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撞到了身后人的身上,沈裴见状伸手扶住他的胳膊稳住身体。


    傅言州的眼神顿了顿,面上看不出什么神情。


    沈裴微笑着朝他颔首:“傅总,好巧,又碰到了。”


    傅言州望着两人手上提着的塑料袋,里面装着些吃的零食和生活用品。


    他垂下眼皮,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摸烟,却发现口袋里空空如也。


    他这才发现在等宋栖的时候烟已经抽完了。


    沈裴微笑着又问了一遍:“傅总,在这是有什么事吗?”


    “宋栖。”


    傅言州开了口,叫的却是宋栖的名字,语气是出乎意料的平静。


    “你们住在一起吗?”


    宋栖皱了皱眉,觉得他这话问得奇怪,他抿了抿唇道:“我不喜欢和别人一起住。”


    一个问题结束后,傅言州又问了个问题,这次比之前的更奇怪。


    “那你喜欢他吗?“


    即使傅言州语气放得很缓,但是宋栖还是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顿了几秒后,宋栖才垂下眼,嗫嚅道:“….不关你事。”


    都已经分手了,傅言州也找了新欢快活,为什么还要管自己的私生活。


    看到宋栖这个态度,傅言州扯了扯嘴角,也不知是什么意味。


    宋栖握着钥匙的手微微用力,用很低的声音回答他。


    “傅言州,我们已经结束了。”


    说完他就率先一步进了屋,然后接过沈裴手里的塑料袋,朝他扯了扯嘴角。


    “今天就谢谢你了。”


    说完他甚至没有和别人视线对视,就关上了门。


    关上门后宋栖并没有急着走开,而是站在在门口,听着外面的动静。


    他听到外面的人似乎静站了会,然后才想响起轻微的脚步声。


    宋栖知道这是离开了。


    他这才拖着沉重的身子回到卧室,一夜没怎么休息好,让宋栖一扑到床上就立刻沉沉地睡了过去。


    他梦见傅言州站在门口,等着自己。


    不同的是梦里的他十分冷淡。


    他靠着门框,手里打火机点燃的幽幽火光在黑暗中十分显眼。


    终于他抬起了眼,眉眼阴郁冷淡,脸上带着淡淡的厌倦。


    他说:“宋栖,我有点累了。”


    宋栖几乎是立刻从睡梦中惊醒,这才发觉原来是一个梦。


    此时屋子里的窗帘没有拉开,四周看上去昏昏暗暗,宋栖浑浑噩噩的下了床,准备去找点东西吃。


    最后又忍不住发起呆。


    所以傅言州现在到底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昨晚会来找自己?


    说实话,宋栖从未见过傅言州那样,他总是云淡风轻的,像是任何事都不能让他失控。


    他为什么会等自己一夜?


    有什么话对他说?


    接二连三的疑问从脑海里冒出来,宋栖有些后悔昨晚没有问清楚了。


    可是他总觉得就算问也得不到什么答案。


    正在他陷入沉思时,玄关处的门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宋栖只好穿着拖鞋去开了门,门刚一打开,肖宇便立刻窜了进来,身后跟着一大群小助理。


    宋栖已经很久没看过这么大的阵仗了,不由愣在了原地。


    “这是…..”他微微皱眉。


    肖宇来不及和他解释,直接招呼化妆师和发型师往他身上折腾。


    宋栖刚睡醒,人还是懵懵的,黑发乱糟糟的微微立起,看上去懵懂又无辜。


    肖宇飞快道:“快快!二十分钟搞定!时间来不及了!”


    “到底怎么了?”


    肖宇一提这个就一肚子火气,“打你电话又没人接!你知道我跑你家来四个轮子都要开出火花了吗!”


    宋栖:“我在睡…..”


    肖宇稍微冷静了些,蹲下身子平视宋栖,“宋栖,你听好了,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一直在状况外的宋栖:“你倒是说啊到底怎么了….”


    听完肖宇讲的话后,宋栖终于反应过来了些。


    “你说陈导想让我去试一试男二?”


