愈发清晰,突然之间,电台的波段被他完全校准了,一切的杂音都随之消失,只余下清晰悠扬的音乐声在耳边缓缓流淌。

    与此同时,梁挽颐只觉眼前的画面出现了一种很细微的扭曲,像是有人在用遥控器调节频道,那些倒在地上的人随着空间的扭曲,突然就凭空消失在了空气里。

    梁挽颐反应了好几秒才终于意识到,木屋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了。

    她一下子站了起来,不可置信地向四周看去,不明白其他人到底跑到了哪去。

    来之前徐念嘱咐了那么多,她还以为会有一场恶战等着他们呢,谁能想到竟然这么轻易就解决了。

    萧野也很茫然,他问道:“人呢?”

    徐念转动手指收起了手机,音乐也戛然而止,他轻轻松了口气,对梁挽颐和萧野笑道:“还行,比想象得要轻松不少。”

    梁挽颐和萧野都看着他,没接话。

    徐念走到了两人面前:“放心吧,他们没事,我只是暂时把他们送到了较为稳定的波段里,这对他们和我们都比较安全。”

    他只浅浅地提了一句,完全没有要认真解释的意思。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萧野忍不住了,他站起身来,语气有些激动地问道。

    徐念眸光转动,看向了萧野,他没回答萧野的问题,而是将夹在腋下的卷轴取了出来,递给梁挽颐道:“你拿着这个。”

    梁挽颐仍有些懵,但她还是伸手把徐念递来的东西接住了。

    徐念很淡定,他对萧野道:“闲着没事就跟我一起去修电路。”

    萧野表情凝重:“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徐念又露出了他那惯常的笑容,他双手环胸,很模棱两可地道:“这没什么可回答的,跟你的关系不大。”

    不出梁挽颐的预料,徐念果然没有跟萧野说的打算,这让她兔死狐悲的同时,又有点儿幸灾乐祸。

    梁挽颐怀疑自己被pua了,因为她甚至有一种,徐念连她都不说,怎么会跟萧野说的古怪优越感。

    “你什么意思?”萧野的表情不太好看。

    梁挽颐拉了一下萧野的袖子,对他道:“你别问了,知道得越多只会越危险。”

    萧野扭头看了过来,梁挽颐很真诚道:“我也什么都不知道。”

    萧野的目光微微下移,再次落到了梁挽颐手上的腕表上,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问了一个和眼下的场景不太相关的问题:“你跟他很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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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47、④⑦

    梁挽颐被萧野的问题问得愣了一下, 她下意识扭头看向了旁边的徐念。

    徐念轻抿着唇,眼底藏着很浅的笑意,让人看不太出来他到底在想什么。

    “我跟徐念, ”梁挽颐略一犹豫,便道, “是比较熟的。”

    虽然她的记忆出了些问题, 但她和徐念好歹也算是以前就认识的,应该能称得上比较熟。

    她说完之后, 又有些心虚地看了徐念一眼,恰对上了他的视线, 他直白的目光让梁挽颐莫名有些尴尬, 但还好他并没有出言反驳。

    萧野的表情则很是怪异,他张了张嘴, 想说些什么, 但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下去, 半晌憋出一句:“你们熟就好。”

    熟至少代表他这个人是安全的。

    萧野这般想着,目光仍旧在梁挽颐和徐念之间游弋,他轻皱眉头,思考着两人之间的关系。

    徐念好像觉得很好笑,他道:“萧先生, 要是没什么事, 我去拿工具箱,我们把电路修一下。”

    徐念是那种会让人觉得很亲切的人, 但萧野被他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看着时, 却总有种, 自己的全部心思都被他看透了的感觉。

    萧野深吸了口气, 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如你们所见, ”徐念双手一摊,“我只是这家民宿的老板,我很普通的,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萧野盯着徐念看了片刻,最后没再继续问下去,他看得出来徐念不会轻易回答他的,与其不停地问,不如多观察观察。

    萧野道:“那走吧,修电路。”

    徐念扭头看向梁挽颐,梁挽颐正抱着那卷长长的画轴,她连忙道:“我跟你们一起。”

    “你当然跟我们一起,不会把你一个人扔下的。”徐念说着,已经拉开了杂货间的门,从里面拎出了一个小的工具箱。

    电闸的门在木屋后面,位置有些高,他搬了把椅子出来,踩在上面,用手电筒照着检查电路,萧野则在一旁给他递工具。

    外面仍下着小雪,空气冷得仿佛凝固住了。

    梁挽颐见徐念一副很熟练的模样,不禁道:“没想到你还会修电路。”

    徐念“嗯”了一声:“不是什么难事,以前还修过更复杂的仪器,相比较来说,电路算是简单的。”

    “海哥还说要去找个电工回来修。”

    徐念笑了笑:“是他水平不行。”

    “那你还挺厉害的。”梁挽颐恭维了一句。

    徐念回眸看她,梁挽颐老老实实地站在他身后,怀抱画轴,仰头望着他。

    他又扫了萧野一眼,突然叹了口气:“梁小姐,你可别夸我了。”

    梁挽颐眨了眨眼睛,没明白徐念的意思。

    萧野听着二人一来一往地交谈,有些插不上话。

    徐念却突然和他搭话:“萧先生,麻烦把那把螺丝刀递给我一下。”

    萧野照做了,在徐念伸手接螺丝刀的时候,他突然道:“你年纪轻轻的,怎么想着跑到这里来开民宿了?”

    徐念的手微微顿了一下,才道:“反正都请的人帮忙打理,我躺平收钱就行了,很轻松,更何况这里景色不错,住久了心情愉快。”

    他说得很随意,让人挑不出错来。

    徐念很快就把电路修好了,他伸手拉起电闸,屋内的灯就应声亮了起来。

    “好了。”徐念关上电闸的门,从椅子上下来后,就见梁挽颐和萧野都看着他。

    “这么看我做什么?”徐念这样问着,却也没真的等他们回答,他拎起了椅子和工具箱就往屋内走去,把东西重新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萧野趁着这个时间,小声向梁挽颐询问道:“他到底是什么人?”

    梁挽颐老实摇头:“我也不知道。”

    “你不是跟他很熟吗?”萧野的表情有些奇怪。

    他这话倒把梁挽颐给问住了,她尴尬道:“熟也不代表我对他很了解。”

    不过应该也算比别人了解得更多一点吧,梁挽颐心想,至少她知道徐念有刀枪不入的特殊能力

    徐念此时已经把屋里的电源和暖气都关了,他反手将门锁上,对梁挽颐和萧野道:“你们两个都跟我回我那去,这边不太安全。”

    “哪不安全?”萧野露出了思索之色,“闹鬼?”

