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婵没睡两三个小时就起床了,她放轻动作洗漱完出门时,郭盈盈二人还在梦乡。
他俩的工作时间非常弹性,除非有紧急事件,搁在平时他俩上午十一点多去公司打卡都没问题,只要呆够时间就行。
但沈婵不行,她研究院的国有企业属性,要求她每日八点半到达公司。
不过还好,郭盈盈家距离研究院,比那个五环开外的别墅要近许多。
沈婵甚至今天还晚起了十几分钟。
但不好的是,a市今天下雨了,从昨晚开始下的,路面潮湿地布满了大小水潭。再加上现在早高峰,她拿着手机在路边等半天了,结果打不到一辆出粗车。
沈婵半仰头望着空中的淅沥雨幕,耳边是嘈杂的车辆喇叭声,有些茫然。
她脑中计算着各种交通方式抵达研究院的各种时间,以及它们的舒适程度,最终发现,如果再打不到车的话,她就得去乘坐能把人挤成肉饼的地铁了。
她在很久以前还是学生的时候,就见识过这趟地铁的可怕程度。
根本不用她挤地铁,后面的人群会自动推着她往前走,然后等她乘坐完下地铁后,发现手里拎的豆浆不知道被谁喝了。
结合着那段回忆,沈婵此刻有些苦恼。
但没有办法。
院长在昨天下班前神秘兮兮地告诉她,今天上午有个人要来院里,让她记得早点儿来。
沈婵以为又是哪位大领导要来院里参观,需要她前去接待,也没太多想,毕竟这种事她早就轻车熟路。
但既然是有领导来,她当然也不能怠慢,起码准时到公司这是必须的。
沈婵作为一个有社恐倾向的人,对目前她在这个研究院的工作,可以说是无比满意。
首先一点就是,她不用去应付那么多复杂的人际关系,研究院里的领导和同事都对她很友善,同事关系融洽,她完全可以专注于自己领域的研究。
再一点是,研究院的环境她已足够熟悉。
她在t大本科毕业、申请直博时,一不小心运气爆棚,成功成为了系里一位院士的关门弟子。
她的导师是无论走到哪里都被人尊敬的行业大牛,沈婵也就不可避免地沾了光。
尤其在这个较为传统的工科行业里,论资排辈情况较为严重,尤其注重师门传承。
于是,在沈婵刚参加工作那阵儿,别人进入单位后,放眼望去都是陌生的领导或者前辈,而沈婵第一天入职后,发现那些大佬们都很亲热地过来喊她“小师妹”。
另外,沈婵既然是她导师的关门弟子,也就意味着导师年纪有些大了。
她的院士导师手头仍掌握着很多资源,但担心教导沈婵会力不从心,于是就给她又找了位企业导师——
也是一位院士,即是沈婵现在工作的研究院的院长。
她导师同这位院长私下也是好友关系,就很放心地把沈婵给他带。
于是就这样,沈婵在校读博期间,就深度参与了研究院的许多工作。
所以,沈婵博士毕业后,直接无缝衔接到研究院工作,对她来说,也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
起码她避免了如火如荼的毕业工作季的一堆麻烦事。
而眼下,沈婵首要任务是尽快到达研究院。
她看着手机打车软件上显示的前面还有一百多人在等待,叹了口气,只好举着伞慢慢地朝地铁站走。
她不喜欢开车,哪怕大学时就考了驾照,但依旧对操纵这种机械钢铁大物没有什么兴趣。而和井钦皓在一起之后,她就更不用操心车的问题。
但目前,沈婵和井钦皓分开了,她开始边走边思考是否得买辆车,然后把家里那个尘封多年的车牌挂上……
而这时,一辆纯黑商务车缓缓停在了她不远的路边。
“沈总!”车里司机降下车窗,伸长脖子冲她喊道。
沈婵思绪被打断,她愣了下,停下脚步又左右环顾了四周,才指着自己问:“你……是在叫我吗?”
