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银行

    “女子能从事什么工作?”

    徐冰、秦凤图、张齐开、刘蔺、李捷等一众人被宋玉竹这个问题愣住。

    宋玉竹道:“朕准许天下女子读书,却没想过读书后她们能干什么,想听听诸位爱卿的意见。”

    张齐开道:“老臣不才,家中有两位仆妇和一位灶上娘子,其余的活计大多是男子在干。女子身体柔弱,能让她们干的工作太少了。”

    徐冰补充道:“绣坊的绣娘大多是女子,还有纺织娘。”

    “还有别的吗?”

    几个人摇了摇头,封建思想禁锢了他们的想法。大多数人都觉得女子成亲后就该在家相夫教子,出来抛头露面不是正道。

    书房里一阵沉默,见没人说话,李捷悄悄抬手:“微臣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其他人把目光转向最后面这个毛头小子,大伙都知道此人得皇上青眼,所以没人小觑。

    “女子虽然体力不如男人,但心思细腻,更适合从事精细的工作,例如账房先生、教书夫子、郎中等等。”

    “那不都是男人做的?”张齐开不解道。

    宋玉竹反问:“女子做不得吗?”

    “倒……倒是可以做,可女子抛头露面,有违世人眼光。”

    李捷拱手道:“张大人有所不知,民间百姓对这个并不太在乎,农家妇人跟男子一样出来种田、砍柴、去集市售卖家中的物品。”

    李捷出身低,养父和养母都是普通人,老百姓可没那么多讲究,毕竟能活着尚且不易,哪里在乎抛头露面?养母为了补贴家用还经常带着他去镇上售卖家中的鸡子呢。

    秦凤图拱手道:“李大人说的可行,这样不光可以增加百姓的收入,女子的地位也可逐渐提高。”

    宋玉竹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知道他明白自己的意思了。

    “此事朕再斟酌斟酌,明日早朝再议。”

    出了大殿,张齐开急步走到秦凤图身边道:“秦大人,你有没有觉得陛下对女子好像格外重视?”

    “陛下对百姓一视同仁。”

    “不对,你看之前陛下想要女子参加科举,好不容易劝下去,如今又想要给女子增加工作的机会,未免也太……”

    秦凤图停下脚步道:“有何不妥?乡野间的女子都能同男子一样下地种田,其他的事她们就不能干了?张大人你这么这般短视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老秦,你看你!”为官者嗅觉都很灵敏,他不明白皇上为何要这么做,心里有些好奇罢了。

    等其他人离开后,宋玉竹拿起笔在纸上写了银行和医院四个字,后世女子就业的两大部门,如今都还没有。

    钱庄和飞柜就是银行的雏形,现如今都握在世家和富商手里,百姓们若想要往里存钱,还需要交保管费,跟后世的银行差距非常大。

    而且钱庄和飞柜并不保险,就拿林家来说,林翼被捕后,整个林家都被抄了,旗下的十三家钱庄也一并倒闭,其他商人存在林家商行的钱也就打了水漂。

    宋玉竹打算在全国十八州开设大启银行,然后再慢慢建分行和支行。银行的业务不光有存取款,将来还涉及到贷款和投资,不光可以充盈国库,还能让百姓的生活更加便利。

    银行需要招聘员工,宋玉竹顺理成章的把目标放在了上过学的女子身上。女人心细,让她们做这种统计类的工作再好不过。

    宋玉竹是行动派,有了计划就开始行动,第二天早朝便把银行一事提了出来。

    大臣们并无反对,各地都出现过钱庄和飞柜兑换不出钱的事件。且私人产业,很难管理,不如国家出资建设新的银行。

    建造银行本该由户部负责,但刘蔺实在太忙了,宋玉竹将此事交给新提拔上来的户部给事中胡敬中。

    命其务必在年底将银行一事筹办好,十八州知府配合户部共同建造。

    起初百姓并不知道银行是干什么的,谁也不敢把钱存到里面。不过商人眼睛却是雪亮的,听闻银行是全国通用的,在一地存了银子,去另一地可以取出来,这不就跟钱庄差不多嘛!

    国家开的银行肯定比世家开的钱庄要稳妥多了,而且还不需要托管费用,若是存的时间久了,银行还会给利钱呢!

    商人们纷纷取出钱,转存到银行里。

    银行工作的待遇也非常好,根据朝廷颁布的告示来看,每旬休沐两日,相当于一个月可以休息六天。

    每天早上辰时开始工作,下午申时休息。主要工作的内容就是银行流水,接纳顾客,以及统筹。一个月一两银子的工钱。

    工钱之所以没定太高,宋玉竹也有自己的忧虑,女子就业本就困难,若是把薪资给的过高,恐怕会引起妒忌。

    为了满足女子工作的需求,不光法定节假日均休息,女子结婚,还有三十日的婚假,怀胎生子有一百八十日的产假,假期银行还会补助半数工资。

    工作满二十年允许退休,退休后每月可领取三百文的退休金。进入银行后相当于吃上了铁饭碗。

    银行通过考试和面试的方法招纳员工,而且女子优先。当然面试也是非常严格的,不光要识字,还要懂得数术。

    朝廷放出消息后,各地百姓惊讶不已,纷纷把自家女儿送去学校,万一学出门道将来面试通考试,这辈子吃饭都不用发愁了!

    要知道过去女子都没有什么正经工作,如今有了这样的机会,谁不想直起腰杆做人?

    *

    滨州府的长海县,陈老汉带着儿子赶着牛车去县城买东西。

    儿子十月份的婚期,家里该提前准备了。农家人娶亲简单的很,两家商量好日子,男方买八样礼品过去,将新娘子接回家吃顿酒席,这婚事就算成了。

    八样礼品里有四动四不动,动的指活物,即为猪羊鸡鱼,四不动就随便了,家里富裕的可以送布匹,家具之类的东西,普通人家也可以送些家里的粮食。

    陈老汉打算买两匹布,加上两把凳子,凑个四不动。父子俩在集市买完东西,陈老汉突然想起临走时,女儿交给自己的几本书,让他拿去当铺当了。

    赶着车朝当铺中途,见不少人围在街上议论纷纷。

    两人停下马车走上前去询问旁边的男人:“小兄弟,这是干嘛呢?”

    “嗨,这不是官府刚贴出告示,说明年春天银行招聘,读书识字的女子优先,听说给的工钱还挺高呢。”

    陈老汉想起家中的女儿,忍不住追问:“银行是干什么活计的?”

    “这我哪知道啊?多半是跟钱庄里的账房差不多吧,不过告示上说是吃公粮的,干满二十年就不用再干了,每个月朝廷还发放养三百文的老钱呢。”

    儿子拉了拉陈老汉的袖子道:“爹,这书咱还是别当了,明年让妹妹去试试?”

    陈老汉点头,父子俩赶着牛车回了家。

    村子里,小月抱着膝盖正坐在井边发呆,这一个多月她都没有再去过学校,每日拘在家中做杂事。偶尔听着路边孩子们的歌声,她都难过的要命。

    娘亲的话她明白,都是为了她好,再念下去也没有结果,还不如别浪费这个时间。

    今个一早父亲去县城买东西,她便把自己的书给了父亲,让他拿去当掉也算是断了自己的念头。

    快到晌午的时候,陈老汉赶着牛车回来了,往常小月早就跑着迎出来,看爹爹给自己买什么东西,这次却是无精打采的坐在炕上缝着衣服。

    “小月,小月!”陈老汉吆喝了两声。

    “爹,叫我啥事?”小月走出屋问。

    陈老汉把布包递给女儿:“快把你这几本书拿回去吧。”

    “书?”小月一听,眼睛顿时就亮了,小跑着过去接过布包,见里面不光放着自己的书,居然还有新的铅笔和本子,激动的她眼泪都流出来了。

    “爹,你咋没当了?”

    “不当了,明个你继续去念书吧!”

    陈老汉的娘子闻声走出来,不解的问:“你不是不愿让女儿读书吗?怎么又同意了。”

    儿子道:“娘,今天我跟爹爹在集市上看见了官府的告示,明年春天官家要招女子做工了!”

    父子二人把银行的事说了出来,小月和妇人惊的目瞪口呆。

    “竟,竟有这样的好差事!”

    陈老汉笑道:“可不是,我们小月学习这么好,肯定能考上那个银行!”

    这么多天的阴霾终于散去,小月昂着头道:“爹,你放心吧,我一定能考上!”

    一家人欢快的进了屋子,宋玉竹也笑着关上了地图从系统出来,心中是满满的成就感。

    可惜赵骁不在没人分享,他换了身衣服道:“李得海,备车回宋府。”

    *

    回到宋府,宋玉竹察觉出一丝异样来,往日府里的下人很活泼,偶尔三三两两凑到一起玩闹。今天却是否低着头,神色有些不安。

    宋玉竹先去了母亲的院子,并未看见江蓉在,只有小梅和禾香正在照顾玉潼吃饭。今天是休沐日,宋玉潼不用去宫里学习,故起的晚了些。

    “皇上万安。”两人见到宋玉竹连忙跪地请安。

    “起来吧,我母亲呢?”

    “大哥,娘亲去祖母院子了。”宋玉潼放下勺子说。

    宋玉竹揉了揉她的脑袋:“你在这玩,我去祖母院子里看一看。”

    “嗯。”

    宋玉竹朝老太太院子走去,见院里聚集了不少人,除了宋家本家的亲人外,还有太医苑的即位医官。

    “拜见皇上。”

    “免礼,玉民发生什么事了?”

    宋玉民走上前道:“祖母……恐怕不成了。”

    第102章 假日

    上次宋玉竹回来时,她就已经人不出人了,没想到这么快就不行了。

    宋玉民:“二叔和三叔都在屋里,让我们先出来。”

    宋玉竹点了点头,推门走了进去。

    屋里没放冰块,闷热的空气夹着苦涩和腥臊的味道,熏的人喘不过气。

    江蓉和秦氏正在帮老太太穿衣服,宋玉竹第一次正眼打量她,居然已经这么老了吗?灰白的头发因为长期卧病在床,变得有些蓬乱,消瘦的脸颊上布满了深刻的皱纹。要不是偶尔起伏的胸口证明她还活着,几乎跟死人没什么两样。

    宋柏见儿子来了,连忙走过来道:“屋里气味难闻,你先出去吧。”

    宋玉竹见他眼圈通红,忍不住拍了拍父亲的手:“爹,节哀。”

    宋柏吸着鼻子点点头,虽然母亲活着的时候他有诸多埋怨,如今人真要没了,心里反而空落落的,难过的要命。

    其实宋玉竹对老太太没多少感情,毕竟以前宋老太太对他一般。他虽不会记恨,但也没有多敬爱她。

    过去的事不提了,如今她快走了,况且还是父亲的母亲,宋玉竹决定让内务府好好操办。

    “李得海。”

    “奴才在。”

    “去吩咐内务府准备丧事的用品,按一品夫人的规格置办。”

    “是。”

    宋玉竹刚出了屋子,屋内就响起了嚎啕的哭喊声,宋玉民和宋玉沣连忙跪地,红着眼睛哽咽的哭了起来。

    宋玉竹也跟着跪下,他虽是天子,但也是人子,该跪还是要跪的。

    没过多久,松柏和宋桥走出来,宣告了老太太去世的消息。

    府里的小厮们把提起准备好的白布拿出来,挂白幡,孝子贤孙披麻戴孝。

    松柏跪在地上哭的不能自已宋玉民和宋玉沣在旁边架着他安慰,松桥比他强一些,强撑着吩咐下人去准备停灵的灵房。

    老太太去世需要报丧,要尽快向亲朋好友发出丧贴,但他拿不准给哪家送信,毕竟老太太的身份特殊,她是皇上的祖母。

    宋玉竹换了身孝衣立在旁边,仿佛玉雕的人一般,身上散发着一股清冷的气息,让人有些望而却步。

    松桥踌躇片刻,走上前道:“玉竹,你祖母的丧事准备怎么办?”

    “我已经派人去通知内务府,按一品夫人的规格办。”

    “哦,那我就不操心了。”宋桥躬着身子转身要离开,他对这个侄子有些犯怵,当初宋玉竹造反的时候,他可是把人家好生嘲讽了一顿,还强行跟三房分了家。后来老三不计前嫌,请他帮忙送药,但宋桥自己心里明白,一家人终究是生分了。

    如今上京谁不知道,两宋府中宋柏府上才是金贵的皇亲国戚,宋桥只不过是沾着关系的药商而已。

    “二伯。”

    松桥的脚步一顿,回头道:“有何事?”

    “您也节哀。”

    “诶。”松桥红着眼眶点点头。

    内务府接到消息,马上就派人过来了,安排报丧的人员,既然是按一品夫人置丧,丧贴就要给上京大小官员全部送到。

    接到丧贴的官员立马换衣服,乘车去吊唁,宋家的人还需要谢孝。

    宋玉竹一直忙到傍晚才抽出空去江蓉院子里吃了碗素面。

    “哥哥。”宋玉潼刚睡醒,白日里想去前院玩,被禾香拦住了。她虽年纪小倒也知轻重,知道家里有事大人们顾不上她。

    宋玉竹抱起妹妹,贴了贴她睡红的小脸:“这个时辰睡觉,夜里还能睡着吗?”

    禾香道:“小姐习惯下午睡一觉,夜里睡得晚一些。”

    宋玉潼抱着哥哥的脖子,奶声奶气问:“祖母去世了吗?”

    “嗯。”

    “哥哥,人为什么会死啊?”

    “年纪大了就会死。”

    “以后爹爹和娘亲也会死吗?”

    “会,我们每个人都会。”

    宋玉潼扁着嘴,有些难过的问:“那人死了会去哪里?”

    宋玉竹想了想:“去另外一个世界吧。”

    “我们会在另一个世界见面吗?”

    宋玉竹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可能会吧,哥哥也不知道呀。”

    宋玉潼紧紧的抱住他:“我不想你们死,咱们都活到一万岁好吗。”

    “好。”孩童的话总能让人捧腹,宋玉竹捏了捏她的小脸,心情好了许多。

    不一会江蓉也回来了,昨天半夜起来的,一夜都没睡一直忙活到这时候,熬的她亮色苍白眼底乌青,一进屋宋玉竹赶紧搀扶着她做下。

    “娘,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有些困倦,睡一觉就好了。”江蓉说着打了个哈欠。

    宋玉潼懂事的拉起哥哥:“娘亲快睡吧,我们去别处玩。”

    晚上宋玉竹没回宫,把妹妹送去偏院自己又去了灵堂,前来吊唁的人依旧络绎不绝,宋玉竹贵为皇帝虽不用谢丧,但也得在这守一夜。

    宋柏这会才缓过劲,正在跟宋桥商议着什么,宋玉竹走过去一听,原来是商议老太太葬在哪?

    “娘她愿意回老家,毕竟父亲的墓地也在那,总该回去合葬。”

    宋柏道:“但路途遥远,天气又炎热,送到江城县恐怕……”

    这个时代不流行火葬,正常死亡的都是土葬,只有行军打仗时不方便带遗体回去,才会火葬。

    宋玉竹道:“要不这样,我已经派人在上京选好了墓地,先将祖母葬进去,再劳烦父亲和二伯回一趟老家,将祖父、高祖和大伯的坟一同迁入上京。”

    宋桥点点头:“这样是最好的。”毕竟以后他们都留在上京扎根,把祖坟留在江城那么远,回去一趟太不容易了。

    宋柏拍板决定“就按竹儿说的办吧,以后我们逢年过节祭祀也方便许多。

    葬礼结束后,宋柏和宋桥兄弟二人启程回江城县老家去迁坟,宋玉民和宋玉沣也一同前往。

    *

    金秋八月,是大启的建国节,举国欢庆。

    朝廷每个部门除了值班的官员,其余人全部放假休息。放假期间不需上朝,宋玉竹也难得有了几日空闲的时间,带着妹妹微服出宫游玩。

    这几年的发展让上京越发繁荣,街上不光能看见当地百姓,偶尔居然还能看见几个卖货的异族人。

    加上水泥的出现,正阳大街已经陆陆续续盖了不少楼房,最高的有五六层,是上京最大的酒楼祥云楼。

    整座楼高高的立在上京城的中央,仿佛是一处地标一般,远远看去,竟跟后世的建筑有些相似。

    宋玉潼趴在马车窗上,小脑瓜东张西望,都不够她忙活的。

    “大哥,大哥,你看那是什么?”

    宋玉竹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看见几只猴子和孔雀立在架子上,有驯兽师指挥它们做些有趣的动作。

    “那是驯兽的杂耍,你要去看吗?”

    “嗯嗯嗯!”宋玉潼把脑袋点像小鸡啄米。

    两人下了马车,李得海和几个侍卫赶紧跟在旁边,将二人保护起来。

    宋玉潼看见小猴骑着独轮车,高兴的咯咯笑,还管李得海要了一把铜子打赏给了驯兽师。

    看完杂耍二人步行继续往前走,拐过街角见前面聚集着许多人,宋玉竹有些好奇,吩咐侍卫道:“过去打听打听,这些人在干什么呢?”

    “是”

    不一会侍卫跑回来道:“听百姓说京西大营外的校场上,举办了马球赛和蹴鞠赛,百姓可以免费观看。”

    宋玉竹眼睛一亮:“走,咱们也去看看。”

    “陛下……”李得海有些担忧,城外不比城内,他们怕皇上会有危险。

    宋玉竹抱着妹妹上了马车道:“放心,咱们只远远的看,不进去凑热闹。”

    李公公没办法,只得让侍卫赶着马车朝城西走去。

    前面的行人越来越多,出城门时排了好长的队,这些百姓们大多都是过去看热闹的。

    终于到了西郊附近,宋玉竹掀开车帘见校场外已经围了许多人,旁边还有商贩售卖小食。

    侍卫把马车赶到一个人少些的角落停下,宋玉竹下了车朝里面张望去,只见二十多个士兵分成红白两队,正在配戴护具准备开始打马球。

    马球顾名思义骑在马上打球,也叫击鞠,起于汉朝兴于武朝。

    前朝倒是也打但只在贵族之间流行,因为常年的战争导致马匹成了稀罕物,兵营的马也不让随便使用,所以已经好多年没在民间举办马球比赛了。

    今天风和日丽,这会刚过了辰时,太阳已经高悬在当空。李得海怕皇上和公主晒着,连忙去买了把油纸伞在后面给两人举着。

    场上的士兵已经准备好了,宋玉竹打眼看去,居然还有不少熟人。

    裁判是郑大安和杜冲,红队的队长是杨平,白队的队长是姜凌,这俩小将都是军中的佼佼者,又都是争强好胜的性子,今天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好好比试一番。

    杨平穿着一身红色的骑装,身材挺拔,容貌俊朗,呲着一口白牙,骑在马上绕场奔跑,那神采飞扬的模样,惹得周围不少姑娘芳心萌动。

    另一边身穿白色骑装的姜凌却是个白面小郎君,冷峻的眉眼和修长的身材,惹得小娘子们也是抛着媚眼,春心荡漾。

    有胆子大的,甚至朝他们身上扔香囊手帕。

    宋玉竹让李得海给妹妹买些零嘴来,自己带着妹妹找了个平坦的地方坐下。

    不一会,一个男子上前询问:“公子,您旁边的位置有人坐吗?”

    侍卫连忙上前要驱敢,宋玉竹摆手道:“没人,过来坐吧。”

    “多谢,多谢!”男子赶紧抱着儿子,牵着娘子过来坐下来。

    这一家三口看着穿着打扮应当是富裕人家,抱着的孩子跟宋玉潼年龄相仿也四五岁。

    宋玉潼一直歪着头看那个小孩,小男孩被看得两颊发红,小声问:“你为何一直看我呀?”

    宋玉潼理直气壮的说:“因为你长的好看。”

    这话惹得宋玉竹和男孩父母都笑出声来。

    “潼潼,不得无礼。”宋玉竹轻轻弹了妹妹脑袋一下。

    宋玉潼眨巴着大眼睛说:“我没说错呀,他的确很好看。”

    男孩的皮肤非常白,眼睛又黑又亮,模样确实少见的漂亮。

    “那也不能一直盯着别人看。”

    孩子都母亲笑道:“无妨,小孩子们好奇心都重。”

    宋玉竹:“听二位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男人点点头道:“我们是从明州过来的。”

    明州地处西南,距离上京有千里,不知这夫妻二人带着孩子来上京有何事?

    校场中央铜锣响起,大家把目光都转了过去。

    第103章 马球遇险

    打马球是一项非常有观赏性的运动,因为击鞠者不光要有精湛的骑术,还要有胆量和协作能力。

    双方在争抢木球的过程中,难免有碰撞,且马球规则并不多,只要不拿击鞠的球杆打人就行,这也加大了马球的刺激性,让人看起来热血沸腾。

    比赛开始,红当率先持球,杨平双腿夹着马腹,弯腰击球,将小木球打出十多丈远。

    两队的人马如离线的弓箭一般,瞬间窜了出去,姜凌紧紧咬着杨平不放,二人几乎同时追上球,挥舞着鞠杆争夺那颗小球。

    小球被击飞,白队的另一员小将立在马上,一个倒挂金钩将球打了回去。

    “好!”围观的群众一阵叫喊声。

    宋玉竹也忍不住拊掌夸赞,这些兵将的骑术真厉害,可惜赵骁不在,他若在一定会下场跟他们比试比试。

    想起赵骁,宋玉竹难免有些失落,不过很快又被场上精彩的比赛吸引住。

    红队明显占得上风,特别是杨平这小子,他师承其外祖父许老将军,还不会走路就在马背上玩,马术可以说是数一数二。不光战场上勇猛,球场上也不逞多让,挥舞着鞠杆,一杆将球击进红方的球门里,率先夺得一分。

    “好哎!”红队的将士们凑在一起庆祝,杨平朝白队的将士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

    姜凌舔了舔嘴角,将手上的布条缠紧,握着鞠杆道:“继续加油!”

    场上打的激烈,场下居然还有人开了盘口,压红白双方谁胜谁负,赌注不大都是几文钱,也没人管。

    大人们看得紧张,孩子只看了一会就没多大兴趣了,宋玉潼很快跟旁边的小男孩熟络了,两人坐在一起聊起天。

    “你叫什么名字?”

    “团团。”男孩细声细语的说。

    “我叫潼潼。”宋玉潼朝男孩伸出小手,男孩一脸懵懂的看着她。

    宋玉潼抓起他的手握了握:“这样我们就是朋友了。”

    男孩脸色微红,不好意思的把手缩到身后。

    “我听你爹爹说,你们从明州来的,明州在哪里?离上京很远吗?”

    团团点点头:“很远,我跟爹娘坐了许多天马车才到这里。”

    “许多天是多少天?”

    团团掰着手指数了半天,最后红着脸摇头:“我数不清。”

    “我教你,一、二、三、四……”宋玉潼一口气教他数到一百,小团团仰慕的看着她:“你真厉害!”

    “这都不算什么,我还会加减乘除和诗词歌赋呢。”说着又给团团背了几首诗词。

    团团张着小嘴,崇拜的看着她,眼里都快长出小星星了。

    不一会李得海拎着一包裹吃食回来了,里面有桂花糕,糖人,瓜子之类的小零嘴。

    平日里江蓉管得严,宋玉潼很少有机会吃这么多小食,放开了肚子吃起来没完。她不光自己吃,还给身边的团团一起吃,男孩小口小口的吃着糕点,还不忘道谢。

    正在大伙其乐融融的时候,不知哪个士兵凑巧把马球打到了他们这里,木球径直朝宋玉竹飞了过来。

    单单一个木球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但木球后面可跟着十多个骑着马的将士,他们为了争球都红了眼,谁都不想放弃这个球。

    此时马奔跑的速度相当于飞奔的摩托车,想要急刹已经不可能了,眼看着就要踏过来,吓得李得海魂都快飞了。

    “救驾!快来救驾!!!”

    跑在前面的姜凌听见声音,情急之下横过马匹,硬生生的将身后的人挡住,自己和坐下的马则被惯性撞飞出去。

    士兵们顾不得抢球,纷纷下了马过来查看。

    姜凌在地上打了个滚就起来了,倒是没受伤。可惜那匹战马被撞断了腿,躺在地上痛苦的嘶鸣,怕是废了。

    宋玉竹抱着宋玉潼站在一边,心有余悸的拍着胸口,太危险了,差一点就踏在他们身上。

    “请皇上恕罪!”郑大安和杜冲不知道皇上也来看马球了,吓得好悬尿在裤子里,连忙奔跑过来求饶恕。

    李得海指着二人怒道:“刚才差点伤者陛下!”