    “你也可以这么理解。”徐念完全没有认真解释的意思。

    梁挽颐想了想,开口道:“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是有打算,”徐念道,“不过要等,等一个可以看到星空的夜晚。”

    梁挽颐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天,天空还是阴沉沉的,被一大片乌云遮盖着,细小的雪花从天穹上洒下,这场雪不知何时才会结束,今晚是肯定看不到星空的。

    “我们走吧。”徐念已经率先踏着雪向远处走去了。

    梁挽颐和萧野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底的茫然,他们也没犹豫,赶紧迈开脚步,跟在了徐念身后。

    不知是否是因为徐念把海哥那群人给送走了,梁挽颐总觉得四周安静得有些过分,就好像这处空间里再没有其他人了,连带着周围的景致都透着股莫名的虚幻感,让人心里有些发怵。

    梁挽颐在徐念身后走着,她偷偷看了他好几次,发现徐念看起来倒是很放松,像是完全不在意可能会出现的危险

    是因为在徐念看来,危险已经解除了吗?

    梁挽颐沉默着走了会儿,突然隐隐听到了一阵很细微的音乐声,细微到差点就被她忽略了。

    她赶紧屏息听去,那音乐却又消失了,就好像她刚刚只是幻听了而已。

    徐念察觉到了梁挽颐的脚步慢了下来,他转头询问道:“怎么了?”

    梁挽颐起初没反应过来,好半天,她才摇了摇头。

    又走了一段,那音乐又在不经意间在她耳边响了起来,这次更加清晰起来,梁挽颐也终于意识到,这音乐声不正是刚刚徐念用手机连接电台时播放出的那段吗?无论是旋律还是节奏,都非常熟悉,好似带有某种特殊的意味。

    梁挽颐神色凝重地侧耳听去,这次音乐没有消失,但她却判断不出音乐的来源,像是从一个很遥远的地方飘飘渺渺地飘荡了过来,又好像只是在她耳边响着。

    梁挽颐没马上把自己的古怪发现告诉另外两人,她怕自己一开口声音就消失了。

    她紧锁眉头,又听了一会儿,目光突然落在了怀里的画轴上,几乎在她注意到画轴的同时,那段音乐像被按下了扬声器,彻底在她耳边清晰了起来,清晰到每一个细小的转音她都听得一清二楚。

    梁挽颐心中一惊,下意识便将手中的画轴扔了出去。

    画轴“啪嗒”一声掉在了雪地里,音乐声也戛然而止,萧野和徐念都转头看向了她。

    梁挽颐有些发愣,她刚刚听到的声音好像出自那副画轴,但却并非是画轴传出来的,她不知道该如何去描述。

    萧野弯腰想将画轴捡起来,却被梁挽颐伸手拦住了,她仰头看向徐念问道:“我听到的是什么?”

    她有种直觉,徐念肯定知道什么,否则他不会在一开始就让她来拿这副画轴。

    “你听到什么了?”萧野好奇地问道。

    徐念没回答梁挽颐,梁挽颐自然也没回答萧野,三人就这么站在雪地里僵持着。

    在梁挽颐的目光下,徐念弯腰将画轴捡了起来,他再次伸手把画轴递向了梁挽颐,然后道:“你不用害怕,你听到的声音没有危险。”

    “所以那是什么?”梁挽颐没伸手去接,执意追问道。

    徐念盯着梁挽颐,他的眸色很深,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幽深得不见丝毫涟漪,很快,他的目光中就荡开了一层笑意:“我们身处的这片宇宙中有许多人类的耳朵无法捕捉的声音,这处空间其实一直都很喧闹,你听到的,就是它们发出的声音。”

    梁挽颐的脸上露出了疑惑之色,她迟疑着伸手,再次将画轴抓在了手中,这一瞬间,她的耳边似乎又响起了轻缓的音乐,好似与之前听到的是一样的,又好像完全不一样。

    “为什么会是音乐?”梁挽颐不解地问道。

    “这没什么可奇怪的,当波段完全对上的时候,那些原本听不到的声音,就会以你能够理解的方式被你捕捉到,”徐念的语气总是很轻松,却又带着一种让人无法理解的神秘感,“换句话说,如果不以音乐的方式出现在你面前,又怎么能被你听到呢?你就把它理解为深空的歌声吧”

    梁挽颐不知道该如何去评价,她看了看徐念,又看了看萧野,最后向萧野问道:“你能听到什么声音吗?”

    萧野摇头。

    梁挽颐心底产生了很浓重的迷惑感,她总感觉徐念是故意的,可是他为什么要故意让她听到这所谓的“深空的歌声”,是有什么目的吗?

    几乎在她产生这个疑惑的瞬间,站在她旁边的萧野就突然毫无征兆地朝着徐念扑了过去。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梁挽颐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就眼睁睁地看着萧野将徐念推到了雪地里,双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徐念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或者说,他好像根本就没想反抗,任由萧野对他发起了攻击。

    “萧野!你干什么!”梁挽颐吓了一跳。

    萧野也不回头,他的神色异样,语气也怪怪的:“我在干什么?梁挽颐,你没发现你带回来的这个人根本就不是人吗?”

    “什么?”梁挽颐非常吃惊。

    萧野冷笑起来:“梁挽颐,你看不到吗?他没有影子!”

    随着他话音的落下,梁挽颐惊恐地发现,被他掐住脖子的徐念突然像是受到了烈火炙烤的雪人,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化成了一滩黑水,原本穿在他身上的衣服瞬间干瘪了下去,软塌塌地躺在雪地里。

    某种类似于烧焦的味道在空气里迅速蔓延开来,像是被赋予了生命般将梁挽颐和萧野裹缠在了其中。

    而这一刻,梁挽颐之间听到的音乐在她耳边激烈地响了起来,声音放到了最大。

    萧野好似完全没有被面前的可怕变化吓到,他扭头看向梁挽颐,眼底充斥着疯狂的情绪:“你不是说跟他很熟吗?你也和他是一伙的?”

    梁挽颐往后退了一步,分不清心底是恐惧更多,还是茫然更多,现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萧野看起来明显的不对劲,徐念难道就这么死了?

    “你后退什么?你很害怕我?”萧野眯起眼睛看着梁挽颐,眼神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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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站男二,二婚男不配!

    ◉ 48、④⑧

    梁挽颐紧张地看着一步步朝她靠近的萧野, 心跳如鼓。

    现在是什么情况?

