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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1、③③

    第二天一早, 梁挽颐还没把眼睛睁开,就觉得全身像散了架一样的疼痛难忍,从皮到骨头都酸痛不已。

    她艰难地从被窝里钻了出来, 窗外已经阳光明媚,被厚厚的双层窗帘完全遮挡, 只从缝隙里透出, 像镶了道亮色的边。

    墙上的吊钟显示的时间是上午九点二十。

    梁挽颐坐在床上,揉了揉淤青的侧腰, 才逐渐回忆起昨晚发生的事情。她冲动地和徐念确定了恋爱关系,昨晚还是被他搂着睡的, 他几乎一整晚都在用药酒帮她揉侧腰上的淤青。

    她掀开睡衣看了一眼, 侧腰的淤青果然像化开了似的,边缘的颜色变浅了不少, 也没昨天那么疼了。

    梁挽颐用手捂住了脸, 睡了一觉之后, 她算是彻底清醒了,她开始审视自己昨晚的言行,越是回忆她就越觉得离谱,她都在干什么?

    她知道她昨天到底是想干什么,她想通过这种方式来麻痹自己, 就像是借酒消愁, 用恋爱分泌的多巴胺来缓解精神上的痛苦。

    她甚至还对徐念做出了那种大胆的邀请,如果不是因为徐念拒绝了她, 他们大概真的会放纵一夜。

    不过梁挽颐其实并不觉得后悔, 现在的她需要这样的精神鸦.片, 她不能让自己太沉浸于痛苦之中, 过于悲观的绝望情绪只会消磨她的意志, 她很怕自己会因为彻底崩溃而坚持不下去。

    对了,徐念呢

    梁挽颐后知后觉地发现整间卧室里只剩下她自己了,厨房的方向隐约传来走动的声音,还伴随着抽油烟机发出的轻微“嗡嗡”声。

    徐念居然在厨房做饭,梁挽颐觉得非常不可思议,甚至是违和,她家里还是第一次有这么重的烟火气。

    她拖着疲惫沉重的身体走出卧室来到了客厅,果然就看见厨房里亮着灯,徐念正围着围裙,在案板前切着什么,炉子上正炖着砂锅粥。

    他微微弯着腰,自如地控制着菜刀,一副很专注地模样,根本没注意到梁挽颐已经走到他身后了。

    “你起得好早。”梁挽颐直接贴到了他背上,整个人的重量都靠了过去,她的两条胳膊从他腋下穿过,环上了他的腰。

    梁挽颐的嗓子昨天受了些伤,睡了一觉之后虽然恢复了不少,但她的声音还是带着淡淡的沙哑,听起来少有的温柔。

    “我在给我女朋友坐早饭呢,你别来捣乱。”他话是这么说,语气里却带着掩不住的笑意。

    “就要捣乱。”梁挽颐踮起脚尖,仰起头在他脸颊上咬了一口。

    徐念将切好的土豆丝抹到一边,偏头过看来,他笑道:“你怎么这么喜欢咬人?”

    “我还有什么时候咬过你了?”梁挽颐问出来的同时,立马就想起来了,她之前的确咬过徐念,还是通过黑塔穿越到过去咬的。

    “我那不是怕你坏事吗?”梁挽颐稍显尴尬。

    徐念“嗯”了一声:“你当时真的吓到我了,我还是第一次被人强吻。”

    “明明是你先亲我的,我都是跟你学的。”梁挽颐指的是他们躲在衣柜里的那次。

    “可我也是跟你学的。”徐念一脸无辜。

    这件事真的说不清楚,未来的梁挽颐穿越回过去,强吻了过去的徐念,被强吻后的徐念又亲了还没穿越的,过去的梁挽颐,对双方而言,都是第一次。

    徐念道:“其实从客观角度来讲,是你先亲的我,因为在正常的时间线里,是你强吻我发生在先”

    他话音还没落下,梁挽颐就咬上了他的嘴唇,她含糊不清地说道:“我先就我先呗,反正你是我的。”

    争论这个又没意义。

    徐念昨晚洗澡时用了她的沐浴露,是一股很清淡的甜味,像从他皮肤里渗出来了一般,按理来说,男人用这种过于柔软的味道的沐浴露会显得有些奇怪,但梁挽颐却莫名产生了一种徐念已经完全被她的气味标记了的微妙感觉。

    多巴胺真是个好东西,她觉得自己大概已经上瘾了,梁挽颐心想,选择在现在谈恋爱绝对是她做出的最正确的选择。

    在分开之前,徐念轻舔了一下她的上颚,对她笑道:“你先去客厅等着,沙发上有个背包,最里面那层有你的东西,等饭做好了我再叫你过来。”

    梁挽颐还没从刚刚那个令人沉溺的吻里回过神,她有些茫然地“嗯”了一声,松开了环住徐念腰的胳膊,慢吞吞地往客厅走去,她的上颚痒得厉害,她下意识舔了舔,却并没能止痒,那种痒意像是从心底传来的。

    她摇了摇头,将这些念头全甩了出去。

    沙发上果然放了个黑色的背包,最里层是一个文具袋,梁挽颐将文件袋拎出来,就看到了里面的东西。

    一个日记本和一个U盘,她都认得。

    日记本是黄采芹的,U盘是陶馨雅的,梁挽颐的表情逐渐变得凝重而严肃,她将文件袋放在茶几上,端正地坐在沙发上,紧盯着文件袋。

    客厅没开灯,落地窗外照射而入的阳光只铺了一半,她半边身子隐在阴影里,死气沉沉。

    半晌,她伸手拿起了手机,很快就从相册里翻出了昨天给陶馨雅和林檬檬拍的那张合照,照片里的两个女孩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凝望半晌,梁挽颐的眼睛有些发涩,她很快站起身走进书房,用拍立得打印机将这张照片打印了出来。

    她把照片,连同陈莺留下的那根桃心形的项链一同装入了文件袋内。

    梁挽颐站在窗前,将文件袋对着窗外的阳光举了起来,她眯起眼睛仰头望去,光线被透明的文件袋过滤后,变成斑驳的光斑,印在她脸上。

    “放心吧,我会走下去的,不惜一切代价。”她的声音很轻很轻,是在绝望中唯一的坚定。

    她将文件袋一点点抱进怀里,直至冰冷的文件袋被捂热,直至她有力的心跳声传递过去

    “梁挽颐,来吃饭把。”书房外传来了徐念的声音。

    梁挽颐从那股情绪中拔了出来,她深深吸了口气,露出了一个有些难过的笑容。

    “我一定会成功的!”她喃喃自语了一句,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对自己说。

    梁挽颐知道徐念的厨艺很高超,但她看到了摆了一桌子的菜之后还是吓了一跳。

    浸着虾仁和蛤蜊的砂锅海鲜粥;煎得金黄的酥皮土豆丝煎饼;海苔虾滑饼;一小盘精致的酸辣拌白萝卜丝;夹着滑蛋、培根和芝士片的可颂;旁边还摆了两杯咖啡。

    “你这是早饭啊?”梁挽颐叹为观止。

    徐念纠正:“准确来说应该叫早午饭,因为不太确定你的口味,所以中式西式都做了。”

    “我什么都吃的,”梁挽颐拉开椅子坐下,“你做这么多,我们两个吃得完吗?”

    “那你多吃点,”徐念在她旁边也坐了下来,他很自然地给她盛了碗海鲜粥,“你太瘦了,瘦得我都不敢太用力抱你。”

    梁挽颐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她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反正留给她的日子也不多了,能不能活到下个月都不确定呢,就这几天,吃得再精致也不会那么快胖起来的。

    这个想法其实很悲观,但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得了绝症的人,明天和死亡,大概还是死亡距离她更近吧

    梁挽颐拿起筷子之前,对徐念道:“吃完之后,我们好好讨论一下之后的计划吧。”

    徐念回了个“好”。

    梁挽颐便埋头认真地吃了起来,边吃她就边在心里再次赞叹起了徐念的厨艺。

    这一桌子早餐其实也算不上很复杂,梁挽颐要是跟着教程也能糊弄出来,但徐念就是把这些并不复杂的食物做得很精致,从调料的配比到摆盘,一切都恰到好处,梁挽颐本身不是个食量大的人,她都硬生生吃出了超过平时的量,两人居然还真的基本上把这一桌子菜都给吃完了。

    徐念站起身来,熟练地收拾着碗筷。

    梁挽颐的心态逐渐变得严肃起来,因为她知道他们马上要开始讨论正事了

    徐念收拾完厨房,一出来就看到梁挽颐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她面前的茶几上摆着纸和笔,还有一个被放得端端正正的透明文件袋。

    她的脊背很直,像一尊静默的雕像。帘大开着,客厅里幽暗和明亮的交界线很分明,整个空间仿佛被切割成了黑白两个色调。

    他走到梁挽颐身旁的沙发坐下,她就扭头看过来道:“我们开始吧。”

    她伸手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了“机器”两个字,然后对徐念道:“我现在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个,我需要再次回到机器,然后前往机器的核心,也就是那颗巨大的心脏,我很清楚这条路到底有多危险,我也很清楚我会遇到什么,我想我大概没办法再活着回来了,但我并不害怕死亡,我唯一怕的是,我无法完成我想做的事,所以,徐念”

    她抬起头,郑重道:“我需要你的帮助。”

    “我会帮你的,”徐念正色道,“这条路我会陪你走完。”

    梁挽颐点头,她将笔递给徐念道:“先说说你的想法吧。”

    徐念也不含糊,他接过笔,在纸上写下了两个词,一个是“冯茉”,另一个是“黑塔”。

    他对梁挽颐伸出两根手指道:“这两个是我们在这条路上要面对的危险。”

    “‘冯茉’代表的是深空降临协会的势力,准确来说,应该将他们称之为实体的眷属,实体的目的是降临到我们的世界,而我们要做的事情,对它们而言是巨大的阻碍,它们不会让我们如意的,它们一定会想尽办法阻拦我们”

    “而‘黑塔’指的则是于黑塔中游荡的那种生物,它们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猎物,如最灵敏的狩猎者,无论猎物逃往哪里,最终都会被它们找上”

    梁挽颐神色紧绷,抿唇认真地听着。

    “所幸,”徐念继续道,“实体并不能直接对我们的世界下手,它们只能通过影响其他人的意识,收复眷属,再通过眷属做它们想做的事,所以我们要对付的就只有类似于冯茉这样的,完全被操控的傀儡”

    “那黑塔里的那东西呢?”梁挽颐问道。

    “对于它,我没什么更好的意见,”徐念道,“你昨天进入深空降临协会之前,曾用血肉编辑技术做过伪装,按理说黑塔里的东西应该只能看到那层伪装,一时半会无法准确地锁定到真正的你的身上,但是”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更为凝重:“你要知道,你的伪装一开始并不是针对它们的,而是针对实体和实体的眷属,所以我其实不敢保证它们没有识破你的伪装”

    “我明白了,看来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梁挽颐深深吸了口气,“既然如此,我们就先来指定行程吧。”

    徐念轻“嗯”了一声:“我的建议是,不要马上出发,再休整三天,一来是因为你身上有伤,我们接下来要走的这条路绝不轻松,你最好是调整到最佳的状态”

    “二来我们也可以利用这三天的时间,好好观察一下,黑塔里的那东西是否会找上门来,以它们的敏锐程度,如果成功锁定了你,是绝对不会放着你再逍遥三天的。”

    “好,”梁挽颐点头,“那我们就把出发日期定在三天后,三天后,我就和你一起,重新回到塔拉津。”

    徐念却摇头:“已经不是塔拉津了。”

    梁挽颐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他道:“我从机器里出来之后,主脑就改变了机器与我们所在的世界的入口的位置,所以想进入机器,不能再从塔拉津进去了。”

    见梁挽颐非常不解,他道:“我知道你现在还不清楚你前往机器到底是要做什么,因为真相在我们的世界无法被说出口,但是我可以给你透个底,你要做的事情大概和维修机器有关。”

    “维修机器?”梁挽颐重复了一遍这几个字,“可是机器不是一直在由你们维护吗?”