    “无妨,不知者无罪。”宋玉竹放下妹妹道:“刚刚救人的小将何在?”

    姜凌连忙上前请罪:“拜见皇上。”

    “你做的很好,将功抵过朕不追责你们,不过下次将马球的场地划大一点,免得伤到无辜百姓。”

    几个人连忙磕头谢恩:“遵命。”

    周围的百姓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坐在宋玉竹身边的夫妻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两人激动的看着宋玉竹,没想到自己居然跟皇上坐在了一起,皇上这般年轻,又这般平易近人,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皇上,这马球还继续吗?”李得海小声询问。

    “杜冲去给这白队的小将找匹好马,继续比赛吧。朕再给你们添点彩头,获胜的队伍赏金百两。”

    “哦!!!吾皇万岁!吾皇万岁!”士兵们欢呼起来,原本还以为皇上会禁止他们继续比赛呢。

    远处不明白发生什么事的百姓,听见士兵的欢呼声竟然也跟着欢呼起来,纷纷大喊着吾皇万岁,一时间气氛达到了高|潮。

    “陛下,此处看球不安全,还是去前面的高台上看吧。”

    “好。”宋玉竹刚要走,突然感觉衣角被人拽住,低下头见妹妹正在摇他的手:“哥哥,你看团团怎么了!”

    宋玉竹朝旁边看去,只见那对夫妻正抱着孩子呼喊,小男孩双眼紧闭,嘴唇发紫,已经陷入昏迷。

    “团团快醒醒!”女人摇晃着着儿子,想要把人叫醒。

    宋玉竹连忙走过去道:“快把孩子放下!”

    女人六神无主的看着他,男人立马从娘子手中接过孩子,放在了平坦的地面。

    宋玉竹蹲下,先探了探孩子的颈动脉,又翻了翻孩子的眼睛:“这孩子是不是有先天心痛的毛病?”

    夫妻俩连连点头:“是是是。”

    “估计是刚刚被马吓到了,来人,赶紧把孩子抬到马车上,送到城中的宋家药房!”

    “是!”身边的侍卫跑过来,小心翼翼的抱起孩子,送到旁边的马车上。

    夫妇二人不明白皇上要把儿子带到哪里去,紧张的看着宋玉竹。

    宋玉竹道:“你们二位也随我去吧。”

    “好,好。”

    一行人顾不得看马球,急忙坐上另一辆马车朝城中走去。

    路上男子介绍了自己,他姓张,自己就是一个郎中,家中经营了十多间医馆和药坊,可却对儿子的病症束手无策,这才来到上京寻找名医治病。

    “这几年我们带着团团走了十多个地方,都不见效,上京是最后一站,若是还瞧不好……便听天由命吧。”

    女人掏出帕子垂泪,夫妻成亲十余载,只得了这么一个宝贝疙瘩,若真瞧不好,岂不是要了他们都命。

    宋玉竹道:“令郎平日是不是不能运动,稍有跑跳就会嘴唇乌青,喘不过气?”

    男人眼睛一亮:“没错!严重了就会像这样晕厥过去!”

    女人道:“上次晕厥是孩子三岁半的时候,表兄家里养了只小犬,见人便吠,团团被小犬吓得不停的跑,然后便一头栽倒不省人事。”

    宋玉竹推测,这孩子估有有可能是主动脉狭窄,不过具体情况还得检查后才能确定。

    很快马车到了宋家药房,这间药房是二伯宋桥开的,里面常用的药物都有。

    宋玉竹下了马车,吩咐让人赶紧准备自己需要的东西。

    晕厥在中医分为气脱、阴脱和阳脱,这小孩属于惊吓后,心脏供血不足引起的气脱,需要用针灸任脉和督脉,配以气海穴和檀中穴,很快孩子便幽幽转醒。

    “爹,娘,我这是在哪啊?”

    “你可吓死娘了。”女人抱着孩子泣不成声。

    过了半晌夫妻二人才想起孩子的救命恩人是皇帝,连忙跪地磕头谢恩。

    “起来吧,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不过令郎的病症,靠药物没办法根治,想要彻底治愈恐怕要另寻他法了。”

    张郎中满面愁容道:“能试的法子我们都试了,若实在没辙也只能回去了。”

    宋玉潼同情的看着团团,握着哥哥的手摇了摇:“哥,你能救他吗?”

    宋玉竹欲言又止,他的确可以救,过去他在胸外科当主任的时候,做过的主动脉狭窄手术,没有上百也有几十例。

    不过这种手术在古代还没有尝试过,毕竟心脏手术危险性极高,况且对方还是给几岁大的孩子,稍有不慎就是一条人命。

    妇人刚要张口,连忙被丈夫拉住,他们都听说过金龙转世的传说,今天儿子又被救过一次,更是深信不疑,皇上一定有办法救自己的孩子!

    可那毕竟是皇上,是天子,他们区区平民怎敢劳烦他万金之躯。

    宋玉竹眼看着他们夫妻二人眼里升起希望,又慢慢熄灭。

    医者仁心,要是没碰上就是算了,如今碰上不闻不问宋玉竹心里过不去那个坎。

    他返回病案旁,帮团团诊了一下脉,脉象细微难以感知。掀开衣服听了听,第四至六节肋骨有输出杂音,触到颤动。果然跟自己判断的一致,是主动脉狭窄。

    主动脉狭窄分为三种类型,瓣膜狭窄、瓣膜上狭窄和瓣膜下狭窄。这种病轻症不影响身体状况,中重症则会出现供血不足的晕厥,如果不尽早医治,很可能会影响生命。

    整个大启能治疗他的,恐怕只有宋玉竹一人。

    “此病为先天心脏病,得此病者恐怕不寿。”

    张郎中失落的点头:“草民知道。”

    这两年他们带着儿子走访了那么多地方,得出的结论都大同小异,儿子的病没办法根治,最多不过三五年的时间。

    “朕倒是有一法子可以治好他。”

    “啊!”夫妻二人转悲为喜,满脸震惊的看着宋玉竹。

    第104章 开胸手术

    张郎中鼓起勇气问:“不知皇上说的是什么办法?”

    “此术名为开胸术,需要用精细的刀具将孩子心脏上狭窄的血管切开,以保证心脏的供血。”

    夫妻二人一听,顿时脸都白了,他们还从没听说过这种治病的办法。

    宋玉竹继续说:“不过这个办法太危险,孩子又这么小,很可能发生意外。你们二人还是慎重考虑再做决定。”

    妇人搂着孩子垂泪,因为丈夫身体的原因,二人成亲多年都没有孩子。好不容易盼来这么个宝贝疙瘩,没想到竟遇上这般病痛,她这个当娘的恨不得自己替孩子受罪。

    张郎中也下不了决定,如今摆在面前的问题如同一条独木桥,左右都是深渊,唯有向前走才能通过,可又有几个人能壮起胆子穿过这条路?

    过了半晌宋玉竹叹了口气,拉着妹妹准备回宫。

    张夫人突然放开孩子,伏地跪拜道:“皇上,此法是否真能治好我儿?”

    “有机会。”宋玉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毕竟这里没有现代的医疗设施。

    “草民恳请皇上为我儿治病。”

    张郎中惊讶的看着自家的娘子:“万一失败孩子可就……”

    “妾身晓得,可不治孩子早晚也会离开我们,我不想留下遗憾!”

    张郎中一并磕头道:“恳请陛下救犬子一命。”

    宋玉竹道:“你二人既然决定好了,朕便尽力一试,成不成就看他自己的造化吧。”

    夫妻对视一眼,目光坚定的点了点头。

    坐在床上的小男孩还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命运,他见宋玉潼朝自己做了个鬼脸,也跟着吐了吐舌头,两个小家伙天真无邪的笑起来。

    “什么时候能做……做开胸术?”张郎中询问。

    “手术不是着急的事,眼下团团的身体还很虚弱,你们在上京休息几日,等他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再做。”

    “好。”

    宋玉竹派人将他们安置在城中客栈,趁这段时间把手术需要的东西提前准备好。

    *

    外面天色已经不早了,宋玉竹带着妹妹回了宋府。

    父亲和二伯一起回了老家,如今家中只有江蓉一个人在。

    “娘,娘!”宋玉潼噔噔噔的跑在前面。

    “慢点跑,别摔着,出去玩疯了吧?”江蓉把小女儿抱起来放在床上,从怀里掏出帕子,擦了擦她脸上的脏污。

    “没有,今天我跟哥哥救了个人呢!”

    “救人?救了什么人?”

    宋玉潼的表达能力非常强,一板一眼的把今天发生的事讲给江蓉听,听到马儿飞奔过来差点踏在他们头上的时候,把江蓉吓得捂着胸口惊呼。

    “竹儿,你们没事吧!”

    宋玉竹笑着摇摇头:“没事,马被人拦住了,没撞到我们。”

    江蓉佯装生气的:“你们俩真是淘气,居然还敢跑到城外去玩!”

    “娘亲,你怎么不问我们救了什么人?”

    “哦,对你们救了什么人?”

    “救了一个小朋友叫团团,跟我年纪差不多大。”

    宋玉竹道:“那孩子患有心痛的毛病,受惊吓后晕厥了过去,刚好我在旁边,就帮了个忙。”

    江蓉对医术上的事了解不多,若是宋柏在肯定会问到底。

    “快去净手准备用饭吧,娘给你们炸了香酥藕夹。”

    “哇!”宋玉潼这个小吃货立马跑去洗手,留下宋玉竹和江蓉慈爱的看着她的背影。

    “晚上留在府里住吧?”

    “好。”

    江蓉看着比自己高一头的儿子,拍了拍他的手,偏偏有那样的毛病,身边也没个知冷热的人。

    宋府有宋玉竹的院子,里面的东西都是提前准备好的,有仆人每日打扫,方便他随时住下。

    李得海被他支出去办事,宋全便过来伺候。

    主仆二人虽然许久没在一起,可感情丝毫不减。

    宋全还是那个憨厚的性子,伺候宋玉竹漱洗完,自己便搬了把凳子坐在一旁闲聊。

    宋玉竹趴在桌子上写写画画,他在安排手术的流程,虽然前世做了数不清的胸外科手术,但这辈子却是没做过几次,怕手法生疏。

    宋全看不懂他写的东西,便说些府里发生的琐事:“少爷,您还记得前几年萍儿被拐走的事吗?”

    “记得,怎么了?”

    “那丫头自从被拐后,性子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以前只是腼腆内向,自从被拐后话都不爱说了,也只有陪在小姐身边的时候才能露出笑脸。”

    宋玉竹停下笔道:“怕是吓坏了,你夫妻二人抽时间带她出去游玩几日,散散心应当会好一些。”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小梅她身子重了,走远了也不方便,等生完孩子再说吧。”

    小梅又怀孕了,这是宋全和她的第二个孩子,第一个孩子没养住,刚出生就夭折了,夫妻俩难过了好长时间,今年好不容易又怀上,一直小心着,如今已经有七个月的身孕了。

    “对了,赵将军什么时候能回来,他走了快小半年了吧?”

    “最快也要两年才能回来。”

    宋全惊讶道:“还要那么久!”

    宋玉竹苦笑,当初让他离开的时候,没多大感觉,现在可体会到什么叫相思的滋味。一想到他在千里之外的海上漂泊,心仿佛被人攥在手心,酸痛的要命,生怕他遭遇不测。

    宋全看出少爷心里不舒服安慰道:“赵将军为人谨慎,身上的功夫又好,想必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嗯。”宋玉竹低下头继续写手术流程。

    宋全不再打扰他,拨了拨烛芯,让烛光再亮一些。

    这次手术跟之前的不同,一是患者的年纪小,身体跟大人没办法比,需要用最小的创口做完手术,否则将影响孩子身体后续的恢复。

    以前在江城县因为条件差,做手术全凭对方身体素质好,现在想想当初给赵骁做那台手术的时候,可真是惊险万分,当时万一术后感染了,恐怕大罗神仙都救不回来。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他现在贵为皇帝,想要一间无菌手术室,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他先命人去打造一套手术用的刀具,材料选取最锋利的精铁,由三名老铁匠连夜赶制,没用上两日就做好了。

    手术的地点安排在科研部的医学府中。

    医学府在科研部的三府中,一直处于不温不火的境况,原因有许多,一是传统中医学的影响太深,从而限制了他们的想象力,没办法创新科技。二来现代医学需要很多先进的设备,在工业落后的古代,很难快速发展。

    医学府的人一直在研究宋玉竹分配的任务——提取青霉素,如今已经能熟练的从腐烂发霉的食物上提取青霉素,再经过碳吸收和蒸馏酸碱洗后,提取到浓度不低的青霉素溶液。

    这些溶液主要供给军队使用,也有一些流入上京的药坊,价格不菲。

    医学部还在研究中成药,将药物蒸馏提炼后掺入淀粉,再压制成片状,既能提高药效又方便携带和食用。

    眼看着其他两部得到皇上重用,医学府的给事中贺之年急得够呛。但他们确实没有什么能拿出手的东西来,就连中成药的提炼办法都是皇上交代的,他们也只不过动了动手而已。

    得知皇上要在这里做手术,医学府的人激动的差点没哭出来,提前结束了休假,赶紧将整座府邸最宽敞明亮的一间屋子收拾出来,供给皇上使用。

    这里的装修都是是按照宋玉竹的要求做的,地面铺设的是干净的地板,人员进出都需要穿戴干净的无尘衣和鞋套。房间用的是大块琉璃窗,房顶还开了天窗。整间屋子格外干净明亮,非常适合做手术。

    *

    一切准备就绪,已经是三日后。宋玉竹派人去带张氏夫妇和其幼子来到医学府。

    手术前宋玉竹道:“你们可想好了,现在反悔还来得及,若是等手术开始可就没机会了。”

    尽管夫妻二人提前做了许多思想准备,可听到这话的时候腿还是软的站不住。

    张夫人没忍住道:“做这个手术疼吗?孩子会不会哭闹?”

    “放心,我会用针封住他的穴位,团团似乎感觉不到疼痛。”

    “那就好,那就好。我……我能在旁边看吗?”张郎中小心翼翼的询问,他也学过医术,对皇上口中说的开胸术特别好奇,想要看看是怎么实施的。

    宋玉竹道:“可以是可以,但手术的过程非常血腥,需要过硬的心理素质,你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尽量不要看了。”

    张郎中思考片刻道:“草民想要看一看,哪怕是失败了……也想知道儿子是什么样的病。”

    宋玉竹点了点头,对这个男子倒有些刮目相看。换了无尘的棉布外衣,带上帽子和口罩,用酒精清洗过手后,一行人走进了手术室。

    说是手术室,其实就在正中央有一个一人多长的台子,上面铺设了消毒过的床单。

    屋子里还有许多备用蜡烛,以防外面天气变暗,可以及时点燃蜡烛照明。

    医学府中调出两个最优秀的下属做为宋玉竹的副手,负责帮忙传递工具,止血和缝合伤口。

    张郎中换了衣服带着儿子走进来,看着一尘不染的手术室,紧张的呼吸困难,他一遍又一遍的摸着儿子的发定,心中五味杂陈。

    宋玉竹朝小团团招招手:“还记得我吗?”

    “记得,你是潼潼的漂亮哥哥。”

    张郎中吓了一跳呵斥儿子道:“团团不得无礼!”

    “没事,别吓着孩子,待会你躺在那个床上睡一觉好不好?”

    “好。”团团乖巧的走到手术台旁边,助手把他抱了上去。

    这孩子懂事的要命,施针的时候一声不吭,紧紧握着小拳头还给父亲挤出一个笑容。

    针灸很快起作用了,孩子眼皮开始打架,迷迷糊糊的说了几句呓语便昏睡过去。

    宋玉竹叫了几声他的名字,见他没有反应,又用针扎了扎他的指尖,还是没醒。

    “可以了,准备开始手术。”

    “是!”

    第105章 医学院

    锋利的刀刃划在稚嫩的胸口上,血珠瞬间滚了下来。

    “止血。”宋玉竹不慌不忙的加深这一刀。

    两名助手赶紧按照提前训练的,拿棉花压住伤口两侧,防止血液持续流出,造成孩子失血过多。

    站在旁边的张郎中眼睛都瞪直了,这就是开胸术吗?竟然把活人的胸口切开!他看得入神,一时间竟忘了躺在上面的是自己的儿子。

    突然旁边的一位助手撑不住了,竟然捂着嘴差点吐出来。

    这两个人都是被临时召集过来的,只经历了一天的培训便上岗了,没想到其中一人反应竟然这么大。

    宋玉竹皱眉,手上的刀却纹丝不动。

    “还能撑住吗?”缺少一个助手对手术的影响非常大,因为后面还需要有人帮忙撑开刀口切主动脉上的畸形。

    那人本能的点着头,可身体却不自觉的发抖,现在已经是极限了,每次低头看见流出的血就觉得恶心难忍,他只能强迫自己别吐出来。

    “你先出去。”

    “是……”男人如释重负,踉跄的跑出了手术室。

    再叫一个人进来也不现实,只能让另一个助手多累一些,勉强把手术做完。

    张郎中小声道:“皇……皇上,我来帮忙行吗?”

    “你不害怕?”

    “这是我儿子,我怎会害怕?”

    刚好张郎中身上也穿着无菌服,手也用酒精消毒过。

    “好,过来接替他的工作,帮我把刀口撑开,不准乱动,血管纤细,刀子锋利,你一动不一定会伤到哪里。”

    “草民明白!”张郎中按照宋玉竹的指示,一动不动的撑着刀口。

    很快宋玉竹就找到病灶处,果然如他所料的一样,主动脉上瓣膜畸形,不过畸形不算厉害,通过手术分离粘连畸形的血管瓣膜,完全可以进行干预。

    如果畸形的特别厉害的宋玉竹就没办法了,因为那样必须得进行瓣膜置换,而瓣膜置换需要体外循环,这个时代的医疗设施根本不可能完成。

    时间一点点过去,手术室里面的人在忙碌着,外面的人等的也是焦头烂额。

    张娘子在偏厅来回踱步,手里的帕子都快揉烂了。

    “这么久了还没好吗?”

    贺之年道:“娘子稍安勿躁,没消息说明是好消息,陛下登基前可是有名的神医,听说是他本家就算宋神医的后人。”

    “那就好,那就好。”

    很快手术进行到了最后阶段,缝合完伤口,手术也就宣告结束了。

    张郎中被宋玉竹惊人的胆量以及精湛的技术所折服。这种手术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放眼整个大启也是相当震撼的。

    剩下那个小助手名叫刘阳,他鼓起勇气问道:“陛,陛下,这就可以了吗?”

    “针灸的效果还没过,大概半个时辰孩子就能醒了,给他煎一副五灵脂止痛的方子,注意药量减半。”

    “遵命。”

    张郎中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整个人像被雨淋过一般,从头到脚全都被汗水湿透了。长时间一个姿势一动不动非常累,这会他两个胳膊都软了。

    宋玉竹擦着手,心中一动:“你刚才可看清我是如何做的手术?”

    刘阳点头,虽然他也挺害怕的,但还是把宋玉竹的每个步骤都看清楚了,就因为看的清楚,才更敬佩皇上的勇气和胆量。

    “回去写一份详细的手术报告交给朕。”

    “是!”

    “后续还要认真观察孩子的恢复情况,特别是今夜,孩子很容易发热,这是身体的本能机制。及时用药,仔细护理,如果发生晕厥或者其他反应,及时告诉朕。”

    张郎中犹豫的询问:“陛下,我也能写一份报告吗?”

    宋玉竹道:“可以,写完直接送到这里就行了。”

    交代完事情宋玉竹净了手,脱掉外套和口罩,走到门口见张娘子正在等候。

    “孩子怎么样了?”张娘子连忙拉住丈夫。

    张郎中先是喜极而泣,吓得张娘子一屁股坐在地上,以为儿子没了。

    紧接着他又笑出来:“好了!治好了!”

    “你吓死我了!”

    压了他们身上这么多年的石头终于挪开,夫妻都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哭完又开始给宋玉竹磕头感谢。

    宋玉竹:“起来吧,一会孩子醒了恐怕会疼痛难忍,千万别让他乱动,免得挣开伤口。”

    “哎!”俩人赶紧跑进了屋里,看见儿子躺在床上呼吸平稳,除了脸色有一些苍白,其余跟平时没多大区别。

    张娘子握住儿子的小手,心中百感交集,谁能想到来到上京会遇上这般奇遇?这种事说出去别人都不会信,简直比画本上写的故事还离奇。

    给事中贺之年上前请罪。

    “微臣叩见皇上,刚刚下属跟臣禀报过,说他差点误了皇上的手术,臣已命人将他羁押,听候皇上发落。”

    “放了吧,他本就没经历过这种事,胆子小很正常。”

    “多谢陛下开恩!”贺之年擦了把头上的冷汗,幸好手术成功了,不然自己今天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宋玉竹走到内厅,李得海把准备好的茶水和点心端上来,宋玉竹一口气喝了三杯茶水。

    “陛下累了吧?”李得海递上帕子。

    宋玉竹擦了擦嘴角,累倒是不怎么累,上辈子连轴转的时候可不少,最多连着八小时的手术也不是没做过,下了手术台饿的恨不得能啃下一头牛。

    不过这一世还头一次做这么精细的手术,难免有些体力不支。

    “贺大人。”

    “微臣在。”贺之年躬着身子走上前。

    “你们医学府现在有多人?”

    “回禀陛下,算上臣一共十七人,其中大部分都回老家过节去了,只有这两人住的比较近才被臣召过来。”

    “人是有点少,今年春闱怎么没招些学子入府?”

    医学府的人实在太少了,比起隔壁的军工府和民造府差了好几倍的人数。

    提起这个贺之年一肚子苦水:“年纪太大的不好招,年纪小的也招不来,好不容易招了几个人,结果他们嫌弃这没前途,干了几天就撂挑子走人了。”

    “培养医学人才也是国家重要的发展之一,明年准许你们医学府在各地招收科研人员。”

    “遵命!”

    其实宋玉竹早有建立医学院的想法,因为他本职就是医生,这一世也学了十多年的中医,对医学方面了解颇深。

    医学发展对社会的发展有很大的影响力,古代医疗落后,人们平均寿命才四十多岁。若是赶上灾荒和战争,平均年纪最低达到恐怖的二十五岁。这也是人口增长缓慢的原因之一,如果能是把医疗体系发展完善,可以大大增加百姓的寿命。

    就拿怀孕分娩来说,古代分娩死亡率非常高,达到百分之三十,女子怀孕产子说是在鬼门关走一遭一点都不为过。

    遇上难产,中医只能保守治疗,西医就不同了,可以进行侧切或者剖腹产,最大程度上保住大人和孩子的性命。

    其次伤寒感冒、肺炎和阑尾炎也是这个时代死亡率超高的病症。

    能把这些小病解决,百姓的平均寿命至少能提高五至十年,这样大启的人口才能迅速增长,国家才能快速发展起来。

    *

    宋玉竹决定在上京建立一所新式医学院,招生目标便是全国开蒙后的学子们。

    过了假期便吩咐户部拨款,由工部和科研部共同着手操办。

    学校全称为“上京医学学院”,学校的位置是宋玉竹亲点的,就坐落在皇城附近的君王府上,这里是前朝隆武帝小舅子的宅府,如今早已空闲出来,正好拿来盖学校。

    整座校园占地面积三百余亩,教学楼按照宋玉竹的要求,使用钢筋混凝土浇筑,共计六层,每层有十间教室,可同时容纳三千名学子同时使用。

    学校内配有宿舍、食堂、公共汤池和公共茅厕,还有蹴鞠场和休闲场地,可以满足学子们的日常生活所需。

    当然想要考取上京医学院的也不容易,需要背诵《药典》《伤寒杂病论》《脉案大全》以及宋玉竹亲自编撰的《疑难杂症论》。

    学校采取三年制,主要教授的课程有临床中医学和理论医学,还有现代医学。

    教课的老师,暂时拟订太医苑的白宁,方敬,医学府的敬会敏,宝芝堂的林老先生,以及宋柏和宋桥。

    学校建成前,那个叫刘阳的小助手和张郎中都跟在他身边学习外科医学,将来这二人负责教授学生现代医学。

    原本宋玉竹打算去学校亲自教授现代医学,但思考再三放弃了这个打算,他身份特殊不方便经常出宫,只能把知识点教给这两个人,再由他们传授给其他学子。

    *

    九月末宋柏和宋桥扶灵从江城县回到上京。

    这一路虽没有风餐露宿,但两人也累的不轻,都瘦了四五斤,不过精神倒是不错。

    回到江城老家见了不少亲戚和老街坊,大家都知道宋玉竹当了皇帝,见到宋家两位老爷都恭恭敬敬的拜礼。

    宋柏还特地回了自己曾经的医馆转了转,如今医馆已经盘给了宋大明,就是之前的掌柜的。

    宋大明乍一见到宋柏,激动的话都说不出来,跪在地上磕头,半晌才道:“东家,您回来了!”