    “对。”肖宇小心的看着他的脸色,生怕他不满意是二番,连忙解释道:“二番又怎么样,你看不少影界大咖都是二番起家。”


    宋栖倒不是因为这个,他有些困惑道:“陈导为什么会让我演这个角色?”


    肖宇本来想把陈采月的原话说出来,他说宋栖有一种“破碎的美感”,很适合男二这一个角色。


    但是想了想,肖宇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什么是“破碎的美感”,美感就美感,怎么还破碎了,总感觉不太吉利。


    于是只含糊说:“可能看中你演技了吧。”


    听到这话,宋栖果然高兴了些,乖乖地任由发型师在自己身上捣鼓。


    虽然话这么说,但是这一角色也并非就是十足十把握是宋栖的,陈采月只是给了宋栖试镜的机会。


    到了试镜地点时,走廊上已经站了不少演员。


    他们一见到宋栖,不由纷纷侧目,暗自打量着他。


    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宋栖怎么说也是红过,虽然如今负面新闻缠身,但是怎么着也比从未红过的十八线更引人注目。


    宋栖装作没听到周围人的窃窃私语声和露骨的打量,将帽沿压低了些。


    轮到宋栖走进去时,周围人都下意识的闪身避让,给他让了条道。


    试镜场内只有陈采月和几个制片人,一旁的白板墙上贴了不少演员的照片。


    一看到他进来,陈采月手中把玩着笔的动作顿了顿,然后朝着旁边的制片人小声耳语了几句。


    宋栖不知为何有些紧张。


    比起今天来试镜的其他人,他今天穿的太过普通,脸色也有种病态的苍白,偏偏嘴唇嫣红。


    可陈采月却像是对他的形象很满意,明知故问地问他:“你今天来试什么角色。”


    宋栖点头,说出了男二的名字。


    他看剧本时就觉得男二是个有些神经质的人,思维不能以常人想法去理解,是个游走在社会边缘的人物。


    宋栖从未演过这样的角色。


    之前他演的都是清一色的偶像剧男主,演技按着一个模子套就行。


    他演技不差,网上的人骂他也只是骂他公式化演技,演什么都千篇一律。


    这次对他来说是个巨大的挑战。


    陈采月看他有些紧张,让人给了他一杯水。


    见他接过后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眸色不由微微一定,这是剧中人物的小动作。


    再看宋栖时,陈采月的脸色认真了些。


    看他这么努力入戏,于是便让人又给了他一个打火机和一包香烟。


    宋栖一怔,陈采月有这么贴心吗?看他紧张还给他包烟让他冷静下来。


    没想到陈采月的下一句话就是,“这就是试镜的题目。”


    他顿了顿,继续道:“如果你是魏则,要怎么抽这包烟?”


    宋栖盯着面前的烟,微微皱眉。


    这是他从未想过的题目。


    魏则这个人是社会最底层的边缘人物,过着有一天算一天的生活,却又肆意洒脱。


    他对男主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情愫,但是却又嫉妒男主拥有的一切,是个非常复杂的矛盾体。


    等陷入思绪后,宋栖的眼神渐渐有了变化。


    只见他微微垂着眼,左手的食指和中指的指腹夹着烟。


    和一般人不同的是,他指腹夹烟的位置非常往里。


    陈采月注意到了这个举动,眸色一闪。


    宋栖垂下的眼睫纤细卷翘,轻轻颤了颤,这才抬起眼皮,微微眯了眯眼,吐出一口烟气。


    他额前的黑发微微遮住眼眸,垂下眼睫时,只看得见细白的下巴,有种颓废又破碎的美感。


    等到周围喊“停”时,宋栖这才止住了动作,掐灭了手里的烟。


    虽然以前经常打着“叛逆期”的名头气傅言州,但他其实不怎么会抽烟,恐怕再多一秒都会露馅。


    陈采月望着他,面色复杂,问他刚才那个特殊的夹烟姿势是什么意思。


    宋栖说:“他是个穷人,我刚好很了解穷人。”


    “烟对穷人来说也是个奢侈品,一根烟总会习惯性地抽到烟头,不浪费一丝半毫,养成的习惯就是恨不得把烟夹到烟嘴。”


    他小时候经常看到周围人这么抽烟。


    闻言陈采月笑了笑。


    宋栖心里摸不准他是为什么这么笑,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正思索中,又听到陈采月问他:“为什么拿左手抽烟?”