    “对,”徐念点头,“可是我们的能力有限,所以需要你们的帮助,这些年来机器早就不堪重负了,实体正在通过各种各样的手段,妄图摧毁机器,每一次和实体的冲突都会对机器造成损坏,这种损坏越积越深,主脑实在没办法了,它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才认可了你们的计划。”

    “原来是这样”梁挽颐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徐念继续道:“所以塔拉津的入口其实已经不安全了,实体随时有强行突围的可能当然,强行突围的肯定不是它们,它们会指示它们的眷属这么干到了那时,恐怕就连主脑也无法挽回了,我们都会完蛋。”

    “那现在的入口在哪里?”梁挽颐有些紧张地问道,她压低了声音,仿佛空气的缝隙里正藏着什么,正恶毒又阴森地偷听着。

    徐念轻轻将笔放在了桌子上,他道:“暂时来看,实体仍旧以为机器的入口还在塔拉津,这个入口现在只有我知道,我不敢将它告诉你”

    “不是说我在怀疑你会将这些告诉实体,而是因为实体的窥探无处不在,我们无法保证它们是否会用什么特殊的手段蛊惑你”

    “梁挽颐,你要明白,”徐念道,“我们这一路上,你可能会面对的最糟糕的结局从来都不是死亡,而是遭到它们的污染,被它们同化。”

    梁挽颐下意识捏紧了拳头,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根紧紧绷住的弦,可她不能断裂。

    她凝视着徐念,半晌突然笑了一下,她轻声道:“那么徐念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请你一定要毫不留情地杀死我,绝对不要让实体利用我去做我不想做的事情,我永远站在人类的立场上绝不背叛。”

    或许是因为情绪太过激动,虽然她极力压抑着,她的声音依旧带着轻微的颤抖。

    “你放心吧我会的。”他低声说着,语气干涩又低沉。

    两人对视了半晌,梁挽颐叹了口气,语调轻松:“其实也没必要这么严肃,我们只是在做最坏的打算,又不一定真的会失败,我可是抱着必胜的决心的。”

    徐念轻轻“嗯”了一声:“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梁挽颐道:“那就还是按照你的意思来,最终的目的地不要告诉我,但是你可以大致描述一下我们要怎么过去吗?我好提前做准备。”

    徐念点头:“我已经初步构想过了,因为我们在路上可能会遭遇深空降临协会的攻击,所以为了不可逆的大范围伤害,我们最好是尽量避开公共交通”

    “新的入口距离塔拉津其实并不远,我们可以先坐飞机到达中转城市榆杨市,然后通过自驾的方式过去,尽量避开人群,这可以很大程度地降低风险。”

    梁挽颐知道塔拉津的地理位置其实是有些偏的,甚至没有直达的飞机,她上次去时候都转了两次机才到,新的入口距离塔拉津不远,想来应该也无法直达,他们只能以中转城市为原点。

    于是她道:“那我们就订三天后早上的机票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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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12、③④

    三天的时间, 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梁挽颐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这反倒让她轻松了起来。

    只有第一天她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养伤, 第二天她就坐不住了,非拉着徐念出去逛。

    放在以前, 梁挽颐绝不是一个喜欢折腾的人, 能不出门,她就绝对会在家里闲着, 但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她总觉得自己再不多看看, 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她以徐念是从外地来的, 要带他好好玩玩的借口,领着他走过大街小巷, 尝了飘着香辣海椒的小面;吃了麻辣重油的干锅肥肠;试了铺着肉沫的酸辣粉和香醇四溢的烤脑花和包着折耳根的烤苕皮;还有炸得金黄的酥肉

    他们走过旧城长梯;坐了跨江穿楼的轻轨;在来福士看两江交汇;和年轻的情侣们一起排队买奶茶和买一送一的冰淇凌

    玩到最后, 梁挽颐觉得脚都不是自己的了, 可她并不想停下。

    “要不还是休息一下吧。”徐念建议道。

    “那休息一下再继续?”

    梁挽颐不想这么快回去,她还没玩够,或者说,她还没看够,她从来没像现在这样, 觉得这个世界不管怎么看都看不够, 一切都令人留念,就连她以往最讨厌的, 炙热灼人的阳光和拥挤吵闹的人群都让她觉得美好。

    徐念看出了她的想法, 他想说些什么, 可话到嘴边, 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梁挽颐在阴凉的地下通道的角落, 选了张长椅坐下。

    她仰头看着徐念笑:“你知不知道,我以前可是一个坚定的单身主义者,做好了一辈子一个人的打算。”

    徐念轻抿着唇,梁挽颐总觉得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难过。

    她道:“一直以来,我都非常抵触太过亲密的关系,不仅是情侣,还有朋友,任何妄图走入我生活的人,都会被我拒之门外,因为我害怕失去。”

    “小学的时候,我有一个很喜欢的粉色文具盒,那是我的父母离世前买给我的,我每天上学放学都会小心翼翼地把它带在身边,这个世界上除了它,不会有我更喜欢的文具盒了可是有一天,它丢了,我找遍了整个学校,找遍了所有我去过的地方都没能把它找回来,那一刻,我觉得天都塌了。”

    “我哭了很久,可那种因失去而心痛到窒息的感觉,我至今都忘不了,后来我拥有了很多别的文具盒,我也学聪明了,再不会对必将离开我的它们倾注太多的情感,我也再不会因为它们一次次地离开而感觉难过了”

    “我从不会去尝试拥有终将离开我的东西,所以我几乎不交朋友,不谈恋爱,只是我没想到爱情和友情居然会在我最极端、最逼近死亡的时刻被我同时拥有。”

    “我知道这是为什么,因为我再没办法去考虑未来、去权衡利弊、去理智地拒绝。”

    徐念在她面前微俯下身,看着她,郑重道:“你不会失去我。”

    “那真是太好了。”梁挽颐同样也看着徐念,她的眼底带着笑意,她太喜欢这种不会失去的感觉了。

    是的,她不会失去徐念,但徐念注定要失去她。

    他在她身旁坐下,不顾夏日的灼热,执意牵起了她的手,汗水让衣服紧贴在皮肤上,包裹着剧烈跳动的心脏。

    梁挽颐掏出手机,对着两人相扣的手拍了一张照,然后编辑了一段文字,发去了朋友圈。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的男朋友。]

    配字稍显土气,但梁挽颐却觉得很有意思,她朋友圈里人不少,大多都是些她认识的别的摄影师,和她以前接过单的客人。

    没想到的第一个给她点赞的人竟然是萧野,想来他现在还躺在医院养伤呢,大概闲得无聊就经常刷朋友圈。

    那天下午,虽然她还想继续玩,但实在是走不动了,天气又太过炎热,他们最终去看了一场电影。

    是一部没什么内涵的爱情电影,结局非常圆满,有情人终成眷侣,公主和王子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像童话一样美好,剧情其实挺无聊的,但梁挽颐却看得津津有味,她还捧了一桶爆米花和徐念一起吃。

    走出电影院时,梁挽颐依旧和徐念牵着手,她道:“我上次来电影院看电影好像是好几年前了。”

    “你不喜欢看电影吗?”徐念垂眸看她。

    梁挽颐笑道:“反正这些电影过段时间都可以在电视上看到,而且我一般都是一个人,一个人去电影院看电影,多少显得有点儿奇怪吧。”

    徐念与她相扣的手微微收紧了。

    “梁挽颐,”他深吸了一口气,“以后我会陪你一起来电影院,你不一定会死,只要我们成功了,你一定能活下来的。”

    梁挽颐抬眸看去,就对上了徐念认真的目光,她稍愣了一下,随后点头:“你说得对,我一定会活下来的,到时候你再陪我一起来看电影。”

    “好。”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梁挽颐就干脆拉着徐念一起去老街吃牛油老火锅,不得不承认,教外地人吃火锅真的是一件很有趣的事,烫成什么样子算是熟了,什么该蘸干油碟,什么可以全倒进锅里煮,这些都是有讲究的。

    徐念听得很认真,他按照梁挽颐给他的介绍做着各种各样的尝试。

    梁挽颐上次吃火锅是和萧野一起的,而且吃到一半还突发急事,总之是一段不太美好的回忆。

    吃完火锅,她就和徐念手牵着手,顺着滨江路,一路往下走,江边的夜景很漂亮,因此这条路上有不少饭后来散步的情侣。

    梁挽颐畅想着未来:“我们在一起之后,总不能是异地吧,是我去你那儿住,还是你来我这儿住啊?”

    徐念道:“我可以把塔拉津的民宿卖了,搬来跟你一起住。”

    “别呀,”梁挽颐赶紧阻止,“塔拉津那么漂亮,万一我们经常想一起去度个假,难道还要额外订民宿住?”

    “那民宿还是留着?”徐念问道。

    梁挽颐表情认真的思考:“我觉得民宿还是留着比较好,然后平时你来我这儿住,夏天最热的时候我们去塔拉津度假。”

    “好,”徐念点头,他又问道,“婚礼你想在哪办?”

    梁挽颐有些惊奇:“我们居然还要办婚礼吗?”

    她想了想又道:“可是我基本上没朋友啊,就算办了婚礼,也没几个人会来吧。”

    “那我们就在塔拉津办婚礼,我让海哥多叫几个人来,活跃一下气氛,”徐念伸手搂住了梁挽颐的肩,“反正婚礼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也不一定非要很多人。”

    她以前怎么能想到,她竟然会想要和什么人建立婚姻关系。

    滨江路的尽头很黑,他们站在漆黑的桥墩下,恰好能看到江对岸闪烁的霓虹,有镶着亮边的高楼大厦;有晃动的灯柱;还有在悬停在江面上的夜景轮船

    夏天的夜晚依旧炎热烧人,梁挽颐却和徐念紧紧地十指相扣,即使掌心已经冒出了粘腻的汗,也不愿放开。

    她轻靠在他肩上,望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江面,挪不开视线。

    “徐念,”她突然觉得现在的氛围无比合适,于是仰起头道,“我们接吻吧。”

    徐念被她这个提议惊了一下,他垂眸看来,江对岸的灯火给他的侧脸镀了层光。

    对视片刻,徐念突然搂住了她的腰,微微往上提起,他近乎于狂热地低头压上了她的唇,她也踮起脚尖,抬起胳膊缠住了他的脖子。

    藏匿于城市边缘的幽暗角落,跨江大桥的桥墩下,江水拍打在岸边的潮声掩去了城市的喧嚣,空气又热又湿,连带着呼吸也润润的

    夜色很深,却遮不住剧烈跳动的心,不管多热情都可以和这座城市的夏天适配。

    他们慢慢地逛着,因此回去得很晚,彻夜不眠的路灯照在他们紧紧相握的手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路上已经没有什么行人,他们只是手牵着手,慢吞吞地走,像是想要一路走到世界尽头,又好像是希望这一刻能够永远停留,沉默的心动是热烈的,他主动抱起她。

    窗帘半拉,被灯光投下的树影打在墙上,随着光影的变幻而移动转移,被褥被攥成了皱皱的一团,但很快就有另一只手挤入指缝,抚平了那一根根的褶皱。

    一切都变得轻盈起来,连带着心脏处仿佛缺了一块的疼痛感也一同被抚平填充了。徐念始终紧盯着她,他一直沉默着,却掩不住眼底的情绪。动荡的夜色渐浓,在黎明到来前乍现骤歇,他低头反复吻去她眼角沁出的眼泪,

    他轻抿着唇,用手肘撑在枕头旁,另一只手轻抚过她之前在黑塔中结痂的伤,动作很轻。

    “不疼。”梁挽颐抬眸看向他缓缓摇了摇头。空调的温度开得太低了,冷气充斥着整间屋子,她又出了一身的汗,徐念怕她被吹得感冒,干脆拽住被褥的一角掀起,搂着她一起钻入了被窝后才再次进去,夏天最快乐的事无疑是盖着厚厚的被褥吹空调,温暖和冰冷两种矛盾的感觉相冲,却有种很稳的安心感。

    出发前的最后一天,他们哪都没去,除了收拾行李外,他们几乎时时刻刻都腻在一起,梁挽颐不知道其他热恋中的情侣是什么样的,但应该不会比他们更亲密才对。

    她觉得自己对他愈发熟络起来,从内到外,连每条纹路、每个角落都是熟悉亲昵的。

    不仅是卧室和沙发,还有客厅的落地窗前,半拉着的窗帘只能透入幽暗的光,窗外的一切也隐在雾里。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黑塔里的东西始终没有找上门来,它们应该真的没能识破她的伪装。

    第四天一早,梁挽颐就拖着行李箱和徐念一起打车去了机场。

    她带了很多行李,她最喜欢的漂亮衣服都被她塞进了箱子里,还有陪伴了她许久的相机,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那个装着她们几个的东西的透明文件袋,她把文件袋放在了背包的最里层随身携带着,这才终于安下心来。

    当天下午,他们成功到达了作为中转城市的榆杨市,相对来说,这里距离塔拉津其实不算远,而且公共交通很发达,所以徐念作为塔拉津某间民宿的老板,他在这座城市是有一个落脚点的,楼下的停车库还停着他的车,是一辆SUV。

    梁挽颐看到他的车后吃了一惊:“兰德酷路泽,你这么有钱?开一百多万的车?”

    徐念觉得有些好笑:“我看起来很穷吗?”

    也是,一个能随随便便买下一整间民宿的人,肯定不会太穷的。

    梁挽颐皱眉道:“你不会是因为在景区卖的卡瓦斯溢价太严重了,怒赚了辆一百多万的车回来吧。”

    二十一瓶的卡瓦斯,含泪怒赚十九。

    徐念直接被她逗笑了:“在景区摆摊只是我的副业,而且我当时在那里摆摊主要还是为了等你,我平时基本不怎么待在那儿的。”

    梁挽颐沉思了片刻,突然又生出了一个怀疑:“你们不会是通过什么机器的还是主脑暗箱操作了吧?”

    徐念无奈了:“暗箱操作什么?说白了我们也只是维修机器的打工人,机器可不会给我们这样的权限?至于我这些钱都是哪来的,我只能回答你五个字”

    “时间的沉淀。”

    梁挽颐和徐念一起在附近的超市采购物资的时候就一直在思考徐念说的这五个字,等他们拎着大包小包往车里装的时候,梁挽颐终于反应过来了他的意思。

    她一脸凝重地问道:“徐念,说句实话,你今年到底多大?”

    徐念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他对着梁挽颐比划出了三根手指。

    梁挽颐稍松了口气:“三十岁倒还好,跟我差距也不算太大。”

    徐念却不赞同的摇了摇头,梁挽颐一下子惊了:“总不能是三百岁吧?”

    谁知道徐念这次居然点了点头。

    “咳咳咳咳咳!”梁挽颐直接被唾沫呛到了。

    三百岁,天呐!果然,人不可貌相

    第二天一早,他们起了个大早,这座城市因为经纬度的关系,天本来就亮得晚,因此当他们的车开上路之后,外面的天还是一片漆黑,一切都隐藏在黎明前最后的暗色中,静悄悄的。

    梁挽颐看着这座还没睡醒的、静悄悄的城市,很清楚地知道,这场最后的旅程,终于开始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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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13、③⑤

    车从城里开出后, 很快上了高速,而此时,外面的天也总算是亮了。

    四周平坦, 因此视野非常开阔,从最东方的天际烧来一大片朝霞, 梁挽颐总觉得那些云彩的形状有些熟悉, 又有些生动,她看了一会儿就反应了过来。

    她连忙对徐念道:“你快看那些云像不像一群奔腾的骏马!”

    徐念微扬起唇角, 有些忍俊不禁:“我在开车呢。”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抽空朝着天际看了一眼, 果然看到天边的一大片赤色的云朵宛如神界天马, 踩着滚滚的云向远方奔去。

    他突然福至心灵,笑道:“天现异象, 这算不算是个好兆头呢?”