    宋柏将他扶起道:“回老家挪坟,不日还得归京。”

    宋大明红着眼睛感慨:“真没想到少爷竟然做了皇帝,真好!”

    自从大启建立以来,百姓们都感受到了新朝的好。免了三年的税不说,如今又取消了丁税,百姓的日子可是越来越好过了!

    主仆二人聊了半个时辰,宋柏还有事在身,准备离开。

    宋大明望着他的背影有些不舍,这一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次相见。

    宋大明的兄弟一家跟着二老爷进了京,听说宋全现如今是府里的管事,日子过得很不错。

    他留在江城县虽不如弟弟,但比起其他人已经足够富裕了。

    能遇上这样的东家是他们上辈子修来的福报,只盼着东家和少东家福禄双全、长命百岁。

    第106章 柔佛土著

    宋柏归京后,宋玉竹把打算让他去学校任教的事说了说。

    这几年宋柏在上京一直只能闲赋在家中,原本想继续开医馆,奈何身份不同,有许多不便的地方,最后只能放弃了。

    听闻儿子让自己去教书,宋柏心中有些忐忑,毕竟他没干过这种事。

    宋柏道:“我没教过学生,万一教不好,岂不是砸了学府的招牌?”

    宋玉竹笑着说:“父亲放心,您能把我教导的这般好,将来一定可以教出许多名医。”

    宋柏被儿子逗笑:“你与旁人不同,我只是帮你引上了路,其余都是你自己学的。”儿子五岁开蒙,八岁能背上千个药方,十岁就跟着他一起行医辩证。这样的孩子,一万个也未必能挑出一个来。

    江蓉道:“儿子建学府不容易,你既然有这个本事就别藏着了,多费心帮其他学子引引路。”

    老辈子讲教出徒弟饿死师傅,大多数郎中都只传给本家人,而且传男不传女,也变相导致许多方子都失传了,这也是宋玉竹建医学院的原因之一,他一定要中医传承下去。

    宋柏犹豫再三后点头道:“好吧,为父尽力为之。”

    宋桥跟弟弟差不多,来上京的时候原本打算将自己的药坊扩大规模,做成启朝最大的药坊。

    结果大儿子入了市舶司,小儿子对做生意没兴趣,一心只想读书,他一个人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最后只开了一间药坊,还挂在管家的名下。

    听到侄子打算让他去医学院任院长,激动的好几天没睡好。那可是从四品的官职,比儿子的官位还高呢!

    宋玉竹之所以让二伯当院长是有原因的,宋桥此人能言善辩且善于经营,对药材方面也非常精通,学校交给他管理肯定不会倒闭。

    这方面宋柏就不行了,当初几家医馆差点倒闭,所以他只适合做个授课的夫子。

    大启的医学校正在紧锣密鼓的筹备中,另一边希望号也行驶到第一站——柔佛

    *

    一轮红日从海平线缓缓升起,把海面照射的波光粼粼。苍蓝的大海上,希望号仿佛一叶扁舟,显得的格外渺小。

    甲板上士兵们打着赤膊正在摔跤,这是他们每日消遣时间的必备活动,那几个西洋人也跟着凑热闹,不过他们身上的狐臭味实在太大了,士兵们都不愿意跟他们一起摔跤。

    希望号已经在海上航行了四个月,刚上船的时候大伙还挺兴奋的,毕竟没人乘坐过这么大的船出海远航。

    航行几天兴奋感就没了,因为出海真是一件非常无聊的事,每天睁开眼,看到的是一望无际的海面,听到的也只有海鸟和海浪的声音。

    慢慢的士兵们的情绪变得失落和暴躁,这种时候就要看领导人的能力,若是压制不住这些士兵,恐怕这次航行会以失败告终。

    这也是赵骁必须来的原因之一,因为除了他没人能顶住这么大的压力。

    船上有人暴躁,赵骁就把他拉到甲板上跑圈,不跑满一百圈不许休息。

    焦虑的人多了,就让他们互相搏击、摔跤,输的人负责洗衣服刷碗做饭。

    白天把他们累的跟孙子似的,晚上回到宿舍倒头就睡,根本没时间焦虑。

    时间久了,大伙也渐渐适应了海上的生活,赵骁每天领着他们锻炼身体、钓鱼以及种菜,日子过的简单又充实。

    按照大启历算,现在已经进了九月,可天气反而越来越热,几乎比夏天还暖和,大太阳晒得他们一个个像泥鳅似的,皮肤又黑又亮。

    “将军,船上的淡水不多了,这几天一直不下雨,我们得找地方补给。”说话的人是船上的大副,名叫姚庆。

    此人之前是滨州一个船夫,因为经常出海捕鱼,最远乘船去过瀛洲,对大启周围的海域非常熟悉,所以选了此人跟随军队一起出海。

    赵骁拿起望远镜朝远处看了看,隐约能看见一点翠绿的山顶:“还能坚持几日?”

    “大概能用十天。”

    “够了,马上就到柔佛了,派人上岸补给淡水和食物。”

    柔佛就是那几个西洋人说发现橡胶的地方,宋玉竹特地嘱咐他们,一定要带一些橡胶的种子回来,播种在岭南一带。

    提起那几个夷人,赵骁一开始还挺烦他们的,特别是宋玉竹总叫入皇宫的船长,

    后来相处久了,赵骁发现这几个人除了长相怪异,身上味道重了些,倒是也没什么心机,因为心事都写在脸上呢。

    论起心机,这些夷人跟几千年传承的中原人比,简直就像小孩和大人,往往对方说一句话,赵骁就能猜出这人在想什么,着实有趣。

    宋玉堂作为此行的使者,倒是经常找他们一起聊天,顺便探听他们国家的情况,看看这批货能卖多少钱。

    从安东尼奥口中得知,西洋人使用的货币跟大启相同,也是铜币、银币和金币。

    一百枚铜币价值相当于一枚银币,叫做利弗尔。二百四十枚银币能兑换一枚金币。不过金币很少使用,一般都在上层贵族之间流通。

    一枚铜币可以买一块干面包,宋玉堂估算了一下,跟大启的一文钱购买力差不多。

    不过那里的生活环境照比大启差了许多,如今的国王名为亨利二世,但他没什么权力。国家大部分资源和兵力都掌握在教会手中,大主教奥佩伦才是他们国家的隐形皇帝。

    其次贵族和农民的生活也有天差地别,贵族们大多都是世袭的,家中有许多田地,农民大多是给贵族做跟随和奴隶换取酬劳,这倒是跟大启之前差不多。

    安东尼奥自己居然也是个贵族,只不过他们家族已经没落了,因为父亲早逝他的母亲改嫁,家中产业被继父占了,母亲去世后继父便将他和他妹妹撵出了庄园。

    这次出海是舅舅花钱赞助的,他希望大启能优先卖给他舅舅一些货物。

    这件事宋玉堂做不了主,他跟赵骁提了一嘴,赵骁倒是无所谓,反正卖给谁不是卖,只有能卖钱就行。

    安东尼奥还说他从未见过大启这么干净的国家,特别是上京,干净的简直就是天堂一样。宋玉堂以为他在拍马屁,直到后来船舶靠岸后他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不过那已经是一年后的事了,如今他们才行驶到马六甲海峡处,航行才走了三分之一。

    *

    五天后,希望号行驶到柔佛附近五海里处,因为船吃水太深容易触礁,不敢贸然接进岸边,只能抛锚放下小船,派人去岸上收集淡水和新鲜食物。

    希望号船两侧挂着几十艘小木船,每条船上能乘坐十多个人,赵骁让宋玉堂留在船上,自己带领三百名士兵和那几个夷人一同下船去岛上探探。

    小船很快就抵达了岸边,岛上树木茂密,看岸边是有人生活过的痕迹,听安东尼奥说,岛上住着一群原住民,长得皮肤黝黑个子矮小。

    安东尼奥指着其中一棵树道:“赵将军,那就是会流眼泪的树。只要用刀子割条口子,就像这样。”他从腰上拔出匕首,在树上割了一下,很快就有乳白色的液体溜了出来。

    “把这乳汁一样的东西涂抹在鞋子或者衣服上,就能不被水沾湿了。”

    赵骁用手捏了一点。黏糊糊的像浆糊。

    “所有人分成三队,一队人去寻找淡水运送到船上,另一队分去收集食物和橡胶树的种子,剩下的随我在岛上探一探。”

    “是!”士兵们自动分成三列,有条不紊的开始忙碌起来。

    赵骁带着一百名士兵,沿着路上的踩踏过的痕迹朝岛深处走去。

    很快他们走到一处类似村落的地方,有不少个子矮小的人正在劳作,这应该就算安东尼奥口中说的原住民。

    他们也发现了这些不速之客,吓得呜哇乱叫,跑进房子里躲避。还有几个男子,手上拿着长矛,虎视眈眈的守在村寨的入口处,试图想要阻止这些人进来。

    赵骁仔细打量一下,他们手上的长矛竟然是石头磨出来的,几乎没什么杀伤力。他如果想要占领这里,差不多一个时辰就能杀光所有人。

    不过他对杀人抢占地盘这种事没什么兴趣,抱着胳膊道:“喂,你们会说话吗?”

    这些土著人面上露出疑惑,不过却不敢掉以轻心,手里紧紧握着长矛,嘴里发出呜呜哇哇的声音,似乎在催促他们赶紧离开这里。

    不一会从寨子中走出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他是唯一一个穿着布衣的人,脸上涂着白色和红色的粉末,手里拿着一根拐杖,胸口还带着一串鸡零狗碎的项链。

    他走到赵骁附近,突然伏地跪拜,高举着双手,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万岁,万岁。”

    赵骁闻声惊讶的走上前,一把将他拎起来道:“你是大启人?”

    这老头吓得一个劲摇头,嘴里还说着:“莫要杀我,莫要杀我。”

    周围的土著们急的大喊大叫,想要冲过来跟他们拼命。

    “我不杀你,你赶紧制止这些人,否则刀剑无眼,别怪我不客气。”

    老头转头叽里咕噜跟那些人说了几句话,土著人这才放下石矛,慢慢向后退去。

    赵骁道:“你叫什么名字,从哪来的?”

    老头的官话已经说不清楚了,一边说一边比划,时不时还夹杂几句他们当地的土著话。

    赵骁连猜带蒙听出来,这人姓陈叫陈海牛,原籍是岭南人,幼年时随父亲和叔伯一起出海捕鱼,结果遭遇大风浪将渔船吹偏了航,结果意外飘到了这里。

    陈海牛还不知道早已改朝换代,他们在这生活了四十多年,父亲和叔伯早已过世,只有他和当地部落首领的女儿成亲,后来接管了这个部落,成为他们的巫王。

    赵骁问:“你还想回岭南吗?”

    父亲活着的时候,陈海牛曾想要回去,但他们对这一片海域不熟悉,找不到回家的方向。后来他父亲和叔伯相继去世后,他也就慢慢放下了回去的想法。

    陈海牛摇了摇头道:“我在这里已经有了妻儿子孙,我离开了,他们该怎么办呢?”

    “他们还会说汉语吗?”

    “会一点点。”陈海牛朝部落招招手,几个长相跟当地人明显不太一样的年轻人跑了过来。

    “这是我的长孙陈俊、次孙陈美还有小孙女陈丫。”三人跪在陈大海的身边,满眼的孺慕之情。

    赵骁眼珠一转道:“你既然是我们的同胞,那这里理应也是我们的国土,我乃启朝的辅国大将军赵骁,特封你为此地的郡王,教化当地百姓学习汉语,接受朝廷的管辖,你可愿意?”说着从怀里拿出自己的腰牌递给他。

    陈大海原本就是平民,这些年虽然当了土著人的首领,但骨子里还是个小老百姓,完全抗拒不了朝廷的封赏。

    激动的他眼泪都掉下来了,连忙磕头谢恩:“草民愿意,草民愿意!”

    第107章 通车典礼

    陈海牛给赵骁介绍,他们部落目前是这个岛屿上最大的部落,一共三千多人,占领着岛屿大半的面积。

    岛上物资丰富,一年四季有各种水果可以食用。岛民主要靠捕鱼和种植水稻为生,偶尔也会捕猎打打牙祭,这里不过没什么大型的野兽,都是蛇鸟居多。

    “岛上有种会流眼泪的树吧?”

    陈海牛指着附近一颗粗壮的树道:“将军说的是这种树吗?”

    树上被割开了几条口子,里面流出不少白色粘稠的液体,被当地人用木桶收集起来。

    “我们拿这东西涂抹在脚上,可以做一双防水的胶鞋,不过穿这种鞋容易把脚捂烂,只有在阴雨天才会穿。”

    “这种树大概多久可以长成材?”

    陈海牛还真没观察过,不过他们部落有专门负责种植的人,他派人去招来询问。

    两人叽里咕噜说了半天,陈海牛说:“回将军,这种树种下要五六年才能割出眼泪。”

    五六年太久了,等他们从英吉利回来,再把种子拿回岭南种下去,估计得七八年才能采集到橡胶。

    与其重新种植,不如直接把这里变成他们的土地,派遣这些当地人为他们采集橡胶。

    赵骁道:“陛下想要收集这种东西,你带领当地的百姓采集,明年或者后年我们还会来这里,将这些东西带回去。”

    “遵命!”陈海牛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晕,这可是皇上派的旨意,他何德何能能为皇上办事。

    赵骁也不是让他们白干,他带着这些土著去岸边,吩咐士兵去船上取些布匹和瓷具过来。

    当陈海牛看见希望号时,激动地双手举过头顶,伏在地上高呼万岁。那些原住民更是吓得不知该怎么办好,纷纷趴在地上瑟瑟发抖,以为自己看见了神迹。

    “将军,那是咱们大启的船吗?”

    “是。”

    “天呐,我们的国家居然能造出这样雄伟的船!”陈海牛既觉得激动又觉得自豪。

    很快士兵们带着货物划小船回来了,赵骁道:“陈郡主,这些东西是我代陛下赏赐你的,希望你能将陛下交代的任务完成。”

    “将军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心尽力完成!”

    淡水已经补给完毕,士兵们又在岛上摘了不少水果和蔬菜送到了船上,赵骁乘坐上小船准备返回了。

    临行前,陈海牛不停地挥手,高喊着将军一路顺风,希望大启的船能再次过来。

    *

    远在上京的宋玉竹正翻阅奏折,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叮咚的提示音。

    他愣了一下,想起这好像是地图开放的声音,自从登基后已经太久没听到这个声音了,究竟哪里又开放了?

    宋玉竹立刻在脑海中打开地图,瞬间被眼前的提示消息惊呆,只见大启周围的海域不知何时已经开放。最恐怖的是,距离边境几千海里外的的马六甲海峡附近居然多了一块开放的地图,上面写着柔佛州。

    赵骁这是把马来半岛打下来了?!

    宋玉竹迫不及待的点开这块地图,几十秒的加载仿佛有几个时辰那么长,终于在地图加载成功后,一片翠绿映入眼帘。

    宋玉竹操纵着视线环视四周,赵骁呢,他应该在这里。

    一想到赵骁可能在这,宋玉竹激动的心跳加速,可在岛屿上找人,不亚于大海捞针,他直接放弃岛屿,缩小地图在沿岸搜索希望号,找到船肯定就能找到人!

    果然没过多久,他就在海岛五海里处找到了巨大的希望号。

    熟悉的轮船漂浮在海面,再次看见它,宋玉竹心中感到无比的亲切。在船上找了一圈没看见赵骁,只看到堂哥宋玉堂。

    船上有许多士兵正在往下面的船舱运送货物,宋玉竹跟着来往的小船又回到了岸上,终于在岸边找到了赵骁。

    四个多月未见,宋玉竹瞬间红了眼睛,原以为自己至少两年后才能看见他,没想到能这么快就见面了。

    可惜系统没有触摸的功能,他只能看着赵骁,连眼都舍不得眨一下。

    他瘦了也黑了,精神看着倒是不错,漆黑的眼睛炯炯有神,微微翘起的嘴角带着笑意,正在跟那些土著人说着收集橡胶的事。

    听了一会宋玉竹才反应过来,那个打扮怪异的土著人说的竟然是官话,他也是大启人?

    赵骁称呼他陈郡主,应当是把这里封了郡,系统自动判断此地为大启的地盘,所以才开了地图。

    宋玉竹后知后觉,这里可是后世大名赫赫的马来半岛啊!因为地理位置的特殊性,这里后世被称为海上生命线的咽喉。

    不过现在这里还只是个荒芜的小岛,上面居住的都是当地土著人。

    没有哪个男人不向往大航海时代,宋玉竹也不例外,要不然他就不会花费重金打造希望号去远航。

    这地方一定要组建海军把守,将来海上贸易发展起来,这里会有很大的作用!

    后世这里曾经被西方列强侵占过,成为他们的殖民地,西方手握着海上的咽喉,对亚洲国家的海上贸易进行了诸多限制。

    如今有机会将这里变成大启的领土,宋玉竹自然不会放过,他要将此地彻底纳入大启板块!

    赵骁还不知道自己这个无心之举,影响了后世上千年。十七世纪末海上贸易发展起来,这里成为大启乃至世界最大的贸易港口。

    *

    相处的时间总是短暂的,船上补给完淡水,赵骁登上小舟返回大船。

    希望号起锚开始继续航行,当船走出柔佛州十海里外,系统自动判断超出地图,画面又变成了一堆马赛克。

    宋玉竹被迫停留在原地,只能看着船越走越远,心仿佛也跟着飘了过去。

    难受了一会宋玉竹关掉系统继续看奏折,眼下不是悲伤春秋的时候,因为刚刚工部上报,上京前往冀州的铁路已经完工了,准备等待试运。

    这可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历经三年半大启终于修好了第一条铁路!

    这条铁路命名为京冀铁路,从上京出发,途经十三县抵达冀州府。全长共计二百公里,共计花费了四百万两白银,动用数十万人修成。

    这条铁路的意义重大,不光是农耕社迈入蒸汽社时代重要标志,更是大启经济腾飞的关键。

    火车是蒸汽双头列车,中间有十一节车厢,除了前后两节用来装煤炭燃料,剩余的九节车厢有一半可以供人乘坐,剩下一半可以拉货物。

    平均每节车厢可载重一千石,也就是五十吨,相当于五十辆马车的载货量!四节车厢可以拉二十吨的货物!载人车厢,每截车厢可载三百人。

    最高时速能达到45km/h,从上京到冀州用不上三个时辰就能抵达,要知道过去乘坐马车需要两天才能到。

    两地都建了火车站,上京的火车站坐落在城南侧,之前是前朝的皇家马场。

    宋玉竹既不喜欢狩猎,也不怎么会骑马,直接大笔一挥将此地征用,改建成火车站。还亲自绘画的图纸,按照后世火车站的模样建造。

    这里不光有宽敞明亮的候车大厅,还有售票的地方,将来火车面向百姓时,这里还会出售车票。

    十月初一,上京火车站将举行隆重的通车典礼,由礼部主持,满朝文武全部参加。

    为了举行这场通车典礼,礼部提前三天开始准备,还特地去军工部借了八门矮炮,里面填充空炮弹作为礼炮使用。

    天还没亮,满朝文武官员便早早到来,守在火车站的门口等待宋玉竹到来。

    官员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火车,上次大家都看过缩小版的火车模型,对真正的火车还是非常好奇的。

    沈伦作为这辆车的发明者自然成了人群中的焦点,被官员们簇拥在中间,手忙脚乱的回答问题。

    兵部尚书安长瑞看不下去,挥手道:“老沈,过来过来!”

    “哎。”沈伦赶紧钻出人群,走到这边。这里都是三品以上的官员,官职低的不敢凑过来。

    “擦擦头上的汗。”安大人从袖子里掏一块帕子递过去。

    “多谢多谢。”沈伦擦着汗,脸上确洋溢着欢快的笑容,虽然被反复问的有些烦,但今天才是见证成果的日子,他要让百官们都知道,皇上给的钱没白花,科研部也不是个没用的部门。

    很快宋玉竹的坐驾来了,跟在坐驾后面还有不少看热闹的百姓,他们并不敢靠的太前,离着马车几十丈远。

    宋玉竹今天特地穿了件绛红色的圆领长袍,讨个好彩头,希望第一次通车能顺顺利利。

    百官们跪地叩首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诸位爱卿都平身吧。”

    礼部侍郎刘景山上前询问道:“陛下,可以开始了吗?”

    宋玉竹颔首。

    马上有人去点礼炮,轰隆隆的炮声响起,仿佛天上打雷一般震耳欲聋,吓得官员们心里都直颤悠,更别提外面的老百姓。这些人捂着耳朵趴在地上一动都不敢动,过了半晌才敢爬起来。

    人群中有人道:“刚刚是龙吟,一定是龙吟声!我曾听说书的讲过,咱们当今圣上是金龙转世!”

    “天降祥兆,吾皇万岁啊!”百姓们纷纷跪地,高呼万岁,声浪一波高过一波,都传到车站的院内。

    宋玉竹不明所以,询问旁边的内侍:“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李得海赶紧小跑出去打听,不一会抿着嘴笑着回来:“回禀陛下,百姓们都在说皇上是金龙转世,刚刚用龙吟驱散邪祟呢。”

    宋玉竹哭笑不得,没想到礼部放了几声礼炮,阴差阳错竟然做实了他的身份,不过这么传对他无害,且由他们去吧。

    第108章 收税

    放完礼炮还要放鞭炮,噼里啪啦放了一柱香的时间才结束,看得出礼部对这场典礼的重视程度。

    然后是挂牌仪式,长三丈宽一丈牌匾被十六个侍卫抬出来。这块牌匾是一整块楠木雕刻而成的,上面由宋玉竹亲笔题字:上京站,三个大字。

    侍卫们将牌匾挂在事先准备好的铆钉上,这场仪式就算完成了。

    车站大门打开,文武百官惊叹着走进来,映入眼帘的便是宽敞明亮的大厅。

    这间大厅怕是比上朝的中正殿还宽敞,雪白的墙面上挂着几副巨大的山水画,画面明丽又活泼,让人看过去仿佛身临其境一般。

    画的旁边题字为千山万水图,秦凤图一眼就认出这是好友张帷的笔迹,没想到他那般恃才傲物的性子,居然能给官家画了这样一幅画。

    候车大厅能同时容纳上千人,中央还有许多长条木椅子,可供等待火车的人休息。

    大厅地面用水泥浇筑,四周门窗都是专门烧制的巨大琉璃,阳光从外面照射进来,能看见远处的山脉和草地。

    张齐开小声道:“我听说这车站是咱们万岁爷亲自设计的?”

    徐冰与有荣焉道:“陛下他总有许多新奇的想法,不足为奇。”

    张齐开在心中感慨,要不人家能当上皇帝呢。之前新帝登基时,他们这些前朝老臣都觉得这草台班子指不定哪是就散伙了。

    谁能想到一个舞象之年的皇帝,一个弱冠之年的将军,竟然真把国家盘活了。

    穿过大厅,后面才是火车行驶的地方,此地名为站台。

    宋玉竹也是第一次见成品火车,不得不说古人的智慧超出他的想象,这台火车几乎跟后世的蒸汽火车没什么两样,甚至比国外造的更精致漂亮。

    火车高一丈,长八丈,整个车身都是由精铁筑造。漆黑的车身上,用白漆粉刷着大启火车的字样,火车头上还焊着麒麟祥兽,有辟邪驱险的寓意。

    整辆火车看上去威严大气完全超乎了他的想象。

    车上添置了琉璃车窗,驾驶火车的人,可以看清前面道路是否有障碍。后面载客的车厢上都是用上好的酸枝木打造的桌椅,供人乘坐。

    第一次试运由沈伦的徒弟江一道驾驶。

    车上载着科研部的十多个人,还有不少胆子大的武将也登上列车准备跟着去逛逛。

    原本宋玉竹也想要尝试一下,结果被徐冰等人劝住。

    火车第一次运行,不知道是否安全,千万不可拿性命开玩笑,以后有机会再乘坐也不迟,宋玉竹只好放弃了。

    随着钦天监一声:“吉时到!”

    江一道点燃锅炉,白色的水蒸气从上方烟囱喷出,一声刺耳的气鸣声响起,火车拖着沉重的车轮在轨道上缓缓行驶起来。

    “动了,动了!”大臣们指着火车惊呼。

    车速慢慢加快,车上的人探出头跟站台上的人摆手挥别,当火车驶出站台的时,聚集在外面的老百姓才第一次看见这台大家伙。

    所有人无一例外都发出了惊叹声:“俺滴老天爷啊,这是什么东西?”