    那奇怪的乐曲声仍一寸寸地在耳边回响,愈发清晰的旋律让她的大脑一片清明。

    梁挽颐再次后退了一步,思考着自己到底该怎么做。

    而就在这个时候, 那道在她耳边轻缓流淌的音乐声之中似乎传来了什么人说话的声音,很轻也很模糊, 仿佛只是她产生的错觉。

    “梁挽颐, 你”

    她只听清了开头几个字,后面的声音全散在了无边的寂静之中。

    是谁在说话

    那个声音听着总让她觉得有些耳熟。

    好像是徐念?

    梁挽颐紧紧地抱着怀里的画轴, 再次仔细侧耳听去。

    这次,那个声音终于清晰了起来, 仿佛从什么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梁挽颐, 能听到我说话吗?”

    梁挽颐下意识就抬头向天空看去,雪花打着旋一把把洒下, 阴沉的乌云像一顶大盖子, 兜头罩来。

    她分辨不出徐念的声音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 像是从头顶,又像是从另一个世界响起。

    “别反应这么大!”徐念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他应该是在对着某个方向大喊,但传到梁挽颐耳边时,仍旧只有很细微的声响。

    梁挽颐的呼吸克制不住地变得急促, 她低下头来, 目光再次落在了萧野身上。

    徐念对她道:“你要小心萧野,他的状态很不对。”

    这点梁挽颐当然知道, 她甚至对现在这个在她耳边说话的徐念都充满了怀疑, 刚刚徐念在她眼前融化成一滩水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呢。

    所以要怎么做呢?天寒地冻的情况下, 梁挽颐却冒了一头的冷汗。

    徐念的声音再次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尽量拖延住时间, 我还在想办法。”

    梁挽颐心都凉了, 她心说,她这能怎么拖延时间呀?她又不是实体的对手!

    眼见萧野已经走到了面前,她长长地呼了口气,突然对他笑道:“萧野,多亏了你,要不然我都不知道徐念竟然是怪物伪装的,真是太危险了。”

    她此言一出,萧野停下了脚步,表情怪异地看着她,徐念也没再在她耳边出声。

    梁挽颐的后背都被汗打湿了,她继续道:“我怎么可能和徐念是一伙的呢?我跟他没认识几天呢,之前说和他熟,那也是客套话。”

    “你看我跟你不也挺熟的吗?”

    她慢吞吞地说着,尽量把时间延长。

    萧野沉默着,似乎是在消化着梁挽颐的话。

    徐念的声音则在此时再次响了起来:“梁小姐,打开手机电台。”

    梁挽颐的冷汗又下来了,她的手机没电了!她上哪去打开手机电台?

    “梁小姐?”徐念显然以为她没听到,又叫了她一声。

    梁挽颐一咬牙,决定破釜沉舟,她对萧野道:“可以借一下你的手机吗?我手机没电了。”

    萧野没反应,只用一双眼睛阴恻恻地盯着她,带着审视的意味。

    梁挽颐解释道:“我就是突然想起来之前听到过一个方法,可以在信号不好的地方联网,我就想着用你的手机试试,要是能联系上外面的人,我们也就不用被困在这里了。”

    梁挽颐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机智了,这种极限的情况下她竟然能想出这么有理有据的借口来,真是太不容易了。

    萧野偏头想了想,并未察觉到破绽,便真的掏出手机递给了梁挽颐。

    梁挽颐接过手机,悄悄松了口气。

    她用手指轻轻滑动起手机的屏幕,感慨着还好萧野用的手机和她是同一个牌子的,对她而言没什么操作难度。

    她很快就点开了手机电台,屏幕上立马显示出了频道搜索中的字样。

    徐念又开口了,他道:“把声音调到最大。”

    梁挽颐赶紧照做。

    一瞬间,巨大的电流声从手机的扬声器中传了出来,萧野也终于在这一刻察觉到了不对,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梁挽颐,质问道:“你在干什么?!”

    梁挽颐抬头看去,她想说些什么,可是随着“滋滋”的电流音在空气中回响,她产生了一种很明显的头晕眼花的感觉。

    空间有一瞬间的扭曲,而站在她面前的萧野竟然也随之扭曲了起来。

    梁挽颐看到了许多乱象,那是一些无法用语言描述的画面,似乎有无数拥有生命的生物不停地从萧野的身体里穿过,又向她的方向蔓延而来。

    “你做了什么?!”萧野还在大声地质问她,他的脸无比狰狞,带着阴森恶毒的情绪,那绝不是萧野会露出的表情。

    下一刻,梁挽颐便觉得天昏地暗,整个人像失重了般地跌坐在了雪地中。

    她再抬眸向四周看时,隐约发现周围的一切都发生了一些很微妙的变化,她说不清这种变化是什么,但又觉得一切都不一样了。

    徐念像是从某个波段中闪现了出来,不知何时站在了她和萧野中间,萧野则跪在一边的地上,大口大口地呕吐着,黑褐色的粘液从他的口鼻涌出,落在雪地里之后,很快就融化了。

    他吐出来的东西,和不久前梁挽颐吐出来的是一样的,看来他是和她一样,因为吃了海哥做的食物,而受到了影响。

    徐念转头看来,她这才发现徐念的脸色看起来很差,整张脸都是一种病态的苍白。

    “你怎么了?”梁挽颐问道。

    徐念摇了摇头,没有解释的意思。

    梁挽颐皱起了眉头:“刚刚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看到你”

    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描述那个场面。

    萧野此时总算是吐完了,他像是被卸去了全身的力气,跪在雪地里,动弹不得。

    他的症状比不久前的梁挽颐要严重。

    徐念伸手把萧野扶了起来,对梁挽颐道:“我们刚刚遭遇到了实体的袭击”

    “好在我有先见之明,让你拿了那幅画。”

    他说着,目光落在了梁挽颐怀中的画轴上。

    梁挽颐听得云里雾里:“如果我没拿画会怎样?”

    “宇宙万物都有自己的声音,只有波段相同时,才能捕捉到这种声音,那幅画的波段始终是固定的,只要找到它,我就能找到你和萧野。”

    梁挽颐眨了眨眼睛,隐约有些明白了,她看了看萧野,后者被徐念扶着,低垂着头,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

    “他没事吧?”

