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闲得过于无聊了,后宫之中也常常提到尼布楚之战,多是歌颂康熙的英明神武,以及传出的百八十种胜利之法。
郭宜听说康熙终于把自己压箱底的《雅克萨之战》的图册拿了出来,在阿哥手中传阅了个遍,不知道是不是有全文背诵的要求,连胤禟一张口就能背出“犯我大清者,虽远必诛”这段台词。
关于这本图册的受欢迎的程度,郭宜自然是从贵妃口中听到的。
钮祜禄氏对那本图册觊觎已久,如今康熙解除了禁令,她自然是要一睹眼福的。
“可看完了?”郭宜问道,她与钮祜禄氏约在了御花园的凉亭里一边赏花,一边闲聊,哦,也就是就是德妃当初赏荷花摔伤了腿的那处。
“看完了。”钮祜禄氏笑道,尼布楚条约签订完成后,康熙就让人把图本送过来了,速度之快,让人不得不怀疑他是想炫耀一把,“看完之后,才知道为什么皇上先前藏着掖着,你胆子可真是大。”
那能怪自己吗?郭宜无辜脸,明明是康熙自己要求画的,“起先的时候哪里想到这么多,想着也就皇上看看,顶多就是胤祺他们看看。”
谁知道,她的可爱崽崽竟然在田庄上表演,表演就算了,好死不死,被康熙看了个正着。
只能说都是命运的使然吧。
上天让她来了这里,就不能坐视国土被侵占。
钮祜禄氏伸出食指点了点她,知道她定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中,算了,皇上都没说什么呢。
郭宜傻笑,装聋作哑。
钮祜禄氏拿她也没有办法,转身从翠芯的手中取了一个黄梨木盒子,推到她面前,“今年上半年的分红。”
这是书铺的分红,算来也是该这个时间送过来了。
除了银票,里面还有一本账册。
郭宜全部都收下了,这都是未来的养老金,她都要收好,将来吃香的喝辣的可全都靠这个了。
“前两个月倒是可观,近两个月不行了,湖广地区形势恶化,大家都伸长了脖子等着局势的变化。”钮祜禄氏解释道。
先前的话本虽然引得有些人口诛笔伐,但是热度就代表着关注度,也代表着利润。
现在街头巷尾都是讨论的都是湖广的叛军,文人墨客指责的也是战火重燃生灵涂炭。
换成早些年头,满汉水火不相融,他们或许还会说打得好,如今,受着太平盛世的恩惠,穿有衣,食可饱,哪里还想回到颠沛流离之态。
郭宜表示很能理解,政治大局,非她们能左右,身处北方,对于战争的感受并不大,若非她格外关心,恐怕一丝感觉全无。
难怪历史上有一边军临城下一边歌舞升平的状态呢?衣食无忧如同被圈养,完全没有任何的危机意识。
若非她来自现代,在历史书上一遍又一遍品味过近代史上的屈辱,铭记于心,只怕也会被这纸醉金迷的假象所蒙蔽。
“只希望这叛乱早些过去,多经历一日,便多一日的不安。”郭宜说道,除了平白的担忧,她能做的只有祈祷,祈祷太平盛世,百姓安乐。
“谁说不是呢,人心惶惶,家里托人让我打听战事情况,心中担忧呢。”钮祜禄氏说道,此去平叛的正是钮祜禄氏一族的人,家中人一方面担心久攻不下,引得皇上怪罪,一方面也担心人受伤。
“你问了皇上?”郭宜问道。
“皇上正忙着临巡塞外的事情,我哪里敢开口呢。”钮祜禄氏叹了口气,皇上最近心情并不是很好,她哪里敢再提叛军,万一刺激到了人,反倒糟糕。
“这个时候还要临巡塞外,是不是有些危险了?”郭宜压低了声音。
钮祜禄氏也跟着凑近了,“谁说不是呢,但是皇上往年都去,今年若是不去,倒显得咱们怕了噶尔丹。”
郭宜觉得倒也不必逞一时之勇,不过男人和女人的想法总归是有区别的,她也不可能去劝康熙不去,只盼一切都顺利吧。
但是,这世界上有一种定律叫做墨菲定律——如果事情有变化的可能,不管这种可能性多小,它总会发生。
六月底,康熙离宫,前往塞外。
一切都如往常一般,直到噶尔丹攻破喀尔喀,威逼京城。
同时,湖广地区和川渝地区的叛军联合起来向北行进,山西陕西等地沦陷,尤其是噶禄不战而降,为叛军大开方便之门,视同叛国。
叛军攻破了山西陕西之后,并未向京城进发,而是继续向北,有与噶尔丹合并之势,内忧外患同时迸发。
消息传回来之时,朝堂一片哗然,纷纷斥责噶禄狼子野心,钮祜禄氏一族成为了被责怪的对象,连湖广地区的久攻不下,都被揣测成有意为之。
在此等战况之下,满汉之间的危机迎来了休眠期,双方决定一致解决燃眉之急的问题。
而远在塞外的康熙接到紧急军情,并没有及时回归,决定亲征噶尔丹,命令常宁和福全分两路带兵,一边阻止叛军与噶尔丹汇合,一边正面迎击噶尔丹。