    “没有牛,没有马,竟然自己就跑起来了!”

    “这难道也是皇上的神通?”

    更有甚者追着火车一起跑起来,人流攒动,热闹非凡。

    兵马司怕惹出乱子,赶紧派人去阻止百姓,好不容易把人拦下来。

    直到火车跑远了,人们还意犹未尽的站在原地不肯离去。

    试运结束,宋玉竹带着大臣回了皇宫,如果不出意外,车上的人将会在下午申时折返回来。

    *

    火车上其他人都在欢呼的时候,郑大安却端坐在椅子上,脸上没了一开始的兴奋,变得有些难看。

    随着火车速度加快,郑大安憋得脸通红,一把抓住身边的小将道:“杨平,快,给我找个桶!”

    “桶?”车上哪有桶?杨平连忙跑去询问科研部的官员,哪里有能盛东西的木桶。

    找来找去,最后把拎煤的铁皮桶拿过来,郑大安终于控制不住,哇的一声,把早晨吃的那点馒头全吐了出来,没想到他竟然晕火车。

    “将军,您没事吧?”

    “没,哇……没事,哇……”这一路可难为了他,整整吐了半个时辰,差点把苦胆都吐出来。

    好不容易坚持到到第一站古安县,火车暂时停车,两个士兵赶紧扶着他下了车,郑大安捂着嘴还一个劲的往上反,这辈子打死他都不坐这铁皮车了。

    相比他,其他人就没那么大的反应,大伙坐在火车上谈天说地,还能看着沿途的风景,好不自在快活。

    三个时辰后,火车顺利抵达冀州站,站台上,早有冀州知府和一众下属等候多时。

    当轰隆隆的火车驶入站台,最后停下来时,所有人都控制不住喜极而泣。

    大启的第一辆火车,试运行完美成功!

    *

    第二日,上京的邸报所有篇幅写的都是火车。

    有商人闻到了利润的味道,平常使用马车拉货,100石的货物需要七八辆马车才能运走。速度慢不说,人和马都需要吃喝拉撒,还需要额外花费不少钱。若是能用上这火车运货,大大节省出不少时间和银子。

    但火车如今只能官用,还没有民用的火车。商人们碍于没有门路,就算想要送银子,都没地方送。

    没想到这个时候朝廷突然推出新的政策——铁路招标。

    招标的大致内容是,朝廷挑选符合资质的商贾共同建设铁路。

    铁路建成后,将分给他们铁路的干股。也就是说商人们拿钱修铁路,修了好了他们不光有使用权,还能从中获取利益。

    宋玉竹之所以发布这个令,一是光靠朝廷修铁路,要修到猴年马月去,不光浪费时间,而且花费巨大,国库的钱也不能都花在这上面。

    二来,铁路修建的最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方便百姓和商人运输,索性直接投放出去,尽快建设完工。

    这项招标一经推出,便吸引了全国各地的许多大商贾的注意,其中以晋商和徽商为主。

    晋商自古以来都是非常有名,《晋录》有云:以平阳、泽、潞,豪商大贾甲天下,非数十万不称富。

    由于晋南一带地理位置的特殊性,外出经商成为当地百姓的谋生手段。晋中商人遍及全国各地,上京城曾流行这么一句话:“京师大贾数晋人”。

    这几年大启商业发展逐渐成熟,商业竞争日趋激烈,为了壮大自己的力量,维护自身的利益,晋商的商业组织开始出现。

    晋商会长名为乔耀光,他是第一个拍板决定要出资投入铁路建设的。

    火车通车后,他凭借跟冀州知府的关系,乘坐过一次。

    这次体验对他的触动非常大,商人运送货物,无非就是安全快捷两点,而火车正好将这两点全部占了。

    他已经预见假以时日全国都通了火车,每日运送的货物将不可估量,此时不占得先机,等别人都用上火车,他们再想要分一杯羹就晚了!

    他赶紧召集了商会所有成员,大家连夜商讨后,决定共同出资八百万两白银参与这项建设投标!

    跟乔耀光想法相同的还有熟人,保定顺丰镖局的孙总镖头。

    当年他女儿被杨元庆的部下抓到军妓营受到了非人的迫害,要不是宋玉竹和赵骁出相助,恐怕早就死在里面。

    孙家小姐得救后,并没有再嫁,也没有自暴自弃,她养好身体后脱去红装,换上镖局的衣服跟随父亲天南地北的走镖,如今即将接替孙总镖头,任新的镖头。

    父女二人都念着宋玉竹的恩情,听闻朝廷想要商贾帮忙修建铁路,他们直接拿出三百万两白银,要出资帮忙。

    然而这次的铁路竞标,江南的商人却一点声音都没有。自从林家倒台后,江南的商贾由一家独大变成了多家兴起。

    这些商贾并不团结,不少人还在为林家的事对朝廷耿耿于怀,加上南方多以水路运输为主,并不看重陆运。所以这次招标他们都处于观望的态度,即便有人想要参加,一个人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们没有料到,正是因为这次的放弃,让他们错失先机,导致之后的三百多年间江南商人一厥不起。

    不过那都是后话,经过五轮公开的挑选,最终五家商贾拿到了修建铁路的资格,他们合资两千五百万两白银,共同修建一条贯通南北的铁路。

    大启开始了新一轮大炼钢时代,钢铁厂遍地开花。

    宋玉竹又在地图上挑选了几处铁矿储备丰富的地方,新建立了七八所钢厂,增加了附近百姓的就业,同时加快了修建铁路的速度。

    预计十年内,一条贯通东南西北的铁路将全面建成。

    *

    又是一年金秋十月,全国开始税收,这是税法改革后一次收税。

    宋玉竹非常重视,为了防止有个别地区官商勾结,他特地立法,凡发现以农充商者,涉事官员一律革职流放永不录用,上辖官员降职一级。

    这几日早朝一直在强调这件事,务必把新税法贯彻落实到位。

    警告朝廷的官员们,千万别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为了三瓜俩枣丢掉自己的乌纱帽。同时也让他们拘束好自己的亲朋好友,以免被牵连。

    奈何朝廷律法再严,也总有人抱着侥幸心理。

    昌吉县是坐落在郑州东北部的一个小县城,这里土地肥沃,水草富饶,当地百姓大多以务农为生。

    今日一早,县衙口突然围了好多百姓,他们嚷嚷着要见县令大人。

    “不是说今年取消丁税吗?为何还收了我们的丁税钱?”

    “我爹都去世两年了,竟然也要交钱,说是补交第一年的税钱?这是什么世道啊!”

    大家凑在一起,越说越生气,大喊着要个公道。

    不一会县衙内走出来几个人,为首的便是昌吉县令付宾。此人长相猥琐,留着山羊胡,后背还有些坨,他捻着胡子道:“吵什么吵啊?”

    百姓们不敢说话,只有一个身穿儒袍的男子张口道:“朝廷已经免除了百姓的丁税,大人为何还要收取?”

    付宾道:“你是何人,见到本官为何不下跪?”

    旁边的师爷小声道:“他叫刘长洲,是秀才出身。”

    付宾冷笑一声:“一个小小的秀才竟然跑到县衙撒野,给我拿下!”

    第109章 贬官

    刘长洲涨红着脸道:“你,你凭什么抓我?我有那句话说错了吗?”

    “本县令收税还轮不到你一个小小的秀才来质疑。”

    “邻县今年都没有收丁税,为何单单我们县收?”

    付宾嗤笑道:“邻县是邻县,昌吉县本官说的算,赶紧把他给我押下去!”这种人打他一顿就老实了!

    “放开我……放开我!”

    围观百姓眼睁睁的看着刘长洲被衙役拉走,竟无一人敢上前求情。

    师爷扯着脖子道:“你们还看什么看,不服也进牢里住几天?”

    百姓吓得一个个跟鹌鹑似的,作鸟兽散一声不吭的离开了县衙门口。

    交丁税就交吧,反正过去每年都交也不差这一年。千百年的压迫,让百姓早已习惯了民不与官斗,只要饿不死就行了。

    只可怜那刘秀才,本来是帮百姓出头,没想到自己却被关进了大牢。

    县令怕他出去多嘴多舌,命衙役打了他五十杖,文弱书生哪受的了这么重的刑罚,直接打的昏死过去。

    付宾之所以胆子这么大,是因为他觉得天高皇帝远,就算自己收了丁税也没人追究。再来他姐夫在上京任五品侍郎,所以才敢这么肆无忌惮的殴打刘秀才。

    天色渐晚,刘秀才一直没回家,家中爹娘不放心,叫上邻居出门帮忙寻找。

    找了一圈才打听到儿子白日里去县衙门帮百姓讨官司去了,如今被县令关进了大牢!

    刘家父母一听吓得差点没晕过去,那大牢是什么地方?去了不脱层皮哪出得来啊!二人赶紧前去县衙求情,希望县令放过儿子。

    这个时辰县衙早就关了门,刘秀才父母等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儿子就被两个衙役拖了出来。

    只见儿子满身血污昏迷不醒,刘母登时就晕厥了过去,刘父好歹撑住,恨不得咬碎了牙,将儿子背到附近医馆,结果却没人敢救治。

    县令下令打的刘秀才,郎中们要是救了他就是跟县令过不去,纷纷闭门不让他们进去。

    刘父的头都磕破了,没有一家医馆开门,最后没办法只能把儿子背回家,请了附近的赤脚大夫给开了两剂药,好歹是保住了性命。

    可惜杖刑伤了腰椎,两条腿都瘫了,以后走不了路。

    寻常人遭受这样的苦难多半一蹶不振,郁结于心不就辞世了。偏偏刘长洲不是气短之人,他非但没绝望,反而愈发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他写了上百封信,悄悄让过往的行商帮他送到府衙和上京,商人们多半不愿惹麻烦,要么拒绝要么直接把信丢了。

    没想到天无绝人之路,一次送信时,他遇上了顺丰镖局,孙家小姐听到他的事迹,对他非常敬佩,主动帮忙把信送到上京,托玄衣楼的关系最终送到了宋玉竹的手里。

    *

    “混账!真是吃了狼心豹子胆!”宋玉竹看完信,抓起杯子砸在了墙上。

    李得海吓得心直颤悠,他还是头一次见皇上发这么大火,怕是有人要倒大霉了。

    刚才玄衣楼派人进宫送来几封信,里面除了昌吉县刘长洲的信外,还有六封来自不同地方,信上的内容全都是各地税收的事。

    玉平县县令与当地富绅勾结,将田税均摊到佃户身上,佃户交不上钱,就派人去抄家,实在没钱就强迫佃户卖儿卖女,简直丧心病狂!

    李桥县将田税私自增加了三倍,原本每亩地三十文,县令收了一百二十文,逼得不少百姓不得已只能卖了田地交税款。

    宋玉竹看完信气的肝疼,这还只是冰山一角,他随机派人抽查的几个州府居然都有贪赃枉法,还有许多地方没查到,有没有落实新税法不得而知。

    不过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基层官员的腐败程度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

    第二天早朝,各部议事结束后,原本该下朝时宋玉竹突然开口道:“你们都说完了吧?”

    大臣们不知道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

    “都说完了,朕来说几句,昨日朕收到几封信,看完夜不能寐,你们也看看。”说着将那几封信扔了下去。

    大殿上静悄悄的,满朝文武噤若寒蝉,不知道皇上所为何事。

    徐冰走上前把信捡起来,大致扫了一眼,忍不住摇头叹气,低声将信上的内容宣读出来。

    “朕三令五申反复强调,务必把这次的税收做好,你们是怎么办的事?”

    “微臣有罪!”户部一众官员跟下饺子似的,跪了一地。

    刘蔺道:“下官督促不利,请皇上责罚!”这件事虽然说是户部的责任,但全国各地几百个县,光靠户部怎么监督得过来,说起来还是吏部监管不当的责任。

    宋玉竹挥手道:“罚你们户部半年俸禄,回去好好思过。”

    “谢皇上!”刘蔺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半年俸禄是最轻的惩罚了,看来皇上并没有迁怒他们。

    宋玉竹到:“吏部左侍郎曹清山何在。”

    “微,微臣在。”此人正是邱滨的姐夫,他刚刚听完信脸色就变了,双腿软的站不住。

    宋玉竹道:“你家娘子可有个好兄弟。”

    曹清山伏在地上颤声道:“微臣对此事并不知情……”

    “呵。”宋玉竹轻笑一声,从龙椅上走下来。

    “七品县令每年俸禄一百八十两、食禄十五石,他每年给你送的上千两银子,你不知道是哪来的?”

    曹清山面如死灰,不停地磕头认错:“微臣知错,微臣是一时糊涂啊……”

    曹清山快恨死他这个小舅子了,两人本是同窗,当年一起参加的科举,自己侥幸中了进士而他止步与举人。

    后来曹清山娶了邱宾的姐姐,利用自己的职务帮他谋了个七品的县令,没想到却把自己害苦了。

    可惜现在后悔已经不及了,只能恳求皇上能从轻发落。

    宋玉竹指着他怒斥:“就因为你的一时糊涂,葬送了一个读书人的前程!让当地上万名百姓拿出不该拿的钱!”

    “微臣知错……”

    “来人,将曹清山革职,摘了他的头冠,贬为庶人永不录用,将曹家抄家,所有家产充公,其三代不许参加科举。”

    两名侍卫走上前,将他头上象征着身份的玉石发冠摘掉。

    曹清山披头散发的呆坐在地上。完了,一切都完了……寒窗苦读十多年,好不容易爬到吏部侍郎这个位置,眼看着大好的前程摆在面前,如今都化成了云烟。

    旁边的同僚看着他,眼里有同情也有唏嘘,一个时辰前大伙还聚在一起谈论朝事,这么一会就变成两种身份。

    宋玉竹回到龙椅旁继续道:“邱宾此人罪大恶极,判斩首示众。”

    他又接连处罚了七县的县令,斩首五人,流放二人,降职了三位知府,罢免了郑州知府。朝中有牵连的官员,全部停职交给刑部调查,凡是发现贪污受贿的一律革职查办!

    “皇上英明——”大臣们知道皇上这次是真怒了。

    *

    下了朝,官员们一个个急匆匆的往回走,不少人都是回去给家族和亲朋好友写信。朝中许多官员都有亲戚在各地任职,平日里不管走不走动,这种时候都得叮嘱几句。

    千万别参合税收这件事中,如果已经参合进来了,赶紧退回多收的税款,安抚百姓,万万不能把这件事闹大传到皇上的耳朵里,牵连到自己!

    大殿上的人都走光了,曹清山才失魂落魄的走出来,他的侍从赶忙走上前,见他披头散发面色铁青,惊慌道:“老爷,您这是怎么了?”

    曹清山停下脚步,满脸沧桑道:“没事,回家吧。”

    侍从没敢多问,赶着马车回到了府上。

    进了大门,曹清山下马车时脚下踉跄了一下,直接从车上跌了下来。

    “老爷,您慢点。”侍从把他扶起来,只见他额头磕了个大包,鲜血顺着额角流了下来,混着脸上的泪痕,又哭又笑。

    刚巧曹清山的儿子从外面回来,看见父亲这个模样吓了一跳,跑过来道:“爹,您怎么了?”

    曹清山看着儿子意气风发的脸,他才十六岁啊,去年刚考中举人。

    想到他因为自己的连累再不能参加科举,曹清山捶胸顿足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

    *

    祥云楼里,吏部右侍郎薛鹏和工部侍郎刘景山以及国子监祭酒等人坐在一起吃饭闲聊,今日的事对几人触动颇深。

    特别是薛鹏,他与曹清山为吏部的左右侍郎,这几年一直互相较劲,虽然平日里不怎么对付,但看着他被一贬到底,心中未免有些兔死狐悲的感伤。

    “老曹他平日里为人谨慎,办事也认真,没想到平白被妻弟牵连断了官路。最可悲的是他三代内不能参加科举,他儿子去年才考中了举人。”

    刘景山:“也不能说是平白牵连,毕竟收了他妻弟的钱。”

    祭酒苦笑道:“在朝为官,谁不收点家中的钱财呢?”

    上京物价高,居大不易,官员之间还要礼尚往来。

    官职略高或略低倒好一些,就他们这些四五品的官员,每年的俸禄虽然不低,但人情往来少不了银子花费。

    每逢年节还都要给上峰送礼,往往过个年把他们过的苦不堪言,加上皇上将丁税改成田税,就算有些田地交完税钱也剩不下多少银子了。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这种事跟谁说理去?

    右谏议大夫冯硕突然道:“我发现,陛下的耳目似乎非常厉害,许多偏僻地区发生的事,竟然都能传到他那……”要知道郑州离着上京有上千里远,昌吉县更是听都没听过的一个小地方,皇上居然都能知道发生了这种事。

    几个人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刘景山连忙起身道:“啊,我忘了工部像还有些事要办,先走一步了。”

    祭酒也赶紧起身:“某也想起家中的水壶还烧着呢,改日再聚。”说罢也急匆匆的跑了。

    留下薛鹏和冯硕面面相觑,赶紧结了账匆匆回了家。

    第110章 海盗

    税收一事在朝中掀起一阵轩然大波,不过效果也是立竿见影。

    各地知府立马着手调查起自己管辖的各县,凡是发现借用税收贪污腐败者,全部处理绝不姑息。按照法律该怎么判怎么判,反正不能牵连到自己的官途。

    事情结束后,宋玉竹派人去了一趟昌吉县,赏赐了刘长洲,特赐他为忠义之士的匾额,赏银百两,还让当地政府安排他在学校里教书。

    当上京钦差带着皇上的圣谕来到刘长洲家时,他激动的挣扎着从床上爬下来,伏在地上磕头谢恩。

    钦差亲自上前将他扶起,拍拍他的肩膀道:“受苦了,你的事皇上都知道了。”

    这一刻刘长洲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哽咽得泣不成声。

    被抓的时候他没哭,被打的时候也没哭,哪怕得知自己残疾,下半生都无法再站起来时,刘长洲依旧没哭。

    这一刻却哭的像个孩子一般,仿佛想把自己的委屈都发泄出来。

    等他平复好心情,太医帮他诊了脉,腰椎伤的太重了又耽搁了这么久,想要治好已经不可能了,只能给他开了些补身子的药,慢慢调理。

    得知自己以后可以在学府教书,刘长洲擦干眼泪,脸上露出欢快的表情。

    自己虽然不能再参加科举报国,但却可以教书育人,让自己的学生们考上举人、进士报效国家,这何尝不算是一种传承。

    钦差离开后,刘母拉着儿子悄悄问:“儿啊,值吗?”用一双腿换来一个前程,到底值不值?

    刘长洲目光清明,语气郑重道:“娘,没什么值不值的,做的事对,便是值得的!”

    *

    经过上头雷厉风行的整顿,各地税收全部缴纳完毕,今年共收税两千一百七十万两税银,比过去整整翻了五倍有余!

    这么多银子入国库,户部嘴都快笑歪了。过去的刘蔺有个外号叫铁公鸡,想要从他手里扣银子可太费劲了。

    如今手里有钱也好说话了,黄河改道?批银子!军中添置兵器,给钱!科研部要经费,给给给!只要别超出限额,户部都是利索的批条子。

    宋玉竹把提高官员收入的事,跟户部提了提。

    如今大启官员的俸禄还都是按前朝的标准发放的。

    从一品到九品,俸禄分别为一品官员每月俸禄一百八十两;二品、从二品官员每月俸禄一百五十两;三品、从三品为一百三十两……依次抵减,九品官员每月俸禄只有十二两银子。

    除了俸禄,朝廷还会赏赐一些,布匹、粮食、茶、盐、炭、酒等等。

    这些银子看似不少,但除去人情往份和府里的开销,基本上也就不剩什么了。

    拿一个普通五品官员为例,一个月的俸禄是八十两银子,全家二十口人,每日的吃用花销就得一两银子,一个月就是三十两,加上添置衣物,文房用品,礼尚往来等等这钱便捉襟见肘。

    还有上京的房价也贵的离谱,宋玉竹原以为上辈子首都房价就够高了,没想到千年前就已经被炒的寸土寸金。

    想要在上京买一处两进的院子,最便宜也得上千两银子。想要位置和环境都好一些的,最低也得万两打底,一个五品官员不吃不喝也要十年才能买得起。

    三品以上的官员,大多是皇上赏赐的宅邸,三品以下就得自力更生了。

    所以许多官员不得已都在京郊买房,京郊的房价便宜但位置偏远,为了不延误上朝的时间,他们每日丑时就起来乘坐马车去上朝,夏天还好冬日又冷又困,条件着实艰苦。

    还有一些寒门子弟,他们好不容易考中进士做了京官,结果发现房子买不起、饭吃不起,就连送礼都送不起,最后只能走上“歪路”。

    为了改变这一现状,宋玉竹除了给官员加薪外,还在常青园附近开发了一个小区。

    常青园坐落在皇城西北方向,过去是皇家的御花园之一,后来因为盛朝没落疏于打理,这里已经没有了往日的风光。

    这块地方之前一直空闲着,隆武帝活着的时候,打算在这里建个露台用作赏月,结果还没建就崩了。后续登基的几个皇帝也没时间规划这里,闲着也是闲着,宋玉竹干脆在这里盖房子,供臣子们居住。

    小区是按照后世小别墅的样式建造的,每家的户型都是一样的,一楼是厅房、书房、餐厅和厨房,二楼则是六间卧室,别墅院子里还带有两间倒座和偏房,可以供仆人们居住。

    房子规划好后,由工部绘制图纸,派人施工建造,用了不到六个月就建成了第一批别墅。

    宋玉竹将这批房子赏给了几个寒门出身的官员,把他们都高兴够呛。

    院子很小,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最主要的是离着皇宫近,步行一炷香的时间就能走到皇宫门口,他们再也不用担心上朝迟到了!

    *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眨眼这一年又过完了,宋玉竹也过完自己的二十一岁生辰。

    今年过年赵骁不在,皇宫里好像突然冷清了许多,往年他在的时候,张罗着放炮竹,放烟花,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李得海察觉出皇上怅然,小心翼翼道:“陛下,赵将军不在,好像没有年味。”

    “是啊。”宋玉竹叹了口气,他们已经走了大半年了,不知道希望号现在走到了哪里。

    自从系统那次突然开了新地图后,便再也没有了动静,宋玉竹试了好几次,都没办法突破柔佛附近的海域。

    新封的柔佛州郡主陈海牛倒是对赵骁交代的任务尽职尽责,这几个月一直带着部落里的人在岛上采集橡胶。

    他们将采好的橡胶揉成球,再用麻绳穿成串,堆积了好大一堆,看的宋玉竹垂涎不已。

    橡胶的作用非常广泛,除了常用的轮胎、鞋底、输送带以外,医学上以及轻工业都有非常重要的作用,等这批橡胶运送回来,交给科研部好好研究。

    “陛下,陛下?”

    宋玉竹从发呆中缓过神道:“去备车吧,回宋府过年。”

    *

    远在海上的赵骁一行人,也在庆祝新年。

    一大早,船上的士兵就开始熬浆糊,贴对子。对子是宋玉堂和几个出使官员一起写的,内容无非是添福纳财的吉祥句子。

    宋玉堂虽是郎中出身,但写的字却不差,他早些年在外经商历练出的一身气度,写出来的字竟比那几个进士出身的官员还要好看。

    赵骁看他们写对子自己手也痒痒,非拿起毛笔也写了一副,上联:年年如意福满堂,下联:岁岁平安财兴旺,横批是早点回家,那几笔孬字写的还不如鸡扒拉的。

    他自己倒不觉得难看,吆喝士兵给他贴在最显眼的地方。

    每年在皇宫里他都写一副贴在宋玉竹的寝宫门口,玉竹也从未嫌弃过。

    那几个夷人也融入气氛,拿起毛笔歪歪扭扭写了几句英文的对联,贴在他们住的宿舍门口。

    赵骁被他们那鬼画符似得文字笑的直不起腰。

    “小安子,你这写的什么玩意?”

    安东尼奥一本正经的解释道:“左边这一幅写的是希望每一天都是好天气,右边写的是希望我们能健康的活着。”

    “不错,倒是挺应景的。”

    说起健康的活着,大概是安东尼奥内心有感而发,前段时间他患上腹泻的毛病,大概是吃坏了东西,得了肠胃失调。原本一剂参苓白术汤就能好的病症,结果硬生生的差点被他同行的夷人治死。

    他们先是给安东尼奥灌肠,灌了四次肠还没好,又开始给他放血。前后放了两碗血,人非但没好反而越来越虚弱。

    刚巧宋玉堂找安东尼奥有事询问,见到他面色苍白,异常虚弱的躺在床上,惊吓道:“前几日还好好的,怎么突然这般模样了?”