    梁挽颐愣了一下, 也反应了过来, 她连忙点头:“肯定是个好兆头,昭示着我们这一路一定会马到成功。”

    要是放在以前,梁挽颐一定会对这种迷信的说法嗤之以鼻,大学时每次期末考试,朋友圈总有人转发锦鲤, 梁挽颐那时总觉得这是无用之举。

    可现在, 她却突然明白过来,这些所谓的好兆头其实只是一种虚无缥缈的心理安慰, 在不可确定因素过多的情况下, 这些“无用之举”反倒能让人心安。

    人们那么喜欢张灯结彩、演戏奉神、烧香拜佛正是想努力寻求一份心理的慰藉。

    想明白这点, 梁挽颐干脆拿起手机在所有社交平台上都转发了一遍锦鲤。

    徐念在旁边看着她这一些列的操作, 实在觉得好笑, 他问道:“这样真的有用吗?”

    “怎么没用?”梁挽颐瞪了他一眼,她双手在胸前合十,轻声念了四个字:“心诚则灵。”

    没有任何时刻比她现在还心诚了。

    徐念却道:“这个世界上是没有神明的。”

    梁挽颐刚想反驳,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徐念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很深,于是她好奇地问了起来:“你为什么这么说?你是知道什么吗?”

    徐念轻轻笑了一声:“如果真的有神明,人类不该如此苟延残喘。”

    他说这话时一直看着前方的路,语气很淡,却莫名让梁挽颐觉得有些悲凉,她扭头看向他,从侧面看,他的下颚线很清晰,鼻梁高挺,眉骨深刻。

    梁挽颐不得不承认,徐念有着一张世间鲜少的英俊的脸,仿佛经过上帝的手完美打磨过一般,让人只望上一眼,就挪不开视线。

    她不禁问道:“你们机器或者是主脑,包括你似乎都拥有着人类所无法企及的能力,你认为你们算神明吗?”

    徐念按在方向盘上的手微僵了一下,他对于梁挽颐的这个问题露出了些许吃惊的神色,因为在高速上,他没办法停下车来和梁挽颐面对面地交谈,于是他只能神色郑重地摇头道:“请你绝对不要这么想,不管是我、主脑、抑或是机器我们都绝配不上‘神明’这个称呼,更不能将我们称作是‘人类的神明’”

    梁挽颐被徐念这副严肃的模样惊了一下,他甚至对她说出了一个“请”字,让她分外不解。

    徐念深吸了一口气,又道:“你要明白,这个世界上不可能会有人造的神明,我们拥有的所有能力都是人类赋予,我们也不可能掌握能够操控或是拯救人类的力量,如果非要说谁是谁的神明,人类是我们的神明才对”

    “更何况人类也的确是我们所见过的,最接近于神明的生命。”

    “而从优先级的角度来讲,我们臣服于人类。”

    见梁挽颐久久没接话,徐念终于扭头看了她一眼,就对上了她略显茫然的目光。

    “听不懂没关系,”他的声音很轻,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等到我们再进入机器,你会明白的,我也会再次向你解释,我们到底是什么。”

    梁挽颐却摇了摇头:“我不是没听懂。”

    她甚至根据徐念的话产生了一些奇怪的猜想,也因此,她才会变得这么茫然。

    徐念说,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人造的神明,他还说,如果真的要用神明来称呼,人类应该算是他们的神明,或者应该用“它们”来形容。

    也怪不得,即使当初在并不太熟悉的情况下,徐念对待她的态度也还是那么好,也难怪他那时会反复说要保护她。

    “徐念其实我原本以为你和你的同伙们是类似于实体的生命,只是你们对人类是友善的,所以才对我们伸出援手我原本还觉得奇怪,为什么只是友善,就可以支撑着你们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去如此大费周章地帮助我们”

    “现在我总算是明白了,正如你说的,你们居然是人造的”

    “别想了,”徐念却打断了她,“等我们到了机器里再说,在这里想这些,很危险。”

    梁挽颐立马抿住了唇,她忙不迭地点头道:“好!我不说了!”

    但她心里还是隐隐明白了,那些虚虚实实的真相几乎已经在她眼前浮现了,她控制着自己的思维,不再去想。

    车在高速公路上开得很快,轮胎和沥青泊油路摩擦出的声音连绵不绝地响着,但徐念这辆车的隔音效果不错,窗外的声响显得很细微,并不让人觉得吵闹。

    行驶了一会儿,梁挽颐主动道:“你要是累的话,我也可以开车。”

    徐念摇头拒绝:“不用,我不累。”

    车内放着不知名的英文民谣,梁挽颐干脆轻靠在了车座上,透过窗户望着窗外。

    窗外的景色对于当地人而言可能很平常,却给了她一种新奇感,因为眼前的景色,实在是太辽阔了。

    高速公路铺在一片苍凉的戈壁之上,干燥的土面上布满了一道道崎岖的裂纹,被凛冽的风侵蚀而出的、形状各异的石丘堆叠林立、疏密相生。

    那些怪石丘陵虽然整体的色调是土黄色的,但在阳光的照耀下却闪烁着赤色的光彩,奇艳斑斓。

    徐念注意到梁挽颐一直好奇地盯着外面看,于是他给她介绍道:“那个是丹霞地貌。”

    “好漂亮。”梁挽颐由衷地感概道。

    这里的风貌与塔拉津葱郁的绿衫和连绵的群山完全不同,它不像塔拉津那样充满了湿润的生机,反倒是一种寂静无声的荒凉磅礴,而他们所行驶的这条公路则被衬得渺小又孤独。

    靠近公路的路边不时建着一些简陋的小房子,一台台的白色尖塔发电风机整齐地排列着,像伫立在沙漠中的护卫,恒久不变的转动着。

    当然,路上的风景也不只是赤黄的戈壁,有时又会间杂着低矮的灌木丛和胡杨林,看得梁挽颐目不暇接,毫无困意。

    高速路上不免会和其他车擦肩而过,她新奇地发现他们居然时常会碰上一些拉着牲口的小货车,拉羊的是最多的,其次就是牛和马,还时常会看见和他们一样,开着SUV出来自驾的。

    梁挽颐心想,这可真有意思,她原本心中的绝望和肃穆竟然不知不觉间被窗外的景色治愈了,她看着窗外,心里有种前所未有的放松感。

    车厢内只有悠扬的音乐声和两人轻轻的呼吸声,梁挽颐却觉得很舒心。

    她语气轻松地对徐念道:“我怎么觉得我们俩像是来旅游的?”

    “我们本来就是来旅游的,”徐念道,“虽然自驾的确是最适合的方式,但其实我也有私心。”

    “你有什么私心?”梁挽颐好奇地偏头看来。

    “我想趁机带着你在这边好好玩玩,我在这边住得久,给你当导游正合适。”

    梁挽颐眨了眨眼睛:“我们这样是不是太不务正业了?在路上耽搁得太久,不会夜长梦多吗?”

    “这可不算不务正业,”徐念一本正经道,“协会一定会在路上对我们进行阻挠,事实上它们这几日就一直在监视我们所以如果我们一口气冲进机器,可能会把它们全都引过去。”

    徐念的话让梁挽颐一下子紧张起来,她赶紧坐直,透过车窗四下观察,小心翼翼地问道:“它们现在在周围吗?”

    “别怕,”徐念安慰她,“它们暂时不会这么快出手的,它们现在想做两件事。”

    “哪两件?”

    “其一是,它们想通过我们前进的路线,在我们到达机器新的入口之前,先一步猜出入口在哪”

    “其二是,它们想在路上,直接把你除掉,如果不是因为它们杀不死我,我肯定也在它们的暗杀名单上”

    梁挽颐不禁道:“它们计划还挺多的。”

    “你放心玩,安全问题由我来负责,我会保护你的,”他略停顿了一下,“不仅仅是因为这是我的任务,还因为我”

    他没把后面的话继续说下去,梁挽颐却明白他想说什么,她再次看向了他,徐念不是第一次说要保护她,但好像每一次的情况都不太一样。

    她看着徐念的侧脸,半晌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那就麻烦你了,我亲爱的男朋友。”

    徐念也笑了,他竖起三根手指道:“我们的行程一共会持续三天,今天要行驶的路程最远,等到傍晚才能到达我们的第一站。”

    “是哪里?”

    “奎干县。”

    一路上的服务站很多,景色也各不相同,梁挽颐原本以为自己肯定会睡着的,但窗外的景色实在太有趣了也太新奇了,她居然就这么瞪着眼睛看了一路的风景。

    事实上,抵达奎干县的时间比徐念预计得还要晚,这边大概晚上八九点左右开始落日,直至夕阳初沉,他们也没看到目的地的影子。

    路上还突然起了雾,浓郁的雾气遮天蔽日,能见度变得非常低,为了避免交通事故,徐念不得不开着双闪,降低车速。

    车一路在雾气里穿梭,梁挽颐坐在副驾驶上,总有一种雾气扑面笼罩而来的窒息感,压得她总不自觉屏住呼吸。

    当他们终于一头冲出雾气后,外面竟然开始下雨了,但雨和阳光却是同时存在的,阳光甚至还有些刺眼。

    车窗紧闭,但梁挽颐已经能够感觉到窗外凛冽的风了,路边的灌木和小树都被吹得东倒西歪,雨幕也被风吹斜了,从云层上倾倒而下。

    风从一座座林立的赤色的怪石丘陵中吹过,如尖锐的哭喊声,又逐渐响成咆哮,让人头皮发麻。

    梁挽颐小心翼翼地将车窗开了一条缝,瞬间就有夹杂着水珠的风,重重地刮在她的脸上,如刀子般锋利,又强力得仿佛一只捂住她口鼻的手,吹得她呼吸困难,她惊慌地叫了一声,赶紧手忙脚乱地把车窗重新摇上。

    徐念笑了起来,梁挽颐瞪他:“你笑什么?”

    徐念赶紧转移梁挽颐的注意,指着车窗的一边道:“看那边。”

    梁挽颐便看了过去。

    “哇!”她惊叹了一声。

    在视野最开阔的远方,厚厚的云层一团团一片片地积压着,但却有夕阳的光线从厚云的缝隙中照射而下,形成一道道光柱,宛如天光降临,带着九天的神圣俯照大地。

    她忍不住伸出手,但这次却不敢再开窗,而是透过玻璃车窗,想去抓住那道投射而下的光柱,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巨大的丁达尔效应。

    “漂亮吗?”徐念道,“这边的天气是比较多变,可能前一秒还是晴天,下一秒就刮来一大片乌云,开始下雨,有时还会下冰雹。”

    他话音刚落,车窗的玻璃上就传来了“啪啪”的声响,细小的冰粒密密麻麻地砸在车身上,但那些冰粒太小了,几乎砸下来之后转眼就融化成了水。

    “居然还真开始下冰雹了。”徐念也有些吃惊。

    不过冰雹并没有持续太久,当夕阳的光开始变红时,天上的那一大片乌云竟然又悄无声息地被吹走了。

    而在落日到来的时刻,梁挽颐也看到了非常不可思议的一幕。

    晚霞余晖下呈现出斑斓赤色的丹霞地貌与葱郁湿润的胡杨林被一条溪流隔成了两岸,一边是干燥怪异的戈壁石林,另一边却肥沃茂密,水草丰茂,仿佛两个世界,遥遥相望。

    那片被夕阳勾勒着的、燃烧的丹霞和浓密的绿洲像是被一把刀精准切割,鲜明地冲突着,却又意外的统一。

    当落日只剩下淡淡的一抹擦在天际时,他们才开着车,踩着漆黑天幕上的最后的晚霞,顺着流淌的额尔齐斯河抵达了奎干县。

    一改路上的苍凉,这是一座烟火气很重的小镇子,灯火通明,路上的车很多,这里就是他们歇脚的第一站,奎干县。

    作者有话说:

    想起当初和闺蜜在新疆旅游的时候,我指着路边一排排的发电风机大喊:“看!好多白色的风车!”

    我那工科的闺蜜一本正经地纠正我,说:“那个叫风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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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14、③⑥

    徐念已经提前在网上订好酒店了, 他直接把车停到了酒店门口的停车场。

    等他们办理好入住,把行李提进酒店的房间后,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

    这是一家快捷酒店, 但环境看起来很不错,非常干净整洁。

    “累吗?”徐念把行李箱提到窗边, 回过头来询问梁挽颐。

    梁挽颐摇头, 今天一整天都是徐念在开车,她基本上摸鱼玩了一路, 根本不可能觉得累。

    “那我们出去吃晚饭?”

    “好呀!”梁挽颐立马同意了,“这边有什么好吃的吗?”