    徐念摇了摇头:“休息一下就好我也是。”

    他后半句话说得有气无力,让梁挽颐不免有些担心起来。

    “你不用担心我,”徐念好像看出了她的想法,“只要我还活着,就死不了。”

    梁挽颐张了张嘴,无言以对,徐念好像说了一句废话,但看他那一本正经的严肃样子,又让她怀疑这句废话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深意。

    “我们走吧。”徐念拉起萧野的胳膊,架起他向着他的住处走去。

    梁挽颐赶紧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心中不停回忆着刚刚发生的事情。

    “徐念,你看起来不太好,”她最终还是斟酌着开口道,“我刚刚看到你被萧野攻击了”

    还化成了一滩水

    “那是因为你的认知被扭曲了,”徐念难得给她解释了起来,“只有你们都不相信我,怀疑我,它们才能得逞。”

    梁挽颐有些愣怔地看着徐念,她总觉得她好像捕捉到了什么很关键的信息。

    “你说的它们是指实体?实体很害怕你吗?”

    徐念摇头:“不是。”

    他只说了两个字,没再给出多余的信息。

    说话间,他们已经回到了徐念的住处。

    徐念解开门锁,推门走了进去。

    屋内的暖气没关,徐念把萧野放在了沙发上,回头对梁挽颐道:“我得先去休息一下了,麻烦你照顾一下萧野”

    他说完之后,也不等梁挽颐反应,便推开了一间卧室的门,消失在了门后。

    梁挽颐看着在面前关上的卧室门,露出了沉思之色。

    应该不是错觉,徐念一路都是在强打着精神在和她说话。

    他是受伤了吗?

    可是她也没看到他身上有伤口,更何况他不是刀枪不入吗?

    难道是实体打伤了他?

    梁挽颐不禁开始思考起了徐念和实体之间的关系。

    按照徐念的意思,实体和他似乎是完全敌对的立场,而且实体似乎恨不得立马置他于死地。

    这点梁挽颐倒是能体会到,那些疑似受到实体影响的人都对徐念抱有恶意,甚至对他主动做出了攻击行为,无论是田悦还是萧野都是如此。

    至于她自己,她对徐念始终都是怀疑的态度,就是不知道她的这个状态是出于她本身的谨慎,还是她也像其他人一样,受到了实体的影响。

    梁挽颐回头看了一眼躺在沙发上的萧野,他因为太累了,已经完全陷入了沉睡。

    她先是把抱在怀里的画轴放在了茶几上,然后在萧野的旁边坐下,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在确定了萧野并没有什么大事,且他现在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之后,梁挽颐的目光再次落在了徐念所在的那间卧室的门上。

    犹豫再三,她吸了口气,慢慢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走到了门边。

    门紧闭着,死气沉沉。

    梁挽颐又回头看了萧野一眼,见他毫无反应,她才伸出手来,握住了冰冷的门把手。

    她微微用力,轻轻地将门把手按下,只听得“咯噔”一声,弹簧跳开,门被打开了。

    虽然这么做有些不礼貌,但她想看看徐念到底怎么了?

    梁挽颐蹑手蹑脚地推开了卧室的门,小心翼翼地往里张望。

    卧室内没有开灯,窗帘拉着,入目的是一片幽暗之色。

    梁挽颐看了一会儿,终于适应了屋内的阴暗光线,她赶紧望床上看去,却很快发现了不对。

    床上空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徐念呢?

    梁挽颐心中一惊,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赶紧从门缝里钻了进去,想四下查看一番,可下一刻,她的手腕却突然被用力攥住,一股力道从她身后袭来,将她猛地贯在了木质的门板上。

    梁挽颐痛呼出声,这才发现,她此时正被一个人钳制着,压在房门上。

    “你放开我!”她尝试着挣扎了一下,但没有任何效果。

    “你要做什么?”徐念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随着他说话的动作,他的呼吸轻轻吹在了她的耳朵上。

    他的气息并不平稳,短短的一句话,尾音都有些发颤,与他往常胸有成足的模样判若两人。

    “梁挽颐,你就这么怀疑我?”

    她能从徐念的语气里察觉到隐忍的怒意,他似乎因为她的悄悄闯入很生气。

    不,或许生气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她的怀疑。

    可她的怀疑是无法控制的,现下的情况仍不明朗,徐念又一副什么都知道却就是不说的态度,梁挽颐没法不怀疑他,她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错,未知本来就意味着不可估计的危险,她又不是那种随便的人。

    “不是,”梁挽颐慢慢垂下眼帘,“我不是在怀疑你,我是在担心你。”

    “你担心我?”徐念好像很吃惊,攥住她手腕的力道也变轻了。

    梁挽颐赶紧从他的钳制下挣扎了出来,她转过身便对上了徐念的视线。

    他的脸色比刚刚还难看,整张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让原本说担心他只是为了博取他信任的梁挽颐竟然真的生出了几分担忧。

    “你到底怎么了?”梁挽颐询问道。

    徐念距离她很近,近到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呼吸。

    不待她做出反应,徐念突然低头抱住了她。

    梁挽颐整个人都僵住了,随后她突然反应了过来,徐念并非是抱住了他,而是突然失去了知觉,向她的方向倒了下来。

    他的下巴轻轻压在了她的肩上,梁挽颐有些艰难地抬起胳膊扶助了他,将他连拖带拽地搬到了床上。

    徐念闭着眼睛,轻轻皱着眉,呼吸很轻。

    到底是哪受伤了?

    梁挽颐有些发愁地看着徐念,她在床边蹲下,试探性地解开了徐念的外套,想看看他身上是不是有什么伤口。

    她的手从他的胸膛划过,他前襟的衣领微微散开,梁挽颐突然眼尖地注意到他领口之下的锁骨上似乎有一道纹身。

    她有些好奇地拉开徐念的领子,朝那道纹身看去。

    那是一串数字。

    “2179。”

    梁挽颐的表情一下子变了,那些破碎的画面也随之被勾了起来。

    2179,这个数字她不久前才见过,在她落水时,她所触及到的那些记忆里,便有这串意味不明的数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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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塔不见面,一塔水中间。

    两路口涨水,九宫寺烧香。

    通远门抬尸,较场坝舞枪。

    七星岗闹鬼,上清寺镇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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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之就是以山城为背景的悬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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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49、④⑨

    徐念的外套里面穿的是一件带拉链的卫衣, 梁挽颐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将他领口的拉链往下拉了几寸,他锁骨处的纹身便更清晰地暴露在了她的视线里。

    那串“2179”的数字恰好镶在他右侧的锁骨下方, 很规整的字体,像是输入进去的, 而非手写的, 方方正正宛如一个印章。

    梁挽颐悄悄看了一眼徐念,见他紧闭着双眼, 毫无反应,这才伸出手来, 用手指轻轻压了压那串数字。

    深青色的数字完全长在皮肤上, 不会被轻易蹭掉。

    梁挽颐正思索着,就见徐念睫毛微颤, 睁开了眼睛。

    她连忙将手收了回来, 坐在床边, 有些心虚地看着他。

    “你哪里受伤了?怎么突然昏迷了?”梁挽颐先发制人地开口了。

    徐念缓了一会儿,才像是终于听清了梁挽颐的声音,他扭开头,只道:“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

