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斯铭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情, 从来没有失败的。
抱着这样的信念,他全面脱开手里的工作,用最快的速度完成了交接, 然后离开S市,直奔藏区!
他的直觉告诉他,程松宁也许还没走远。
就像当初拍完《大江流》, 对方会回到N市影视城故地重游。如今《无问天路》拍完, 程松宁大概率也会待一阵子。
一路出发入藏的同时,严斯铭不忘联系杨青山。
杨导想过这两人关系特殊,但没想过是这种“特殊”。
只是他如今也不知道程松宁的去向, 因为对方的工作已经告一段落,并且程松宁也不是那种热衷于和大导演、大制片搞好关系的演员,他不需要做多余的社交, 可以随心所欲地保持本性。一段工作结束之后,暂停跟同事们交际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就像年轻版的管辛培。
“我只知道他现在还在藏区, 其他的就不确定了。”
严斯铭还是道了谢:“杨导肯帮忙我就很感激了。”
杨青山有片刻缄默,仿佛在斟酌什么。
直到挂断前,他才意味深长地说:“他的状态很长时间都保持在一个临界点,这不是给予充分的理解就能解决的问题。你们都还年轻,总觉得将来还有时间、还有机会, 但人是一直在变的, 如果你跟不上他的变化, 就算曾经有过再多的默契,最终也会像两个越来越不契合的齿轮, 刮伤彼此的同时, 还会脱离轨道……”
如果程松宁听到这番话, 他会想得更多。
可眼下严斯铭只想找人。
杨青山的话,他听了,但只抓住了自己需要的重点。
他问对方要了一份取景点的集合表,反正电影已经杀青了,回头这些总会被扒出来,杨青山没什么不能给的。
拿到参考的严斯铭也没贸然出发,而是规划出一条尽可能包圆的线路,去追逐程松宁的步伐。
西藏很大,但大不过整块国土。
一旦扩大范围,那才是更不好找……
7月的藏区正值夏雨季,严斯铭在经历了大半个月的无果寻觅之后,终于重新联系上了程松宁,对方情绪稳定,声音和语气听起来也正常,严斯铭问起来,程松宁只说信号不好,他去了很偏很远的地方。
“你马上就要生日了,我想过去找你。”
严斯铭这次没再拐弯抹角地试探,而是选择直击正题。
程松宁那头有呼呼的风声和雨声,信号的确不怎么好的样子,隔了好一会儿才给出回应:“你……还是给我一些时间吧。”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严斯铭不确定,他呼吸急促地追问:“你愿意考虑?”
难得不回避,也许是想要解决唯一这件心事,程松宁直言:“反正就只有两个结果,难道不该考虑吗?”
他提醒了严斯铭,事情并不是只有一个进程。
“我们之间本不该纠缠这么久的,过去我没办法分心,现在我觉得是时候把界限彻底划清楚。严斯铭,我没有怀疑过你的感情,只是偶尔会想,我这样的人是否值得你一直争取。除此之外,我也不想隐瞒你的是,目前我对很多事情都厌倦了,如果你仍然选择我,可能最后的结果和你想得会大不相同……”
这是程松宁第一次正面坦白他的打算。
他没有隐瞒自己的打算和状态,甚至不否认退圈隐退的想法。可严斯铭听到后,忍不住又气又心疼,他低吼道:“你这还不算怀疑我的感情?这只是我一个人的感情吗?你连带自己也否定了!”
程松宁那传来更大的雨声,严斯铭几乎锁定了他的位置。
他不理会对方的沉默,继续追问:“你想就这样结束?”
良久之后,程松宁深深吸气:“没有。”
“所以你既不舍得彻底拒绝我,又不能答应我?”
“这不是一段健康得能走很远的感情……”
“你甚至提前给它判了死刑?”
程松宁本意并不是这样,他和严斯铭的开始本来就不太寻常,最开始的步履走得太快太急,以至于彼此都忽略了很多细节,两个人沉甸甸地背负着太多东西,走得很远了回头才发现一路错失了更多,最后得到的这段感情拖曳地很长、且太过脆弱,几乎没有补救的余地。
拖着这段感情走,太累太难受了。
丢弃掉重新开始,又怕重蹈覆辙。
可严斯铭似乎无法理解程松宁这样的想法,两个人的关系之中,他的恐慌和担忧占据了理智本该存在的位置,他只知道:不能轻易松开对方,哪怕再烂的尾也要强行续上,续上才有继续的可能……
“程松宁,你真胆小。”
严斯铭的声音更加喑哑了:“和我打一个赌吧?你留在原地不要动,如果我在你生日之前找到你,就给我一个机会,怎么样?”