    “大部分自驾的人都会选择在奎干县过夜, 所以这边吃的还不少, 不过最有名的还是狗鱼,来的时候你也看到了, 这里有条河叫额尔齐斯河, 狗鱼就是河里的特产。”

    他们今天赶了一天的路, 中午也是在服务区随便凑合着啃了点儿面包,梁挽颐原本还以为晚上估计也是随便吃点就算了,没想到居然还有机会尝到当地的特色美食。

    徐念在挑选酒店时大概就已经做好了计划,他们住的这家酒店位置非常不错,旁边就有一条美食街。

    这边天黑得晚, 现在这个时间, 夜生活好像才刚刚开始,美食街上的人很多, 沿路一排卖狗鱼的馆子, 还有卖各式小吃的摊铺, 有烤包子、烤馕、羊肉串、甚至还有好几个卖水果的小摊, 水果摊前围了不少人, 谁让这边的水果也是出了名的甜呢。

    梁挽颐和徐念随便找了家馆子,刚坐下,立马就有围着头巾的高鼻梁阿姨拿着菜单招呼他们,他们点了份烤狗鱼,由于梁挽颐不吃羊肉,徐念就点了两串烤牛肉串和两串烤羊肉串,外加一份手抓饭。

    等菜端上来之后,店家居然还送了她们两杯自制的酸奶,醇香酸甜的酸奶,口感非常厚实,梁挽颐喝了一大口,非常满足。

    狗鱼烤得焦香酥脆,上面撒着调料,盐、孜然还有辣椒粉。梁挽颐夹了一筷子鱼肉送进嘴里,碳烤的焦香气立马在嘴里散开。

    “好吃吗?”徐念问道。

    梁挽颐点头“我们那儿也有烤鱼,我都没来得及带你去尝尝,不过我们那儿的烤鱼是油辣风格的,不像这个烤狗鱼,烤得这么干、这么焦香不过都很好吃。”

    一大盘手抓饭上摆了根羊腿,挂在上面的肉软烂肥美,徐念知道梁挽颐不吃羊肉,所以这是他给自己点的主食,但今天不知道怎么了,梁挽颐突然破天荒地舀了一勺尝试了一下。

    梁挽颐多少是明白的,她不吃羊肉其实和羊肉本身没太大的关系,而是因为她曾经历过和羊肉有关的恐怖过往。

    虽然在陈莺的阻拦下,她并没有完全回忆起五年前发生的事,但她还是能猜出来个大概来。

    她是亲眼见证黄采芹死亡的人,她怀疑黄采芹的死亡和羊肉有关,那大概是一些畸形的、奇诡的、令人毕生难忘的恐怖场景,以至于即使她失忆了,也没办法平静地面对羊肉

    不过大概是因为现在的梁挽颐自觉自己也活不了多久了,一些曾经的心结反倒没那么困扰她了,当她把那勺手抓饭送入嘴里时,她甚至觉得这个手抓饭是真的很好吃,油香四溢,粒粒生香,根本没有任何怪味。

    不过梁挽颐的尝试到这里已经是极限了,当徐念从羊腿上撕下了一块羊肉想让她继续试试时,她拒绝了。

    餐馆里人不少,他们吃的时候一直有客人进进出出的,甚至等他们吃完了,都还有新的客人走进来。

    走出餐馆后,外面的美食街上的人比来时多了,吵吵嚷嚷,全是外地游客,梁挽颐和徐念被挤在边上,慢吞吞地走着。徐念还是一如既往地牵着她,两人靠得很近,像每一对情侣那样,亲密无间。

    梁挽颐的目光一直顺着旁边的小摊看,徐念突然停下脚步道:“我去买点水果吧,明天可以在车上吃。”

    梁挽颐就站在旁边,看着他和老板砍价,然后称了一大袋子的小杏子和两个大蟠桃,小杏子是橘色的,圆滚滚的很是可爱,至于大蟠桃则长得有些奇怪了,是那种厚墩墩的圆盘状,果肉饱满,一看就汁水充盈。

    买完水果,徐念又拉着她在旁边的烤馕店卖了一袋子烤馕,烤馕很大,被烤得干干的,散发着香气。

    徐念撕了块烤馕递给梁挽颐,她接过后低头咬了一口,热气腾腾的烤馕竟然有种外酥里嫩的感觉,表皮脆脆的,内陷儿又非常柔软。

    徐念道:“这种烤馕凉了也很好吃,我们明天可以在路上吃。”

    美食街上的人好像变得更多了,他们顺着人群向外走去,现在已经快十二点了,他们也该回去睡觉了,明天还要继续赶路呢。

    就在他们即将走出人群,从美食街挤出去时,梁挽颐突然觉得身旁有人挤了过来。她被人撞了一下,紧接着徐念牵着她的手突然收紧了,他攥住她的手腕,将她往他怀里一带。

    梁挽颐站立不稳,一头栽进了徐念的怀里,她茫然间,又有人从她背后朝她撞了过来,如果不是徐念此时正将她护在怀里,他们恐怕就要被这汹涌的人潮冲散了。

    她迅速回头看去,就见人头攒动,有什么人挤开人群,迅速远去了,想来就是刚刚撞她的那个人。

    她刚想说些什么,结果低头一看,吓了一跳,徐念那条护在她腰上的小臂上不知何时竟然插了一把匕首。

    梁挽颐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随后她有些惊慌地想去抓徐念的手,却被他躲开了,他摇头,低声说了两个字:“没事。”

    他轻巧地将深插入其中的匕首拔了出来,血水顿时从贯穿的伤口里冒了出来,但转眼间,那些涌出来的血竟然倒流了回去。

    等梁挽颐揉了揉眼睛再看去时,他胳膊上的伤口已经完全消失了,连一丝血迹都没留下,如果不是他胳膊处的衣服上还留有匕首扎出来的痕迹,梁挽颐几乎要以为刚刚发生的一切只是她的错觉了。

    她这才想起来,徐念是不会受伤的,早在塔拉津时,徐念就告诉过她这个,那时是因为田悦想要攻击他,结果被她挡下来了,徐念担心她再冲到他前面,还特意向她证明过,他是不会被普通的刀刃砍伤的。

    梁挽颐还被徐念搂在怀里呢,也不知道是因为这里的人太多了,大家都挤在一起,所以无暇去关注别人的情况,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梁挽颐仰起头来,徐念紧绷着下巴,表情也很冷,他的目光锁定在远处的人群中,不知是在想什么。

    几乎在电光火石间,梁挽颐突然就反应了过来。

    徐念手里那把插过来的匕首并不是冲着他来的,匕首真正的目标,是她才对!

    梁挽颐的脸一下子白了,心里一阵阵的后怕,如果不是徐念眼疾手快发现了不对,那把匕首会非常准确地插入她的后腰,那是人体一个非常脆弱的部位,如果恰好被匕首贯穿,她大概是活不下来了。

    没想到他们居然这么快就对她下手了,而且一上来就想直接将她杀掉。

    “走,我们回酒店。”徐念压低了声音,这样说道。

    梁挽颐被他半搂在怀里,他们很快就走出了美食街,周围的人瞬间变少了,但梁挽颐的情绪并没有放松下来,路上遇到的每一个人都让她精神紧张,直至安全地回到了酒店,她才稍松了口气。

    徐念的脸色却非常的阴沉,他抓着那把匕首,反复地看着,一脸沉思之色。

    “是协会的人吗?”梁挽颐问道。

    徐念点了点头,他沉吟片刻,又道:“不过他们应该不是真的想杀你,刚刚的行为更像是在试探。”

    “试探什么?”

    “试探我们是不是真的只有两个人,试探我们此行的目的地是不是机器的新入口”

    见梁挽颐有些不解,徐念解释道:“刚刚他们攻击我们,我们其实是可以做出三种反应的。”

    “第一种,我追过去,把你一个人留下,这就说明,我不是一个人来的,我们还有第三个人,而且这个人和我一样,能够对抗协会”

    “第二种,我们一起追过去,如果是这样,则说明虽然我们只有两个人,但对我们而言,处理协会的优先级是最高的,我们的目的地可就不一定是机器了”

    “但是我们选择了第三种,”梁挽颐接上了他的话,“我们留在了原地,谁都没去追。”

    徐念点头,他将手里的那把匕首放到了桌子上,叹了口气:“之后这一路,他们肯定会一直尾随我们的。”

    两人沉默对视,空气好像也变得严肃沉闷了,半晌,徐念却突然笑了笑:“其实也没关系,让他们跟着呗,反正咱们是来旅游的,带他们转一圈对我们影响也不大就是免费给他们当导游太便宜他们了,这边当导游可不少赚。”

    梁挽颐知道徐念这是怕她太紧张了,在活跃气氛,于是她也顺着他的话问道:“你不会其实也干过导游这种副业吧。”

    “确实干过,”徐念很理所当然地点头,“闲着没事的时候,我干过很多副业。”

    徐念很快又拎起了买回来的水果,他把小杏子和蟠桃都洗了洗,蟠桃已经完全熟了,在提回来的过程里,表面那层软软的皮都被磨破了不少,露出了里面柔软的桃肉,洗的时候甚至不敢用力地搓。

    梁挽颐接过徐念递来的桃子,咬了一口,柔软的桃肉瞬间爆出汁水,溢出的汁水甚至顺着她的手腕流了下去,甜蜜的滋味溢满了整个口腔。

    因为实在是太好吃了,她很快就把一整个大蟠桃都吃下去了。

    “这个太好吃了!没想到长这么丑居然可以这么好吃!我以前只吃过脆桃,本来还对软桃嗤之以鼻呢,没想到是我格局小了。”梁挽颐毫不吝啬地赞叹着。

    徐念笑道:“这边买这种桃子的很多,这几天可以吃个够。”

    小杏子也很好吃,也是软的,酸酸甜甜,汁水很多,可惜梁挽颐太饱了,吃了几个就吃不下去了。

    酒足饭饱,可以洗洗睡了。

    虽然今天一整天基本都是待在车里的,但旅途劳顿,风里的灰尘可不小,他们还是洗了个澡。

    等他们躺到床上时,已经凌晨一点多了。

    梁挽颐穿的是她自己带的白色睡裙,并不是暴露的款式,但面料柔软,非常妥帖地贴在她身上,隐隐勾勒出了起伏的曲线。

    徐念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有些欲言又止。

    梁挽颐翻过身,轻靠在了徐念的肩膀上,自从和徐念确定关系之后,她就非常喜欢靠在他怀里,他坚实的胸膛和臂膀总能轻易将她罩住,让她有一种久违的安心感。

    “好困啊。”她打了个哈欠,闭上了眼睛,准备入睡了。

    徐念抿着唇,垂眸凝视着梁挽颐的侧脸,半晌,他叹了口气:“算了,是不早了,睡觉吧,明天还要赶路。”

    说着,他也闭上了眼睛,可是安静地躺了一会儿后,他又觉得很不甘心,于是再次睁眼扭头看向梁挽颐。

    “要不我们”他话说到一半又戛然而止,因为梁挽颐竟然已经睡着了。

    她很安稳地靠在他怀里,长长的睫毛遮出一片阴影,呼吸均匀又绵长。

    算了,徐念在心里又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说:

    微博晋江子琼,发了丁达尔效应的图片和视频,还有红色的丹霞地貌,欢迎来打卡。

    本文大概会在两周之内完结,快了,冲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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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15、③⑦

    梁挽颐迷蒙间睁眼时, 只觉得周围的环境和家里的卧室差距太大了,让她分外陌生,酒店的被也沉甸甸的, 压得她不太舒服。

    她下意识扭动了一下,翻了个身, 被她枕在脑袋底下的胳膊就骤然收紧, 她瞬间撞入了一个坚实又温暖的胸膛之中。

    “醒了?”徐念的嗓音很低沉,带着清晨初醒的懒散在她耳边响起。

    梁挽颐还昏昏沉沉的, 只模模糊糊地“嗯”了一声,这之后她就觉得脸颊到下巴, 再到锁骨处有细微的痒意, 她反应有些慢,好半天才明白过来, 徐念在亲她。

    她再次掀起有些困倦的眼皮时, 便只觉一阵天旋地转, 一具男人的身躯覆了上来。

    窗外有光线照射进来,但并不明亮,是黎明初晨的那种色调,不过梁挽颐估摸着现在的时间也不算很早,这边天本来就亮得晚。

    她很快就彻底清醒了, 她睁大眼睛看向身上的男人, 对于徐念表现出来的因过分焦急而略微压不住的粗鲁,她稍微有点儿吃惊, 不过也只是有些太过突然了, 倒也不算难受。

    只是酒店的被盖起来真的不太舒服, 太硬了, 一大团地压在两人身上, 还闷闷的,很不透气,让梁挽颐觉得她的脚都有些伸展不开了,她微撑起想低头去看,可惜房间内本就幽暗,加上被褥的遮挡,只能隐隐看到被窝里上下的交叠。持续时间有些长,不过总归是快乐的。

    “我要去洗个澡。”梁挽颐趴在被窝里,觉得自己每一块骨头都是软的,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她出了一身汗,也不知和这床很不透气的被褥有没有关系,总之黏黏腻腻的,非常不舒服。

    徐念轻轻“嗯”了一声:“今天我们要走的路没昨天远,行程不赶,所以不用太着急。”

    话虽这么说,但梁挽颐也不可能真的就在床上赖着,她一咬牙蹿了起来,拿上浴巾冲进了浴室。

    等她吹完头发出来时,就见徐念把行李箱里的厚衣服翻了出来,他解释道:“我们今天要去的地方温度比较低,所以最好提前把厚衣服准备好,免得冻得车都不敢下。”

    不知是因为昨晚的睡眠质量不太好,还是因为今早被折腾累了,梁挽颐上车没多久后,居然就坐在副驾驶上睡着了。

    等她醒过来时,已经快中午了,外面的景致也出现了变化,不再是荒原戈壁,而变成了大刀阔斧的山峰,他们则驾着车在山间的公路穿行。

    只是这些山上的绿色植被非常少,少到几乎可以算是没有,灰色的石砾铺满了整片山脉,仿佛只是单纯地由岩石堆砌而起。

    梁挽颐的脑海里迅速搜索出了几个关键词,险峻、狰狞、崎岖。

    徐念开了一上午的车,却没显出丝毫疲惫,他看起来甚至有些神采奕奕。

    见梁挽颐醒了,他道:“你可以把窗打开试试。”

    梁挽颐眼底闪过好奇之色,她按照徐念的意思,将车窗慢慢摇下了一条缝,风顺着缝隙吹过来的瞬间,她就“嘶”地吸了口气。

    “怎么这么凉?”