    梁挽颐的目光顺着徐念的衣领再次看向他锁骨的位置, 那处纹身因他扭头的动作, 随着皮肤微微倾斜,看起来很是平常。

    “徐念, ”梁挽颐的目光又移到了徐念的脸上, “我真的很担心你。”

    她的话让徐念稍愣了愣, 随后他便道:“你可以去担心萧野。”

    梁挽颐噎了一下, 解释道:“萧野看起来只是有些累, 但是你不知道是哪里受了伤。”

    她想了想,又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可以说的。”

    “你也去休息吧,我真的没事。”徐念终于看向了梁挽颐,只是他的眼神里带着些许无奈。

    梁挽颐和他对视片刻,突然道:“你这样多不舒服,我帮你把外套脱了吧。”

    说着她就伸手去扒拉徐念的外套,徐念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赶紧按住了她的手:“梁小姐,不必如此。”

    他撑着床半坐起了身,他衣服的拉链原本就被梁挽颐拉开了,随着他这动作,衣领也跟着往下滑了几寸,锁骨便也跟着露了出来。

    青黑色的数字安静地躺在锁骨之下的皮肤上,衬得他的皮肤格外白皙,若非梁挽颐知道“2179”有着别样的深意,她大概只会将这串数字当成最平常的装饰纹身。

    “徐念,”梁挽颐很快就做好了决定,她很直白地指着那串数字问道,“这是什么?”

    “纹身。”徐念没低头去看也知道梁挽颐在问什么。

    见梁挽颐仍盯着他的锁骨看,他伸手把拉链往上拉了拉,那串数字便被遮挡住了。

    “很奇怪吗?”

    “是挺奇怪的,”梁挽颐的眸光闪动,落在了徐念的脸上,“你怎么想着纹身的?”

    徐念很随意地答道:“看别人的纹身很酷,就也跟风纹了个。”

    梁挽颐露出了思索之色:“那你为什么要纹一个‘2179’?有什么含义吗?”

    她停顿了一下,补充道:“我看他们纹身都是纹一些比较有深意的内容,不是很多人都喜欢把女朋友的名字纹在锁骨上吗?你这个也和你女朋友有关?”

    徐念的眼神变得有几分奇怪:“你看我像是有女朋友的样子吗?”

    “怎么不像?”梁挽颐一本正经道,“和女朋友没关系,那就是前女友?怎么分的?”

    “我没谈过恋爱。”

    “是吗?”梁挽颐露出了不太相信的表情,“那这串数字是什么意思?总不能是胡乱纹上去的吧?”

    徐念不知为何露出了几分笑意,他坐起身来,脱下外套放在了一边,对梁挽颐道:“你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他明摆着一副不想和她多解释的意思,再次躺回了床上。

    “梁小姐,你要是不嫌麻烦,可以给我倒杯热水吗?”

    梁挽颐原本想问的话被她硬生生咽了下去,她深吸了一口气,点头道:“好,我去给你倒。”

    她走出卧室之后,转身轻轻关上了门,脸上轻松的表情很快就消失了,变得有些凝重。

    萧野仍躺在沙发上昏迷不醒,梁挽颐将水壶注满水放在了炉子上,在等水烧开的过程里,她抱来了一床被子给萧野盖上。

    总感觉徐念让她倒热水不是真的想喝水,而是找了个理由把她赶了出来,说白了就是不想和她多交谈。

    所以2179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敢说这串数字绝对不简单,否则她都问了那么多了,徐念不可能还顾左右而言他。如果只是普通的纹身,有着类似于和女朋友有关的原因,她都问到那个份上了,徐念不可能什么都不说。

    根据梁挽颐多年来给别人拍照的经验,一般有纹身,且纹身有点儿深意的人,那简直是恨不得走到哪里都把纹身秀出来给大家看,一旦有人问起来,必定会把自己纹身的前因后果、心路历程全都说一遍。

    即使是和前女友或者前男友有关,对方也会一脸感慨地分享自己的经历,遇上渣男的会把对方大骂一通,遗憾分手的会表达一下自己对白月光的不舍。

    总之,徐念对那串纹身的态度,在梁挽颐看来是有些怪的。

    梁挽颐皱起眉头,努力回忆着那天落水之后看到的那些破碎的记忆。

    2179这串数字似乎只是在错综复杂的线索里突然冒出来的一条不知所谓的信息,梁挽颐甚至不知道她听到的这串数字是谁说出来的,没有完整的句子,也没有任何理由,像无依的浮萍,散在一片迷雾之中。

    梁挽颐之前就有过一个猜测,她总觉得徐念不像是一个人,他们所惧怕的实体,徐念好像完全不怕,他有着一定的可以对抗实体的能力,且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秘密。

    但是出于一些原因,比如说这些秘密会给普通人带来危险,徐念完全没有将他所知道的事情告诉别人的意思。

    联想到这几日她多次听到的“机器”这个词,梁挽颐突然就产生了一个很古怪的想法。

    徐念不会其实是个机器,而“2179”就是他的编号吧

    可是这未免也太荒谬了吧,不管徐念看起来有多奇怪,他也怎么都和机器挂不上钩吧。

    梁挽颐思索的过程里,一旁的卧室门突然被推开了,她一抬头,就看到田悦有些紧张地从门后探出了头来。

    她先是看了梁挽颐一眼,随后很快就注意到了躺在沙发上陷入昏迷的萧野。

    田悦的脸上立马露出了焦急的神情,她连忙向梁挽颐问道:“萧哥他怎么了?”

    梁挽颐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就用徐念的话搪塞道:“他没什么事,就是太累了,需要休息。”

    “那有没有什么是需要我做的?”

    梁挽颐想了想,然后道:“你也好好休息吧,萧野说不定待会儿就醒了,有什么话到时候再问他吧。”

    田悦脸上的表情有些茫然,又有些惊恐,但听梁挽颐这么说之后,她还是点了点头,半晌,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又问道:“怎么只看到萧哥一个人,其他人呢?”

