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穿着量身定做的高档西服,身材高大,肩宽腿长,此刻微微垂着眼眸,看不清眼底有什么情绪在翻涌。

    他的薄唇抿得很紧,周身散发的那股清冷高傲,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压迫感与距离感,空姐不敢擅作主张。

    空气安静了几秒,陆隽抬手解开衬衫的一颗扣子,重新坐回位置上,两条长腿随意的交叠着。

    “听她的。”

    漫不经心的语调里勾出几丝温柔来。

    空姐仿佛明白了什么,离去前不由多看了眼顾盼。

    陆隽左手上的石膏还没拆,这次跟顾盼一起回去,除了想弄清当年的事,还要回诊,查看手臂愈合情况,看能不能把石膏拆了。

    顾盼没好气的戳戳他悬吊在身前的左手:“我怎么觉得哥哥越来越容易大惊小怪了。”

    沉默半晌,陆隽握住她的手,低头,将脸凑到她手背上,轻轻摩挲。他别过头,不太敢跟她对视:“是不是觉得哥哥跟个神经病一样?”

    一遇到跟她有关的事反应就特别大。

    顾盼说:“没有,哥哥只是太在意我了。”

    陆隽闷笑了声,那笑有些懒散。

    而后,他摊开她的手,在她掌心轻轻落下一吻。

    何止在意,她就是他的命。

    在顾盼看不到的地方,男人的眼睛里有着专注、温柔、偏执,还有一丝几不可察的疯狂。

    半个小时后,飞机抵达江城,顾盼跟陆隽刚从通道里走出来,就看到顾沉。

    大哥居然亲自来给她接机。

    顾盼表情有些讶异。

    顾沉跟陆隽一样,一身西装革履,脸色有些阴沉。

    这趟顾盼就带了伊橙跟舒颜回来,张姐、小夏依旧留在东市,伊橙跟舒颜搭着简助理的车,跟在顾沉的迈巴赫后头。

    后座只能坐两个人,陆隽只能坐副驾驶座。

    车子一启动,顾沉就伸手摸了摸顾盼额头:“你之前说回想时头会痛,是哪儿痛?”

    顾盼指了指右边脑袋,顾沉的手跟着滑了过去,轻揉两下:“这里?”

    顾盼点头。

    陆隽看着车内的后视镜,突然觉得顾沉那只手有点碍眼。

    不过现在不是吃醋的时候,陆隽拧眉问道:“当年盼盼头部曾遭过创伤,顾沉哥跟顾妄都不知道?”

    顾沉的确不知道,顾妄感情虽然跟顾盼不错,但当时他都大学了,不可能整天守着妹妹哪儿也不去,那太变态。

    那时明娆回京城的姥姥家了,恐怕也不清楚顾盼的情况。

    陆隽只要一想到,当年顾老爷子为了阻止顾盼跟他见面,可能威胁过她,甚至对她动粗,把她脑袋砸了一个洞,头破血流,却无人知晓,陆隽浑身的气血便止不住地翻涌。

    想杀人。

    就算对方是顾盼的爷爷也一样。

    陆隽磨磨后牙槽,薄唇似笑非笑地勾起。

    午后阳光洒进车窗,该是晒得人很温暖,坐在陆隽身边开车的司机,却莫名打了个哆嗦。

    “这件事的确是我们的疏忽,”顾沉的声音打破空气中的冷意,沉稳中带着几分懊恼,“原本是打算盼盼拍完戏,再让她慢慢做心理治疗,看能不能找出原因的。”

    “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顾盼看向大哥,几乎下意识问他:“大哥有别的法子?”

    陆隽也抬眸,看着倒映在车内后视镜上的两人。

    顾沉顿了顿,说:“的确是有比较快的方法。”

    陆隽问道:“顾沉哥不会是想利用催眠治疗,来重组盼盼的记忆吧?”

    很荒谬的猜测,顾沉脸上却没有多余的表情,他淡淡应了一声,说:“我询问过,这是最快且最有效率的方法。”

    顾盼讶异地看着前座的陆隽:“哥哥是怎么跟大哥想到一块的?”