那司机笑容满面:“当然是喊您了。”
又冲她热情地招呼道,“您这是要去哪儿吗?我送您过去吧。”
沈婵有些迟疑地走过去,到车跟前了发现那司机确实有些眼熟,但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您是?……”
司机立刻回道:“我是刘峰刘总的司机,我们刘总是陈院长的朋友,半年前我们在珠悦大酒店停车场见过一次,那时您和陈院长一块出席双碳峰会。您可能不记得我了。”
陈院长自然是沈婵他们研究院的院长,半年前也沈婵也确实陪着院长去了趟那个双碳峰会,在峰会上见了许多陈院的老同学,其中确实有这位刘总。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司机虽笑着回,但眼神有些躲闪,这话也是呼啦啦地脱口而出,像是早就背好的腹稿。
沈婵眼下急着去研究院,没想太多,同时后面被堵着无法前进的车开始暴躁地滴滴按喇叭了,她便连忙合上伞,打开车门,坐了进去:“那您替我谢谢刘总了。”
虽然她很愧疚地连那位好心刘总的模样都记不清了。
同时感慨这位司机的记性也忒好了些,他俩充其量一面之交,这在路上开着车都能认出她来,不是凡人,以后定大有作为。
车子一路开到研究院,时间甚至比平时上班还早了些。
沈婵在大门口和司机道别后,进了办公楼。
她昨晚基本没睡着,就拐去一楼自动贩卖机准备搞杯咖啡来提神,然后正巧遇见几位同事正排着队说着什么。
他们一见沈婵,忙拉她加入八卦的队伍:“沈大美女,你是陈院长跟前的红人,知道我们院新招进来空降的那位不?”
闻言,沈婵一脸懵:“什么?我们招新人了?”
同事们顿时泄气。
其中和沈婵关系较好的李孟婷哀嚎道:“什么嘛我的沈博士,你最近做项目做得两耳都不闻窗外事了,连聂氏集团的二公子要来我们院都不知道?就是聂绪洲的那个公司!”
沈婵眨眨眼,聂绪洲她当然知道,聂氏集团掌门人,叱咤商界的资本大佬。
接着沈婵吃惊道:“他看上去挺年轻的,孩子都能参加工作了?”
李孟婷连同其他同事啪地齐齐扶额:“……是他弟弟。他没孩子。”
沈婵:“……”
于是沈婵默默接完咖啡,默默地退出战场,留下讨论得热火朝天的众人。
其实她很早就意识到了,她不是一个喜欢热闹、喜欢打听各类新闻的人,与其游刃有余地在商场里长袖善舞,她更宁愿坐在实验室里研究自己的项目。
然后全程监督着项目从零开始,一点一点先理论验证,再去现场实验,最后落地使用,能产生收益就更好了。沈婵喜欢这个过程。
沈婵回到自己办公室,刚坐下打开电脑,还没喝两口咖啡,就听见办公室门开了,陈院长人未见,哈哈爽朗的笑声先至。
“来来来,小沈,看你最近做项目太辛苦,给你找了个帮手。”
沈婵心想这大概是昨天陈院长说的那人,忙从电脑前站起要迎接。
结果转身一看那人,顿时愣住了。
陈院长那边还在热情四溢地介绍:“这位是聂山岚,刚才m国回来,藤校博士毕业的高材生。你俩都是年轻人,应该更有共同语言。”
他招呼完聂山岚那边,又对沈婵笑着说,“小聂对我们院还不熟悉,得麻烦小沈你多带带他,以后项目里有什么苦的累的活,不要客气,全丢给我们男同志去干!”
而沈婵眼看着昨晚给她当专车司机的那位哥,此刻背着门口的光站在眼前,身形高大。
和昨天那一身潮牌相比,现在这人穿得可正式太多了,耳后的那行字母纹身也不知用什么给贴上了,乍一看瞧不出来。
他甫一见沈婵也略微惊讶,但很快镇定下来,倏地笑了:“我就说,我们很快会再见的。”
他弯唇笑容甚是迷人,迈着长腿朝她走近,对她伸出手,俯身间嗓音压低了些,“现在你说,我们这,叫不叫缘分?”