    “他们,”梁挽颐犹豫了一下,“他们都在别的地方休息,应该过不了多久就能看到他们了。”

    “大概要什么时候?”田悦似乎没有怀疑梁挽颐的话,只是很担心地追问了起来。

    这一刻,梁挽颐突然幻视自己追问徐念时的画面,她看着落地窗外白皑皑的大雪,轻声道:“先等雪停吧。”

    水终于烧开了,梁挽颐怕田悦再追问什么,便赶紧倒了一杯热水,快步朝着徐念的房间走去。

    他躺在床上,被褥轻搭在他身上,梁挽颐走近之后才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在幽暗的卧室里,他的脸色看起来更加苍白了,眉头也轻轻地皱着,似乎不太舒服。

    “徐念?”梁挽颐试探着叫了他一声。

    他没有任何反应。

    梁挽颐把装满热水的杯子放在了床头柜上,又在床边坐下,用手背轻轻碰了碰徐念的脸颊。

    他的体温是正常的,只是他好像和萧野一样,都陷入了昏迷的状态,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不舒服。

    还好屋里开了暖气,不用担心会着凉。

    梁挽颐边帮他把被褥拉紧,边轻声道:“你可千万别有事。”

    她盯着徐念看了一会儿,见他始终没有转醒的意思,干脆利用这个时间,在客厅的浴室里洗了个澡,她这两天又是落水又是各种往雪里摔的,还没来得及洗澡呢,她脏得自己都快忍不了了。

    由于天气实在是太冷了,浴室的温度比外面低,虽然梁挽颐很快把头发吹干了,但走出浴室的时候,她还是冷得不住发抖。

    田悦仍坐在沙发上,守在萧野边上,见梁挽颐湿漉漉地走了出来,她的目光落在了她裸露在外的腿上。

    因为没带换洗的衣服,梁挽颐只好穿着徐念给的那件卫衣出来了,她的腿看起来有些吓人,从膝盖到小腿是一片斑驳的青紫。

    梁挽颐没有解释的意思,她身上伤口不少,腿上的摔伤反倒是最轻的,掌心的刀伤才是最严重的,额头和脖子上也有伤口,被热水一淋,酸爽至极。

    “萧野醒了吗?”梁挽颐问道。

    田悦道:“中途醒了一次,我给他倒了杯水,他喝完之后又睡了。”

    梁挽颐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她又走进卧室去查看徐念的情况。

    他还是维持着那个姿势躺在床上,床头的水杯也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

    梁挽颐在床边坐下,刚低下头去,准备看看徐念怎么样了,他就睁开了眼睛。

    尴尬对视了几秒,梁挽颐伸手拿起了床头的水杯,将他扶了起来。

    徐念没拒绝,他就着梁挽颐的手喝了口水,随后又被她扶着躺回了床上。

    梁挽颐正想着要不要找个话题聊聊的时候,徐念已经又睡过去了。

    还是那个问题,到底是哪受伤了?怎么累成这样?

    是被实体攻击了吗?可是实体那种东西那么凶残,要真是被它们攻击了,总觉得会看起来更严重的。

    或许是因为屋子里实在是太暖和了,加上梁挽颐本来就很疲惫,她胡思乱想着在床边坐了一会儿,竟然也跟着睡着了。

    她睡得很不踏实,好像还做了个梦,在梦中她看到了一些很混乱的画面,混乱到她起初根本分辨不出那是什么,不知过了多久,破碎的画面才开始慢慢聚集,一点点旋转变得清晰。

    她瞪着眼睛看了好半天才总算是看清楚了,她看到了徐念,徐念站在她面前,神色很冷漠,嘴一张一合地不知道在说什么。

    “你说什么?”她大声问了一句。

    徐念却好像根本没听到她的话,仍旧一刻不停地说着。

    梁挽颐瞪着他,终于反应了过来,她现在所看到的似乎是过去的记忆。

    在她意识到这点的瞬间,她也隐约听到了徐念的声音。

    “梁小姐,事情并非如你想的那样,你不该轻易给我下定论。”

    前言不搭后语的一句,让梁挽颐很是摸不着头脑,但听徐念的语气,他貌似真的和她不是很熟,甚至可以说是陌生疏离。

    他是在什么场合下说出了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当梁挽颐再想多听些内容时,她却听到徐念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了过来。

    “梁小姐?”

    她猛地惊醒过来,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躺到了徐念的床上,和他面对面,靠得很近。

    她茫然了片刻,突然瞪大了眼睛,撑着床就想往后退,却被徐念眼疾手快地搂住了腰。

    “你要掉下去了。”他提醒道。

    “我、我不是故意睡着的”

    徐念“嗯”了一声:“我把你抱上来的,你穿得太少了,会感冒的。”

    梁挽颐很僵硬,他们的姿势实在暧昧,她有些不太自然,但她见徐念一副神色如常的样子,很快也跟着放松了下来。

    徐念似乎已经恢复了,脸色也红润了,不再是那种病态的苍白,眉宇间也没了那股挥之不去的疲惫和虚弱,这让梁挽颐稍稍松了口气。

    她忍不住又开始思考刚刚的那个梦。梦里的场景显然是过去发生过的,她想,她之前的很多猜测大概是需要推翻了,她原本以为她和徐念以前很熟,但看他们当时那个状态,不仅不熟,似乎关系还不太好

    徐念突然在这时开口问道:“你身上的伤都是哪来的?”

    梁挽颐愣了一下:“你问哪?”

    “膝盖,还有额头。”

    “摔的,不是很疼,”梁挽颐还在想着着那个梦,她的视线在徐念脸上停留了片刻,突然道,“你好像很关心我?”

    “我是很关心你,”徐念似乎并不觉得这么说有什么不对的,“你可以继续睡,最好睡到明天早上。”

    “你让我在你的床上睡?跟你一起?”

    徐念没吭声,他撑着床坐了起来,被褥从他身上滑下,他身后的窗户仍旧被窗帘死死地挡着,但可以隐约看到,外面的天已经暗了。

    梁挽颐扭头看了一眼放在床头上的手表,表盘上显示的时间是晚上七点。

    虽然塔拉津这边天黑得都比较晚,但今天是阴天,外面还下着雪,这个点天黑了也正常。

    徐念坐在床边,弯腰在床头柜的抽屉里翻找着什么。

    梁挽颐看着他忙碌的身影,有些不明所以。

    好半天,他坐起身来,手里拿着什么,转头看着梁挽颐道:“你要是不介意的话,这几天都可以跟我一起睡。”

    梁挽颐没想到他会这么说:“那我要是介意呢?”

    “我希望你不要介意,你最好跟我待在一起。”

    梁挽颐有些审视地看着徐念:“你不会是为了占我便宜,故意这么说的吧?”

    “不是,”徐念重新钻进了被窝,他语气平静道,“你看不出来这处异常是在以你为原点向四周崩塌吗?”