    催眠可以治疗外表看不出的潜意识创伤,陆隽最先就希望顾盼能够接受催眠治疗,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催眠治疗,陆隽当初担心顾盼会抗拒,便没有提出来。

    他退而求其次,建议顾盼接受心理治疗,毕竟心理治疗到后期,也是可以进行催眠治疗,来消除心理障碍。

    当初陆隽给顾沉介绍的心理咨询师,便是同时拥有国家职业资格一级证照,以及国际催眠治疗师资格证照。

    顾盼心里有个奇怪的猜想:“哥哥本来就希望我接受催眠治疗?”

    陆隽回头看她,低低的嗯了一声。

    车子在私人医院前停下,顾盼跟着顾沉进到医院,亲耳听完医生的诊断以及评语之后,平静的脸庞难得流露出一丝迷茫。

    要是她的脑部真的受过创伤,为何她一点印象也没有?

    是因为当初受伤时,损害了某部份的记忆吗?

    医生得知顾盼遗失某部份记忆,甚至只要回想就会头疼,也表示顾沉询问的催眠治疗的确可行。

    顾盼走出诊间之后有些神思恍惚,陆隽心疼的搂住她,将她的小脑袋按怀里。

    他低头,亲亲她发顶:“盼盼乖,别担心,你是要害怕催眠治疗,那我们就不做,别管顾沉哥。”

    跟在顾盼身后,刚从诊间出来的顾沉:“……”

    顾盼感受着男人灼热的体温,反手抱住他。

    她很少有这般无助的模样。

    陆隽心疼死了。

    温热的大掌轻拍她纤弱的后背,低声哄她:“真的,这件事想不起来也无所谓,我已经忘了。”

    知道当年的事不是顾盼做的之后,陆隽便告诉自己不要再去想,要不然,他会忍不住冲到顾宅,不顾一切地把顾老爷子给弄死。

    陆隽还要回诊,医院不同,他原本是要让简助理载自己过去的,顾盼却说她也要跟着去。

    于是顾沉也跟了过去。

    顾沉的想法跟陆隽不同,他非常想弄清楚当年的事,要是顾老爷子真的伤害了顾盼,那么就算他是他们的亲爷爷,顾沉也没办法继续让他待在顾家。

    顾沉可以忍受顾老爷子对他们严厉,但不能忍受他为了一己之私,伤害他的家人。

    昨晚顾父得知顾盼的情况之后,立刻买了最早一班回国的机票赶回来,如今人已经在飞机上了。

    骨头修复需要时间,陆隽除了按照医嘱,定时做肌肉复健动作之外,营养方面也请了专业的营养师协助,上次复诊时医生就告诉陆隽,他恢复的状况良好,没有意外的话,约莫十天过后就可以回来拆石膏。

    拆石膏的过程很快,只是陆隽原本以为拆掉石膏之后,左手就能马上恢复正常,没想到受伤的肘关节已经完全僵硬,连弯都弯不动。

    医生虽然告诉他,接下来只要持续复健,很快就能恢复正常,陆隽离开诊间时,神情依旧很冷。

    顾盼就坐在诊间外的长椅上,坐在她身旁的顾沉正在打电话。

    陆隽听到顾沉在帮顾盼安排催眠治疗的时间。

    他来到顾盼面前,弯腰摸了摸她的脑袋,低声问道:“你还是决定听从顾沉哥的建议?”

    陆隽今天穿着长袖衬衫,左手的袖子已经被他放下来,仔细扣上,但是顾盼还是发现他的手有些不对劲。

    顾盼伸手捏了捏他的左手,仰头看他:“手还没好?”

