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虐心甜宠 > 濯娇 > 18、胭脂
    他指腹温热,指背却是微凉的。轻抚在人的肌肤上,带起一连串战栗的颤抖。


    手从她发丝上抽离时,他微凉的肌肤依次掠过姚蓁的耳垂、颊侧。


    姚蓁难以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话语,更难以置信这话语从宋濯口中说出,震惊无以复加,一时僵在原地,忘记避开。


    震惊之余,她自然也未深究宋濯的话——她并不记得自己唤过宋濯宋郎。


    宋濯的手指顿在她颊侧。


    他回想着方才所见文字,垂眸看她,眼中一片清冷的漠然。


    随即他停在她脸颊的那只手,食指曲起,指节托起姚蓁小巧尖细的下颌骨,眸色深深,打量着她。


    指腹下是细腻干净的触感,并未涂上厚厚的脂粉,因而宋濯并不讨厌与她接触。


    姚蓁被迫仰起一点头来,与他对视,又将视线移开。


    她面色还算淡然,细长黛眉因为吃疼而微蹙,闪烁的、潋滟着水光的眼眸却出卖了她此时的情绪。


    ——她在惊惶。


    宋濯眼底闪过一点锐利的寒光,浓长睫羽垂下,将他的眼眸遮得晦暗不明。


    他面无表情,却低笑一声:“为何不说话?”


    姚蓁猛然回神,偏过头,往一旁退让几步,冷声道:“公子请自重。”


    她缓过神来,稳住身形,端立在书桌后的窄小空间里,恢复以往的那种疏离神态,清冷不容冒犯。


    宋濯眼睫轻缓眨动,不欲与她相争,目光落在桌案上堆着的其他几本“四书五经”上。


    余光瞧见,姚蓁的手指蜷缩,指甲扣着衣袖边。


    他不用瞧内容,便知这些书与方才那本“孟子”如出一辙。


    想到方才……宋濯喉间凸起轻轻滑动两下。


    姚蓁察觉到他的目光所落,唇抿紧了一些,拿起镇纸压在那叠书册上。睫羽颤了几个来回,掀起眼帘,与他对视。


    “宋公子请回罢。”她缓声道,摆出公主的架势,言语中满是疏离,“这是我的私事,于情于礼,宋公子皆不应插手。”


    宋濯视线落在姚蓁压着貔貅镇纸的那只纤细的手上,眼眸微眯。


    他眼眸生的俊,眼皮极薄,眼型修长,微眯眼时,长眸昳丽,眼尾挑着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将原本冰冷到几近僵硬的面庞融化出一丝鲜活气,周身气息却也愈发冷冽。


    他的唇同他的眼皮一样,也是薄的,薄唇微启,缓声吐出几个冰冷的字:“公主不是一向,希望濯插手么。”


    姚蓁正满腹怒意,闻言立即反唇相讥:“我几时希望了?”


    说完这句,她忽然意识到不对。此前宋濯出手相助她数次,其中多次是她主动恳求他,依照这样说来,她的确是希望他插手的。


    出口之言,犹如倾盆之水,再难收回。


    姚蓁紧抿着唇,思索如若他察觉她话中漏洞,她应当如何反击。


    她看似随意的按着镇纸,指尖却有些颤抖,眼眸一直警惕地看着宋濯。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自从她方才那句话脱口而出后,他的神情冷了一些,周身气息亦更冷了一些。


    宋濯并未如她所料,接着方才的话头说下去,反而几乎执拗般地道:“要不要与我试?”


    姚蓁心头跳,旋即眉头紧蹙,看向他的眼神中充斥着不解,缓了缓,才意识到他说的“试”是何意。


    她唇上涂着口脂,颜色鲜艳,容颜比平时要妍丽一些,眼睫轻颤几下,缓缓吐出两个没什么温度的字:“不要。”


    宋濯轻轻颔首,掀起眼帘看她。须臾,缓声道:“既然并不想,又为何……”


    为何三番五次地撩拨?


    他皱了下眉,没有继续说,眼神落在姚蓁纤细的玉手之上,喉结上下滚了滚,缓声道:“这些书册,公主是从何处寻得的?”


    姚蓁手指紧紧扣住镇纸纹路,不语。


    宋濯思忖一阵,缓声道:“不是公主自己购得。——是他人送的罢。”


    他一语中的,姚蓁手猛地一划,指甲擦过石质镇纸身,发出一声刺耳的锐响。


    宋濯淡然道:“濯猜对了。”


    他忽然变得咄咄逼人:“送你书册之人,是男是女?公主既不愿与我贴唇,莫非是想与送你书册的人相贴?”


    边说着,他便往前迈步,步步紧逼,将姚蓁逼退至墙角,再无退路。


    他墨发披散,眼底晦暗,眼眸闪着寒光,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然而声音还算温和:“——那个人,是谁?”