    不等梁挽颐出言询问,她就觉得自己藏在被褥底下的膝盖一凉,她吓了一跳,想掀起被子去看,便感觉有一只手轻轻覆在了她的膝盖上。

    徐念道:“药酒。”

    梁挽颐这才注意到徐念刚刚从床头柜的抽屉里翻出来的东西是一瓶专治跌打损伤的药酒。

    他的手掌带着暖意,一下下揉着她青紫的膝盖,不一会儿她整个膝盖都热了起来,原本冰冷的钝痛感也逐渐被驱散了。

    梁挽颐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了片刻,好在她很快又想起徐念刚刚说的话,于是问道:“你刚刚说以我为原点是什么意思?”

    “我在你的衣服里找到了那个日记本。”

    梁挽颐心中微动:“我是拿了那个日记本,有什么不对吗?”

    “当然不对,”徐念道,“你不该相信陶馨雅的话,她会害死你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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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耶!二十万字了!距离完结还远吗?!

    ◉ 50、⑤O

    “为什么这么说?”梁挽颐偏头看着徐念, 她的声音有些发紧,透着一种她自己都不太说得清楚的慌乱。

    “你不是一直很好奇,我为什么会去中转站专门等你来, ”徐念又往掌心里倒了些药酒,轻轻压在了梁挽颐的膝盖上, “原因其实很简单, 在一周之前,我见过陶馨雅了。”

    “她来主动找你了?”

    “不是, ”徐念摇头,“她不是来找我的, 她甚至在躲着我, 我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事实上, 如果不是她太不小心了, 我应该发现不了她我那时就觉得, 她一定会再回来,中转站是来塔拉津的必经之路,因此我才守在那里的,没想到等来了你。”

    梁挽颐面露思索之色,徐念寥寥几句就大致勾勒出了整个事情的经过。

    这么说来, 陶馨雅应该是在一周前独自前往了塔拉津, 她一定是在这里做了什么,而她留下的那段视频, 应该也是那个时候拍摄的。

    陶馨雅到底想做什么?她有什么目的?那段视频里反复提到过的, 让她去寻找的“门”又是什么

    梁挽颐思考了一会儿, 突然意识到, 自己不该听风就是雨的, 徐念是否可信还不可知,她不该因为徐念说陶馨雅别有用心就随便听信了他的话,她应该有自己的思考。

    也许徐念说的是对的,也许徐念才是那个误导她的人,也有可能不管是徐念还是陶馨雅都不可信。

    梁挽颐的思维迅速运转着,很快就有了自己的判断。

    她向徐念问道:“你觉得陶馨雅是什么目的?”

    “我不知道,”徐念回答得很直白,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梁挽颐,带着隐隐的探究,“我不清楚她到底想做什么,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梁挽颐愣住了,她迷惑地看着徐念,突然有些反应过来了,徐念竟然也在怀疑她。

    她道:“陶馨雅没跟我说什么,她就说让我来塔拉津,塔拉津有能解决我身上的问题的办法。”

    徐念沉默地思考着,半晌他叹了口气:“陶馨雅身上有很明显的被污染的痕迹,她的话你尽量不要相信,最好也别多去细究,她很可能和我们已经不是一个阵营了。”

    “不是一个阵营又是什么意思?”梁挽颐很是不解。

    徐念想了想,似乎是在思考措辞,他道:“受到污染的人会受到实体的迷惑,他们会想尽办法帮助实体降临到这个世界,而且他们不会觉得自己的行为有错。”

    梁挽颐皱着眉头,没接话。

    徐念又道:“就好比你拿到的那个日记本,正是因为你看了日记上的内容,原本正常的世界才开始以你为原点向四周坍缩,身处于附近的其他人,也跟着你一起被卷入了漩涡,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陶馨雅,是她引你来的,也是她指引着你拿到了那个日记本。”

    “可是她也跟我说让我来塔拉津寻求帮助,她告诉我,只要能找到‘门’,我身上的东西就可以被解决。”

    “门?”徐念捕捉到了这个特殊的词,“陶馨雅是怎么跟你说的有关于‘门’的事。”

    梁挽颐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她从陶馨雅那听到的内容简单地说了出来:“她告诉我,只要我找到了门,一切就迎刃而解了,门会消除我的记忆,让我回归到正常的生活这跟你说的也很像不是吗?”

    “我的确是这样说过,但是我可从来没提到过‘门’,”徐念的表情很严肃,“‘门’是没法给你提供帮助的,事实上‘门’已经无限趋近于真相了,陶馨雅让你去找‘门’,这和让你去找真相有什么区别?”

    梁挽颐彻底愣住了,她怎么能想到徐念会这么说。

    可是陶馨雅在视频里也提到过,让她不要去追寻“真相”,为什么又会将她往“真相”的方向指引。

    到底是陶馨雅在骗她,还是徐念在骗她。

    毋庸置疑的是,这两个人所提供的信息有很多重合之处,但也有着明显矛盾的地方,可越是这样真真假假的交错,越让人无法从中找到真正正确的内容。

    倘若陶馨雅所说的才是正确的,那么找到“门”就是唯一可以给她提供帮助的途径,但看徐念的意思,他似乎并不想让她找到门。

    他想害她吗?可是不对呀,如果他真的对她有恶意,他从一开始就不该帮助她,就应该任她自生自灭。她独自一个人,绝对走不到这一步

    倘若徐念所说的才是正确的,“门”无限趋近于“真相”,那么这个“真相”到底是什么?

    这个瞬间,一个奇怪的念头从梁挽颐的脑海里冒了出来,如果说“门”约等于“真相”,那是否说明,只要她能够推开门,她就可以看到真相了呢?

    梁挽颐茫然了片刻就很快就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她转而看向徐念,问道:“你是不是知道真相是什么?”

    徐念稍迟疑了一下,才道:“我不知道。”

    梁挽颐有些怀疑,但她没再追问,她直觉徐念不会跟她说太多的线索。

    她慢慢地吸了口气,问道:“你会帮我吗?”

    “会。”徐念这次倒回答得很干脆,没有丝毫犹豫。

    “你打算怎么帮我?”

    “等天晴,”徐念道,“只有在能看到星空的夜晚,那条路才会出现,你到时候跟我去就知道了,一切都会结束,你会重新回归到原本的生活。”

    梁挽颐看着徐念,迟迟没接话。

    “你还在怀疑我?”他像是看出了她的担心。

    “不是。”梁挽颐否认了。

    徐念松开了握住她膝盖的手:“我知道让你放下戒心很难,但到了现在,已经没有更糟的情况了,你可以选择相信我,就当是冒一次险,如果成功了,就是新生,其实挺划算的。”

    梁挽颐抬眸便对上了他的目光,这一刻,她很想再问一次那个问题,他们以前到底是什么关系?