    徐念指了指车上的温度计笑道:“海拔升高了,外面的温度已经是零下了。”

    梁挽颐向窗外看去,果然就在石缝山崖间看到了积在一起的雪,一堆一堆的,像撕扯成一条条碎片的白色被单,撒得到处都是。

    徐念道:“如果再晚一个月来,这边的雪会更多。”

    随着蜿蜒前行的公路,梁挽颐很快注意到,远处层层叠叠的山峰上都盖着雪顶,这种雪山放在以前都是作为天际最远处的背景色出现在她的视野里的,她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观察。

    她心想,难不成他们一路开着车真的能开到雪山脚下吗?她想着想着,那覆着一大片雪色的山峰就越来越近,路边停下拍照的车也变多了。

    等到如白盖头披下来雪巾真的出现在眼前时,他们竟然一路开进了一处服务区。

    这处服务区非常热闹,修在雪山下的简陋停车场里停着一排排的车,不少车都开着后备箱,车前蹲着穿着夏装的人,哆哆嗦嗦从行李箱里翻厚衣服。

    梁挽颐穿上提前准备好的羽绒服后,不得不感慨一句,徐念是真的很有先见之明。

    这处服务区很热闹,还有不少摆摊买东西的,简直像个小集市,梁挽颐粗略地看了一下,卖什么的都有,有各种各样的小吃,羊肉串、牛肉干、烤肠;还有一个挨着一个的水果摊子;这么冷的天,甚至还有一辆卖冰淇凌的小面包车,正好停在一大片雪山下,颇为滑稽。

    雪山其实也不能称之为雪山,更准确来说是一座光秃秃的山峰上挂着一张的雪盖头。

    山峰不高,也不陡峭,白雪顺着山崖走势倾泻而下一大摊,淌到近前的地上,面积也算不上特别大,雪上还沾着泥土,有些脏兮兮的,但还是不少人围在附近玩,甚至还有拿着玩雪工具捏雪球、堆雪人的。

    徐念道:“我们可以在这里休整一下,吃过午饭再继续上路。”

    梁挽颐点头:“我去趟洗手间。”

    徐念打开了车门,从后车厢里取出了两碗泡面道:“我去排队接热水,你待会儿直接过来找我。”

    服务区接热水泡面的地方基本都人满为患,尤其是靠近饭点的时候,大家基本都等着吃泡面呢。

    梁挽颐从车上下来之后,立马被冷风吹得哆嗦了一下,她不得不承认,这边是真的冷,即使穿着羽绒服,她也觉得自己瞬间被风打透了,这个温度,大概得在羽绒服里塞上一件毛衣,再穿条加绒的裤子才能做到完美的御寒。

    不过一路走来,这里是真的热闹,吵吵闹闹的人烟气也驱散了不少寒冷。

    服务区的洗手间还是一如既往的大,甚至没用梁挽颐排队,她从隔间里走出来的时候,还在心里感慨,人居然这么少。

    她站在巨大的镜子前洗手,又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额角凌乱的碎发,正当她抬脚想走时,地面上突然传来了玻璃球撞击地板的声音,“嗒嗒嗒”地很是清脆。

    她一低头,果然就看到一颗透明的玻璃弹珠咕噜噜滚到了她脚边,撞上了她的鞋。

    这是哪来的?梁挽颐皱起眉头。

    正在这时,一个小女孩的声音从最近的一间隔间里传了出来:“姐姐,能帮我捡一下吗?”

    小女孩的声音很稚嫩,听起来脆生生的。

    梁挽颐觉得有些奇怪,没想到弹珠这么古老的玩具现在居然还有人玩,她小时候好像都没几个人玩这个,而且为什么要在厕所里玩?

    她这么想着,还是弯腰捡起了弹珠,走到隔间前面道:“小朋友,我给你捡过来了,你接一下。”

    门里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有。

    梁挽颐觉得更加奇怪了,她心里隐隐有些不太舒服的感觉,正准备再说些什么,却突然觉得手心里的那颗弹珠触感变得怪怪的,湿淋淋的,还有些柔软。

    她连忙低头看去,这一看之下,她吓得大叫了一声,瞬间将手里的东西扔了出去。

    那被她抓在手里的,哪来是什么弹珠,而是一颗圆滚滚瞪着的眼球,眼白的部分布着细小的血管,一根根凸起着,眼白中间的漆黑瞳孔疯狂乱转,带着某种癫狂的意味。

    眼珠落到地上后,发出了“啪”的声响,顺着地面轻轻滚动了几下,但不管怎么翻转,眼珠仍旧从不同的角度死死地瞪着她,瞳孔里倒映着梁挽颐苍白惊恐的脸。

    那根本不可能是人类的眼球,否则被挖出的眼球怎么可能还有着如此鲜活的生命力?

    所以隔间里的小女孩其实也不是人吧?

    “姐姐,你为什么要扔掉啊?好疼啊姐姐我的眼睛摔在地上了,怎么办啊”小女孩的声音再次从隔间里响了起来,期期艾艾,每一个字都带着一种诡异的震颤声,仿佛彻底的扭曲变异了。

    鸡皮疙瘩从胳膊直爬到脸上,梁挽颐整个人都是僵的,她这才反应过来,这个小女孩从一开始就没说让她帮忙捡的东西弹珠。

    梁挽颐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从走入这间巨大的洗手间之后,就没看见过第二个人,就算洗手间的隔间再多,外面的停车场停了那么多人,她也不可能一个人也遇不上。

    也就是说,她从走入这里开始,就已经落入了埋伏之中!

    想明白这点的同时,梁挽颐面前的隔间的门突然“嘭”地一声被从里向外打开了,她也终于看到了里面的场景。

    隔间里并不是蹲便,而是坐便,坐便上坐了个扎着两根麻花辫的小女孩,小女孩低着头,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大半张脸,她的上半身还是正常的,但下半身却像麻花一样扭曲盘旋在了一起,完全浸在马桶里,相互粘连在一起的肢体间还覆着粘膜,随着那一下下地蠕动,不停有破碎的血块粘液丝丝缕缕地渗出来,顺着马桶的水慢慢浮动着。

    这一幕太具有视觉冲击力了,梁挽颐的呼吸都屏住了,而小女孩也恰在此时抬起了头看了过来,她的脸上只剩下一只眼睛了,另一只眼睛不翼而飞,只剩下一颗黑漆漆的窟窿,空洞地看着她。

    “姐姐,好疼啊你为什么要把我的眼睛扔掉啊姐姐我好疼啊”

    她的嘴一张一合,一遍遍的重复着,她的眼神带着纯真的茫然,仿佛根本没意识到此时的自己看起来有多么的恐怖,只是单纯地向梁挽颐求助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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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16、③⑧

    因为巨大的视觉冲击, 梁挽颐整个人都僵住了,她想移开目光,可她的眼睛却像不受控制了一般, 死死地盯着那间狭窄的隔间,盯着隔间里畸形扭曲的变异生物。

    随着小女孩的抬头, 她后脑勺上垂下来的两根麻花辫也开始慢慢地蠕动了起来, 仿佛拥有着生命的触手,连带着她盘绕在一起、看不清构造的身体也轻轻拂动着。

    “姐姐, 可以帮我把眼睛捡起来吗我好疼啊”她冲着梁挽颐慢慢张开了嘴,嘴角逐渐裂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 上下颚之间甚至有一道道血丝粘连着, 让人分不清是她的口腔原本就溃烂破碎成了这样,还是她刚刚大力咀嚼过什么血肉组织。

    直至这一刻, 梁挽颐才终于缓过来, 她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字, 那就是——跑!

    霎时间她就猛地转身,迈腿冲了出去。

    服务区的这处卫生间非常大,但好在小女孩所在的隔间原本就在靠近出口的位置,梁挽颐只冲了几步就冲到了门口,她的心脏狂跳, 眼看着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

    只要从这里出去, 只要回到人群里,只要找到徐念, 那些东西是不能对她怎么样的!

    “姐姐, 你为什么要跑?姐姐帮帮我呀”

    小女孩的声音再次在她身后响起, 梁挽颐只觉得背后有一股狠戾的风吹起, 有什么东西正迅速朝她袭来。

    那东西要攻击她?绝不能停下!不能被它抓住!

    梁挽颐咬紧牙关, 一脚迈出了卫生间的大门,眼前的光影晃了一下,她眯了眯眼,可再次看去时,预想中的热闹服务于却并没有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她从卫生间冲出来后竟然又一头冲进了卫生间,而迎面的隔间正大敞着门,原本被她甩在身后的隔间居然直接出现在了她面前,里面扭曲怪异的小女孩正伸长了两条胳膊,恶狠狠地朝她抓过来。

    小女孩的胳膊呈现出一种极度不正常的扭曲感,像两条可以随意转动、扭曲、延长的肉色触手,如铁钳般的手指直冲梁挽颐的面门。

    尖叫声堵在了梁挽颐的喉咙里,她几乎下意识就往斜后方闪去,她的后背撞上身后冰冷的瓷砖墙的瞬间,那两根触手就“嘭”地一声扎进了她耳侧一寸远的地方,力道重到直接插在了坚硬的瓷砖墙里。

    这画面太熟悉了,上一次面对类似的攻击还是在黑塔中穿行的那次,冯茉将她围堵在萧野家之后,就扭曲出了一根根的触手对她发起了攻击。

    所以眼前这个小女孩也是那个血肉编辑技术生产出的怪物吗?

    梁挽颐脊背发寒,如果那两根触手是直接攻击在她身上的,后果不堪设想。

    她不敢有丝毫怠慢,连滚带爬地就向旁边逃窜。

    大门出不去了,她必须要找别的逃生之路,她的目光很快锁定在了卫生间另一边的窗户上。

    那是一排覆盖了一整面墙的、半人高的窗户。

    梁挽颐紧握拳头冲了过去,身后再次响起了风声,她知道那个小女孩的肢体所化的触手再一次向她冲了过来,卫生间的瓷砖地上沾了一层水,梁挽颐现在只能庆幸还好自己的鞋沾了水不打滑,要不然她一定会直接摔在地上的。

    很快,她就冲到了窗户面前,角落里的两扇窗都是打开的,可就在梁挽颐想翻窗跳出去的时候,她的动作突然硬生生地顿住了。

    因为空洞的窗外也并非她最初来的那个热闹的服务区,而是和她身后一样的,贴满了瓷砖的、死板又冰冷的卫生间。

    而此时此刻,正有两根隐约能看出是手延展成的触手,朝她飞射而来。身后破空的风声还没消失,面前就再次出现了这样可怕的景象。

    梁挽颐不得不面对一个无比恐怖的事实,她现在正被前后夹击着,无处可躲。

    怎么办?现在又该怎么办?她的任务还没有完成,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梁挽颐的手紧紧地扣在窗框上,冷汗不停往外冒,这一刻,她心中并没有对死亡的恐惧,更多的是不甘心和难以抑制的愤怒。

    眼看着面前和身后的攻击就要袭来了,她的目光突然落在了斜前方紧闭着的玻璃窗上,透过那层淡蓝色的玻璃,她看到了自己模糊的倒影等等!梁挽颐突然意识到了不对。

    她明明是斜站在玻璃窗前的,怎么会在玻璃上看到自己的倒影,以她现在站立的角度,那层玻璃根本不可能照到她!

    这个想法产生的瞬间,那道映照在玻璃窗上的人影也愈发清晰起来,那确实不是她的影子,因为那是个男人,那是徐念?!

    画面骤然清晰,仿佛在玻璃夹层的中间还存在着另一个世界,徐念朝她伸出手来,焦急地呼唤着她的名字,可她只能看到他一张一合的嘴,却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梁挽颐的心脏再次剧烈跳动起来,她连忙伸手去抓徐念的手,当她的手触上玻璃时,那层玻璃突然如水波般荡开,荡出一层层的波纹,她的手就那样毫无阻拦地从玻璃上穿了过去,仿佛眼前的这扇窗户只是一道幻觉。

    紧接着,梁挽颐的手就被握住了,她如突然出水的人,周围的声音也从一尘不变的死寂变得嘈杂起来,她听到了喧嚣的人声,有小孩吵闹的声音;有摊贩叫卖的声音;还有踩下刹车后,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

    徐念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几乎是焦急地对着她大喊:“跳出来!”

    梁挽颐没有丝毫怠慢,事实上在她抓住徐念的手的瞬间,她的另一只手就用力撑住了窗框借力,这段时间以来的各种奔波逃窜也让她的身体素质成长了不少,跳窗对她而言不再是太难的事,她虽脚步有些踉跄,但还是一举从窗框里翻了出来。

    徐念胳膊一圈,就将她稳稳地接进了怀里,梁挽颐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像是被人从水里拽了出来,重新回到了现实世界,而那种无处不在的阴冷感和窥视感也终于消失了。

    她的心脏还在“砰砰砰”地乱跳着,她剧烈地喘息着,止不住地发抖。

    “跑了。”

    梁挽颐靠在徐念的胸膛上,随着他说话的动作,他的胸膛轻微震动着。

    梁挽颐好半天才稍缓过来,她从徐念怀里抬起头来,她这才发现,此时的他们是站在卫生间的窗户旁,她刚刚也的确是从窗户里跳出来的。

    她扭头往身后看了一眼,背后正好是女厕所的窗,只是每一扇窗都是紧闭着的,从外往里看,深蓝色的玻璃几乎挡住了大半视线,但仍能隐约看到里面晃动着的人影,可以看出,厕所里的人绝对不少。

    她又看向徐念,徐念的表情有些冷,见梁挽颐望来,他用手掌托起了她的脸,温热的手指在她没什么温度的脸颊上一下下轻轻抚动着。

    梁挽颐缓缓吐出一口气,她轻轻抓住了徐念的手道:“快别站这儿了,站女厕所的窗户边,要是被人看见了,别人会以为你是变态的。”

    徐念的手微微顿了一下,他有些无奈:“你怎么还有心情考虑这个?”

