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不出孩子的女人有多苦?


    昨晚林敏君喝了据说能治女人生不出孩子的汤药,转眼就吐了半宿,躺在床上还没眯多长时间,又被丈夫陆德平叫醒了。


    陆德平的妈不知道从哪打听到蒙自有个老苗医,专治不孕不育,天还没亮就打了无数个电话,闹腾着让他们两口子去看看。


    林敏君吐了半宿本来就不舒服,被风一吹头又开始疼了。


    新上市的帕萨特疾驰在高速公路上,林敏君坐在后座,陆德平在前面开车,俩人一路上没说半句话。


    风呼啸着,林敏君头疼欲裂,突然启唇说,“德平,咱回家吧,我不想去。”


    陆德平脚下继续踩着油门,语气温柔,态度却很强硬。


    “忍一忍,我开车,你在后面睡会好不好?”


    林敏君不说话。


    陆德平便叹了口气,搬出父母这座大山,“这次是我妈托老同学打听到的,咱们要是不去,老两口不知道得多失望,过年的时候亲戚也得在背后说闲话。”


    他缓和了语气,又说,“房子、车子、钱,别人有的咱就有,别人没有的,咱也有了,以前那帮人现在不知道多羡慕你,这辈子什么都不缺,就缺个孩子,再忍一忍,好吗?”


    顺着丈夫的话,林敏君便开始回忆起自己这一辈子。


    二十二岁那年知青大返城,她一个乡下姑娘跟着丈夫回首都,嫁进了四合院。


    婚后丈夫搭上了改革开放的春风,做生意突然就发了大财,她也成了吃喝不愁的富太太。


    虽说后来查出不孕不育,婆婆一家子还是对她和和气气的,鼓励她打针吃药看医生,还做过试管。


    一开始还讲点科学,找首都大医院看,后来就开始到处找生孩子的偏方,说句可笑的话,还找人跳过大神。


    大家听了,都说生不出孩子的女人一般早就被婆家甩掉了,但陆家没有,还对她百般鼓励容忍,是陆家仁义,婆婆和丈夫仁义,还夸她命好,麻雀攀上了高枝头,掉进福窝窝了。


    是,在外人眼里,她这一辈子确实过的风光又顺心。


    但只有林敏君知道,她的人生早就毁了,早在查出不孕不育的那天就毁了。


    打针、吃药、做手术、做试管,二十年的求子路把她的身体折腾坏了,把她折腾的不像人。


    一想到这里,她只感觉心口堵了一块,堵的她喘不过气。


    头靠在车窗上,林敏君闭着眼睛轻声说,“德平,咱们离婚吧。”


    “你说什么傻话,离婚?我不同意!坚决不同意!”陆德平毫不犹豫的说,声音激烈,“咱俩感情好好的,为什么要离婚!”


    离婚两个字说出口之后,那种堵在心口的感觉顿时缓解了好多,林敏君睁开眼睛,反过来劝他,“你现在还不算晚,跟我离了婚,找个能生孩子的女人,再生个孩子,你就什么都不缺了,咱们俩也都自由了。”


    在林敏君看来这是最好的办法,但陆德平居然更激动了,狠狠砸了一下方向盘,“这不是自由,你要甩掉我了是不是?你不想跟我过了是不是?不就是去看看医生,求个孩子,就当宽一宽我妈的心,你怎么就不能忍忍?”


    后座没动静,他便转过头看妻子,本来还想继续吵,突然看见妻子如死灰一般的眼神,好像没了任何感情似的,人还在这,心已经不在了。


    陆德平莫名的来了一股恐慌,他不想离婚的,他吓坏了,“那咱们不要孩子了,不离婚行不行?咱们不去了,我现在就带你回家,不生了……”


    他一边说一边下意识的打了方向盘。


    “有话回去再说,陆德平你看路,看路啊!”林敏君带着哭腔喊。


    砰!


    飞驰中的帕萨特轰然撞上另一辆车,甩到了路边,林敏君也跟着狠狠往前撞去。


    一股剧痛传过来,仿佛要把她撕裂,这是没命了吧。


    临死前林敏君只觉得遗憾,就这么死了,白白虚度了青春。


    要是能重来一次多好啊,如果能重来,我不嫁人,也不生孩子了。


    ……


    哐哐哐!


    林敏君是被一阵敲车窗的声音吵醒的,她知道自己出车祸了,应该是没死,这会是警察在敲车窗吧。


    但睁开眼睛,她便发现了不对劲。


    她是在一辆前进中的火车里,还是那种老式的绿皮火车。


    敲窗户的人不是警察,是一群穿着青绿色衣服的年轻人,他们敲的也不是帕萨特的车窗,是火车的车窗。


    林敏君缓缓撑起上半身,听觉恢复了,她听见那群年轻人哭着在喊,“首都,我终于回来了,我回家了。”


    “首都!首都。”


    一边敲着玻璃一边喊,眼睛贪婪的注视窗外略过的一切。


    林敏君也顺着他们的目光看火车外面,景物在迅速倒退,能看见的都是农田,矮矮的民居,和路上也穿着灰扑扑衣服的人。


    可首都,明明不是这样的呀!


    这时林敏君又倒抽了一口气,她才发现趴在窗户上的人她几乎都认识,这都是老朋友,当年跟她一起从曲靖回首都的知青们,大家的模样都变了,都变成了年轻的模样。


    离她最近的是沈红玉,她记忆里的沈红玉已经快五十了,总喜欢往脸上注射个叫什么尿酸的东西,弄得脸上坑坑洼洼油光瓦亮,老朋友们说她的脸像个发面馒头。


    可她看身边的沈红玉,脸上虽然没有笑容,但也没有皱纹,分明就是二十多岁的样子。


    她的人生,真的重来了?


    林敏君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但这梦太真实了,让她忍不住有了期盼。


    拉着沈红玉的手,林敏君开口问,“红玉姐,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沈红玉在愣神,没说话,倒是旁边的知青们转过头来,擦擦眼泪,笑嘻嘻的说,“小阿君,你睡傻了!现在是下午六点多,天都快擦黑了,咱们这批返城的知青,马上就要到首都啦!”说到最后这人的语气都快飞起来了。


    返城,知青。


    一个又一个字眼闯进林敏君耳朵里,她心里又惊又喜,知青大返城是年轻的时候发生的事情,还有小阿君这个名字,也只有年轻的时候才有人这么叫她。


    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痛觉立刻传来,到这时候林敏君才敢相信自己真的重生了,回到了从前。


    她回到了1982年!跟丈夫一起从云南曲靖回首都的这趟回车上!


    呜呜呜的一阵鸣笛声响起,火车快要到站了。


    远远的,有人从另一节车厢挤过来,“敏君,敏君,火车到站了,你跟我一起回家吧。”


    这是她上辈子的丈夫,陆德平。


    在一群穿着老式军装的知青里,陆德平是一身白衬衫,斯文又俊秀,他提着个青绿色的背包,过来便要握林敏君的手,“走,一起回家,等稳定下来咱们就领证,结婚。”


    这话一出,车厢里的知青有一个算一个,脸色都不自然起来。


    上辈子林敏君一心扑在陆德平身上没留意身边人的反应,重生回来才发现,有些事早就有了端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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