    陆隽轻描淡写地说还要一些时间。

    顾盼沉默地看着他。

    好半晌,她伸手,慢慢地抱住他。

    她身体婀娜有致,严丝合缝地挨上来时,陆隽神经瞬间紧绷,身体肌肉也是紧绷的。

    她的脸埋在他坚实的腹肌上,包裹在T恤下的两团紧挨着他的腿。

    隔着衬衫,他仿佛感觉到她的唇轻轻印了一下。

    原本在讲电话的顾沉蓦地噤声,剑眉深锁,他看着陆隽,比了比自己的人中,说:“陆隽,你流鼻血了。”

    陆隽当然知道自己流鼻血了,他再正常不过。

    自从跟顾盼分开之后,除了一个月前住院那次之外,他完全没有过任何纾解。

    跟着顾盼在东市的这一个月,他几乎天天都在觊觎顾盼,如今她像以前两人刚结婚时那样,全心信任地挨着他,他怎么可能毫无所动。

    顾盼难得这样抱着他撒娇,他不想打断不行吗?

    顾沉这个老男人为什么这么不解风情?

    活该他到现在还没谈过恋爱!

    顾盼听到顾沉的话,立刻松开陆隽,错愕地看着他:“哥哥,你没事吧?”

    陆隽面上掠过些许不自然,转瞬即逝。

    他冷静地从口袋里拿出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掉鼻血,唇角懒懒一勾,云淡风轻道:“营养师这段时间给我补得太过了,上火,我回去让他调整一下菜单。”

    顾沉略显凌厉的眉毛往上扬了扬,仿佛在说“你装,你继续装”。

    顾盼感觉到什么,整个人蓦地往后退开,双颊微红。

    “等我一下。”陆隽不得不去洗手间,用冷水泼脸,让自己冷静一下。

    西裤剪裁合体,陆隽做为男人的本钱又大,想忽视都难,好在这个时间医院没什么人,陆隽又将西装搭在手臂上,倒不至于引来旁人注意。

    顾沉若有所思地看着陆隽的背影,慢悠悠地对顾盼说:“现在陆隽石膏也拆了,我们也该回家了。”

    顾盼低头滑手机,佯装若无其事道:“等陆隽回来。”

    顾沉看着妹妹微红的耳根,淡淡笑了下,到底没再说什么。

    起初顾盼被绑架时,顾沉的确很不谅解陆隽,迁怒于他,然而冷静下来之后,顾沉也能理解陆隽当初为何要那样针对沈明彻。

    沈家实在太贪心。

    要是不给教训,他们兄妹俩还是会继续挟恩图报,继续吸陆母以及陆氏的血。

    换成顾沉,顾沉也会将沈明彻往死里整。

    陆隽都流鼻血了,顾盼也就没有回银河小区,导演就给顾盼批了三天假,她的行程实在太紧凑,暂时不能与陆隽有更多接触。

    顾沉跟治疗师再三沟通过后,治疗师决定明日下午,尝试帮顾盼做初步的催眠治疗。

    第一次接受催眠,需要放松身心,因此选择在患者最熟悉、舒适,有利于放松心情的环境进行最好,顾沉也不想惊动顾老爷子,最后与治疗师约在了银河小区。

    治疗的地点就在顾盼的卧室,全程录像,治疗师与顾盼面谈咨询许久,完全了解她的需求之后,才开始引导顾盼进入催眠状态。

    陆隽的病一直都是该治疗师负责的,这几年他也一直控制得很好,他原以为这次的治疗会很顺利,没想到不到半小时,治疗师便面色凝重地回到客厅。

    客厅里坐着两个男人,分别是陆隽以及顾沉。

    顾沉坐姿大马金刀,面前摆着笔记本,一边处理公事,一边等待;陆隽长腿交叠,姿态闲适,手上拿也着平板,同样垂着眉眼处理公司事宜。

    两人一听到动静,同时放下手边的工作,抬头看向治疗师。

    治疗师的年纪跟顾父差不多大,气质也差不多,儒雅温和,脸上总是带着柔和的笑意,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进而放松下来,然而此刻他的神色却是异常严肃。

    陆隽心头一沉:“李医生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顾沉也问:“难道是盼盼一直很紧张,放松不下来?”