-
同一时间。
高耸入云的办公大楼顶层会议室中,全面墙落地玻璃窗透入白惨惨的光亮。
会议室里各位西装革履的高管们齐聚,随着时间推移,室内气压逐渐降低。众人们一声不吭,只有唰唰翻页的声音,只这份寂静就让人憋得难受。
终于,在会议开始时间仅剩二十五秒的时候,井钦皓迎光推开了灰褐色沉重实木大门。
位于首座的井润井董事长已明显面色不悦,而在看到来人一身休闲短袖时更加不悦。
但井钦皓直接无视了他的父亲。
他径直来到隔壁的真皮座椅,长腿迈进,坐下,时钟秒针叮地正好指向整点。
“开始吧。”他随口道。
他爸不悦,其实井钦皓也满腔不爽。
身上穿的纯黑t恤明显尺码小了,是去年买的,勒裹住他上身肌肉,让他有种束缚感。
他出门前去衣柜里刨衣服的时候没分清,所以穿错了。
井钦皓哗啦啦翻着手中高管们汇报的打印材料,控制不住地心想,如果沈婵还在家的话,他肯定不会穿错。
因为他临出门前,沈婵都会帮他整理好衣领。
他们还会接一个离别的亲吻,并叮嘱对方早点回来。
而想到这里,井钦皓就更加烦躁不堪。
因为沈婵今晚不会回来了。
明晚大概率也不会。
还有后晚……
正好翻完这摞汇报材料的最后一页,他啪地将材料撂在光亮的褐色会议桌面上,倏地冷笑:“今年是不是不和web3.0沾边,你们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在搞投资?”
“……”
高管们的汇报戛然而止。
整个会议室顿时陷入一片鸦雀无声,静得连掉根针都能听见。
秘书杨女士盯着散落一地的材料,心中十分诧异。
今天上午这场会议是一场蛮重要的会,不然也不会劳烦快退休的井润井董事长特意出席一趟。
井钦皓把集团的投资版块快砍没了,但据他所言,留下的都是精华,都是高回报项目。今天他需要对他的父亲证实。另外还需要处理一些有希望的新项目。
按道理,井钦皓和他父亲不对付,理应是无条件替这些项目说话才对,而不该是挑自己的刺。
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
连他的父亲都忍不住频频望向他,隐隐压不住面上像是见鬼了的表情。
会议室里高管们似乎连大气都不敢出。
杨秘书愣了几瞬后,反应过来,连忙去捡地上散落的汇报材料。
杨秘书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过这种事了,一时间竟还有些该死的怀念。
她是不幸的,因为摊上了这么一个动不动就发脾气、扔东西的老板。
但她又是幸运的,因为在她前头,已经走了好几任哪怕薪水开得再高也干不下去的秘书前辈,而在她入职没多久,她的老板就谈了场恋爱,有了位正在t大读博的女朋友,从此再也没扔过东西。
其实刚开始还是扔过的,但那日,他的那位极其漂亮的高材生女友恰好来公司看他,瞧见了这一幕,然后走近他,轻轻地拉拉他的手,小声说:“井钦皓,你生气的时候,我有些害怕。”
当时他们小井总刚训完下属,坐在椅子里余火未消,听见这话却是愣住了,抬头看去:“你害怕?”
沈婵点点头:“对。你以后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井钦皓似是仍无法理解,正在努力思考他的行为给沈婵情绪带去影响的必然逻辑。但沈婵被他这种认真的表情逗笑了,便忍不住凑去亲了亲他的唇边。
于是井钦皓也没忍住,一把拉过沈婵坐到他腿上,手掌按着她纤细的腰后,同她深深地接吻。
当时的他们大抵正处于热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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