    “宋大人,我可能快死了……”

    宋玉堂以为他得了什么重病,他这个半吊子郎中脉诊的不准,连忙叫来船上的郎中帮忙治病。

    郎中询问了他的病症,又问了问这几日发生了什么事。

    安东尼奥把前因后果说完,大伙听得哭笑不得,哪有这样治病的?好人都得治死了!

    然而这却是西方最常用的医疗手段,就连他们的国王生病了都是这么治疗的,能不能治好完全凭天意。

    郎中给他开了两剂止泄的中药,又开了些补血益气的药,叮嘱他万万不可再用他们方法乱治了。

    没过几天安东尼奥病就好了,病好后,他对神秘的东方医术产生了浓烈的兴趣,经常找宋玉堂探讨这方面的问题。

    宋玉堂道:“你若想学医可不能跟我学,我是我们家族里医术最差的。”

    “你家中谁的医术最好?”安东尼奥问道。

    宋玉堂与有荣焉道“那得数我的堂弟,他十岁的时候就能行医诊脉了。”

    “宋,你的堂弟是谁?”

    “我们大启的皇帝陛下。”

    安东尼奥惊讶又失落道:“那恐怕没机会向他学习了。”

    *

    话说回来,船上的士兵贴完对联开始和面包饺子。

    饺子馅是泡软的腊肉和船上种的韭菜,这些韭菜种了好长时间一直没舍得割,就等着过年这天吃。

    上千名士兵包了几百盆的饺子,从早上忙到中午。赵骁还特例准许士兵们今天可以饮酒,酒也是来时带的,只有三十多坛,分下来每人一小碗。

    士兵们倒酒时手都不敢抖,生怕溅出去浪费了。

    饺子煮熟了,所有人围在甲板上席地而坐,一手端着酒,一手端着饺子,满脸都是过年的喜悦。

    葛校尉高声道:“咱们来唱歌吧!”

    “唱什么?”

    赵骁道:“你来起头,唱首大伙都会唱的。”

    “那就唱《大启之歌》吧,咱们大启的国歌没人不会唱!”

    “好!”大伙哄嚷着应道。

    “好山好水好风光,兵强马壮乐安康,活在这个好时代,大启百姓乐开怀……”

    士兵们扯着脖子高声歌唱,唱着唱着有人红了眼眶,有人想起了远方的爹娘。

    赵骁端起碗一口饮尽,擦了把脸上的酒水和泪水道:“过年了!”

    “过年了!”

    正当士兵们欢庆新年时,不远处突然出现了几艘船,这几艘船跟那些夷人当初乘坐的船差不多。

    姚庆第一时间发现它们,连忙汇报给了赵骁。

    赵骁拿起望远镜朝那边看去,在海上航行这几个月还是第一次看见陌生的船只,他饶有兴趣的拉来安东尼奥。

    “小安子,你看看那些船是你老乡吗?”

    安东尼奥疑惑的拿起望远镜,不看不要紧,一看吓得都说出了家乡话:“oh my god!将军赵,咱们遇上海盗了!”

    第111章 买卖

    “海盗?”赵骁夺过他手里的望远镜朝远处看去。

    安东尼奥抓狂的来回走动:“哦,真是太糟糕了,我们怎么会遇上这群人!”

    “海盗很厉害吗?”赵骁见对方只有十多艘小船,船上悬挂着黑色的旗子。

    “很厉害!这些海盗看见船就会劫持!他们不光会抢走船上的货物,还会把船上的人都杀干净,他们简直就是魔鬼!”

    安东尼奥他们从英吉利海峡出发,途径地中海时就碰上过这群海盗。

    当时船队被劫住了三艘船,他还没来得及组织救援,船上的人就都被海盗砍掉了脑袋。那血腥的场面,现在想起来还历历在目,简直令人发指。

    赵骁一听放下望远镜,抬手吆喝一声:“儿郎们,赶紧吃完饺子,准备战斗!”

    “是!”将士们三口两口把饺子吃完,放下碗便往船舱跑去换盔甲。

    赵骁也把自己碗里的饺子塞进嘴里,在海上闲了这么久,骨头都快生锈了,有人给他练手那是好事啊。

    安东尼奥被这群士兵身上散发出的煞气吓得直咽口水,原来和善谦卑都是表象,东方人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好战……

    *

    另一边的海盗船上,一群穷凶极恶的海盗也看见了希望号。

    “我的天啊……”所有人都被这艘庞大的船惊呆了,他们从没见过这么大的船,简直就像是圣经中描绘的诺亚方舟。

    紧接着所有人的欢呼起来,吹着口哨挥舞着手中的短刀,眼里流露出兴奋和贪婪的神色,船上肯定有许多金银珠宝,劫下这艘船这辈子都吃不完!

    为首的海盗头子正是地中海赫赫有名的巴巴罗萨,因为其狡诈、残忍、凶猛好战,在地中海没人敢招惹。

    巴巴罗萨连忙命下属去召集所有的海盗,务必将这艘大船拦下!

    跟在他一旁的大副说:“船长,这艘船实在太大了,咱们弄不清它是从哪里来的,万一船上敌人太多,恐怕打不过他们。”

    巴巴罗萨擦着刀具说:“怕什么?打不过就跑,到嘴边的肥鱼还能让它跑了!”

    很快一大批海盗闻风涌了过来,密密麻麻的小船靠在一起,看的人头皮发麻。

    这些海盗都熟识水性,且善于在海上战斗,他们慢慢朝希望号驶来,准备靠近时攀登上大船,将这艘船劫下来。

    若是普通船此时多半要沦陷了,可希望号不同,它身上还装着八门火炮呢!

    随着赵骁的一声令下,希望号缓缓的调转方向,将船身横了过去。

    海盗们齐齐愣住,此时欧洲还没出现蒸汽机船,他们眼睁睁看着大船没有帆没有桨,竟然在海上原地旋转了!

    “真他吗的见鬼了,这船是怎么转的?”巴巴洛萨摘掉帽子,挠了挠黏糊糊的头皮。

    大副察觉到了不安的味道,他双手放在胸口,嘴里嘟囔着:“船长,要不咱们撤吧,这艘船恐怕是神迹。”

    “什么狗屁神迹!叫你少看点圣经,神迹怎么可能出现在……”他话音未落,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在耳边炸开,紧接着水面掀起了巨大的浪花,将七八艘小船掀翻。

    “神,神迹!是神迹!”大副吓得跪在地上祷告,巴巴罗萨也吓得够呛,戴上帽子扭头就往岸上跑。

    紧接着第二枚炮弹落下,正中最中央的船上,一瞬间整艘船被炸飞了,船上的海盗也被巨大的爆炸炸的四分五裂。

    一枚弹片正巧飞到巴巴洛萨的头上,将他头上的帽子掀飞了。海盗们被吓破了胆,纷纷弃船跳进海里四下逃窜。

    士兵们挥舞着手中的兵器,振臂高呼,赵骁挥了挥手,这群憋了八个月的士兵像脱缰的野马,纷纷跳下水,乘坐小船去追杀那群海盗。

    赵骁放下望远镜,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角:“就这种实力?实在不堪一击。”

    站在船上的安东尼奥脸从兴奋慢慢变成恐惧,恐怖的东方古国,他们实在太厉害了!自己把他们带回来会不会害了自己的国家?

    “快到你们国家了吧?”

    “是…是的,赵将军。”安东尼奥脸色苍白,心不在焉的回答道。

    赵骁看出他的担忧,大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们大启是一个崇尚和平的国家,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们会以千百倍还回来。”

    很快士兵们把下面的海盗清理干净,除了逃跑的,剩下的人全部杀了。

    他们还从海盗船上翻出不少酒和金币银币,全都当做战利品带回了大船。

    这场战争成了新年的小插曲,士兵们甚至觉得没打过瘾就结束了。

    希望号继续启航,此时的航程已经接近了尾声,再有一个多月就将抵达终点。

    越往前走天气渐渐寒冷,倒是跟大启的节气差不多了。

    海上多了许多船只,这些船大多都是附近的渔民或者商人,他们看见希望号远远便躲开了。

    一月中旬,希望号抵达欧洲最大,也是最繁华的港口之一热那亚,这里信仰天主教,是由教会统治的国度。

    安东尼奥有兴来过几次,在没去东方之前,他曾以为这里是世界上最繁华的地方。直到他来到大启的上京,才彻底打破这一印象。

    尽管这里也有上千年的历史,可跟上京比起来,依旧是不能相提并论。

    希望号在港口一海里处停下,周边的渔船和商船都纷纷划走,生怕被这个大家伙掀翻。

    岸上的百姓全都好奇的围观过来,他们从未见过这样大的船,不少人都把他当成了圣经中的诺亚方舟,激动的热冷盈眶,纷纷跪地祷告,大概希望方舟能带他们脱离苦海。

    当地教会被惊动了,连忙派出骑士乘小船上前查看。

    这里的人说的是拉丁语,安东尼奥他们也不会讲,倒是岸上有会英语的商人。

    经过一系列复杂的翻译,两方终于对上了话。

    主教从商人口中得知,这艘大船是从遥远的东方古国来的,船上载着许多商品,询问能否登陆进行贸易。

    主教名为艾尼斯,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者,他也是个非常有智慧的人,知道能建造这样一艘大船的国家,绝对是个富饶的国度。不远万里从海上来到这里,说这些人明胆识过人,这样强大又勇敢的国家,教会肯定不想与之为敌。

    艾尼斯让商人帮忙翻译,希望可以和船上的领袖见一面,顺便看一看大启的贩卖的货物是什么。

    赵骁听到后自然没有不允,带着宋玉堂和上百名士兵一同下船,乘坐小船上了岸。

    当地人好奇的看着这些黑头发黄皮肤的人,有人想要上前询问,都被教会的人拦住,警告他们不得失礼。

    当大启人第一次踏上西方的土地上,这个时代的版图,终于彻底被打通了。

    *

    早已等候在岸边的骑士带着他们去了附近的教廷。

    主教艾尼斯朝赵骁行了一个天主教的礼,赵骁则双手抱拳回了一个礼。

    双方都在互相打量对方,虽然两人的肤色不同,长相也有些差异,但彼此都能在对方目光中看到睿智的光芒。

    经过短暂的寒暄后两人直奔主题,赵骁让手下拿来一匹朱红色的丝绸,还有几件精美的瓷器递送过去。

    “这就是我们大启的货物,不知你们是否需要。”

    艾尼斯接过丝绸用手摩挲着,嘴里发出不可思议的惊叹声。

    中世纪的欧洲的服装大部分是以麻、裘皮、以及羊毛制品为主。

    贵族们穿羊毛衣纺织的衣服裙子,虽然保暖但并不美观。百姓和奴隶大多以麻布为主,穿在身上毫无舒适感可言。而且颜色也比较单一,多数都是灰色、黑色和白色三种颜色。

    这匹颜色绚丽,质感如水一般细腻的东方丝绸,对他们的吸引力可想而知。

    宋玉堂看主教的反应挑了挑眉,知道这笔生意应该很好做。

    艾尼斯询问:“这样的布料船上有多少?”

    赵骁伸手比划:“五万匹。”

    商人翻译完,艾尼斯又问一匹布料卖多少钱?

    这次赵骁不说话由身边的宋玉堂开口道:“五万匹布料并非都是同一种,有价格昂贵的绫罗绸缎,也有价格稍低一些的棉布,不知大人想要哪一种?”

    艾尼斯听完翻译思索片刻道:“只要好的。”

    “您手上拿的这匹丝绸价格为十枚金币。”

    十枚金币是宋玉堂通过安东尼奥口中的物价估算的,不算便宜但也没贵的离谱。

    这十枚金币合算成金子大概有十五两左右,折合银子是一百五十两白银。

    丝绸价格本来就高,在大启一匹也要卖到十两银子左右,虽然现在普及织布机后价格低了许多,但他们跑了这么远,翻几十倍不是应该的吗?

    艾尼斯没说话,在心底盘算了一下自己如果把布料拿到其他城市能卖多少钱。

    紧接着他又让侍从拿来瓷器看了看。

    冰凉温润的瓷器远比丝绸更有冲击力!他颤抖着双手捧着瓷碗,嘴里叽里咕噜说了很长一段话,赵骁虽然听不懂但也看得出,这玩意肯定更好卖!

    商人翻译道:“主教大人询问这种东西是什么制作的?是骨头还是石头?这种东西船上多吗?”

    赵骁给了宋玉堂一个眼神,宋玉堂心领神会道:“劳烦您告诉他,这是我们大启特有的瓷器,此物非常难制作,原料也十分昂贵。虽精巧但也易碎,运过来非常不容易,船上只有一万件,价格也高了许多。”

    艾尼斯看着商人,听他翻译:“瓷器不分大小,一律十枚金币一件。”

    摸摸丝绸又看看瓷器,最终留下了五千件瓷器和一万匹丝绸。

    满满十箱子金币抬出来时,赵骁眼珠子都直了,这些夷人还真是人傻钱多!

    怪不得玉竹让他们带这么多瓷器来,大启百十文一件的瓷器,拿到这里居然翻了几百倍!简直就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一行人还受邀在教廷用了一顿丰盛的午饭。味道不怎么样,肉烤的不够美味,主食面包也有一股酸味。照比大启的厨子差远了,不过葡萄酿的酒味道还凑合,酸酸甜甜玉竹肯定喜欢,赵骁决定带一些回去给他尝尝。

    吃完饭士兵开始从船上运送货物,赵骁他们还要在这里停留几日,给船上补给食物和淡水。

    艾尼斯准许他们可以在城内留宿,但前提是不准再向其他人售卖货物。

    赵骁明白他是打算自己垄断货源,欣然答应下来。

    那个负责翻译的商人则主动当起了他们的导游。

    第112章 轰炸

    希望号靠岸后,船上的船员们轮流下船休息。几个月没踩在坚实的土地上,让士兵们既新奇又兴奋。

    街上的百姓也好奇的打量着这些黄皮肤黑头发的男人,他们身材健壮,穿着样式独特的衣服,居然还挽着长发,真是太奇怪的了。

    这会没有骑士再阻拦百姓,但也没人敢上前去查看,毕竟他们不傻,这些黄皮肤的人看起来可不好惹,而且身上都带着武器。

    士兵们将艾尼斯主教购买的物品送到教廷,艾尼斯摩挲着这些布料,美丽的丝绸仿佛是女孩娇嫩的皮肤,柔软又细腻,用这样的布料裁出衣服,穿在身上不知道有多舒服。

    精美的瓷器更得他的喜爱,听说这种东西非常脆弱,轻轻一摔就会碎掉。艾尼斯将一个瓷瓶捧在怀里,仿佛抱着幼儿一般,这么高贵的东西注定只能是贵族们享用。

    他让人分装了一百匹丝绸,命骑士快马加鞭送到各地的贵族手中,等这些东方人离开后,他的生意马上也要来了。

    *

    商人翻译名叫格拉德尼乔,是位威尼斯商人,因为名字太拗口,赵骁称呼他老乔。

    他将赵骁一行人带到城镇的中心,这里是热亚那最繁华的地带,街上到处可见小商贩,售卖的东西也比较丰富,有各种鱼虾、食物、服侍等等。

    大部分都是赵骁他们没见过的东西,不过也没什么试试的兴趣,因为这里的东西对比大启的商品实在太简陋了。

    老乔边走边介绍:“这里是教皇国最大的城市之一,共有十五万人口,半山那边有一座非常宏伟的教堂,你们真应该多留几日好好逛一逛。”

    赵骁听宋玉堂翻译完,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就这还最大的城市?

    街上脏乱不说,一股臭水沟子味熏的人直恶心,偶尔不注意脚下还能踩上黏糊糊的粪便。

    如今是二月,天气寒冷街上屎尿还冻着,等到了夏天味道可想而知,这样的城市连大启的县城都比不上。

    老乔不知道赵骁在笑什么,以为他被自己的介绍吸引住了,连忙说:“这里有许多其他地方买不到的物品,如果你们有需要,我愿意为您效劳。”

    赵骁倒真有要买的东西,临行前宋玉竹给了他一本小册子,上面画着许多他没见过的蔬菜和水果,让他带一些种子回来。

    赵骁将册子递给那个商人,让他瞧一瞧认不认识这几样东西。

    上面有玉米、辣椒、西红柿、卷心菜、西蓝花等等,这些蔬菜都是目前大启朝没有的东西。

    玉米在欧洲还没有普及,只有北欧少些地方有庄园种植,因其口感的原因,贵族们很少食用,都是穷人和奴隶们吃或者喂食牲畜。卷心菜和西蓝花是街上很常见的蔬菜,无论贵族还是百姓,都经常食用。

    至于番茄和辣椒,商人倒是有些好奇,不知道他们要这两种东西做什么用。毕竟番茄目前在欧洲还被称作恶魔的果实,当地人觉得这种东西太过于妖艳,恐怕有毒,所以并不敢食用,只把它当成观赏用品。

    老乔看了眼道:“这几样东西我都见过,不知道大人们需要多少?”

    赵骁想了想:“越多越好,我还要这些东西的种子。”

    “那大人可能要多等几个月,天现在天气寒冷,许多蔬菜都没办法生长,等暖和下来它们才会长出来。”

    宋玉堂翻译完,赵骁点头道:“不着急,船上还有那么多货呢,卖完时间也差不多了。”

    赵骁嘱咐他把这些东西找来,会付给他十美金币。

    老乔非常开心,不停地感谢他,称他是位阔绰的大人。

    一行人在街上逛了大半天,赵骁踩了三坨屎,实在没兴趣再转下去。

    老乔带着他们来到附近了一家小酒馆休息,赵骁还想喝点那个葡萄酒,可惜酒馆里只有啤酒和麦子酒,葡萄酒只有贵族庄园才能酿造。

    赵骁喝了一口啤酒直接喷了出来,味道跟马尿似得,难喝的够呛,还不如他们自己带的酒好喝。

    吃完饭老乔小心翼翼道:“大人,我知道您们船上还有许多货物,不知你们能否跟我们做一笔生意?”

    宋玉堂一愣,直接拒绝道:“我们刚刚已经答应了主教,不能再将货物卖给这里的人。”做生意得讲诚信,他在药坊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之所以能做的风生水起,就是他以诚待人,所以绝对不能做出这种事。

    “哦,您误会了,我没有想在这里跟你们做生意,出了海我们在海上做生意怎么样?”

    这倒是没有违反承诺,宋玉堂道:“我要问一下我们的将军。”

    赵骁见两人嘟嘟囔囔,自己一句都听不懂,忍不住拍拍宋玉堂的肩膀道:“这人说啥呢?”

    宋玉堂跟老乔沟通完道:“他说想要买我们的货物。”

    “他买的起吗?”赵骁有些怀疑的看着老乔,毕竟他的衣着打扮,不像是能出得起成百上千枚金币的人。

    “他说想要上船跟咱们一起走,他的家族会花钱买下一部分商品。”

    威尼斯商人是海上最大的商人群体,他们因为地理原因的问题,几百年间一直游走在地中海的各个港口。因此他们很小的时候就学了很多种语言,方便长大后做生意使用。

    赵骁看向老乔,见他脸上露出非常期待的神情,生怕对方不同意。

    “好啊。”卖谁不是卖,艾尼斯不让他们在岸上卖,他就去海上卖,总得把货清了再回家。

    老乔见他点头同意,高兴的手舞足蹈,那模样像极了欢呼的猴子,把赵骁一行人逗得前仰后合。

    *

    一行人只在这里停留了三日便启程离开了。

    临行前主教艾尼斯还特地到港口给他们送行,他把手放在额头微微点头,祝福他们一路顺风。

    艾尼斯之所以来送行,实在是自己赚的太多,丝绸送到各地贵族手中,转手翻了三倍。

    三十枚金币一匹丝绸,那些贵族妇人们争抢的差点打起来,老主教笑得嘴都歪了。

    赵骁也回了他一礼,这里是个经商的好地方,有机会再来坑他一把。

    希望号继续航行,登上船的老乔被这艘船震惊的半晌都没缓过神。

    他颤抖着双腿走到甲板上,抚摸着船舷感叹:“天哪,这太伟大了!这简直就是神迹!”

    这样大的船,不借用船帆和船桨居然能在海上航行,太不可思议了!

    老乔虽然好奇,但也没敢开口询问,他们这些做商人的,最会察言观色,不该问的话他是一句都不会说。

    在船上航行了十三日,他们在第二个港口停靠。

    这里是教皇国的第二大港口马萨,希望号还没行驶到岸边,赵骁就发现港口停靠了上百艘帆船,这些船上还有许多携带武器的士兵。

    他察觉到这些人恐怕另有企图,原本想取消靠岸直接朝下一站航行。但略一思索,如果他现在示弱,到了下一站也会遇上这种情况,那些贪婪的白皮人会把这艘船当成一个没有还手之力的宝库纷至沓来,生意还做不做了?

    赵骁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让希望号朝港口行驶。

    船上的其他人也渐渐发现端倪,老乔焦急的跑过来道:“大人,这里恐怕不欢迎我们,咱们还是离开吧!”

    宋玉堂道:“放心,我们将军心中自有分寸。”

    老乔还是吓得不停的祷告,他在海上跑了这么多年,太了解教皇国了。贪婪的教皇一定会将这艘船占为己有,把船上的人全部杀干净。

    很快希望号驶进了港湾处,岸上一个身穿盔甲的男子高声大喊:“船上的人听着,你们私自在我们国家的领土停靠,我奉教皇的命令,特地来这里收缴你们的船。你们马上把船交出来,仁慈的教皇可以饶你们不死。”

    老乔吓得连忙要往下跑,被宋玉堂一把抓住:“他说什么?”

    老乔翻译完焦急的说:“我们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宋玉堂道:“你不想跟我们做生意了?”

    “做生意的前提是活着。”

    “那你也太小瞧我们大启人了。”宋玉堂的话音刚落,希望号便开始旋转。

    岸边的将士以为他们要逃跑,连忙让手下乘船追击!听说这艘大船上满载着金银还有昂贵的丝绸。

    东方泊来的丝绸已经在教皇国传遍了,教皇从老主教那得到了十匹丝绸,简直爱不释手,他立刻派兵过来,打算把船上的丝绸全部抢回来。

    如今这种布料可是代表着身份的象征,能穿起丝绸的人,不光有钱还得有身份。

    希望号旋转完毕,随着赵骁的一声令下,剧烈的轰鸣声响起,犹如晴天霹,雳震耳欲聋。

    老乔吓得瘫坐在了甲板上,他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紧接着耳边响起了第二次爆炸声。

    船上携带的炮弹都是大剂量的球形炮弹,一枚爆炸面积差不多几百平米,十多枚炮弹连续轰炸下去,整个马萨港口差点被夷为平地。

    岸边的士兵们吓得丢盔弃甲,四处逃散,海上的船也纷纷远离希望号,不敢再接进。

    老乔扶着船舷颤颤巍巍站起来,看见被轰炸成废墟的港口目瞪口呆。

    宋玉堂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说:“我们大启可不是任人宰割的肥鱼。”

    有了这次的示威,上岸变得简单许多。马萨地区的主教没有出面,不过却非常识数的命人奉上了五箱金币珠宝。意思很简单,希望这些大启人能赶紧离开这里,千万不要迁怒他。

    赵骁是个讲道理的人,做生意没有白拿人钱财的道理,给他们留下了五千匹粗布和一千件瓷器。

    这一场轰炸迅速传遍了整个欧洲,这回大家都知道了,这艘大船不光有宝贵的丝绸,更有恐怖的大炮,若是招惹了他们,下场非常惨烈!

    第113章 侍寝

    从马萨港口离开,船上还剩下五千件瓷器和三万五千匹布料,这些商品必须卖完他们才能返航。

    原本赵骁打算直接去英吉利转一圈,不过船上有威尼斯商人老乔,他打算购买一万匹布料和一千件瓷器。

    赵骁听完他报的数量心里有些怀疑,一万匹布可是十万枚金币,他拿得出来这么多钱吗?

    老乔自己当然拿不出这么多钱,但威尼斯商人联盟肯定可以拿出这么多金币。

    他看出丝绸的价值,女子对漂亮的衣服总是没有抵抗力。一旦丝绸流行起来,欧洲的贵妇们必然会争先恐后的购买这种布料,到时候这些布就能卖上大价钱!