    治疗师摇头,来到两人面前站定后,沉声道:“顾小姐的情况有点棘手。”

    镜片后的桃花眼倏地一眯,陆隽不紧不慢地将手中的平板,放到面上的大理石桌上。

    他从烟盒抖出一根烟叼在嘴里,低头点燃,吸了口,吐出一团缭绕白雾:“有多棘手?”

    陆隽两指间夹着烟,清隽的眉眼间情绪淡淡,下颚线条却十分冷硬,透着一股淡漠疏离。

    顾沉没什么烟瘾,但此时也点了一根,凌厉的眉眼少了几分温文儒雅,多了几分阴郁。

    “顾小姐的心理防线比寻常人要来得重,”治疗师停顿片刻,似在斟酌用词,“疑似有过接受催眠的痕迹。”

    “一旦我尝试催眠,顾小姐便会表现出抗拒、呼吸紊乱、恐惧不安、逃避等行为。”

    顾沉脸色一变。

    陆隽眸色亦是瞬间冰冷无比。

    治疗师继续说:“假如我判断无误,顾小姐应该曾经接受过不止一次的深度催眠,并且当时应该是在意识薄弱的状态下,接受催眠。”

    顾沉拿下嘴里的烟,面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这种深度催眠,有什么副作用或是后续伤害吗?”

    治疗师说:“催眠大部份来说是安全的,而且在我进行催眠之前,顾小姐身上完全看不出异样,我想,当初帮她进行催眠的治疗师,应该也是这个领域的佼佼者,资质、阅历甚至可能在我之上。”

    陆隽面色冷沉,被长睫遮挡住的眼眸晦暗不明。

    顾沉吸了口烟,冷笑:“爷爷疯了是不是?当年盼盼才多大?十六岁!他需要这么对她吗?”

    陆隽沉默地抽着烟,抽完,掐灭,才抬头看向治疗师:“盼盼的情况,是连你都解决不了的程度吗?”

    治疗师沉吟片刻,道:“虽然棘手,但顾小姐的情况还是有解的,只是得比预期中费时。”

    陆隽漫不经心地点了下头。

    有解就行。

    治疗师将顾盼唤醒之后,跟她约好下次治疗的时间,便跟着顾沉离开。

    顾盼得知自己曾经接受过催眠之后,神情非常讶异。

    “难怪我怎么想都想不起来。”顾盼坐在沙发上,屈膝抱着双腿,“我越来越好奇当年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她有些自嘲的笑:“肯定是我非常不听管教,爷爷才会对我……”

    话还没说完,她就被男人搂进怀里。

    下一秒,她听到男人低声道:“你没有错。”

    顾盼的脸颊贴在他坚实的胸膛上,鼻尖是她所熟悉的气息,淡淡的烟味裹挟着薄荷香袭来,让她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她下意识想反手抱他,抬手的那一瞬间,脑中却猛地闪过什么。

    顾盼推开陆隽,仰起瓷白的小脸看他:“不是答应我要戒烟了?为什么一把石膏拆了就又开始抽烟?”

    陆隽:“……”

    于是两人一起搭飞机回东市时,陆总身上的烟跟打火机再度被没收。

    《逐明月》的戏还没拍完,顾盼没办法一直回江城,好在催眠治疗也不能天天做,每个月请两天假回江城治疗还是可以的。

    年底时,《逐明月》的拍摄进行到尾声的同时,顾盼的催眠治疗也终于有了起色。

    在治疗师的帮助下,她终于在某一次的催眠中,窥得当年的片段回忆。

    那天,陆隽被顾老爷子当众羞辱,并且公布她与齐家三少的婚事之后,顾盼就被带上楼。

    顾老爷子的寿宴结束之后,她的手机就被没收了,不止手机没了,就连人都被禁足了。

    她联络不到陆隽,陆隽也联络不到她。

    顾盼心急如焚。

    作者有话说:

    今天身体实在太难受了,背疼得厉害,完全无法集中精神,等明天身体好一些,我再多写一点

    文文差不多开始收尾啦,宝子们要是有想看的番外,都可以跟我说,我尽量安排!

    小红包24小时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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