    徐念本来是要去泡面的,但看着排得长长的接热水队伍,他突然觉得自己要是离开这么久,实在不太放心,就干脆停下来想给梁挽颐打个电话,打算先陪她去卫生间,再拉着她一起排队接水泡面。

    谁知道他电话打过去之后,就显示梁挽颐的手机不在服务区,虽然这边的信号是不太稳定,但这处服务区的网络还算是比较正常的。

    徐念当即就觉得不太对,然后追了过去。

    梁挽颐和徐念坐在车里,她端着热腾腾的泡面,脸色还很苍白。

    经历了刚刚的惊吓,她其实不太吃得下东西,甚至还觉得有些恶心,可长时间的旅行又是一件很劳累的事,她怕自己不吃点儿东西体力跟不上,只好慢吞吞地把泡面勉强往嘴里塞。

    “这次是我疏忽,”徐念道,“我早该想到的,他们一定会选在你落单的时候对你出手的。”

    他的表情实在太严肃了,又的确是在真情实感地自责,于是梁挽颐道:“这是不可避免的,总不能让你和我一起进女厕所吧?”

    她的语气带着几分冷幽默,像是想通过这种方式缓解现在沉重的气氛。

    可徐念还是绷着一张脸:“保护你本来就是我的职责,之后我都会在外面等你的。”

    “徐念,”梁挽颐很无奈,“你这么严肃,我更吃不下饭了。”

    徐念愣了一下,他僵硬紧张的情绪瞬间软化了,他低声说了句“抱歉”。

    梁挽颐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她突然指着车窗外的水果摊道:“我想吃哈密瓜。”

    他眼底闪过了一丝茫然,但他很快点头道:“好,我现在就去买。”

    徐念推开车门向水果摊走去,梁挽颐摇下车窗,探出头往外看。

    水果摊的老板是个皮肤黝黑,带着小帽的大叔,见徐念走来,他立马用带着口音的普通话吆喝了起来。

    这种地方的哈密瓜是不会半个半个卖的,徐念最后和另一车的游客商量了一下,一起买了一个。水果摊的老板还帮他们把哈密瓜切成了吃起来比较方便的长条形。

    这边的哈密瓜是真的好吃,不是脆的,而是绵软起沙的口感,一口咬下去,汁水直流,她一口气吃下去了好几块,胃里的恶心感也被压下去了。

    “我们继续上路吧,”徐念重新启动了发动机,“下一站是空中草原,带你去看草原的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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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17、③⑨

    车在山峰间穿行了一段时间, 周围的景致再次出现了变化,绿色变得越来越多。

    湛蓝的天上坠着一团团的白云,翠色的草甸覆盖了漫山遍野, 沿公路边上栖着不少吃草的牛羊,再往旁边看, 必定能看到安静躺在小山坡上的白色蒙古包, 圆滚滚的,很是可爱。

    徐念的车开得不算快, 因为偶尔会有步伐散漫的牛羊在公路上乱穿,这种时候他就不得不把车停下, 等着这群自然界的小动物们慢悠悠地经过了, 再重新把车启动。

    等待的过程并不会让人觉得不耐烦,梁挽颐甚至还觉得挺有意思的。

    她把车窗开了一条缝, 冷风一下子灌了进来, 她不禁道:“我看外面这么生机勃勃, 还以为外面变暖和了呢。”

    “这边海拔和我们来的地方不一样,”徐念往窗外指了指,“你没发现外面的羊品种都变了吗?”

    梁挽颐闻言赶紧再次朝窗外看去,就听徐念又道:“这叫做黑头羊,是这片地区的特产。”

    窗外的羊群果然和之前看到的不一样, 这里的羊都长着一张漆黑的脸, 和著名的动漫形象,小羊肖恩简直一模一样。

    “好可爱。”梁挽颐很难用语言形容出那些羊群的可爱, 星星点点, 一团一团地遍布在草地上, 充满生机, 又非常喜庆。

    羊群是可爱的;牛群是可爱的;骑在马上, 带着小帽子的牧民也是可爱的。

    这淳朴的自然之景,让人的整颗心都完全舒展开了,在辽阔到仿佛能直达天际的视野,一切的苦闷都变得不足为道。

    公路上的车不少,大多都是像他们一样,开着越野车来自驾的,路上偶尔就能看到角落里停着车,车上的人拿着手机对着牛群和羊群拍照。

    徐念露出了欲言又止的表情:“这些人一看就是没经验,这边还是别停车比较好。”

    “为什么?”梁挽颐回头看了他一眼。

    “停一下五十,拍一张十块。”

    梁挽颐大跌眼镜,她再扭头看去,果然看到两个抱着软乎乎的羔羊的小男孩,冲着停车的游客露出了淳朴的笑容,然后从脖子上拽出一张印有微信二维码的卡片,卡片翻过来,背后印着支付宝的二维码

    梁挽颐倒吸了一口凉气:“还挺与时俱进的。”

    徐念点点头:“很有商业头脑。”

    他们的车顺着公路转过一处处的拐角,道路的坡度很缓,但整体是呈现出向上的趋势,周围的绿色越来越多,梁挽颐只觉得他们的车非常渺小,像是被包裹在了一片起伏着的绿色草原之中,提供给机动车行驶的公路在这片广袤的绿原里,也蜿蜒而纤细。

    再往远处看,在围绕在绿色草原四周的,是连绵不断的雪山,但那些雪山并不高,甚至有些低矮,或者说是他们身处的这片草原位于半山腰的位置,所以他们往远处看,就只能看到露出来的、被冰雪覆盖着的山头,藏在如波浪般的乳白色云浪里,起伏着。

    空中草原,梁挽颐想起了徐念用来形容他们目的地的这个词语,确实非常生动形象,这片草原完全被雪山和云层环绕着,恰如一座悬浮在空中花园。

    又转过了几条蜿蜒的路,周围那种圆滚滚的蒙古包变得非常多,一片一片的,蔓延至远处,看起来非常壮观,在路边还停着不少自驾来的车。

    徐念道:“我们快到了。”

    梁挽颐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些蒙古包,一边“嗯”了一声,然后她就突然反应过来了,她们还在野外呢,怎么就要到了。

    她转过头来,指着窗外的蒙古包,露出了不太确定的表情:“我们今晚不会要住这里吧?”

    “对,”徐念很淡定地点头,“不算太方便,因为没有独立的卫生间,只有公共厕所,不能洗澡,不过通了电的。”

    梁挽颐微微张嘴,还在反应着。

    徐念叹气:“虽然里面有取暖的火炉,但隔音效果真的不太好,总之今晚不能做.爱了。”

    “咳咳咳咳咳咳!”梁挽颐一口气没喘上来,咳了起来,好半天她才痛心疾首道,“徐念,你脑子里就在想这个。”

    徐念没吭声,而是扭过头,轻飘飘地瞥了她一眼,眼神有点儿凉,一眼之后,他再次把目光放在了前面的道路上。

    梁挽颐正想再说些什么,可她却突然意识到了徐念的意思。

    他们这场行程会持续三天,今天已经是第二天了,明天就是第三天了,也就是最后一天。

    “明天就到了吗?”梁挽颐问道,

    “嗯,”徐念声音很轻,“我们明天下午出发,正好赶在天黑之前到达机器的入口。”

    梁挽颐的心跳突然变得很快,这种突如其来的心跳加速让她有种缺氧的窒息感,仿佛不管怎么用力吸气,都觉得不够。

    今天晚上会是她和徐念相处的最后一个晚上,加上出发前相处的四天,和明天的最后一天,他们确定关系后,其实只当了七天的情侣,刚刚好完整的一周,从最炎热的酷暑,走到冰雪覆盖的雪山,再走到郁色葱葱的草原,仿佛用七天的时间经历了一遍四季的变化。

    徐念踩住刹车,将车停在了路边划出来的停车场,然后一把攥住梁挽颐的手,郑重地对她道:“我会等你回来的。”

    梁挽颐的胸口剧烈起伏着,所有的话都堵在她的喉咙里,让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徐念要等她回来,可她真的回得来吗?

    她一定会成功的,可如果成功的代价是付出她的生命呢?她依旧会毫不犹豫地往前走的,她背负了太多的使命,她能走到这里,也是她的朋友牺牲了自己,为她铺的路,她不可能退缩的。

    梁挽颐慢慢回握住了徐念的手,他掌心的温度仿佛能直接传递到她的心脏,她对上他的目光,同样郑重地点了点头。

    既然不知道会面临怎样的结局,那就先假设她能够活着回来吧。

    梁挽颐刚下车,就被风吹得哆嗦了一下,这里可真够冷的,她拉起衣服,缩着脖子,躲到了徐念身后。

    徐念从后车座上拎起了一张毯子,披到了梁挽颐身上,然后牵起她的手,向蒙古包方阵中走去。

    遍布在这片草原上的蒙古包似乎都是住在这里的牧民人搭建起来提供给外地游客居住的,梁挽颐能看到不少游客在蒙古包之间穿梭,还有和牛羊拍照的。

    这些蒙古包应该不是同一家的,他们甚至划分了区域,中间用铁丝栅栏,或是挂着小彩旗的绳子隔开着。蒙古包的大小也不太一样,大概是不同的房型。

    他们很快穿过了几个蒙古包,来到了一间随意用木板搭建起的屋子前,这里应该就相当于“酒店前台”。

    木屋的门是半开着的,里面坐了个蓄着大胡子的中年男人,他很黑,皮肤也很粗糙,气质很是狂野豪迈,梁挽颐看到他之后,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了海哥。

    一进门,门口摆了几个塑料凳,徐念对梁挽颐道:“你先在这里坐一会,我去办理入住。”

    梁挽颐点了点头,她拉了拉身上的毯子,选了个凳子坐下。

    她看到徐念掏出身份证,和中年男人交谈了起来,她又低头看了眼手机,现在时间还比较早,刚刚到下午七点,不过外面的天还很亮,看起来有种刚到下午四五点的感觉。

    梁挽颐突然觉得自己披在肩上的毛毯下摆被人扯了扯,毯子顺着她的肩就往下滑,她赶紧伸手去拽了一下,就看见一个牧民模样的小男孩一手牵了只小羊羔,另一只手拽着她的毯子,一双黑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梁挽颐心中一惊,连忙想摆手表示自己不照相,却听小男孩用带着口音的普通话对她道:“姐姐,你好漂亮哇!”

    梁挽颐懵了,她还没被人这么直白地夸过呢,她思索片刻,露出一个笑容:“谢谢你啊,小朋友。”

    小男孩再接再厉地道:“等我长大了,姐姐嫁给我好不好?”

    “啊?”梁挽颐又懵了,这小男孩不会是在向她搭讪吧?

    梁挽颐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离谱的事,她回头看了一眼徐念,徐念在收身份证呢,好像没注意到这边,于是她道:“不好意思啊小朋友,姐姐已经有男朋友了。”

    小男孩却非常不屑:“姐姐的男朋友肯定没有我有钱!”

    他伸出五根手指,一脸自豪:“我们家有五百只羊!姐姐嫁给我以后,每天都可以吃羊肉!我要把最好吃的羊腿让给姐姐吃!姐姐的男朋友肯定做不到!”

    梁挽颐听得哭笑不得,这小男孩有一点倒是没说错,徐念确实不会每天让她吃羊肉。

    她正思考着该怎么开口,就有一条胳膊从她背后搂了过来,轻轻罩住了她的肩,徐念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真可惜啊,漂亮的姐姐不能嫁给你呢。”

    “为什么?”小男孩情绪激动地大声问道。

    梁挽颐也微微偏头看向徐念,她很好奇他会怎么说。

    徐念无奈摇头:“因为姐姐不喜欢吃羊肉呀。”

    “什么!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吃羊肉?”小男孩一脸不可置信,他看着梁挽颐,眉头紧缩,像是在思考什么,半晌,他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般地道,“姐姐,你嫁给我以后,其实也可以每天吃牛肉的!”

    徐念惋惜地叹气:“可惜姐姐也不太喜欢吃牛肉怎么办?”

    “什么?!”小男孩露出了痛心疾首的表情,他看着梁挽颐,像在看什么怪物,“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吃羊肉,也不喜欢吃牛肉!”

    “三观不合,怎么相爱!”他扔下这句话后就一把抱起地上的小羊羔,撒开腿就往外逃也似地跑掉了。

    徐念见状忍不住笑了起来。

    梁挽颐也笑了:“这小朋友怎么又天真又早熟的。”

    “那是我儿子,等会看我怎么教训他!”蒙古包的大胡子老板看起来有点儿不太好意思。

    梁挽颐笑着摇了摇头:“没关系,你儿子挺可爱的。”

    他们很快就出了屋子,拿上了放在车上的行李箱,在蒙古包组成的据点里绕了绕,才找到他们住的地方。

    那是一间较小的蒙古包,但是内部看起来还是挺大的,进去之后,迎面就是用木板搭建起的一张半圆形的床,床上铺着褥子,叠了五床被,看起来是那种可以一次性睡五个人的大通铺,在床上还摆了张小桌子。

    门口是烧炭的炉子,可以取暖,头顶有一颗灯泡,徐念找了一下开关,按动之后,灯就亮了。

    蒙古包是直接搭在草坪上的,往脚下看,还能看到绿油油的草。

    梁挽颐踏着草,走到了床边坐下,一脸的新奇。

    没过一会儿,老板给他们送来了一大瓶装在保温瓶里的热水,还教了教他们怎么使用暖炉,很是热情。

    这里还能点菜,都是他们自己做的,不过菜品大都以牛羊肉为主,据老板介绍,等天黑之后,他们还会在这里举行一个篝火晚会,感兴趣的都可以去参加。

    暖炉烧起来后,蒙古包里很快暖和了起来,

    徐念给梁挽颐倒了杯热水,在她旁边坐下来,他四处看了看,这才问道:“要去看日落吗?还是今晚不折腾了?”