    希望号行驶到安顿特普港时,老乔下了船,这里就是威尼斯商人们目前生活的地方,也是欧洲比较大港口之一。

    这里不属于教皇国,也不属于任何国家,自从古罗马分崩离析后这里就成了三不管的地带。商人、海盗以及游侠都汇聚在这里做生意。

    老乔的家族是这里的掌管者之一,这里还有其他两大家族,安德鲁和罗素家三家共同维护治安。

    安顿特普港的规矩是一旦上了岸,无论之前什么恩怨,在这里都不许在提。

    如果敢在这里找别人的麻烦,就等着天价的罚款吧,交不上钱就会被带到角斗场与公牛角斗,只有活下来的人才允许离开这里。

    船上的安东尼奥对老乔充满了敌视,他悄悄找到宋玉堂说:“威尼斯商人是最狡猾的狐狸,跟他们做生意一定要小心,不然会赔的血本无归。”

    宋玉堂点点头,对安东尼奥的提醒表示感谢,又把这些话原封不动的翻译给了赵骁。

    老乔下了船,远远就看见一个满脸大胡子的中年男子朝他们走来。

    “哦,我愚蠢的弟弟,你可算回来了!”男子一把抱住老乔,在两颊亲吻了一下。

    老乔不自在的推开哥哥给旁边的人介绍:“这是我的哥哥杰诺德,这是希望号的赵将军和宋大人。”

    杰诺德撇着嘴上下打量着赵骁一行人,突然高声道:“这就是大名鼎鼎的东方人?我已经听说了你们用雷电将马萨炸成了废墟。”

    老乔赶紧拉住哥哥:“嘿,请你不要用这种口吻跟我的朋友们说话!”

    杰诺德不屑的看着这些黄皮肤的东方人,他一点都不信这些人能使用雷电。

    赵骁拍拍宋玉堂的肩膀,让他翻译自己说的话:“我们是来做生意的,如果欢迎我们,我们就留下,不欢迎我们……”

    宋玉堂的话还没翻译完,老乔便吓得一个劲的道歉:“我为我哥哥的鲁莽道歉,我们是非常欢迎您的!”他亲眼见识过火炮的威力,担心赵骁一怒之下把这里也炸了。

    赵骁挑了挑眉,抱着胳膊道:“所以这就是你们招呼客人的方法吗?”

    老乔无奈,只好走到哥哥身边,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杰诺德脸色微变,慢慢露出笑容:“远道而来的东方贵客,欢迎你们来到安顿特普!”

    赵骁疑惑的看着这兄弟二人,不知道老乔跟他说了什么话,居然让他瞬间变了态度。

    他们跟着老乔一同来到他们住的庄园,这里有用石头堆砌的城堡,城堡里装饰着许多鎏金的器具,看起来金碧辉煌非常气派,当然跟大启的皇宫还是没法比的。

    老乔见这些人并没有被自己家的城堡震撼住,心中猜测这些人恐怕见过比这里更豪华的房子。

    进了城堡,老乔的哥哥便独自离开了,丝毫没有要招呼他们的意思。

    赵骁道:“我们谈一谈生意吧。”

    老乔擦着头上的汗说:“赵将军请别着急,你们不妨留在这里游玩几日,尝一尝这里的美食,咱们慢慢谈。”

    “我们可没闲心在这里游玩,既然是要做生意,那么就真诚一些,你们拿钱我们出货,钱货两讫我们还得赶时间回去。”

    老乔起身道:“将军请稍等,我去跟哥哥商量商量。”其实他只是家族中的幼子,在这里幼子是没有继承权的,所以他才背井离乡跑去教皇国做生意。

    这次回来原以为可以劝动哥哥购买丝绸大赚一笔,但目前来看,哥哥并不想把钱花在丝绸上,而且还打起那艘船的主意。

    老乔走到旁边的书房:“杰诺德,请你借给我十万金币,一个月后我会还您十五万金币。”

    杰诺德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哈哈大笑了一通后摊手说:“哦,我可怜的弟弟,你觉得这些东方人很厉害吗?我们为什么不直接把船抢下来呢。”

    “不要妄想了,那艘船上有非常厉害的火器,可以将整个港口炸平的!”

    杰诺德脸上漏出贪婪的笑容:“那更好,得到了这艘船,咱们就可以将整个教皇国都打下来成为我们的领土。”

    老乔对这个自大的哥哥无话可说,原本他想要跟朋友借钱,可借钱需要时间,那些东方人不一定会等他。

    看来只能说服罗素或者安德鲁家族的人购买这批货物,自己从中赚取一些好处费。

    杰诺德似乎猜出弟弟的想法,嘲讽道:“放弃吧,安德鲁家和罗素家不会花钱买那些布料的。”

    “我总得试一试。”

    “哥哥我最后给你个忠告,不要招惹这些东方人,他们远比你想象的要厉害。”老乔说完目光复杂的离开。

    回到前厅他刚准备招呼赵骁他们离开这里,外面突然涌进几十个游侠进来,这些人手持短刀和匕首将他们团团围住,杰诺德竟然强硬的把这些东方人扣留下来。

    “老乔!”宋玉堂愤怒的叫他一声。

    老乔双手合十,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说:“非常抱歉,我哥哥并不听我的劝告。”

    杰诺德从侧门出来,嘲笑道:“愚蠢的弟弟,你为什么要跟这些肥鱼道歉?”

    “现在,我只给你们一次机会,要么主动把船给我,我会送你们离开这里,要么死在这里给我的花做肥料。”

    宋玉堂沉着脸把他说的话翻译给赵骁,随行的十多个士兵瞬间拔出身上的刀,围城一圈准备战斗。

    赵骁有些遗憾的说:“看来这场生意是做不成了。”

    说着他以极快的速度窜到杰诺德身边,那些游侠眼前一花,甚至都没看清楚他是怎么过来的!

    只见赵骁单手控制住杰诺德,另一只手指如鹰爪一般紧紧的锁住他的喉咙:“你以为我们只有火炮吗?”

    杰诺德露出惊恐表情:“杀了我,你走不出安顿特普!”

    赵骁不用翻译也知道他在说什么,一拳锤在他的脸上,打的他鼻子喷血。

    “还没有地方能留住我。”

    “哦!该死……你们不能这样做。”杰诺德没想到他会突然出手,疼的倒吸一口凉气。

    旁边的游侠握着刀蠢蠢欲动,似乎想要上来营救杰诺德。

    “砰砰砰!”连续几拳下去,杰诺德终于忍不住求饶,他不停呼喊老乔,希望弟弟能帮自己求一求这些人。

    老乔跪在地上朝宋玉堂祈求:“我哥哥只是一时糊涂,您放了他吧。”

    宋玉堂询问赵骁:“将军,放了他吗?”

    赵骁在杰诺德身上擦了擦手上的血:“你跟他说,想要吃鱼也得看自己的牙口行不行。”

    杰诺德的牙被打掉了不少,听完翻译气的直翻白眼。

    赵骁扔下他道:“既然你们不想做生意,那就不打扰了。”说着一摆手带着下属离开了这里。

    老乔连忙扶起哥哥:“你没事吧?”

    杰诺德推开弟弟愤怒的大喊:“去,杀了这些黄皮猴子!”

    游侠们追了出去,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人回来,杰诺德一瘸一拐的走出城堡,走到大门口看见自己招来的四十几个游侠一个不剩,全部被一刀毙命……

    老乔在胸口画了个十字:“我警告过你的,不要招惹那些东方人,你偏不听。”

    杰诺德捂着嘴,脸上疼的要命,他哪知道那些人这么厉害。

    “那现在怎……怎么办?”

    老乔:“祈祷他们不会把这里炸平吧。”说着径直走了出去。

    *

    赵骁暂时还没有把这里炸平的打算,因为船上的炸弹有限,不能随便乱用。

    “将军,咱们回船上吗?”旁边的士兵询问。

    赵骁摇摇头:“船上还有那么多货,总得卖完了才能回家。”

    “请等等!”

    老乔在后面紧追慢赶终于追上了他们。

    一行人停下脚步,满脸戒备的看着他。

    老乔停下脚步,咽了口唾沫紧张的摆摆手:“我没有恶意。”

    宋玉堂问:“你还来干什么?”

    老乔无奈的说:“刚才的事,非常抱歉,我也没想到他会做出这种事。为了弥补杰诺德的过错,我愿意引荐罗素家族与你们做这桩生意,罗素家族是安顿特普港最讲诚信的商人。”

    赵骁知道老乔没胆量再骗他,欣然答应下来。

    老乔带着他们来到罗素家族的庄园,消息刚递进去没过多久,约翰罗素便亲自出来迎接他们走进了城堡。

    约翰是个精瘦的白胡子老头,虽然年纪不小了,但看上去精神不错,对待老乔也非常客气。

    “感谢你把他们带来,我正要派人去寻找这些远道而来的东方商人。”

    约翰道:“听说你们带来了精美的瓷器,还有漂亮的丝绸,请问我能跟你们谈一笔生意吗?”

    赵骁微微一笑:“荣幸之至。”

    *

    “噼里啪啦……”大红的鞭炮响起,随着一阵热烈的欢呼声,上京第一所师范大学正式挂牌招生。

    这是继上京医学院、上京工学院后开设的第三所大学,里面除了国子监的名师,还有太学府的讲师,更有秦凤图等人作为名誉导师,每个月都会来此讲学。

    师范大学顾名思义,是为了培养新的全面的教学人才。从这里毕业的学子将来会分配到全国各地,从事教育行业。

    这一年宋玉竹不光建立几所大学,他还在全国十八州开设高级学府,招收那些优秀的学生,让他们继续深造参加全国统一高考。

    宋玉竹打算取消科举制的选拔模式,因为科举选出的人才实在太单一了,不利于国家发展。

    然而取消科举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全国有那么多读书人,他们毕生所愿就是为了考中举人、进士入仕为官。断了他们科举路无疑是断了他们都前途,这些读书人口诛笔伐能把他骂死。

    宋玉竹只能潜移默化,从高等学府选拔人才,让科举变得没那么重要。

    这是个漫长的过程,幸运的是目前看读书人并没有太多人排斥,相信等玉潼登基时,自己能帮她度过这个阶段。

    “陛下,该休息了。”李得海小声道。

    宋玉竹合上奏折捏了捏眉心:“什么时辰了?”

    “已经是酉时了。”

    “是不早了,回寝宫吧。”

    “是。”李得海点着气死风灯走在前头,这灯是前些日子军工部研究出来的。

    他们在石油中提炼出了更容易燃烧的煤油,做成了琉璃灯,比原来的牛油蜡烛灯亮了不少,而且更经烧。如今宫中都换成了这种样式的宫灯,比以前亮堂了许多。

    回到寝宫,宋玉竹摘下发冠,脱掉外衫,刚准备洗漱,突然听见床上传来一丝响动。

    他警惕的停下脚步,隐约见床上似乎躺着个人,当机立断吹响脖子上悬挂的哨子。

    这哨子是专门召唤暗卫的,哨音一响藏在皇宫的暗卫瞬间涌了进来。

    “床上有人,给朕拿下!”

    “是!”暗卫抄刀便杀了过去,床帷晃动了一下,里面传来刺耳的惨叫声。

    “皇上饶命!”

    第114章 风浪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一个衣衫不整的男子被暗卫从床上拽了下来。

    宋玉竹抽出腰间防身的匕首,挑起男人的脸道:“抬起头来!”

    男子颤颤巍巍的抬起头,眉眼竟然跟赵骁有五六分相似,但身上却少了赵骁久经沙场的气魄。

    “你叫什么名字,从哪来的?”

    男人吓得瑟瑟发抖:“奴才叫陈潇,接到内侍传来的消息,说让奴才来服侍皇上,这才来的寝宫。”

    “内侍?哪个内侍?”

    男人抬起头看了眼旁边的李公公。

    “李得海!”

    “老奴在。”李得海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这人是你放进来的?”

    李得海连忙摇头道:“奴才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干这种事啊!”

    知道宋玉竹和赵骁的关系的人寥寥无几,李得海算一个,但他确实没胆量做这种事。

    “陈潇……呵,竟然连名字也有几分相似,你是谁派来的,说实话朕饶你不死。”

    男子一口咬定就是李得海递的消息:“奴才只是看守宫门的侍卫,要是没有李公公的命令,哪敢擅自跑到后宫。”

    李得海气的冲过去给了他个大嘴巴,“一派胡言!杂家一整天都陪在陛下身边,哪有功夫给你递消息!”

    宋玉竹抬手制止了李得海:“你说是李公公给你递的消息,可有凭证?”

    侍卫抬头看了眼宋玉竹,立马低下头道:“给我传信的小公公说……说陛下不喜女色,偏爱男子,就喜欢我这种身材长相的……若是我能陪皇上一宿,将来升官发财不在话下……”

    宋玉竹冷笑道:“还记得那个传信的小太监长什么样吗?”

    陈潇点点头:“个子不高,眼睛很大,对了,嘴角上还有一个黑痣。”

    李得海一愣:“是小秋子?”小秋是他手底下的小黄门,平日属他嘴最甜,李得海也愿意提拔他,谁能想到那小子胆大包天,竟然敢私自传这种消息出去。

    “皇上,老奴冤枉啊,奴才可从未跟小秋说过半点这样的话。”

    宋玉竹道:“派人去把小秋找来。”

    很快暗卫就把那个叫小秋的小黄门带来,这小子先是什么都不说,然后突然一声不发的朝旁边的柱子撞去。

    宋玉竹吓了一跳:“快拦住他!”

    因为事发突然,暗卫来不及阻拦,这小子竟然一头撞死了!

    宋玉竹连忙上前查看,只见小太监瞳孔扩散,已经抢救不回来了,究竟是什么样的事需要用死来隐瞒?

    小秋一死,线索就断了,李得海急的直掉眼泪,他这回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这可怎么办呐?真不是奴才传的消息……”

    宋玉竹疲惫的挥挥手道:“将人带下去处理了吧。”

    “是。”暗卫拖着那名侍卫走了出去。

    李得海跪在旁边,带着哭腔说:“陛下……”

    “你也退下吧,不早了朕要休息了。”

    “哎……”李得海起身帮宋玉竹熄了灯,蹑手蹑脚的关上了门,心里恨得要命,究竟是谁要陷害他。

    寝宫中静悄悄的,宋玉竹躺在床上手脚冰凉。今天的事明显是冲着他来的,幸好只是□□,若是暗杀该怎么办?以他的身手,根本等不到暗卫过来可能就被人杀死了。

    这几年的安逸生活,让他差点忘记身处的是个什么样的时代。如果是自己不幸遇刺,之前所有的努力将会付之东流,他的家人,他远在异国他乡的爱人怎么办?

    宋玉竹不敢想,他盖紧棉被蜷缩着身体,第一次感觉到疲惫。

    如果阿骁在就好了……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久久不能消退。宋玉竹不是个感性的人,太感性当不了医生,可这一刻他多希望赵骁能陪在自己身边,至少他会有安全感。

    过了许久,宋玉竹终于睡着了,这一宿睡得并不安稳,光怪陆离做了许多噩梦。

    先是梦见自己在手术台上给人做手术,刀子割开身体,手术台上的人却突然睁开眼睛说:“你救不了我。”

    宋玉竹看着满手鲜血摇头道:“不,我能救。”

    那人笑了笑,躺回手术台道:“我已经病入沉疴,没人能救得了我。”

    “那也要试一试!”

    “年轻人,你很有勇气也有胆量,希望你能把我救活吧……”

    画面一转,宋玉竹又回到了寝宫,他见外面电闪雷鸣,寝宫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宋玉竹大喊:“来人,掌灯!”

    寝宫里一个人影都没有,仿佛所有下人都消失。

    宋玉竹有些惊慌,隐约间他看见床上似乎躺着个人,宋玉竹慢慢走过去,掀开床帷,见躺着的居然是赵骁!

    宋玉竹惊喜的扑过去,一把抱住赵骁:“阿骁,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男人睁开眼睛看着他,突然低声笑起来:“皇上,您喜欢奴才这样的吗?”

    宋玉竹猛地松开手,吓得倒退几步,床上的人居然变成了那个叫陈潇的侍卫。

    他从床上下来,走到宋玉竹身边,拉着他的手抚摸:“皇上不是钟爱男色吗?奴才比起赵将军哪一点差?”

    宋玉竹身上汗毛耸立,推着他大喊:“你哪都比不上他!来人,快来人!”

    守在外面的李得海听见声音,赶紧掌灯进去:“陛下,奴才在这,奴才在这。”

    宋玉竹从噩梦中惊醒,睁开眼睛看着身边的人,又看看周围,才明白自己做了噩梦。

    “什么时辰了?”

    “回陛下,刚过了丑时,您再睡一会吧。”

    “睡不着了,替朕更衣。”宋玉竹坐起来,感觉浑身僵硬,后背都被冷汗湿透了,果然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李得海拿衣服,服侍宋玉竹穿好衣衫后,给他倒了杯热茶。

    “李得海,你觉得朕是个什么样的皇帝?”

    “啊?奴……奴才不敢说。”

    “你说,朕赐你无罪。”宋玉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奴才觉得您是顶顶好的皇帝,奴才虽然没服侍过别的皇帝,但想来能像陛下这样尽职尽责,勤政爱民的皇帝,实在是少见呢。”

    宋玉竹听完笑了笑,果然好听的话人人都愿意听。

    自己这几年的变法触动了许多人的利益,尽管他是想要大启变得更好,却也是许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不知道有多少人巴不得他早点死。

    “朕也是这样觉得,所以朕合该再狠厉一些,再坚定一些,让那些魑隗魍魉的小贼们都忌惮朕,恐惧朕,敬畏朕。”他们越是这般,自己就更不能让他们如意!

    李得海看了宋玉竹一眼,心中觉得皇上好像变了……说不上是变好还是变坏,但变得更像是一个皇帝了。

    宋玉竹握拳低咳两声:“咳咳咳,天快亮了,准备去上朝。”

    “是。”

    *

    小黄门死了并不代表宋玉竹不再追究了,敢在他身边安插人,此人若是不除,他心中难安。

    早朝过后,宋玉竹宣了柳燕子入宫,让玄衣楼着手调查这件事。

    柳燕子见他脸色苍白,时不时低咳几声,忍不住道:“皇上,您保重好身体……”

    宋玉竹抬头看了他一眼,眼底带着笑意说:“无妨,朕已经吃过药了。”

    柳燕子:“再给您加派几个好手吧,昨日那几个暗卫已经被我训斥过了。”竟然能让陌生人闯入皇上的寝宫,实在是无能。

    “好。”宋玉竹自然愿意,他现在不怕死,就怕死得不明不白。

    他现在还没立继承人,万一真被人暗杀了,大启就亡了。倒时候受牵连的可不仅仅是他的家人,还有千千万万的老百姓。

    “那两个人武功高强,但性格有些古怪,说错话还望陛下多担待。”

    “无妨。”有能力的人性格都怪,宋玉竹不在乎这些。

    “臣下午就带这二人入宫。”柳燕子说完便退下了,他还要去调查小秋子究竟被何人指使。

    中午宋玉竹没什么胃口,不知道是不是母子连心,江蓉竟然差人送来一分芙蓉虾饺。宋玉竹勉强吃了几个,喝了一副驱寒除惊的方子便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这一觉他再次做了个梦,梦里好像漂浮在海面上,他看见不远处的希望号正在缓缓航行。

    前一刻海上还是晴空万里,下一刻突然乌云密布,狂风四起。

    海风吹起数丈高的海浪,不停的砸在希望号上,巨大的轮船此刻仿佛成了水中摇曳的小舟,稍有不慎便要沉入海中。

    宋玉竹心急如焚,他想大声喊,但嗓子发不出声音,浑身一用力从矮榻上醒了过来。

    刚好李得海从门外走进来:“陛下,柳大人带着两名暗卫来了。”

    宋玉竹搓了搓脸道:“让他们进来吧。”

    柳燕子带着两个身穿短打的人走了进来,这二人头上都带着兜帽看不清楚脸,但身材差距非常大。

    一个身高九尺,壮的像个小山一样,另一个身材矮小纤细,比柳燕子还矮了半头。

    二人摘下兜帽跪地道:“草民黑刀,民女百秀拜见陛下。”

    “快请起。”宋玉竹虽然不认识这两人,但听赵骁提起过□□白秀,当初宋全家的丫头被人拐走,还是他们二人帮忙找回来的。

    这二人原本是江湖游侠,并不受谁管制,奈何这些年在江湖上得罪的仇家太多,被四处追杀东躲西藏,实在没地方去了才来到了玄衣楼寻求庇护。

    柳燕子跟他们二人提了一下入宫保护皇上的差事,二人欣然同意下来,毕竟没有什么地方能适合他们躲避仇敌追杀。

    二人的武功非常高,寻常人根本不是对手。特别是五感灵敏的百秀,她不光嗅觉厉害,听觉也比普通人强许多,有她在身边,宋玉竹相当于有了一个十分灵敏的警报器,稍有不妥就会被她察觉。

    柳燕子道:“以后你二人留在宫中保护皇上,万不可随意离开,能做到吗?”

    黑刀还在犹豫,白秀却一口答应下来:“臣女做的到!只要陛下能让臣女吃得好,穿的好,臣女就留在宫里不走了~”

    她早就厌倦了江湖上的打打杀杀,如今能找个养老的地方,心里高兴坏了。

    宋玉竹心中一动:“你若不嫌弃可以伪装朕的妃嫔,吃穿都按照品级如何?”

    白秀娇笑道:“那臣妾便却之不恭拉~”

    黑刀见她留下,赶紧开口道:“俺也留下,但是俺可不当嫔妃。”

    白秀锤了他一拳:“瞅你这德行,哪个嫔妃能有你这么胖!”

    “胖咋了,俺力气还大呢!”

    柳燕子皱着眉低声道:“在皇上面前不得无礼!”

    二人悻悻的闭上嘴。

    宋玉竹拍板道:“那这样吧,黑刀你留在我身边做内侍,白秀你假扮成嫔妃留在后宫,每个月允你们一百两银子作为工钱如何?”

    黑刀听见钱眼睛瞪的溜圆,也不在乎自己要假扮公公了,点头答应下来。

    白秀笑着抛了个媚眼:“奴家谢皇上恩典~”

    二人被李得海领下去换衣服,只剩下柳燕子站在旁边。

    “臣刚刚去查了一下那个叫小秋子的底细,此人入宫有四年了,他是十四岁自己卖身入的宫,户籍上写着他还有个妹妹,目前还没找到,不过臣已经派了手下去寻找。”

    “费心了。”

    “这是臣该做的,赵骁……赵将军还没消息吗?”

    “暂时还没有。”

    柳燕子道:“赵将军走了一年多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临走时他还特地嘱咐过我,让我一定保护好您。”

    宋玉竹没作声,他想起刚刚的梦,心中有些忐忑不安,只能安慰自己梦境都是反的,赵骁他们一定安然无恙。

    “若无事臣先退下了。”

    “去吧。”

    *

    “快去清理船舱里的积水!”

    “是!”

    硕大的雨滴拍打在赵骁的脸上,砸的他睁不开眼睛,身上的衣服也湿透了。

    半个月前,他们从安顿特普出发,前往此行的最后一站英吉利,没想到天气突然变化。

    这是他们行驶途中遭遇到的最恶劣的天气,狂风把海水掀起数丈高,希望号在海面上摇摇摆摆,船上的人几乎没办法站稳。

    从昨天开始天就像漏了似的,不停的下着大雨,甲板中间的防水布都冲开了,来不及排出去的雨水顺着甲板流进了货仓。

    货仓里的丝绸怕水,一旦被水泡湿这些丝绸就不值钱了,损失一大笔银子。

    士兵们都在忙碌着清理雨水,安东尼奥他们也来帮忙。

    马上就要回家了,千万不要出现什么意外才好。

    他嘴里不停的祷告,这样大的风浪他也是头一次看见,整个海面仿佛烧开的热水一般,不停的翻滚,好几次都差点把船掀翻。

    负责观察的姚庆喊着:“将军,前方十五海里处发现一座岛屿,咱们是否先过去避险?”

    贸然靠近小岛有触礁的危险,但停留在海面上,也有被大风掀翻的危险。

    赵骁思虑片刻道:“准备上岛避险!”