市井街头的话题从家长里短变成了家国河山,各种谣言纷纷,一会说叛军打到了河北河南,一会说噶尔丹进攻了漠南,一夜间,个个都变成了军事家,恨不得在沙盘上挥斥方遒。
江南文人墨客的讨贼檄文一篇又一篇,慷慨激昂,气势逼人,引得群情激愤,倒是极大地打击了叛军的信心。
且不论宫外如何,后宫之中,人人脸上都隐约藏着惶惶之色,处处窃窃私语,人心浮动,走在宫中,都能感受到空气中漂浮的不安。
皇贵妃干脆直接借着请安的时机,敲打了一下众人,不得妄议朝政,起初还有些效果,但是伴随着迎击叛军的八旗子弟败退,人心更加浮动。
自入关后,八旗子弟沉迷于关内纸醉金迷的靡靡之音,享乐放纵,攀比炫耀,与入关前的骁勇善战全然不同,遇上正儿八经的战斗,接连败退,全然溃不成军。
若非常宁与福全还算得顺利,阻挡了叛军和噶尔丹军队的汇合,也阻挡了噶尔丹的东进,恐怕大家伙儿都该卷着金银细软出逃了。
“战败倒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战而降。”佟皇贵妃揉了揉生疼的太阳穴,最近后宫也不太平,尤其是年轻的嫔妃宫女们,经不起事儿,恨不得住在她的宫中,时时刻刻掌握情况。
郭宜惊讶,“除了噶禄,还有别的?”
皇贵妃点点头,长叹一口气,这事儿也瞒不住,“败了几次之后,就失了信心,装模作样地上战场,之后再投降,”
这样也行?
“不会连累家人吗?”郭宜问道,中原地区讲究宗族,少数民族讲究部落,但是无论是哪样,都会连累身边人吧。
“都是小势力,大家族现在还按捺不动。”皇贵妃解释道,像他们这种大家族牵一发动全身,定然不会轻易改变阵营,那些零零散散的小势力则不一样,他们更想搏一搏,说不定就能攀龙附凤,换得满门的荣耀,“就算赌输了,等到时候再投降一次,也没有什么,顶多就是受点罪。”
郭宜震惊这种骚操作,“皇上不会觉得心中膈应吗?”
“膈应又如何?满族或者蒙古不像是中原人,他们更注重联盟、部落,谁强大,就臣服于谁,谁给利益多,就偏向于谁。”皇贵妃说道,“不然,皇上也不会明知道八旗腐朽成这个样子,还由着他们胡来。”
这……郭宜一时间倒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叹息一声,转移了话题,“前方战况……”
皇贵妃如今是所有消息的来源,郭宜便顺口也问了一句,瞧着皇贵妃凝重的神色,她迟疑了一会,声音小了些,“不好?”
“叛军发现无法北上,转而正朝着京城逼近。”佟皇贵妃说道,又叮嘱了一句,“可莫叫他人听到了。”
郭宜点点头,大概知道皇贵妃的意思,这种事情要是传得沸沸扬扬,只怕人心呼啦一下就会散个干净,“前朝如何?”
“已经快要吵翻天了。”皇贵妃凝眉,伸手用力按住眉心,“还有人提出回盛京。”
饶是郭宜“见多识广”,也万万没有想到还有这种倡议,一瞬间想到了很多历史时间,安史之乱、宋氏南迁,还有八国下的京城……
请问,穿越成亡国之君的宠妃该怎么办?
好在她很快回过神,“已经这么严重了?皇上……皇上是什么打算?”
“十日前,已经逼近河南了,至于皇上……我现在也没有收到皇上的消息。”提到这个,佟皇贵妃叹息一声,这也是她最大的不安,人心浮动之时,需要一根定海神针,稳住人心。
太子如今尚还年少,虽文采武略极其这几日朝臣议论之时,总是被左右动摇。
而且,他对索额图一派深信不疑。
而索额图一派是目前想要北迁的最主要支持力量,一旦太子离京,那漂浮的人心恐怕会迅速分崩离析。
郭宜也被叛军的速度惊住,心跳硬生生地多扑通了两下,八旗子弟的确是有懈怠之人,但矮个子中间总会有个高个子,这样全盘崩溃也超出了她的意料。
康熙既然指派了正面对抗部队,对派遣之人定然是信任的,现在看起来怎么都是些豆腐渣工程?更像,更像是就好像有人故意为之。
郭宜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很快就觉得自己想多了,康熙应该不会做这种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事情,图啥呢?
莫名地,她想起了鄂普库,还有康熙向鄂普库打听的事情,但是线索太少了,很难理清头绪。
都怪康熙捂得太严实了,让她什么都猜不出来,想找个安慰都无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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