“不怎么样,严斯铭,你总是自以为是。”
严斯铭有片刻的愣怔:“自以为是?随你怎么说都可以,你骂我怨我都行。”
比起得到无法接受的结果,他宁可不择手段让程松宁重新回到自己身边的。那些无法再回忆第二遍的噩梦,严斯铭这辈子都不会和程松宁提及……
程松宁听着外面的雨声,无声叹气。
惊雷中断了本就不强的信号,他躺回睡袋里静静地听着雨声,默念了数遍心经也无法平静,脑海中始终回想着严斯铭最后那几句话。
直到雨势收小,外头重新传来虫鸣。
程松宁又熬了一会儿,恍惚间又回到了好几年前的秋天,他们在某个小乡镇取景拍《苦艾》:同样的雨水充沛,同样的雨声淋淋,严斯铭强势进攻撕开暧昧。
那是一切刚刚开始的时候,也没有想过纠缠这么久。
他不确定自己什么时候会离开舞台,后续还有多少交集,是严斯铭强势将这份羁绊续了下去:一部接着一部电影,一搭伙就是五年。到这个份儿上不可能没有感情,只是它比想象中要更脆弱,经不起冷待和放置……
不可避免的,程松宁不知不觉中有了期盼。
而严斯铭并没有达成他心中的期盼,反而是失望。
没有喜欢,哪来的失望;
没有爱,又哪来的怨呢?
隐退休息、远离娱乐圈或许是一个解放自我的办法,但程松宁心里仍然有一个坎。
他彻夜难眠,扪心自问:
也许自己也在期待严斯铭的到来吧。
他们需要一次面对面的坦诚。
*
严斯铭通过雷声和雨声锁定了程松宁的大致位置。
对方所在的位置没有可以直达的车,只能租车自驾。
等他好不容易赶到,却又不敢立刻靠近,生怕惊扰。
事实上,靠近无人区的边缘,还有很多像程松宁这样的自由人:有的是单纯旅游,有的是自我挑战,还有一部分大概是为了寻求解脱……
雨后的天空一碧如洗,云朵洁白,草地翠绿。
严斯铭的车并不打眼,公路的右手边有几个不大不小的海子,再远一点的山谷环绕了一块天然的露营地,云层压得极低、像是被树尖儿顶起来的。放眼望去,夕阳之下依稀能看到三五个零星分布的野营帐篷。
他不确定其中是否有一个是程松宁的帐篷。
但凭直觉,严斯铭停了下来,并下车开始往那边移动。
走到半路时,他看到一台小型航拍飞行器以熟悉的悬停动作顿在半空,这样的手法是严斯铭曾经教给程松宁的……
狂喜之下,严斯铭心跳加剧!
他一路追着飞行器的轨迹,两次跟丢,最终在隔了两个山头平缓面的山坡上找到了日思夜想的人!
程松宁的头发长长了不少,被帽子压着。
他看起来并没有憔悴,露出五官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平和。
那双眼睛亦如初见,水亮晶润,望过来时仿佛含着一汪清泉,明明眼底无风却自带水波,让严斯铭每每与之对视时,都忍不住在心里涌出无限的好奇:这样一个人,他到底在想着什么呢?
严斯铭喘着粗气步步靠近,视线紧紧锁定。
程松宁没有回避,与他对视,直到二人真正面对面。
“这里很好看。”
程松宁睫毛微微颤动:“是吧。”
严斯铭似乎很好奇他这段时间的经历,问了很多。程松宁满足了他的好奇心,简单说了自己的行程。后者表情复杂,神情之中还是心疼居多,问起他累不累,害不害怕之类的。在严斯铭这里,程松宁永远是需要照顾的那一方。
“我高中毕业的那个暑假,就一个人去Q省玩过了。”
严斯铭讷讷点头:“那你父母很放心你。”
和之前的心情不同,程松宁反而平静了下来,倒是放过狠话的严斯铭见面之后气势弱了下去,他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争气”,话到嘴边、一对上程松宁的视线又咽了回去,如此反复几次之后,直到夜幕初临,大片星子出现在空中。
他终于试探着去拉程松宁的手,带着微微的颤意。
短暂的接触之后,程松宁轻轻挣开。
严斯铭也没失落,他贪婪地看着对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重新出声,声音却飘忽地仿佛停在云端:“距离你生日还有6个小时,这里信号果然不好。”
程松宁似乎没明白他的意思,表情微微茫然。
“我来的时候和欧娜说过,如果我找到你,接下来的事情就不让她再多管。”严斯铭重新拉住他的手,喉结缓缓攒动了一下,“我甚至做好了生日之前仍然找不到你的打算。你既然不打算回来,那好,我也不必藏着掖着,他们管不到你一个退圈的演员,那就让我来掌握全部的舆论走向……”
15亿庆功图的记忆浮上来,程松宁眉头蹙紧。
“不,和那不一样,你别怕,我会告诉他们:一切都是我主动、我心甘情愿、我死缠烂打。”
严斯铭说着,甚至弯起嘴角笑了:“我一路上好几次打算把定时发送撤销,可这里信号不好,越找不到你我越是着急,如果从今往后我们就这样失去联系,你说我怎么能甘心?”