    “为什么不看?”梁挽颐道,“你不是说我们明天下午出发吗?正好明天可以睡个懒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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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18、④O

    徐念再次把车开出去的时候, 夕阳已经初落,一颗圆圆的太阳在天边高高挂起。

    附近有个景区,往那边开的车不少, 但在岔路口的位置,徐念掉了个头, 走向了另一条偏僻的小路。

    窗外的视野依旧很开阔, 但并不是一尘不变的平,反倒是轻微起伏的, 是逐渐向上的,是盘旋环绕的。

    车越是往上开, 周围就越荒, 基本上没什么人。

    等到车开到最顶端时,徐念将车停在了路边, 天际那轮太阳也西沉了一半, 光芒不再刺眼。

    徐念道:“下车吧, 这边人少,景色不比景区里差。”

    梁挽颐赶紧披上毛毯,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夕阳的色彩是暖的,但山崖上的风依旧是冷的,飒飒地吹在脸上。

    梁挽颐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到了崖边, 瞪大了眼睛望出去。

    峭壁下是绿色的草原, 溪流曲曲折折,从日落的终点蜿蜒而来, 攀爬至眼前。

    太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地平线沉去, 徐念站在她身旁, 问道:“看到九个太阳了吗?”

    梁挽颐稍愣了一下, 随后她就惊奇地发现, 蜿蜒而来的溪流一共拐了八个弯,每个弯都恰好折射出一颗落日的倒影,加上天上那颗,正好有九颗。

    儿时就听说过后羿射日的故事,梁挽颐曾经只把这当成一个神话故事,没想到有一天她真的可以看到如此不可思议的一幕。

    “你不是喜欢转发锦鲤吗,”徐念道,“当地人认为,九个太阳是祥瑞之兆,看到的人会获得好运。”

    梁挽颐瞪大了眼睛,想将眼前的九颗太阳完全刻入脑海里,她听到徐念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挽挽,你会获得好运的,我们一定能成功。”

    是的,梁挽颐心想,我们一定能成功

    回去的路上,天已经完全黑了,车头的灯照不了太远,他们像是在一片漆黑的海洋里缓缓潜行。

    因为视线受阻,徐念的车开得很慢,梁挽颐坐在副驾驶上有些昏昏欲睡,就在她迷迷糊糊间她突然听到徐念在叫她的名字。

    “怎么了?”她含糊地问道。

    “什么?”

    “你刚刚不是在叫我的名字吗?”

    徐念沉默了一下,突然突然猛地踩了一脚刹车。

    “发生什么了?”梁挽颐骤然转醒,她茫然地坐直,有些惊惶。

    “我没叫你的名字。”徐念按亮车内的灯,表情非常严肃。

    梁挽颐张了张嘴:“那也许是我听错了?”

    她也不太确定了。

    徐念沉声道:“我们下车。”

    梁挽颐不明所以,但还是按照他的意思推门走了出去。

    她的脚刚踏到地上,就冒出了一身冷汗。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车外真实的场景跟她刚刚在车里看到的竟然完全不一样,就算外面天黑,也不可能差距这么大。

    他们本该在一条安静又偏僻的小公路上行驶的,可推开车门走出来,外面转眼就就变成了一处陡峭的山崖边,但凡他们的车再往前一步,他们就会毫无疑问地坠崖。

    “为什么会这样?”梁挽颐赶紧向徐念靠近,冷风吹得她整个人都瑟缩了起来。

    徐念没看她,他的目光四处搜寻着:“他们应该是等不及了,急着对你下手。”

    他说着又朝天空望去,梁挽颐也跟着抬头,漫天的星海就落入了她的视线。

    那份神秘和浩瀚有些陌生,又让她有种久违的熟悉感。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梁挽颐贴到了徐念的胳膊上。

    徐念慢慢攥住了梁挽颐的手,他终于将目光落在了梁挽颐身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让她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惊悚感。

    徐念轻搂住她的腰,将她揽进了怀里,然后低声在她耳边道:“千万别害怕,有我在呢,那些东西不敢明面上动手。”

    梁挽颐有些茫然,她不知道徐念为什么突然这么小心翼翼地安抚起了她,但她很快就听徐念将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贴着她耳垂地道:“往下看,车底。”

    梁挽颐下意识就微扬起下巴,越过徐念的肩膀,顺着他的话朝彻底看了过去。

    只这一眼,她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在徐念怀里哆嗦了一下。

    她看到了熟人,甚至不止是一个熟人。

    陈莺、陶馨雅、林檬檬、黄采芹她们的名字一一在梁挽颐的脑海里闪过。

    此时的她们正待在车底,四颗脑袋挨在一起,四双漆黑的眼睛都死死地盯在她身上,带着淡淡的微笑。

    如果仅仅只是这样,那么除了她们此时身处的地方有些奇怪以外,她们看起来该是多么的正常。

    可是再往下看,除开完好的四颗头颅外,她们的身躯完全粘连在了一起,上面甚至覆着一层湿润润的粘膜,像呼吸一般,一张一合着,此景此景下,她们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是如此的怪异扭曲。

    “梁挽颐,你怎么在那儿呀?好久没看到你了。”林檬檬突然开口了,她脸上的笑意愈发浓郁,仿佛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梁挽颐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她刚刚在车上听到的,叫她名字的声音就是她们发出来的。

    她紧咬着牙,克制着自己止不住地颤抖。

    “梁姐,不是说好了把照片发给我吗?照片呢?”陶馨雅也笑眯眯地看着梁挽颐。

    梁挽颐的拳头都攥紧了,指甲深深陷入了掌心之中。

    黄采芹突然激烈地咳嗽了起来,她这般震动,与她如连体婴儿般的其余三人也在彻底晃动起来,仿佛要从上面掉下来了一般。

    “好疼啊好疼,”黄采芹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痛苦而狰狞,她扭动着已经糊成一团的身体,突然厉声尖叫起来,“我怎么了!啊!救救我!好疼啊!好疼!”

    这一声仿佛扔进湖面的小石子,瞬间激起千层浪,其余三人眼中的淡淡的笑意逐渐消失,转变成了茫然。

    “对呀,我们这是在哪里?”林檬檬茫然地问道。

    随后陶馨雅终于注意到了她们此时的状态,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度苍白,望向梁挽颐的眼神也骤然紧缩,眼底充斥着痛苦和怨恨的情绪。

    “梁挽颐!梁挽颐!”她大声尖叫着,“救救我们!快来救救我们!好疼啊!”

    就连陈莺也在剧烈地扭动挣扎着:“好疼!梁挽颐!就是因为你!他们一直在折磨我们!他们一直在折磨我们啊!梁挽颐!”

    她的眼神是那样的恶毒,像是恨不得将梁挽颐活生生吃下去:“为什么你能好好地活着!凭什么要我们牺牲!”

    下一刻,梁挽颐的耳朵被捂住了,徐念将她的头按进了怀里。

    “别听!”他试图将那些声音阻隔在外面,可她们尖锐的叫声依旧能传入梁挽颐的耳朵。

    梁挽颐整个人都在发抖,她甚至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粘连在一起的四个人毫无章法地蠕动着,整辆车都在轻微地晃动,发出“砰砰”的声响,她们像是被强力地胶水固定在了越野车的地盘上,无论如何都挣脱不下来。

    “我们上车!”徐念拉开车门,就想把梁挽颐塞进去。

    梁挽颐的目光再次不受控制地落在了车底,她的视线很快对上了陈莺充满了怨恨和阴冷的双眼。

    陈莺大声诅咒着:“梁挽颐!你为什么还不去死!他们一直在折磨我们!他们囚禁我们!凭什么只有我们经历这些!”

    梁挽颐膝盖发软,如果不是徐念一直撑着她,她恐怕早就已经站不稳了。

    “我不知道会这样,我不知道”她满面泪水,失魂落魄。

    陈莺还紧盯着她,可慢慢的,她眸中的狠毒一点点变淡了,最后完全消散成了迷茫,她脸上闪过了一抹极其浓郁的痛苦之色,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眼底突然变得清明,她费力地扭动起了身躯,声嘶力竭地对梁挽颐大喊道:“梁挽颐!不准放弃!给我走下去!”

    梁挽颐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陈莺,其余三人也都沉默了,陈莺的眉宇间满是挣扎,她像是正在和什么做着斗争,咬牙道:“梁挽颐!都走到这里了!不准放弃!听到没有!不准放弃!”

    不等梁挽颐再做出反应,徐念已经按着她的肩,将她一把推入了副驾驶上,然后迅速将门甩上。

    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进了驾驶室,就见梁挽颐挣扎着坐起身,想去开车门,他长臂一揽,将她困进了怀里。

    “梁挽颐!冷静!”

    梁挽颐泪眼朦胧地回头看他:“徐念,我要去救她们,我必须去救她们。”

    “你救不了她们!”徐念道,“她们早就死了,你刚刚看到的只是用血肉编辑技术制作出来的傀儡,它们被注入了她们的记忆,专门来蛊惑你的!”

    梁挽颐茫然地看着徐念,她颤抖着嘴唇道:“可是、可是你也听到了,陈莺刚刚说的话,她是正常的呀”

    “挽挽,”徐念用手指擦拭着她脸颊上的泪水,“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吗,这些傀儡只是因为被制造成了你朋友的模样,并灌输了她们的记忆,所以它们对自己的定位产生了错误的认知,它们会下意识以为,它们就是你的朋友,但实际上,它们根本就是怪物。”

    梁挽颐的眼泪又控制不住地往下滑。

    “你的朋友真正想看到的是我们把这条路走下去,完成最后的步骤,而不是你不惜一切代价地去救披着她们皮囊的怪物。”

    梁挽颐抬眸看向他,徐念托起了她的脸颊。

    “挽挽,”他轻声道,“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不会受到它们的蛊惑,对吗?”

    一大滴眼泪顺着梁挽颐的眼角滑落,但她的眼神却变得坚定了起来,她咬着牙,重重地点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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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博有风景图。

    下章就能进机器了,然后就可以完结了。

    大家都想看啥番外,我提前筹划一下。

    ◉ 119、④①

    梁挽颐和徐念回到蒙古包时已经很晚了, 篝火晚会还剩个尾声,他们穿过热闹喧嚣的人群,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梁挽颐一路上都默默地抱着自己的背包, 这几天,她从没让这个背包离开过自己, 徐念知道, 在背包的最里层装着那个透明文件袋,里面是她的朋友给她留下的最后的念想。

    草原的夜晚很冷, 也或许是炉子烧得不够旺,梁挽颐只有钻进徐念的怀里, 被他紧紧抱着, 才觉得稍暖和些。

    外面风声呼呼地响着,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这间小小的蒙古包, 既危险, 又安稳。

    这晚她睡得很不踏实, 惊醒了好几次,每次醒来,外面的天都是黑漆漆的一片,窗外有些蒙蒙亮时,外面又开始频繁有早起出行的游客, 拖着箱子, 吵吵闹闹。

    就像徐念说的那样,这里的隔音效果真的很差。

    因为晚上将会面临一场恶战, 所以他们直到中午才起床, 徐念找蒙古包的老板点了份大盘鸡, 两人早饭连着午饭一起吃了之后才再次上路。

    这是最后一段路了, 路的尽头, 就是她的目的地,这一次,一切真的都会结束了。

    梁挽颐居然有种出乎意料的平静,没有恐惧,也没有惊慌,她的心脏平稳地跳动着,甚至隐隐有些期待和兴奋。

    这一次,一切终于要结束了。

    路过草原雪山、穿过褐黄雅丹,梁挽颐昨晚没睡好,所以这一路她基本上是醒了睡,睡了醒,她好像做了很多梦,这些梦复杂又混乱,像是在回顾着她这一生的经历。

    等她彻底睡醒时,外面的天居然已经黑了,车在一条不算很宽敞的公路上行驶,路边没有路灯,只能靠车自带的照明灯照亮前路。

    梁挽颐睡眼朦胧地盯着前路看了一会儿,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周围太安静了,除了他们的车以外,再看不到其他人的痕迹。

    她又坐直了向四周看去,前后左右都一片寂静空旷,徐念在这时开口了:“我们要到了。”

    “这就要到了呀。”梁挽颐下意识将怀里的背包抱紧了几分。

    徐念打开了车窗,微凉的风就吹了进来,不过并不会让人觉得寒冷,像秋季,清凉又和煦。

    梁挽颐说不清楚这里哪里,她甚至觉得这里不是任何一个可以被定位到的地方。

    当前路出现一大片白桦林时,徐念将车停了下来。

    “我们下车吧,穿过这片树林,就到入口了。”

    梁挽颐点了点头。

    她拉开车门下了车,车灯熄灭后,四周并没有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当眼睛完全适应后,她甚至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明亮。

    梁挽颐下意识抬头向天上看去,不出意外的,漫天的星河瞬间撞入了她的视线中,珠玉银链般的星辰点点相连,坠至眼前,又仿佛不是星海坠落,而是她坠入了星海,近到几乎伸手就可触及。

    在这几乎令人窒息的神秘压迫感之中,梁挽颐隐隐地战栗着,可是她并没觉得恐惧,她的心跳很快,她不受控制地兴奋着,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召唤着她。

    直至徐念牵起了她的手,她才回过神来。

    “我们该走了。”

    梁挽颐点了点头。

    徐念从怀里掏出了一副蓝牙耳机,他在自己的耳朵上戴了一只,又将另一只塞进了梁挽颐的耳朵里,顿时就有轻微的电流声传了出来。

    梁挽颐露出了些许疑惑之色,徐念道:“新入口的观测方式是调频。”