    他抬起手,手指轻轻抚在她涂着口脂的唇角,温声询问:“是谁?”


    这样的他,姚蓁从未见过,心悸不已,身躯抖得厉害,仓皇摇头,发尾晃荡出一圈圈涟漪。


    宋濯单手钳住她玲珑下颌,修长指尖抚到她的唇上,犹如采蜜之蜂,短暂停留,便将嫣红唇瓣弄花,唇珠被蹂.捻.地凌乱。


    姚蓁吃痛,伸手推他,剪水眼眸中雾气渐重。


    宋濯垂眸,沉沉看了她一阵,她依旧在推搡他。


    他蹙眉,另一只空置的手抚上她的腰身,从她腰后穿过。


    他用手臂紧紧揽着她的腰,指缝流淌过她的发丝,手指合拢,宛如钢铁浇筑,紧紧捏住她的腕骨,将她整个人牢牢镶在自己怀中,令她无法动弹。


    她不愿说,宋濯也不再逼问,低声唤:“苑清。去查查,公主近日都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


    姚蓁猛然僵住,心跳剧烈,恐苑清当真神通广大地查出些什么来,一时心神大乱,急道:“你且……你且松开我,我言于你!”


    宋濯松开手,神色淡然,静静听她说。


    姚蓁抿抿唇,轻声道:“是秦颂公子。”


    她忆起宋濯方才说过的话,面颊发热,顿了顿,找补道:“我托他购来的。”


    宋濯睨着她。


    她神情平静,不似说谎。


    他的胸口却无端泛起了一阵令人不适的浪潮,这种陌生怪异的情绪,是他此前从未感受到过的。


    他轻蹙眉头,手指试探般地抚上自己的胸口,若即若离地触了触,浓长睫羽低垂下去,似是在沉思。


    半晌,姚蓁听见他喃喃道:“他是不是,也看过书册的内容,也将那些……


    顿了顿,他声音低沉了几分,继续道:“将那些香.艳.靡.丽的字句念给你听?”


    他说的是什么话!


    姚蓁气恼,胸脯剧烈起伏,颤声道:“公子在、在说些什么?”


    不待姚蓁继续说下去,他用忽然用手指抵住了姚蓁的唇,将她按在墙上。姚蓁闷哼一声,噤声,他转头看向殿门口。


    紧阖的殿门外,秦颂左右张望一阵,竟未望见一个可供役使的宫人,心中不由得感觉有些奇怪。


    他目光落在眼前铜环上,顿了一阵,缓缓叩动门环:“殿下,您在吗?秦咏山求见。”


    他静静等候着,眼眸眨动两下,眸中融出几分温雅无害的笑意。


    殿中静默一阵,旋即传来一声极其冰冷的男声,缓缓道:


    “咏山兄。进来罢。”


    -


    秦颂从未料想到宋濯在公主寝殿中,一脸茫然,将殿门打开一道缝隙,推门进去。


    殿中空旷旷的,他抬眼打量,只瞧见宋濯端坐在书桌前,手中捧着书卷,眼睫恹恹垂下,似乎是在习书。


    秦颂眉头轻皱了下,心中疑惑,然而不敢问出口,一边打量着四周,一边缓步行至书桌前,隔着一方桌案,问宋濯:“君洮怎么在这儿,殿下呢?”


    宋濯掀起眼帘,与他对视。


    秦颂的目光与那幽深漆黑的凤眸撞上,霎时没由来的背脊发汗,汗毛倒竖!


    他讪讪问道:“怎么了?”


    宋濯已将眼眸重新垂下,缓缓摇摇头:“公主不在。”


    秦颂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殿中光线晦暗,他借助微弱的烛光,细细打量他。


    那张脸依旧如从前一般冷淡,宋濯垂眼,专心致志地看着手中书册,并未有什么异常。


    秦颂眨眨眼,绕过桌案,走到宋濯身侧,脚底忽然踢到了什么物件,那物件与地面摩擦,发出一道沉闷的锐响。


    秦颂听得牙根发酸,定睛看去,竟是一顶玉冠。


    他猝然抬头,想起何处不对劲来,目光落在宋濯披散在肩头的墨发上。


    宋濯神情依旧淡然,看书册时,手指不时拂过自己的下颌,极其专注的模样,恍如未见他所做、未闻他之声。


    他总是这般,不将旁人放在眼里。


    他生来如此耀眼,合该夺目,合该目中无尘。


    秦颂心中有一口气闷着,回想起不久前,他去他院中,瞧见奴仆将一沓衣褥丢弃,在衣褥堆顶上的,赫然是他前几天用过的那张帕子。


    他没由来的气短,即使知道宋濯性喜洁,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仅仅使用过一次、洗净后才归还的帕子被随手丢弃,心底依旧无可避免地愠怒。


    他立在宋濯身后,目中闪过一丝寒意。


    须臾后,宋濯才想起什么似的,偏头看他,温声问:“咏山前来,有什么事吗?”