程松宁喉咙一紧:“你——”
“那松宁觉得,怎么样能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呢?”
严斯铭双眼含笑看着程松宁,仿佛在说些“晚上吃什么好”之类无关紧要的话。他打定主意要带人回去,无论用哪种办法,都到这个地步了,还有得选么?
程松宁被紧紧他扣住手,心里莫名生出一种冲动。
他丝毫不怀疑严斯铭做得出这样的事情,可做了又能怎么样呢?经过了这两年的潜移默化,舆论反响难道会比当初雪夜温泉照更大?
说到底,程松宁自己也是期盼“解脱”的。
他其实不想再过为了一份感情而提心吊胆的日子……
“选择权交给你,现在就跟我离开,或者今晚我陪你呆在这里看星星过生日。”
严斯铭试着伸出另一只手抱住他,二人在微凉的夜风中僵直着相拥,过了好一会儿才像解冻似的缓缓贴拢、抱紧。
夜风拂在脸上,程松宁不由恍惚地仰着下巴。
下一秒,严斯铭又抚着他的后脑将人按进自己怀里。
“没有第三个选项?”
严斯铭蹭着他的脸颊,声音喑哑:“有,我的车在山下,我开车去,再回来和你一起睡帐篷。从今晚开始,我们不要再分开了。”
“……”
程松宁闷声发笑:“你不怕我反悔,回头什么都不认?”
“无所谓,大不了就让他们认为我被始乱终弃了。”
抚摸的力度加大,严斯铭掐了一把程松宁的腰肢,喉头一顿:“你瘦了好多。”很快,他又收拢双臂,毫不费劲就将人整个儿包进自己怀里,重归正题,“开车出去找到一家杂货店接收信号要3个半小时,不急,宁宁还有时间考虑。”
严斯铭有足够的信心带走程松宁,不是今晚也是明天。
而程松宁只是轻轻挣开了他的怀抱,最后看了一眼漫天星辰,扶了扶蹭歪的帽子,轻声道:“你不用走……”
他带严斯铭“蹭”到了信号,尽管过程并不轻松。
后者也在程松宁的注视下取消了定时发送的动态,说的时候那么无所畏惧,这会儿删存稿了却红了耳朵,嘴硬道:“这戒指是你送给我的,我一直戴着,炫耀一下没毛病吧?”
程松宁目光落在对方的左手中指,笑了笑没说什么。
“我要是真把这些话发出去,你不生气?”
“你希望我怎么生气?”程松宁反问他,“只要我不回应,甚至另外拉一个人来扮演我的女友拍两张约会照,那狼狈的就只有你一个人。就算我回应了,我们也是分手的关系,再过个两年三年,不会有多少人记得这件事情了,就像当初你发的那张照片。”
严斯铭垂着眼帘,梗着脖子自暴自弃:“你说的是。”
可他转念一想,又硬气了起来——
“这里信号这么弱,你还是接了我的电话!”
这说明什么?
程松宁拨弄着天线,轻描淡写:“我答应了欧娜,在无人区每隔两天要跟她联系确认平安。”
言下之意,接到你的电话只是顺带。
严斯铭坐在帐篷里又看到飞行器:“你还把它带来了。”
“不是你那个,你的那个早摔坏了,这是我让人后来新买的。”程松宁脱下帽子,随手拢了一把额发,并不在意严斯铭灼热的目光,“你其实可以直接问的,比如我身边有没有别人,还喜不喜欢你。”
作者有话说:
这两天事情太多了,我阳完了轮到同事们阳了QAQ
倒计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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