    梁挽颐其实不是很能理解,但她还是点了点头,她们很快就踏入了面前的白桦林。

    这是她第二次向机器的入口走去,但却与第一次不同,她犹记得当初在那片大雪之中,徐念带着她奔向入口时的恐惧感,未知似乎无处不在,尝试着用一切仿佛污染占据着她的意识。

    她当时很害怕,只想着赶紧逃离,却又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意识。

    但这一次,她的内心却格外平静,万物都好像沉在了一片幽暗的冷色调里,除开不可言说的神秘感,她甚至觉得有些浪漫。

    她知道这是为什么,现在这处入口是新建的,还没被实体注视到,那些污染也还没波及到这里。

    但也许用不了多久,深空降临协会就会顺着他们的路线探查到这里。

    梁挽颐回握住了徐念的手,耳机里的电流声很不稳定,有时候大,有时又小,但在“滋滋”的吵闹里,她却逐渐听到了一些别的东西。

    有什么在逐渐清晰,像是原本模糊的镜头在尝试对焦,当耳机里的电流声完全变成一阵悠扬的音乐声时,梁挽颐觉得自己的脑海里仿佛是多出了些内容,但她又说不清是些什么。

    她隐约觉得前路似乎也发生了改变,周围的环境开始变得不一样了,可她同样看不出来四周到底有哪里不同了。

    这一路都很顺利,没有不受控制的思绪,没遇上作为“屏蔽器”的石人。

    终于,他们穿过了面前这片白桦林,一片闪烁着星光的湖水出现在了两人面前,它像是倒映着天上的星光,又仿佛是星河倾泻而下,坠入湖水。

    这片湖水和塔拉津湖不同,它更加的平静,也更加的辽阔,仿佛覆盖住了整条地平线,延申至无限远,与漫天星辰练成一片,像一滴从天穹滴落而下的眼泪,流淌至眼前。

    在一片晶亮之中,梁挽颐看见了沉在湖水底部的巨大的,完全由齿轮铁皮构建而成的心脏,它正一下下跳动着,有着极强的机械感,又仿佛拥有着生命。

    湖边倒塌着一根根巨木,有的半垂进水里,仿佛经历了久远的岁月,生出了一层荧光微生物,包裹着树皮,陈旧、古老,却又无比灵动。

    徐念依旧牵着梁挽颐的手,他拉着她在岸边的一棵横躺着的粗大枯木枝上坐下,早已死亡的树木,仍残留着细微的生机,树皮是湿润的,泛着淡淡的潮气。

    而这时,耳机里传来的音乐已播放到了高潮,每个音符都是激昂的。

    徐念道:“等音乐结束后,我们就能进入机器了。”

    大概是周围太过寂静,而眼前的景色又是如此的瑰丽炫彩,梁挽颐非常不合时宜地觉得,此时此刻竟是这般的浪漫。

    徐念也好像和她想到了一块,他抬起胳膊,轻轻揽住了梁挽颐的肩,梁挽颐也顺势靠进了他怀里。

    她还抱着自己的背包呢,于是在跳动的音符里,她拉开了背包的拉链,将那个透明的文件袋取了出来。

    文件袋被塞得鼓鼓囊囊的,梁挽颐将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

    一本牛皮笔记本,一个黑色U盘,一根掉漆了的心形项链,还有一张印在拍立得相纸上的合照。

    梁挽颐用手一遍遍地摩挲着,她的心从没像现在这样坚定过,即使是身处在这如同世界尽头的孤寂星空下,即使在这浩瀚的磅礴中,她是如此渺小

    她总觉得,她的灵魂是充实的,她不是一个人,他们不可战胜。

    耳机里的音乐很快进入了尾声,徐念将手掌压在了梁挽颐的手背上,当最后一段旋律流淌而出,梁挽颐的心脏突然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一阵极为强烈的眩晕感和失重感袭来,她的每一寸皮肤都像灌了铅,牵扯着她,向着极深的海底沉去。

    她下意识攥紧了拳头,在她彻底失去意识前,她心想,这种不适感可真熟悉啊,她上次进入机器时也经历过。

    她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她睡着了,她在一片黑暗中起起伏伏,孤独地游荡着,仿佛看不到尽头。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她似乎连“自己”都快忘记时;久到过往的一切都变得不可琢磨时;久到甚至连时间的概念都变得模糊时,她突然觉得太阳穴处传来了一阵刺痛。

    她猛地睁开了眼睛,混乱纷扰的画面瞬间袭来,将她彻底笼罩,她像是骤然浮出了水面,那些在睡梦里模糊的一切都逐渐在她脑海中清晰。

    等她的意识彻底清明时,她发现自己的处境竟也和上次进入机器时是一样的,她再一次被悬挂在了一颗透明的、充满了淡绿色粘液的虫蛹之中,虫蛹被粘液填充得满满当当,沉甸甸地坠着。

    梁挽颐最先产生的感觉是窒息,但下一刻,包裹着她的皮囊突然被一股力道撕破,底部出现了道口子,粘液倾泻而出,她也随之掉了下去,但她并没有摔在地上,而是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接入了怀中。

    “这次总算提前找到你了。”徐念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梁挽颐剧烈地喘息着,好半天才缓过来。

    她撑着徐念的胳膊站稳,但她的四肢都止不住地发软,关节也非常僵硬,就好像她真的睡了很久似的。

    她觉得自己有些疲惫,但徐念看起来倒是没什么变化。她又穿回了那种白色的病号服,而徐念则穿着白大褂,他手上正握着一把手术刀,很显然,他刚刚就是用这把手术刀划开了皮囊,将她救了出来。

    梁挽颐又扭头看向四周,这一次,她并没有出现在扭曲畸形的洞穴之中,而是在一间房间里,房间的棚顶正挂着一排排的皮囊,每颗皮囊中都浸泡着一个和她一样穿着病号服沉睡着的人。

    他们均闭着眼睛,神情安详,好像真的只是睡着了一般。

    在房间的中央,是连通着棚顶和地板的圆柱形水池,里面装满了浅色的粘液,有无数细小的血管从里面延伸而出,爬满了每一寸墙壁。

    这个地方梁挽颐同样非常熟悉,这是和之前他们躲避实体时类似的舱室。

    “为什么每次进来都会被挂在这种皮囊之中?”梁挽颐忍不住这样问道,她像是太久没说过话了,声音也有些轻哑。

    她轻轻咳嗽了一声,徐念却并没回答这个问题,只道:“事不迟疑,我们赶紧去太阳温室吧。”

    梁挽颐点了点头,但还是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她道:“陈莺说,等我到了机器里面,我就可以在不受到污染的情况下知道真相了”

    “还有我们任务的最后一步,也就是我来到机器后,到底要做什么?你不打算现在告诉我吗?”

    徐念的神色稍显异样,他轻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这里仍旧不够安全,我们先去太阳温室。”

    “你所好奇的一切,你很快就会知道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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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啊!真的快完结了!这周就能完结啊啊啊!

    ◉ 120、④②(加更)

    梁挽颐跟在徐念身后, 他们顺着长长的楼梯向上走着,经过了轻微的活动,她的关节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僵硬了。

    一切都没有发生改变, 组成楼梯的仍旧是那种褐色的、仿佛拥有生命的肉块,踩在脚下, 有种又坚硬又柔韧的矛盾感。

    四周很安静, 除了那无处不在的、极有规律的心跳声,就只剩下徐念和梁挽颐的呼吸声了。

    “害怕吗?”徐念大概是害怕梁挽颐太紧张了, 于是主动打破了这片死寂。

    “还好。”梁挽颐虽然这么说着,声音却有些发紧。

    她冲徐念笑了笑:“还是比我想象中的要轻松很多, 至少活着回到机器了。”

    徐念“嗯”了一声:“深空降临协会只是实体的傀儡, 只要足够小心,它们并非不能对抗。”

    梁挽颐点头:“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对, 我们一定会成功。”

    或许是因为有徐念的陪伴, 这条长长的楼梯走起来似乎比印象中的短了许多, 她还记得她上次走了很久,才看到那一间间的舱室。

    他们穿过踏着楼梯,拐过拐角,通往太阳温室的小门就出现在了走廊尽头。

    “我们走吧。”徐念向梁挽颐伸出手来。

    梁挽颐一把握住了徐念的手,和他一同从小门走了出去, 而那间巨大的宫殿也终于再次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肉质感极强的墙壁, 似还在轻轻蠕颤着;根根粗细不一的血管顺着墙壁不停攀爬;绘制在墙壁上,由远及近的星图;还有顶棚最中心的三足金乌

    不管多少次来到这里、看到这样的景象, 梁挽颐依旧会有一种震撼感。

    太阳温室, 又回来了。

    宫殿非常大, 透着一种仿佛不属于人类文明的磅礴和神秘, 徐念牵着梁挽颐的手, 两人一同向着宫殿的最中央走去。

    等到他们靠近之后,梁挽颐才发现,位于中央的不再是那个让她印象深刻的水池,而是和她后来来找徐念时,看到的那个幽深无底的黑洞,一眼望去,看不到尽头,仿佛只是多看一眼,都会彻底被吞噬,不仅仅只是身体,还有灵魂都会彻底陷入其中。

    到达黑洞的边缘后,徐念就停下了脚步,他扭头看向了梁挽颐,似是有什么话要说。

    梁挽颐也看着他,等待着他开口。

    “梁挽颐,”他缓缓吸了口气,“我爱你。”

    梁挽颐稍有些吃惊,她没想到徐念会突然跟她说这个,在现在的场合,这是不是多少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但她转念一想,又明白了。

    前路一定充斥着不可预测的危险,如果现在不说,很可能之后就再没机会了,他们自从在一起一来,徐念还从没这么直白地说过爱她。

    “我也是,”她坦然回应他,“我也爱你,徐念。”

    他收紧了五指,更紧地缠住了她的手,梁挽颐甚至能察觉出他有些紧张。

    徐念紧盯着她,下一秒,他搂住了她的腰,将她搂进了怀里,然后抱着她一同跳入了面前的黑洞之中。

    失重感只是一瞬间,梁挽颐下意识也紧紧地环住了徐念,却仍觉得自己像是在被某种力量拉扯着,时间和光影都在倒退,墙壁上的简笔星图宛如被注入了某种神秘的力量,逐渐鲜活起来,仿佛一切都在动,唯有他们是静止的。

    这是一个熟悉的过程,并未持续太久,梁挽颐甚至没来得及感觉恐惧,四周的一切嘈杂就骤然安静,所有声音都消失了,像是被瞬间塞入了最纯净的真空。

    她再次睁眼时,面前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一扇圆形的窗户,窗外是广阔无边的陌生星空,她和徐念紧紧相拥,却处于一种完全失重的状态,悬浮在半空。

    而他们所处之处,则是一间类似于太空舱的房间,这里,梁挽颐同样来过。

    她下意识想开口说话,可她的声带震动后,却没发出丝毫声音。

    梁挽颐茫然了一瞬就想了起来,徐念曾说过的,这个空间里没有能够传递声音的媒介,所以他们都无法听到任何声音。

    她望向徐念,他也同样在看她,他的眼眸在窗外的星空的映照下,像是盛满了星星,亮得出奇。

    梁挽颐突然意识到,在落入这里之前,徐念会突然跟她说那句话,或许正是因为,他已经提前想到了,他们会来到这个听不到任何声音的地方,再不说,她就再也没机会听到了。

    她不禁收紧胳膊,用力抱了徐念一下.

    徐念用手掌在她的后背上轻轻拍了拍,然后拉起她的手腕,向舱室的尽头移动。

    那里有一扇门,是那种圆形的舱门,舱门上有转盘形状的复杂门锁。

    梁挽颐记得这扇门,上次他们落入这个地方之后,徐念就是推开了这扇门,带着她再次回到了太阳温室。

    他们飘到门前后,徐念握住了圆形的门锁,转动了几下后,门锁就自动弹开了,紧接着,他手臂往后一拉,舱门瞬间就打开了。

    梁挽颐下意识攥紧了徐念的袖子,但什么都没发生,甚至什么声音都没有,四周安静得让人心慌,她仿佛身处于一部哑剧当中,无论什么声音都捕捉不到。

    门后同样是一间舱室,只是这间舱室里却多了很多东西。

    圆形的舷窗前连接着一架巨大的天文望远镜,望远镜的镜筒甚至延展出了舱室,从窗户下面穿出,伸至幽深的星空之中,直直地支了出去,只有另一头的目镜是在舱室内的。

    除此之外,舱室里还摆着书桌、椅子、书柜、单人床之类的家具,并不是那种居家使用的家具,甚至非常简易,连床都只是折叠床。

    这里给人的感觉像是一间工作室?

    这间工作室很明亮,但又没有安装照明装置,只是各个角落都好像隐隐地泛着光亮,像是覆盖着一层会自主发光的物质。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梁挽颐看向了徐念,有些疑惑。

    这间舱室中同样没有重力,也无法传播声音,所以徐念没法解释,他便再次拉起了她的手腕,拉着她一同进入了舱室。

    梁挽颐被他拉到了书桌前的椅子旁,凑近了看,她才发现这些家具都是被固定在舱室之中的,也因此它们才没漂浮起来。

    椅子上也连接着固定带,徐念按着梁挽颐的肩,扶着她坐到了椅子上,再拉起固定带,插入了卡扣中,梁挽颐就勉强算是坐到了书桌前。

    徐念扶着她的椅子,移动到了书桌侧边的抽屉旁,然后拉开了第一层抽屉,从里面取出了一个笔记本,放到了梁挽颐面前。

    梁挽颐朝笔记本封皮看去,那是一个深蓝色的笔记本,在封皮的正面,写着“工作日记”四个大字。

    梁挽颐突然觉得她的呼吸变得急促了,她几乎可以肯定,她想知道的那些事情的答案都可以在日记本中找到,她离真相只差这最后一步了。

    在翻开日记本前,她扭头看向了徐念,徐念朝她点了点头,甚至伸手帮她翻开了日记本的封皮,像是在做着无声的邀请。

    梁挽颐不再犹豫,她低头认真地朝着日记本看去。

    第一页只写了两行字:

    记录人:何止涵

    本记录保密等级为S,仅供于人类阅读。

    仅供于人类阅读

    梁挽颐在心里默默重复了一遍这句话,也就是说这本工作日记是不允许非人类观看的,非人类难道是指徐念以及和徐念性质一样的2179?也就是说,这本工作日记就连徐念也没有看过吗?

    梁挽颐的心跳突然变得有些快,她深吸了一口气,翻过了这一页,向后看去。

    映入眼帘的第一句话就是:

    一切的源头,要从2179年的春节说起。

    作者有话说:

    加更!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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