    很显然,他们过去并不熟,而且从徐念对她的种种态度来看,他好像潜意识里就觉得她会对他充满怀疑似的。

    “我不是在怀疑你,”梁挽颐道,“我只是担心事情没那么容易解决,我以前不也失忆过一次吗?可一切并未结束,我又回到了这里,又经历了这些恐怖的事,而且我的身边已经出现了不可逆的变化,我的同学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替代了,我所住的地方,有一整层楼都消失了,这些难道都可以当成没发生吗?”

    徐念听她这么说,反倒像是松了口气:“梁小姐,这些你都不必担心,如果我估计的没错,你会再一次被卷入这些事件之中并不是一个意外,是陶馨雅有意为之的,说白了就是,她故意拉你入局的,至于她是什么目的,这个我说不准,因为她已经死了,她想做什么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说到这里,徐念顿了一下:“你提到的其他事情,你更加不必担心,一切重新开始,并不仅仅只是指记忆会消失,时空也会受到影响,过去会随之改变,实体将不再能看到你,或者说,它们本身跟我们并不处在同一个空间,它们能找上你,只是因为它们看到了你。”

    徐念的形容很抽象,但梁挽颐还是听懂了。

    “原来是这样吗”她喃喃道。

    “你还记得你在塔拉津下游遇到的那对情侣吗?”徐念突然这样问道。

    梁挽颐点头,她当然记得,那对情侣中的那个女孩还提醒过她。

    “你就不好奇为什么我只救你,不救他们吗?”

    “为什么?”梁挽颐老实问道。

    “因为我救不了他们,他们死的时间点对真正的他们而言是过去,准确来说,他们是在未来触碰了禁忌,做了无法挽回的行为,导致他们死在了过去。”

    “在你的眼里,或者说,在每个人类的眼里,时间都是一条绵延向前的直线,未来在前,过去在后,我们只能站在现在的点上,一路往前走,永远无法回头,就像那句很有名的话,‘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

    “但事实上,时间从来都不是只能超前的直线,过去和未来从来都是同步进行的,未来的你同样会害死现在的你,很多时候,不仅过去可以成为因,未来也能当那个影响过去的因”

    “但这一切都只是因为人类的视角过于有限,无法同时看到过去和未来”

    说到这里,徐念的话突然戛然而止,他抿了下唇,才道:“抱歉,我说得太多了,你恐怕听不懂。”

    梁挽颐却很认真道:“没有,我听得懂。”

    她当然听得懂,这个概念陶馨雅在那段视频里也提到过,她说过,过去和未来在她眼中变成了一条直线,她能同时看到过去和未来发生的事情,这和徐念所说的这些概念非常相似。

    她那时还说,她选择自杀是为了死在现在,这样才能不被抹杀在过去。

    梁挽颐那时在塔拉津下游遇到的那对落水的情侣不就是被抹杀在了过去吗?只是对他们而言的“现在”不是对梁挽颐而言的现在的这个时刻,而是梁挽颐的“未来”。

    这个概念的确很复杂,在人类千百年来的历史中,有个众所周知的概念,那就是“眼见为实”,只有亲眼看见的,才是真实的。

    不管徐念怎么说,也不管当初的陶馨雅如何解释,梁挽颐没能亲眼看到他们所说的“同步进行的过去和未来”,她就永远也理解不了人类要处于一个怎样的视角才能同时看到过去和未来,又要如何通过改变未来而去影响过去。

    这种茫然的感觉让她生出了一种无力感,人类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果然太有限了,有限到几乎到了贫瘠的程度,有限到无论他们怎么努力,也只能窥到冰山一角。

    当然,也可以换个说法,也许无知和鲁莽本身就是独属于人类的特质,倘若有一天,人类真的看到并接触到了超过他们理解的、有关于这个宇宙的真实,那么他们还算是人类吗?

    正如徐念所说的,因果这种东西似乎本就不是完全绝对的,人类到底是被躯体的结构所限制着,才无法去探索更广阔的宇宙,还是因为人类的思想本就无法企及彼岸的另一头,躯体才在有限的思想下应运而生了呢?

    梁挽颐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看着徐念问道:“你说了这么多,好像很了解的样子,所以你可以同时看到过去和未来吗?时间在你的视角里,有什么不同吗?”

    徐念却笑了起来:“我没那么厉害,如果过去和未来对我而言可以轻易触碰到,我又怎么会眼看着那对情侣死在湖里呢?”

    “更何况,”他眼底仍带着笑意,神色却变得有几分凝重,“倘若我真如你所说,可以同时看到过去和未来,你又怎么能相信,我是绝对站在人类这边的呢?”

    见梁挽颐有些茫然,徐念便又道:“你可以代入自己好好想一想,当过去和未来同时在你眼前展开后,你不仅能看到过去发生的事,还能够预知人类未来的命运,你会变得绝对理性,会站在你的角度,选择出一个你认为的、对人类而言最好的未来可是那时的你还算是人类吗?你又怎么知道,你选择出的那个未来,是人类想要的未来?”

    徐念的话让梁挽颐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了,一种很难形容的毛骨悚然感在她心底蔓延。

    是呀,那种情况下,她选择出的未来又怎么就一定是人类想要的呢?

    所以,能够同时看到过去和未来的陶馨雅到底在做什么?她又为人类选择了一个怎样的未来?

    梁挽颐还想到了另一个问题,陶馨雅所筹谋的事情,到底只是她一个人的选择,还是她们共同做出的选择,没错,“她们”。

    在那些破碎的记忆里,梁挽颐和她们几个显然在共同筹备着一个计划,她们到底想做什么?

    梁挽颐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所以到现在为止,她所经历的一切到底是还在她们的计划里,还是说已经出现了偏差。

    “梁小姐,我从一开始就不可能拥有这种能力,希望你能够相信我,我跟你是站在同一个立场上的,绝不会做出伤害人类的行为。”

    在幽暗的卧室内,徐念的眼眸像是反着光,显得极为乌黑明亮。

    对上他笑盈盈的目光,梁挽颐突然又安定了下来。

    也对,她现在可没有什么超出人类范畴的能力,她的所有认知仍属于人类,她相信自己,不管之后和之前她做出过什么选择,她的立场都是不会改变的。

    作者有话说:

    咱们这本书一共会写两卷,现在第一卷还没写完呜呜呜,不过应该快了,第一卷要开始收尾了。

    评论前五十发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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