    第115章 终点

    海上的风暴似乎没有停歇的意思,巨浪滔天将希望号颠簸的上下沉浮。

    为了避免狂风掀翻船造成人员伤亡,赵骁决定让所有人登上小岛避难。

    大船抛下锚后,大家划着小船上了岸,中途有几艘小船被海浪掀翻,不过都有惊无险平安抵达了岛上。

    这是一座荒岛,有许多灌木丛,这个季节才刚刚发芽,往前走几十米,有一处天然的弧形石洞,刚好可以避雨。

    士兵们搜集了些干枝,点燃后大伙围在一起把身上的衣服烤干。

    宋玉堂吸着鼻子抱着胳膊发抖,实在是太冷了,刚才在船上忙活着淘水没感觉,这会休息下来冻的他直哆嗦。

    赵骁从腰间摘下酒壶递给他:“喝点,暖暖身子。”

    “多谢将军。”宋玉堂拿起酒壶抿了一口,热辣的酒顺着喉咙一直烧到肺腑,身上顿时暖和了许多。

    “不用客气。”因为宋玉竹的关系,赵骁对这个堂哥颇有照顾。

    宋玉堂仰着头看着洞口如珠帘一般的雨滴忍不住感叹:“这雨下的真大,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幸好咱们在安顿特普卖掉了两万匹丝绸,不然全都被这场雨泡了汤。”

    老约翰是个诚信的商人,也比杰诺德有远见,他看出这批丝绸的价值,所以双方很愉快的进行了交易。

    最开始他只想要一万匹丝绸,但架不住老乔的软磨硬泡。他甚至打算借高利钱,多买一些。

    这些东方人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还会再来,如果不来了,丝绸就成了绝版,他们可以坐地起价,大赚一笔!

    最后老约翰花了十八万金币,买下了这两万匹丝绸。因为他买的多,赵骁爽快的给他打了九折。

    如今船上还剩下一万五千匹丝绸,还有五千件瓷器。瓷器倒不怕雨水,那些丝绸不知道能不能保住一半。

    赵骁见宋玉堂还在发抖,“你要是冷就往里去多烤烤火,别染上伤寒。”。

    并非宋玉堂不想进去,而是那群小伙子们实在太能挤了,他这小身板根本挤不进。

    赵骁看出他的窘境,吆喝一声把宋玉堂推进里面烤火。

    外面的风还在吹,赵骁蹲在洞口处伸手接水,安东尼奥走过来在他身边蹲下:“尊贵的赵将军,我想求您一件事。”

    “什么事?”

    安东尼奥红着脸挠挠头:“那些被雨水淋湿的布料,能不能低价卖给我们一些……”

    他们从上京回来并没有采买多少货物,因为身上并没有多少钱。仅有的一点银币也没买丝绸,而是买了些便宜的茶叶和香料。

    这些日子他们见赵骁卖丝绸赚了这么多钱心里也痒痒。

    刚刚他听船上的士兵说,丝绸被雨水浸泡就不值钱了,心里便琢磨起这件事,他打算低价买来这些丝绸,卖给城中不那么富裕的贵族,那些人为了充脸面肯定舍得花钱买这些残次品。

    赵骁道:“等雨停了再看,如果泡的厉害,便宜卖给你。”

    安东尼奥高兴极了,抬手想要拥抱他:“您真是个善良的人!”

    “哎!拥抱就算了。”这些夷人身上味道太大了,赵骁委实消受不起。

    *

    大雨连着下了两个时辰,天快黑的时候才渐渐转小,海上的风浪也小了许多,大伙决定干脆在岛上过一夜,等天亮了再登船航行。

    半夜,赵骁突然惊醒,他似乎听见船锚被拔起的声音。

    “醒醒,快起来去岸边看看!”

    士兵们训练有素,被喊醒后立马朝岸边跑。借着火把的光,果然看见船上有人影在闪动!

    这些人是同在岛上避雨的维京人,他们先一步抵达这座小岛,在另一侧登陆避雨。

    没过多久就发现了希望号也朝这座岛行驶过来,他们赶紧藏起来,原本是打算等这些人离开再出来。结果他们见船上的人都下船避雨来了,船长干脆带着手下来偷船。

    可惜他们不会开这种蒸汽机船,忙活了半天也没能把船开走。

    赵骁舔着后槽牙道:“偷船偷到老子头上了,把这些人给我抓下来!”

    “是!”士兵们纷纷跳下海,乘坐木船朝希望号划去。

    “快点。”希望号上,一个留着长发,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低声吼道。

    大副急的满头大汗,真是见鬼,这船究竟怎么开的?没有帆,也没有船桨,起了锚纹丝不动。

    “让开,我来!”船长一把推开大副,自己在驾驶舱摸索,胡乱摆弄了一通,大船依旧纹丝不动。

    “妈的!妈的!妈的!”眼看着这么大一艘船摆在眼前却没办法开走,气的他们拎起旁边的凳子砸了上去。

    大副咽了口唾沫:“船长,要不咱们在船上搜刮些东西离开吧。”

    望风的船员道:“船长,那些人回来了!”

    船长从腰间抽出弯刀:“我不走,我要跟他们决斗!”

    大副见制止不了,立马跳船溜了。

    很快士兵们就回到了船上,将这几个海盗团团围住,海盗船长气急败坏的大喊道:“叫出你们的船长与我决斗,我要杀了他!”

    宋玉堂翻译完,赵骁拨开人群走出来道:“我是这艘船的船长,乐意奉陪。”

    海盗船长上下打量赵骁,虽然听不懂他说的话,但也猜出七七八八。

    他见赵骁赤手空拳,自己也丢下刀:“我不欺负你。”

    赵骁挑了挑眉,这海盗倒是有几分江湖气,自己兴许可以给他留个全尸。

    其他人四下散开,将甲板的空地留给二人,海盗船长身高八尺,一头金发仿佛狮子的鬃毛,浑身腱子肉,举着沙包大的拳头朝赵骁冲了过来。

    安东尼奥惊讶的说:“维京人。”

    宋玉堂询问:“维京人是什么?”

    安东尼奥给他解释:“维京人是英吉利以北的一个民族,他们大多以捕鱼和做海盗为生。说起来这些维京人有些可怜,他们并非天生就想做海盗。跟威尼斯商人差不多,他们没有自己的土地,一直生活在海上。然而周围的国家对他们并不友善,导致维京人一度很难生存下去,不得已才走上了海盗这条路。”

    不过在海上遇上维京人并不可怕,因为对方大多不会伤人性命,他们会非常公平的选择与船上的人做决斗。如果对方放弃决斗就要把船给他们,选择决斗则是不死不休,所以这些维京人在西方还有个外号叫狂战士。

    赵骁虽然功夫厉害,但身形比对方小了一圈,赤手空拳的打起来,怕占不到上风。

    眼看着海盗船长就要冲过来了,赵骁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安东尼奥一行人吓得捂住眼睛。

    结果维京人还没触碰到赵骁的身体,就被赵骁以四两拨千斤的招式掀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甲板上,发出“砰!”的撞击声。

    “好啊!”甲板上的士兵纷纷击掌叫好,完全没有担心他们将军。

    “哇!”安东尼奥和那些海盗同时发出惊叹声,他们都没看清人是怎么飞出去的!

    赵骁朝他勾了勾手:“继续。”

    海盗船长被激怒了,大吼着再次冲了上来,结果又以同样的姿势摔了出去。

    他不甘心的爬起来,挥舞着拳头朝赵骁不停的击打。

    赵骁背着手躲闪,见对方露出破绽,一脚踢在他膝盖的穴位上,直接把人踹的抱着腿在地上翻滚。

    “啊!这不公平,有能耐你和我用力气打一场!”

    赵骁见他依旧不服气,脱掉上衣露出一身精壮的肌肉道:“再来!”

    “哦!!!”将士们怪叫着起哄,气氛瞬间被点燃,以前在军营里总听老兵说将军功夫好,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见将军跟人打斗,大伙一个个摩拳擦掌兴奋的脸颊通红。

    海盗船上爬起来,再次朝赵骁攻打过来。这次赵骁没有躲,而是实打实的接住他的拳头,两人肉搏起来。

    维京人的力气大,赵骁的力气也不小,而且他用的都是巧劲儿,打人疼的要命。

    拳风呼啸在对方身上发出砰砰的声音,很快维京人便扛不住了,这东方船长看起来瘦瘦小小的,力气怎么这么大啊!

    打的他毫无还手之力,躺在地上抱头躲避。

    原本赵骁能打死他,不过想了想这人既没偷走船,也没在他手中讨到便宜,干脆让士兵把他们都扔进海里放了。

    海盗船长没想到对方会放过自己,心情有些复杂,他带着船员游回了小岛,看着选出的希望号道:“以后在海上,不劫东方人的船。”

    赵骁还不知道,因为自己一时心软,竟然让维京人后来的三百年里,从未抢劫过东方人的船只。

    这一个小插曲很快过去,大家赶紧回到船舱开始清理船上的积水。

    船舱里的水比赵骁预测的少一些,一层舱里只有底层的布料被水泡了,上面的布料因为盖着油布,并没有沾湿。

    二层舱里也有少量的积水,那里是士兵的宿舍,影响也不大。

    底层舱则一点都没有水,这里堆放着燃料和发动机,船员点燃炉火,发动机开始工作,希望号继续航行。

    第二天雨过天晴,天空干净的像一块翠玉,将大海映照的清澈明朗。

    士兵们把被雨水浸泡过的绸缎搬到甲板上晾晒。统共泡湿了一千三百多匹布,这些布料被赵骁以三千金币的价格,低价卖给了安东尼奥。

    不过他目前手里没钱,等抵达了英吉利后,他舅舅会帮他支付这笔钱。

    这些布料虽然被水浸泡过,但看起来颜色依旧漂亮,摸起来手感也比羊毛毡子要好许多,安东尼奥满心欢喜的抚摸着这些布,转手至少可以翻两倍的价钱卖出去。

    突然有人大喊:“那是什么!”

    安东尼奥抬起头,瞬间瞪大眼睛:“啊……是布里斯托尔!我们到家了,我们到家了!”

    所有的夷人都热泪盈眶,四年前他们从这里出发,经过了漫长的旅程终于又回来了。

    他们欢呼着,大喊着,甚至在船上跳起了舞蹈。

    大启的士兵也被他们感染,望着远处的港口,有年纪小的士兵已经偷偷抹起了眼泪,他们也想起了自己的家乡。

    在不远处的码头上,一大渔民也看见了希望号。大家交头接耳,十分好奇的望着这艘大船,不知道它是从哪来的。

    当希望号越来越近,所有人吓得都往后跑去,几十米高的船简直像参天巨物一般,将整个港口的笼罩住了。

    希望号的到来惊动了当地的贵族公爵,他们纷纷坐着马车来到港口,其中就有安东尼奥的继父和他的舅舅。

    当安东尼奥从船上走下来时,他们都惊呆了!

    舅舅雷顿奔跑过来一把抱住他,哽咽着说:“我的孩子,我还以为你已经死在了海上……”

    安东尼奥也同样拥抱着舅舅,泣不成声,过了好一会他才平复下心情:“舅舅,这是从东方来的船,船上是大启国的将军,他们载着丝绸和瓷器来到这里,希望可以进行交易。”

    雷顿只是个子爵,并没有权利同意,他转身找到坎贝尔公爵,询问是否能让船上的人登陆交易。

    公爵还没说话,旁边的公爵妇人惊喜的叫出声:“啊!就是他们带来的丝绸吗?我到处都买不到,没想到送到这来了!”

    第116章 酒会

    前些日子贝尔公爵和夫人去伦敦参加皇后举办的茶话会时,席间遇上许多人都穿着那种漂亮的丝绸裙子。

    这种布料颜色绚丽,摸上去非常柔软,上面还闪动着微光,漂亮的仿佛像宝石一般。

    没有女人能抵抗这种漂亮的裙子,公爵夫人一见倾心,立刻派手下去打听这是什么布。

    仆人帮她询问了一通,得知此布料名叫丝绸,是从东方一艘大船上泊来的。

    公爵夫人又让仆人询问,在哪可以买到这样的布料?她实在是太喜欢了,如果能买到几匹做一件长裙,她宁愿天天穿在身上!

    可惜目前只有热亚那的大主教有这种布料,每匹价值五十金币,尽管如此昂贵依旧供不应求。

    有人说安顿特普最近也在卖这种布料,价格也不便宜,每匹在六十到七十金币,一样是有价无市。

    最后茶话会结束,公爵夫人也没能买到这种布料。

    回到家,她连续几日茶不思饭不想,做梦都是想要做一条丝绸裙子。

    眼见着夫人日渐消瘦,贝尔公爵派人四处打听,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找到一个卖丝绸的威尼斯商人,但一匹要一百枚金币。

    贝尔花了五百枚金币给夫人买了几匹,没想到买来的丝绸竟然是假货,只不过是颜色染绚丽一些的羊毛纺织品。

    公爵夫人大发雷霆,命人将这个骗子抓住,直接绞死了。

    原以为再也买不到这种布料,没想到这艘东方来的船居然停靠在他们这里!贝尔公爵是个妻管严,面对夫人的喜爱,他很难拒绝。

    “想要上岸交易可以,但船上售卖的所有物品都要抽三层利息作为城市管理费。”

    赵骁欣然同意:“没问题。”大不了把丝绸的价格涨到十五枚金币一匹,反正这些贵妇应该也不差这几枚金币。

    公爵夫人提出她要第一个上船选购丝绸。

    赵骁道:“当然可以,若是您喜欢,在下可以送您一些。”

    公爵夫人拿着扇子挡住翘起的嘴角,给赵骁抛了个媚眼,挎着贝尔公爵的胳膊,扭动着肥硕的身体上了船。

    二人来到船舱,看着巨大的仓库发出惊叹声:“这里有多少匹布料!”

    宋玉堂道:“我们出发时携带了五万匹布料,如今只剩下一万多匹。”

    贝尔公爵在心里盘算,要花多钱能买下来这些布,他的夫人已经开始挑选起来。

    粉红色的丝绸鲜艳如花朵,天青色的缎子如流水,还有各种绢布,挑的她眼花缭乱,最后一股脑选了三十匹布。

    这三十匹赵骁没收她的钱,直接白送给她了。

    想要在这里做生意,得罪了这两个人可不行,而且他听安东尼奥说公爵庄园里种了不少玉米,不知道能不能卖给他们一些。

    仆人们抱着这些绸缎下了船,其他的贵族妇人也想要上船来选购。

    这些人赵骁就不跟她们客气了,所有布料一律二十枚金币一匹,量大从优!

    贵妇们一听二十枚金币,纷纷惊讶的瞪大眼睛。

    赵骁以为自己把价格定高了,他小声跟宋玉堂说:“要不再便宜点?”

    结果宋玉堂还没来得及翻译,那些贵妇们便争先恐后的往船上跑,生怕跑的慢了漂亮的布都被人抢走了。

    二十枚金币可比其他商人卖的便宜太多了,要知道安顿特普那群贪婪地威尼斯商人已经把丝绸炒到了上百枚金币!虽然她们买得起,但谁不愿意花更少的钱,买更好的布呢?

    这些人一直挑选到傍晚才满载而归,几十个贵妇挑选出上百匹布料,让仆人送来金币,由船上的几名士兵专门负责清点。

    等这些贵妇离开后,安东尼奥带着钱走过来:“赵将军,我们的约定还算数吗?”

    他见丝绸在这里卖的这么好,生怕赵骁反悔,不会把那些被水泡过的丝绸低价卖给他。

    “当然,但是这些布你要自己运走,我们可不负责送货到家。”

    安东尼奥高兴的握拳:“您真是个诚信的好人,希望上帝可以保佑你们赚许多钱,平安回家。”

    赵骁露出一个真切的笑容,“谢谢。”

    安东尼奥的舅舅派来庄园里的奴隶帮忙运送货物,临走时他还热情的邀请赵骁去庄园里做客。

    赵骁道:“有时间肯定会去拜访。”

    天色渐晚,大家忙碌的一天,都回到船上休息。

    未来的几天,他们还要把船上剩下的瓷器都卖出去。

    *

    公爵夫人很快就把这些布料都裁制成一套套美丽的衣服。

    丝绸的衣裳不光漂亮,穿起来也特别舒服,仿佛幼儿的皮肤一般光滑柔软。

    贝尔公爵也得到了两套睡衣,他穿过一次便爱上了这种布料。因为身上患有皮肤病,过去穿普通的睡衣身上十分瘙痒,自从换了丝绸布料的衣服后,居然再也没痒过。

    公爵夫人为了显摆自己的新衣服,还特地在庄园里开了一场酒会,赵骁他们也受到了邀请。

    宋玉堂把烫金的请柬翻译完道:“咱们去吗?”

    赵骁笑道:“去,干嘛不去,这可是做生意的好机会!”

    因为参加酒会有人数限制,此行只有赵骁、宋玉堂以及两个校尉一同前去。

    同行的两个校尉,一个是葛中顺,另一个叫陈靖,这两人一个性子跳脱,一个沉着稳重,此次航行都尽职尽责,十分得赵骁的青眼。

    四个人一同坐上公爵派来的马车,沿着凹凸不平的小路朝城中走去。

    葛中顺被马车颠的屁股痒痒,忍不住道:“这地方房子建的挺好,怎么不修修路啊?”

    赵骁:“兴许他们不在乎吧。”看这满地的屎尿汤子,这里的人也没把马路当回事。

    马车行驶了一柱香的时间,在一个宽阔的大门口停下。

    四个人下了马车朝院子里走去,庭院有侍卫拦住他们,让他们出示请柬。

    赵骁从怀里掏出请柬递了过去,侍卫单手放在胸口,朝他们低头行礼。

    葛中顺小声道:“这里管的还挺严。”

    陈靖捅他一下,让他少说几句话,平日在船上叽叽喳喳也就罢了,到了别人的地盘得谨慎一些。

    葛中顺也知道好歹,赶紧闭了嘴跟在将军后面,警惕的看着周围的人。

    很快一行人跟着仆人来到了城堡的大厅。

    大厅已经聚集了不少人,里面充斥着浓浓的葡萄酒味,混合着各种香料味扑鼻而来,熏的几个人同时打了个喷嚏。

    “啊~看看是谁来了!”公爵夫人发出夸张的惊叹声,引起其他人的侧目。

    有不少人都是从外地赶来的,并没见过赵骁,对这个长相异样,黄皮肤黑头发的男人有些好奇。

    公爵夫人今天穿了一件深粉色的长摆裙,施施然的走了过来,居然一把挎住了赵骁的胳膊,然后高声道:“感谢我的东方朋友,赠送了我许多美丽的丝绸。”

    大家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东方商人。

    赵骁尴尬的往外抽胳膊,国外的女子这般开放,一点男女之别都不顾吗?

    不少人走上前攀谈,想要在他这里购买一些丝绸。

    如今船上还有九千多匹丝绸,贵族夫人虽然购买力惊人,但几匹几匹的卖,实在太慢了,他得卖到猴年马月才能回家?

    所以赵骁干脆提高了价格,单买一匹丝绸要五十金币,买一百匹价格便宜一半,买一千匹以上只需要二十金币一匹。

    贵族夫人们一听,纷纷议论起来。不少当地的夫人都在庆幸,当日她们花了最低的价钱就卖到了少量丝绸。

    公爵夫人则笑得开心极了,三十匹丝绸至少要花六百枚金币才能买得到呢!

    这位船长竟然直接送给了她,一定是被自己的美貌折服了~

    赵骁一边躲着公爵夫人,一边带着宋玉堂谈生意,一会的功夫卖出去了三百多匹布。

    好不容易抽出个空档,赵骁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喝了两杯红酒。

    “赵将军!”身后突然又传来了叫喊声。

    赵骁回过头,见居然是安东尼奥,他挎着一个身材窈窕的女子兴奋的走了过来。

    “这是我的妹妹安妮,这就是我说的,东方来的赵将军。”

    安妮牵起裙摆朝赵骁施礼,赵骁也微微点头回礼。

    女孩今天也穿了一件丝绸长裙,不过样式却跟其他贵妇不同,居然是大启的服装样式,看起来有些亲切。

    安东尼奥解释道:“这是我在大启给她买来的裙子。对了,赵将军你卖给我的丝绸,被我以十金币一匹的价格卖了出去,赚了许多钱。”

    “好。”赵骁心想,这小子够实诚的,赚了钱还告诉他一声。

    不一会宋玉堂谈完生意也过来了,安妮看着他突然红了脸,附在哥哥耳边低语了几句,然后转身跑开了。

    宋玉堂不明所以的挠了挠头道:“将军,有几位伯爵想要看看咱们的瓷器,我让小葛回去拿了。”

    “行。”

    “价格定多少呢?”

    安东尼奥见他们要谈生意上的事,非常有眼色的端起酒杯去了其他地方应酬。

    如今他可是布里托尔的名人,大家都知道他去了遥远的东方,又从那里安全回来。大家都好奇大启是个什么样的国家,所以贝尔公爵特地邀请他参加了这次酒会。

    等他离开后赵骁道:“我不打算把瓷器散卖。”

    他们之前给主教的价格是十金币一件瓷器,如今赵骁却有些不满足,因为瓷器数量少,船上只有五千件。物以稀为贵,加上瓷器大多数都是成套的,拆开卖赚得太少了。

    “暂定价五百金币简易套(包含二十四件瓷器),一千金币中等套(包含六十六件瓷器)和两千金币的繁华套(包含一百四十件瓷器)。”

    宋玉堂听完报价,惊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心想赵将军您心是真黑啊!

    第117章 刺杀

    宋玉堂觉得赵骁把价格定的太高了,要知道在大启一套精品瓷器最多卖十两银子,哪怕是官窑也卖不上百两银子。

    赵骁道:“你把报价跟他们说一下,如果太高咱们还可以变动。”钱是死的人是活的,可以适当变通。

    “好,那我去跟公爵说一声。”宋玉堂端着酒杯,脸上挂上职业假笑再次走了过去。

    安东尼奥还在跟旁边的子爵吹嘘自己这一路的遭遇,他见宋玉堂走后立马找借口离开。

    “赵将军。”

    赵骁抿了口红酒道:“还有事?”

    安东尼奥挠着头低了咳一声:“请问……宋大人结婚了吗?”

    “结婚?”

    “啊……你们大启应该叫成亲。”

    赵骁有些疑惑:“你问这个干嘛?”

    “我妹妹她……对宋大人一见钟情了……”

    这件事得从安东尼奥回家后说起,自从他出海后,妹妹一直寄样在舅舅家,离开的时候妹妹只有十二岁,还是个顽皮的孩子,四年的时间里,妹妹已经长成了大姑娘。

    回来后在两人的交谈中,妹妹从哥哥口中认识了这个会说英吉利语言的东方男人,对他升起了好奇心。

    恰巧今天在酒会上碰见了宋玉堂,看见他跟公爵侃侃而谈的模样,安妮不由升起了爱慕之心,想让哥哥打听一下他有没有结婚。

    赵骁忍俊不禁道:“这我可不知道,你还是亲自去问问吧。”

    安东尼奥有些无奈,作为哥哥他当然希望自己的妹妹幸福。但宋大人肯定不可能留在这里,妹妹如果嫁给他可能也会跟着去东方,大启虽然好,但那里毕竟不是家乡。

    “好吧,有时间我会亲自去问一下。”

    宋玉堂把赵骁的报价跟贝尔公爵说完后,其他贵族纷纷议论起来,有人觉得瓷器太贵了,两千枚金币都快能打一套纯金的茶具了。

    宋玉堂微笑道:“大人一定没见过瓷器的模样,待会您见过一定不会这么说。”

    大伙被他勾起了好奇心,不管买不买都打算看看这东西究竟长什么样。

    半个时辰后,葛中顺抱着一箱瓷器匆匆赶了回来,箱子里一共有二十四见瓷器,里面包含了四个茶杯,一个茶壶,五只圆盘,五只花瓣碗,五盏酒杯和一对葫芦瓶,一对八宝瓶。

    当晶莹剔透的瓷器从箱子里拿出来时,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停下了声音,大家屏住呼吸一动不动的看着这些瓷器。

    “太完美了……”贝尔公爵情不自禁的感叹。

    没错,瓷器确实是完美无瑕,雪白的釉面像美人的酮体,折射着烛火的光芒,上面绘制了青花更是增添了不少异域风情。

    宋玉堂拿起一只酒杯递给他:“您不妨用这个杯子喝杯酒。”

    旁边的侍从连忙端来葡萄酒倒进杯子里,紫红色的酒在白釉中显着格外诱人,贝尔公爵一口饮尽,脸颊泛起红光:“好!真好!给我订一套……要最好的!”

    旁边的伯爵们一听争先恐后道:“我也要一套!”

    “给我也留一套!”

    宋玉堂笑的见牙不见眼:“大家不要急,我先记下来。”他从怀里拿出铅笔和本子,把这几个伯爵的名字都记下来。

    记得差不多时,一个身材消瘦的子爵走过来小声问:“那个……我可以买一套最小的吗?”

    这人名叫安德烈,是这里有名的破落户,虽然有个子爵的名头,但家中已经没什么钱了。

    “当然,我把您的名字记下来。”

    安德烈红着脸道:“不……不用了,这一套可不可以卖给我?”