    秦颂捏紧袖中落下的一册话本,唇角漾出笑意:“并无什么要事。——公主几时回来?”


    宋濯并未回答他,目光如水,轻轻从他身上掠过,顿在他的衣袖处。


    他缓缓直起身,眼睫垂落,冷黑眼眸,似笑非笑:“咏山兄无事,我倒是有一桩事要与你相议。”


    秦颂心头一动:“什么?”


    宋濯手拂过桌案,将桌上的那册书拿起,扔给秦颂,眼眸骤然冷下去。


    秦颂手忙脚乱的接住,仓皇间瞧见扉页上的字,心中咯噔一声。


    他抬眼看向宋濯。


    宋濯的脸此时被烛光完全映亮,俊逸容颜,昳丽眉眼,薄唇红艳靡丽,有嫣红的胭脂色在唇角晕染开,浅淡一道,蔓延至他的下颌上,与他冷清的神色格格不入。


    秦颂手一抖。


    他恍惚接着书册,目光紧紧盯着他脸上的那抹胭脂上。


    宋濯将桌案上的话本子册,一本一本拿起,一本一本扔进他怀里。


    声音也愈发寒:“公主年少,不知事。你就是这般误导公主的?”


    -


    秦颂的声音在殿外响起时,姚蓁被宋濯捂住唇,旋即下意识地挣动起来。


    宋濯贴在她耳侧,似乎是说了几个字。


    姚蓁没有细听,心中惶然,身躯微微发抖,生怕秦颂入殿后瞧见他们这般模样。


    她用了些力气,猛然推他。


    宋濯纹丝不动,又沉声说了两句别动,她不想听,用力挣扎。


    混乱之间,唇似乎贴在了宋濯脸颊之上。


    她无心顾及,在宋濯怔忪之际,推开他,疾步走入内殿。


    她悉心装扮的妆容被他蹂花,又被他按在那处逼仄的角落,被迫听了许多那样奇怪的话,羞恼至极,匆匆找了张帕子湿水,用力擦拭着唇上被他触碰过的地方。


    她坐在妆镜前,看着镜中人。


    她分明是羞恼的,面色应当满溢着愠怒。可镜中的她却面色含绯,眼波潋滟,一颦一动,惹人怜爱。


    ——是她从未见过的、陌生的自己。


    姚蓁气息不稳,端坐了好一阵,平复起伏的心绪。


    外殿没什么动静,她紧绷的思绪略略放松,直至脸上褪去那种异样的绯红,才起身步入殿外。


    恰好瞧见,秦颂抖着手将怀抱着的一叠书册丢在地上。


    她心中一紧,快步上前,顿足在两人几步开外,目光含忧,看着秦颂:“没事罢?”


    她感觉到一股冰冷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旋即她看向宋濯,眼中微含警惕。


    秦颂呆若木鸡,半晌才讷讷道:“多谢公主,咏山,无事……”


    他眼眸落在姚蓁脸上,视线凝滞,响起宋濯方才的话语,手又颤抖起来:“公主,臣有错,那些书册的内容臣未曾仔细看过,不知内容,对公主多有误导。臣、臣这便去自请惩罚。”


    姚蓁目露茫然,看见他后心中的那一点欣喜被他疏离的话冲淡。


    秦颂又看了一眼她,紧抿着唇,面色古怪,一言不发,绕开她快步走出殿外。


    姚蓁目送着他离去,心中郁闷,全然不知发生了何事。


    待到秦颂身形远去,她颤着眼眸,转头问一旁极有可能是罪魁祸首的、玉立若兰芝的宋公子:“你同他说了什么?”


    宋濯不慌不忙,一本一本捡着地上散落的书册,直至将它们都收拢好,才缓声回道:


    “没说什么。”


    姚蓁自然是不信的,她也不欲追问,恐将他又惹得发癫,作出方才那样的事来,眼睫眨了一阵,转身欲离开。


    便听身后的宋濯淡然道:“他问我唇上痕迹从何来,我便实话实说,说是公主的唇吻的。”


    姚蓁猛然回头,见他正用指腹轻轻抚摸着薄唇,对上她的目光,眼底竟一片坦然。


    姚蓁气息不畅,指甲扣住袖口。


    回想方才,竟寻不到应当该如何反驳他。——他唇下的那道胭脂,的确是她不慎蹭上去的。


    宋濯垂眸看她,眼眸深深,将话本子全数拢在怀中,淡声道:“至于这些——


    “没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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