    宋栖微微一怔,随即回过神来,“他不是疯子吗?疯子总是与众不同。”


    傅言州就是拿左手抽烟。


    最后走出试镜会时,一上保姆车肖宇就开始打探消息。


    “怎么样?陈导满不满意?”


    宋栖摇头,他也不知道。


    肖宇像是有些失望,但是也不敢表现出来,于是安慰他。


    “没事,这个不行还有下次机会,总能东山再起。”


    宋栖拿出手机玩,闷闷地嗯了一声。


    他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凭借自己争取到一次角色,不管是什么角色,现在看来希望渺茫。


    再等通知的这段时间里,宋栖本打算在家里彻底的休息一段时间。


    结果接到了傅老爷子的电话。


    宋栖还以为来问他和傅言州的事,结果那边语气如常,先是问候了下他的近况,然后就让他抽个时间回傅宅看他。


    宋栖正打算推辞几句,那边就已经把话放下来了。


    “那就明天吧,我派车来接你。”


    宋栖:……..


    最后第二天宋栖还是上了来接他的车,不过他并没有带什么行李,想着去走个过场就回来。


    小香山还是和当初他来时没什么区别,富人区的独栋别墅隐在林中,盘山公路蜿蜒曲折。


    宋栖一进庄园,就看见中央不知何时伫立起了雕塑喷泉,池中有各色锦鲤悠然游动。


    一问起修剪草坪的佣人才知道,傅老爷子嫌弃前院太空。


    宋栖心里有些感慨,他小时候打开水龙头稍微久一点,都会被他妈狠狠揍一顿。


    原来人与人之前的差距是道鸿沟。


    傅老爷子还是老样子,最喜欢折腾他的鱼竿和棋盘。


    宋栖一进客厅便被他叫住了,让他陪自己下棋。


    傅老爷子人比之前更瘦些了,虽然眼神依旧有神,但是明显没有之前看起来精神了。


    “爷爷,我不会下棋。”宋栖很老实道。


    傅老爷子明显不买账,他咳嗽了几声,然后哑着嗓子道。


    “少来,我看你在电视上下得那么好。”


    宋栖:“….那是演的。”


    傅老爷子怎么会不懂这个道理,就是随便想找个理由让宋栖陪他罢了。


    宋栖只能照做。


    过了半个小时—


    傅老爷子把手里的棋子一丢,面色实在臭得难看。


    “你棋下得太烂了!”


    宋栖一脸无辜,“我都说了……”


    傅老爷子无奈摇头,朝着宋栖身后道:“你来好好教教他,我是不行了。”


    宋栖一怔,转头望去,便看见傅言州沉默地站在身后,静静地注视着这边。


    也不知在原地看了多久。


    宋栖收回视线,强迫自己把眼神落在棋盘上。


    最后傅言州还是走了过来,坐在宋栖对面。


    傅老爷子在下人的搀扶下,走着去喝茶去了,只留下一句“等会来观战”。


    察觉到对面人带来的令人不自在的压迫感,宋栖垂下眼,视线死死地盯着面前的黑子,像是在努力思考自己该下在哪。


    傅言州视线落在棋盘上,手指漫不经心地捻了捻棋子,沉声道:“爷爷叫你来的?”


    “嗯。”


    傅言州又不说话了。


    宋栖最后还是忍不住问:“爷爷身体不好吗?”


    傅言州嗯了一声,又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他不知道我们分手了。”


    宋栖一愣,“所以呢?”


    傅言州垂下眼,将手中棋子不轻不重地落在宋栖跟前,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


    “所以我们得在他面前继续假装像以前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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