    “这一套已经被用过了。”

    “没事,我不介意的。”安德烈连忙让仆人回去拿钱。

    宋玉堂当然愿意,这一套卖五百金币呢,可不便宜!不一会仆人带着钱袋来了,他将瓷器放回盒子内整理好递给他。

    安德烈激动的抱起这箱瓷器,他还不知道自己的无心之举,为自己赚了个好前程。

    因为不久后瓷器很快就在整个英吉利流行起来,用瓷器喝红茶已经成为了身份的象征。

    贵族们争先恐后的想要购买此物,然而数量就那么多,根本没有多余的卖。安德烈将自己这份送给了英吉利的一位红衣主教,为自己博了一个有前途的职位。

    话说回来,宋玉堂把这些人定的数量统计一下,竟然卖出去了三千多件瓷器!剩下的就算卖不掉也不亏。

    正当他满心欢喜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

    “咳,请问……请问你是宋大人吗?”

    宋玉堂闻声转过头,见一个身穿大启服侍的夷人女子站在自己身后。

    “是的,有什么事吗?”

    女孩两颊通红,磕磕巴巴道:“我……我我我是安东尼奥的妹妹,我叫安妮。”

    “你好,安妮小姐。”

    “请问您有女朋友了吗?”

    宋玉堂一愣不明白她问这句话什么意思。

    安妮鼓起勇气道:“我喜欢你,我们可以交往吗?”

    宋玉堂正色道:“不好意思安妮小姐,我已经成亲了,家中还有两个孩子。”

    “啊……可是您看起来……那么年轻。”安妮心都要碎了,这是她第一次动芳心,没想到对方居然已经娶妻了,小姑娘难过的跑了出去,旁边的安东尼奥也跟着追了出去。

    宋玉堂哭笑不得,拿着账本给赵骁看,这一场酒会卖了三千多件瓷器,共计四多万枚金币,几乎把这里的贵族搜刮一空。

    赵骁算了算船上的货物道:“咱们尽快把玉米种子买回来,准备返航。”

    他们卖了这么多钱肯定会遭人嫉妒,赵骁虽然不怕他们,但怕出现意外。所以还是尽早返航比较好,剩下的瓷器和丝绸回到安顿特普再卖也不迟。

    酒会结束后,四个人坐上马车准备返回大船,临行前宋玉堂跟公爵提了一下:“听说您的庄园里种植了一些玉米,能不能卖给我们一点尝尝是什么味道?”

    贝尔公爵打着酒嗝道:“那东西不好吃,我们都拿来喂马的。”

    宋玉堂笑了笑:“我们将军喜欢尝试不同的食物,兴许他会喜欢吃。”

    公爵忍不住笑出声:“那好,明天我让仆人给你们送一些过去。”不过是些不值钱的玉米,这些东方人抽三层利给他,他既得到了精美的瓷器,又得到了金币,高兴还来不及呢。

    *

    天色昏暗,马车行驶在凹凸不平的小路上,赵骁多喝了几杯酒,这会有些昏昏欲睡,斜靠在马车上打盹。

    宋玉堂还在计算着瓷器和丝绸的价钱,陈校尉突然来口道:“将军,我怎么觉得这条路跟来时的路不太一样了?”

    赵骁闻声睁开眼睛环视四周,这里的建筑虽然大致相同,但方位确实与来时不同。

    “叫他停车。”

    宋玉堂连忙大喊:“停车!”

    车夫像没听见一般,反而加快了速度,不停的抽打着马奔跑。

    葛中顺眼疾手快,抽出衣带一把套在车夫的脖子上,用力拉住逼迫他停下马车。

    车夫吓得赶紧拉住缰绳,跪在地上不停求饶。

    “他说什么呢?”

    宋玉堂翻译道:“他说,他收了一个人的钱,要把咱们带到这里。”话音刚落,身边突然传来嘈杂的脚步声。

    四个人警惕的抬起头,只见周围突然聚集了许多人,他们穿着盔甲脸上蒙着布巾,手里还拿着长剑和弯刀。

    赵骁想说根本没必要蒙一层布,因为在他们眼里这些夷人长的都一个样,分不清谁是谁。

    月光如冰,映在锋利的刀剑上,让人心中发寒。

    这些人将包围圈慢慢缩小,论起打斗赵骁不害怕,可这里还有个不会功夫的宋玉堂,万一出了事回去没办法跟玉竹交代。

    “小葛,你脚程快,找机会跑出去叫兄弟们过来。”

    “是!”葛中顺应声道。

    很快这些人大吼着冲了上来,赵骁一边躲闪一边保护身边的宋玉堂,踹掉一个人长剑,捡起来反客为主,跟对面的人劈砍起来。

    赵骁的武功是实战中练出来的,下手又狠又省力,用最短的时间打出最高的伤害。

    对方似乎也察觉出他不好惹,纷纷把目标对准了其他几个人,陈靖也抢了一把弯刀,但是用不顺手,躲闪间被人在肩膀上刺了一剑。

    葛中顺见状连忙过来解围,“你还行吗?”

    陈靖砍到一个敌人道:“没问题!你快去吧。”

    葛中顺知道这会不是逞强斗狠的时候,自己得找机会跑出去搬救兵。

    赵骁和陈靖合力把对方的包围撕出一条口子,小葛趁机砍断马车上的缰绳,翻身上马朝海边跑去。

    分神的功夫,赵骁突然感觉后背一凉,紧接着传来刺痛,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衣服。

    宋玉堂吓得他倒吸一口凉气,鼓起勇气捡起地上的一把剑,朝那人的脖子刺过去,鲜血噗呲喷出来,溅了他一身。

    赵骁道:“谢了!”说罢挥舞起长剑,将附近的几个人全部一刀毙命!

    “不……不用谢。”宋玉堂浑身哆嗦着握紧长剑,满脑子都是刚刚自己杀人的模样,他长这么大连只鸡都没杀过,没想到居然杀了人……

    另一边葛中顺甩掉了几个追杀的人,很快就跑到了海边,回到希望号上大喊:“儿郎们,赶紧抄家伙,将军遇上危险了!”

    姚庆匆忙跑过来询问:“葛校尉,发生什么事了!”

    “没时间说了,来五百人随我下船去救将军!剩下的人留在船上戒备,如果有人敢闯上船,格杀勿论!”

    “是!”姚庆赶紧带着剩下的士兵在船上戒备起来。

    士兵们训练有素,很快集结完毕。葛中顺拿起自己的长刀,带着大家朝来时的路奔跑。

    不到半炷香的时间便支援过来,此时赵骁因为失血已经有些头昏,陈靖也受了伤,宋玉堂虽然没受伤,但吓个半死,手里握着剑一动不敢动。

    对方见来了援兵,纷纷撤退。

    赵骁吃了亏哪能让他们跑了?命令士兵追击,格杀勿论!

    他没打算留活口,也没想问到底是谁派来的,就算问出来又有什么用?这里又不是大启,没人能帮他们断官司,还不如直接杀个痛快。

    余下的几个士兵扶着他们上了马车,将赵骁送回船上,郎中赶紧帮他们进行包扎。

    赵骁后背的伤看着吓人,其实并没有伤到筋骨,清理干净伤口,洒上金疮药就没事了。陈靖肩膀上的伤稍微有些麻烦,不过也不影响性命。

    倒是宋玉堂被吓得不轻,到了船上还不肯放下剑,嘴里一直嘟囔着:“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陈靖安慰他道:“宋大人,这些夷人害我们在先,你杀了他是自保,别太在意。”

    宋玉堂也明白,但怎么都过不去心里这一关,最后还是郎中帮他开了安神药,喝完睡了过去。

    没过多久葛中顺带着下属回到船上:“拜见将军,属下带兄弟们杀敌一百二十人,逃走了十多人。”

    “好。”

    “究竟是谁派人刺杀我们?”

    赵骁道:“不重要,咱们赚的钱太多了,已经惹得他们眼红了,等明天交易完直接返航。”

    第118章 闹事

    赵骁一行人被刺杀这件事在城中闹得沸沸扬扬,全城百姓都在议论,因为他们杀了一百多人,尸体都留在了原地并没有处理。

    结果第二日,预定商品的贵族如约而至,这些人仿佛像不知道此事一般,提都没提。

    倒是安东尼奥带着礼品过来看望了赵骁,见他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外,精神还不错。

    “赵将军,我听说昨晚你们被人……”

    “没事,不要问了。”赵骁对这小子的印象还算不错,不想他搅合到其中。

    安东尼奥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我。”

    赵骁道:“还真有点事需要你帮助,我们打算买一些猪和绵羊,你能帮忙搞到吗?”

    “您要这些动物干嘛?”安东尼奥有些不解。

    “在路上吃。”

    “您需要多少只?”

    “每种买二十只吧,十只公的十只母的。”

    数量倒不是很多,安东尼奥一口答应下来:“下午就就让人给您送来。”

    其实这些动物他并非想要吃肉,而是之前宋玉竹随口说的几句话,“不知道能不能带几只白皮猪和绵羊回来,改良一下大启的品种。”

    如今大启官员和贵族食用的肉类大多以羊肉为主,因为羊吃草料比较容易养殖。百姓倒也有养猪的,但都是黑毛猪,个头小产肉少且生长速度慢并不受百姓喜欢。

    交代完赵骁朝船舱走去,宋玉堂正给贵族们选购瓷器,昨晚他喝了安神汤,精神比昨天好一些,但说话还是有气无力,脸上也没了往日的职业假笑。

    送走几波人后,宋玉堂疲惫的靠着货架坐下,赵骁走过去道:“还坚持得住吗?要不去下面休息一会?”

    宋玉堂摇头:“还是把这些东西卖完,赶紧离开吧。”他现在格外想家,想念自己的夫人以及两个年幼的儿子。

    赵骁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他身边坐下。

    “将军,您身上的伤还好吧?”宋玉堂侧头询问。

    “没事,不是多重的伤。”

    宋玉堂心想,那一刀劈的再深点都见骨头了,居然还不算重伤,果然习武之人的身体素质就是比他们强。

    “比起跟你堂弟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伤的轻多了。”

    宋玉堂有些好奇:“您跟玉竹是怎么认识的?”

    “唔,算起来有五六年了,那次我意外受了重伤,刚巧去了你三叔家的医馆治疗。”

    赵骁指着胸口:“一枚箭头卡在我肋骨上拔不出来,疼的我差地死过去,结果玉竹他拿刀子把我伤口割开,将箭头拔了下来。”

    宋玉堂惊讶之余又觉得这是堂弟能干出来的事:“他啊,从小就是我们家最有出息的孩子,我还带着玉沣爬树摸鱼的时候,他就已经跟着三叔去行医治病了。”

    赵骁想象一下小小的宋玉竹,板着脸给人诊脉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

    宋玉堂看着他道:“您跟玉竹的关系真好。”

    赵骁得意的想,那是当然,他们都睡在同一张床上了,关系能不好吗?

    外面又来人了,这次是伯爵夫妇,二人派奴隶带来了一马车玉米。

    离老远就听见伯爵夫人那极具穿透力的嗓音:“噢,听说你们受了伤,没事吧?”

    赵骁一听这声音就头疼,立马脚底抹油道:“交给你了。”

    宋玉堂笑着摇了摇头,起身迎了上去:“多谢夫人关心,我们并无大碍。”

    *

    船上的交易很快完成,宋玉堂把抽层的钱给了公爵夫妇,这一趟下来足足赚了六万多金币,加上之前的赚的钱装了满满二十个木箱子。

    这些金币拿回去还需要重新熔炼,因为金币并不是足金制造的,里面含有不少黄铜。

    如今船上只剩下一千七百件瓷器和六千匹布料,这些布料都是寻常一些的布匹,贵族们对棉布可没什么兴趣,她们更爱亮闪闪的绸缎。

    下午安东尼奥送来猪和羊的时候,赵骁询问他要不要这些布料,打算便宜卖给他。

    安东尼奥一听有这种好事,激动地脸通红:“我要!可我怕钱不够。”之前他买来的那些绸缎虽然卖了不少钱,但还给舅舅后又置办了一处房子,如今手里只剩下五千金币。

    赵骁直接一口价三千金币卖给了他,将货仓清理完,把那些小猪和羊养了进去。

    傍晚,希望号冒出蒸汽,缓缓的驶离了布里斯托尔港口,岸边的人惊讶的看着这艘大船,没想到它会突然离开。

    安东尼奥闻讯跑了过来,站在岸边不停的挥手,嘴里唱着一首当地送行的小曲:“朋友啊,你要离开了,请你一定要保重身体,我想我们还会再见;朋友啊,你要离开了,请你一定要平安抵达,下次见面不知是何时……”

    安东尼奥失落的想,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不过这可真是一趟神奇的旅程。

    返航总是令人愉快,士兵们围坐在甲板上欢声笑语,虽然船才刚走出去不到十海里,却仿佛闻到家乡的味道。

    葛中顺凑过来道:“也不知道老家那边怎么样了?离开的时候听说建什么火车,我听说那东西跑的比马车还快,兴许回去就能坐上了。”

    陈靖咳了两声:“别胡思乱想了,哪那么容易就建成。”

    “哎,陈大哥,你说咱们回去能升官吗?”

    “我哪知道?”

    葛中顺道:“俺离开家的时候可跟俺娘打包票,说回来能升官,她这才同意的。”

    陈靖倒是没跟家里人这么说,不过也跟娘子提了一嘴,说能赚许多银子,打算回去把家里的房子重新翻盖一下,再生俩娃娃。

    两人靠着船舷仰望着天上的月亮,明白了什么叫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

    自从黑刀白秀这俩人来到宋玉竹身边后,安全系数高没高他不知道,欢乐的事却多了不少。

    他俩本是江湖中人,身上少了些朝堂上的规矩,说话办事都是随心而来。只要不捅大篓子,宋玉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们去。

    这两人非常喜欢斗嘴,听他们吵架跟听相声似的,白秀嘴皮子利索,骂起人不带脏字。

    黑刀嘴笨,着急了就会动手打架,偏偏他不是白秀的对手,每次被打得满头包还不长记性,逗得宋玉竹前仰后合。

    下了朝,宋玉竹辅导妹妹做完功课后,带着黑刀和白秀出了宫。

    如今白秀名义上是宋玉竹的妃子,化名白云,黑刀则改名叫黑土,这俩名都是宋玉竹给起的,每次叫出口都忍不住笑。

    今天宋玉竹打算去几个大学转一转,自从学校建成后,他还从没去看过,正好今天有时间,把几个学校都转转,看看有什么改进的地方。

    率先来到皇城附近的上京医学院,如今三月末,恰逢万物复苏,桃李盛开,整个医学院美的好似人间仙境。

    这里之前是前朝君王府,里面花草树木非常多,前些年疏于打理都荒芜了。如今改建成学校后,学子们空闲之余便打理这些花花草草,如今又茂盛起来。

    三人行走在一条幽深的小路上,偶尔能看见坐在树下读书的学生,宋玉竹有些恍惚,仿佛回到自己的大学时代。

    白秀摘了几朵花戴在发髻上:“黑土,你看我好看吗?”

    黑刀铁红着脸望天:“不好看。”

    白秀翻了个白眼:“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陛下您看我好看吗?”

    宋玉竹忍俊不禁道:“好看,白姑娘好似花中仙子,貌美动人。”

    “嘻嘻,还是您会说话,比那傻大个强多了。”

    黑土鼻子里喷气:“你说谁是傻大个?!”

    “谁接话谁是。”

    “你再说一遍!”

    白秀眉头一拧:“我就说了,你能把姑奶奶怎么着?”

    眼看着两人又要打起来,宋玉竹怕伤着这些花花草草,连忙劝架道:“好啦好啦,莫要伤了和气。”

    “哼!”两人同时扭过头,一前一后的继续往前走。

    来到教学楼旁,宋玉竹看见不远处宋柏正给几个学子讲解经络,他放轻脚步走了过去。

    “经脉者,人之所以生,病之所以成,人之所以治,病之所以起。”①

    “经脉伏行分肉见,我们用手是摸不到的,能看到的都是络脉。你们要学的就是要找准经脉的位置,因为经脉决生死,处百病,调虚实,不可不通……”

    宋玉竹听着熟悉的话,仿佛回到了小时候,父亲也是这般温声细语的跟他讲经络,一晃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

    宋柏讲了半个时辰,学子们才渐渐散去。

    “竹儿,你怎么来了!”宋柏满脸惊喜的走过来。

    “今天朝中无事,出来转转。”

    父子俩并肩走在一起,黑刀和白秀自觉的落后几步跟在后面。

    “前几日玉潼说你病了。”

    “略有些伤寒,喝了药就好了。”

    宋柏停下脚步,看着儿子消瘦的脸颊道:“一个人注意身体,莫要太劳累了,有时间就回去看看你娘,她最近总念叨你。”

    “好。”

    两人讨论起学校的事,宋柏兴奋道:“甲班有几个好苗子,性格稳重一点就通。他们年纪小,将来前途不可估量……”

    宋玉竹看着父亲侃侃而谈的模样,比之前开朗多了,看来让他教学还真做对了。

    “学校里有什么需求尽管让二伯跟我提,在合理的范围内,我都会批的。”

    宋柏点头:“好,我会跟他说的。”

    时候不早,宋玉竹还要去其他两所学校视察,跟父亲告了别带着白云黑土离开了。

    下一站是上京师范学院,这里也是最新建成的一所大学。上个月才正式挂牌,如今正是学子们入学的时间。

    这些学子们来自天南地北,都是经过统一报考后选拔出来的。

    校门口有专门负责接引的人,学子需携带考试凭证入校。

    “为何不让我入校?”一个背着行囊的女孩被拦在大门口。

    “说了不行就是不行,赶紧回去吧。”负责接引的人不耐烦的挥着手。

    “下一位。”

    “这是我的成绩单,凭什么不让我入校!”女孩提高音量,惹得旁边人投去异样的目光。

    “嘿,你这丫头怎么这么拗,女子本该在家相夫教子,你跑来念什么书?”

    “谁说女子不能念书的?”

    接引的人嘲笑道:“学校里全都是男子,就你一个女的,你在哪吃饭、睡觉?在哪上如厕、洗汤池?莫非……你打算跟男人们一起?”

    “哈哈哈哈哈……”旁边传来哄笑声,和不怀好意的打量。

    女孩气的两颊通红:“是你们说考中者皆可入取的,我考了全州府第一名!”

    接引人不屑道:“第一又如何?谁让你是个女人呢。”

    “女人怎么了?”

    大伙闻声转过头,见旁边走来三个人,说话的女子身材婀娜,相貌妖冶,扭动着身体走了过来。

    白秀:“哎哟,我当是什么热闹的事呢,原来是一群不要脸的男子在欺负一个小姑娘。”

    “你是哪来的,没你的事一边去。”

    白秀活这么大年纪,还是头一次遇见有人敢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抬手就是一个大嘴巴,只用了五分力就把那人打的晕头转向,鼻口流血。

    “哎哟!你…你们等着!”接引人捂着脸,跑进了校园里。

    “呸,什么东西!”

    围观的人被她的泼辣震慑住,女孩也吓得面色惨白不敢开口。

    白秀走过去拉起她的手道:“姐姐我最看不惯这些欺软怕硬的东西。”

    女孩委屈的垂泪,爹爹卖了三头羊送她来上京读书,没想到自己连校门都进不去,回去该怎么交代啊。

    宋玉竹沉着脸走上前道:“姑娘莫怕,我们会替你讨回公道。”话音刚落从学院里走来一群人。

    “何人在此闹事!”

    作者有话说

    《皇帝内经》

    第119章 动手

    来的这些人都是下层官员,并没有见过皇帝,所以压根没把宋玉竹放在眼里。

    七八个个孔武有力的男子将三人围住,为首的主事道:“居然敢跑到这里闹事,识相的话赶紧滚,否则大棍子伺候!”

    宋玉竹气笑了,他拉住准备拔刀的黑刀,走上前道:“将你们学院的院长叫出来。”

    为首的男子上下打量宋玉竹,上京中的贵公子他都认识,还从未见过此号人物,想来也不是什么贵重的身份,嗤笑道:“你什么身份,院长岂是你等想见就见的?”

    师范学院的院长是观文殿大学士田开复,副院长为督理大学士冯勇。二人今日刚巧都不在学院内,还不知道发生了天大的事。

    两边僵持住,让白秀这会打死这群人,也解决不了问题,宋玉竹准备先回去找田大人问话。

    他刚转身,那人竟然上前阻拦。“让你走了吗!”

    “找死。”白秀一脚便踹了过去,别看她穿着绣花鞋,这一脚的力道不小,直接把那人踹出两丈远。

    主事捂着胸口疼的直吸气:“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打!狠狠的打!”

    宋玉竹动了怒火,眼看着事态朝不可预见的方向发展,刚巧秦凤图坐着马车赶来,今日有他的课。

    他见学院门口围着许多人,便让下属前去打探一下。

    结果一眼瞥见了人群中的宋玉竹,吓得他从马车上连滚带爬的跑了过去。

    “你!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拜见秦大人!”学院的管理人员们跪了一地,唯独宋玉竹和身边黑刀白秀没跪下。

    秦凤图跪地道:“微臣拜见皇上。”

    “起来吧。”

    “皇……皇上?”跪在地上的人一听,顿时吓得面如死灰,趴在地上浑身发抖,更有甚者直接吓尿了裤子。

    “朕不知道,这师范学院竟有不收女子的规矩?谁定的?”

    负责接引的人吓得说不出话,脸上的冷汗跟下雨似的往下滴,谁能想到皇上会亲自来学校啊!

    他们刚刚不光出言顶撞了皇上,竟然还敢要殴打皇上……这怕是死罪了。

    为了不累及妻儿,主事开口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皇上罪该万死,不收女子一事是小人擅自决定的……院长大人们并不知晓,求皇上开恩。”

    宋玉竹走到他身边:“你凭什么不让女子来上学?”

    主事咽了口唾沫:“小人觉得……女子无才便是德,读书无用最后还不是要嫁人生子。”

    “所以你便私自为她们做了选择?”

    主事哑口无言,他低下头不敢再狡辩,大错已经酿成,如今再说什么都没用。

    很快田院长和冯副院长闻讯赶了过来,得知自己的属下冒犯了皇上,吓得二人差点撅过去。

    冯勇一来便开始开脱责任:“皇上,下官真不知道,他们竟然胆大包天干出这种事……”

    “行了!”宋玉竹不耐烦的打断他。

    冯勇吓得脸色一变,悄悄看了眼旁边的田大人,不敢再推脱责任。

    “念你们不知朕的身份,死罪就免了,不过活罪难逃。擅自修改校规,阻止女学生入校其罪一,仗势欺人其罪二,押入大理寺发落,永不录用。”

    “谢陛下!谢陛下!”这些人没想到能保住性命,一个个喜极而泣,谢的也真心实意。

    很快有侍卫将他们押走,宋玉竹这才跟两个院长算起帐来。

    “朕记得建校时曾说过,各学院无论男女皆招生,两位可记得?”

    田大人擦着头上的汗道:“微臣记得。”

    “那为何这学院里没有女子住的宿舍,没有女子用的如厕和汤池?”

    “这……这许是下人的疏忽,臣这就让人去修建。”

    “一句疏忽就能了事吗?朕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你,你看看你怎么办的!”

    田开复和冯勇扑通跪在地上:“皇上息怒。”

    冯勇道:“学院刚建成,许多地方还未考虑到,下官定让他们好好把关,把缺少的一一补建上。”

    宋玉竹摆手:“免了,既然你们办不好,那朕便把这件事交给别人。”

    “凤图,你帮朕管理这所学院,记住一句话,为人师者,必先正其身,方能教书育人,此乃师德之本也。”

    秦凤图连忙道:“臣,遵旨!”

    宋玉竹走到那名女孩身边询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听见头顶传来声音,连忙不卑不亢道:“民女林雪芝,徐州人士。”

    宋玉竹听见徐州莫名的感到亲切,让旁边的白秀将她扶起来:“朕让人在学校里修建女子宿舍,女子如厕和汤池,若还有什么需要尽管向院长提。好好学习,莫要辜负朕的一片心意。”

    林雪芝鼻子发酸,眼泪刷的流了下来:“请陛下放心,民女定当努力学习,报效国家!”

    “好孩子。”

    宋玉竹也没了进学校参观的闲情雅致,交代了秦凤图几句便带着黑刀百秀离开,前去最后一所大学,上京工学院。

    路上白秀依旧不高兴道:“他们凭什么看不起女人,奴家一只手就能把他们所有人打趴下!”

    黑刀哼了一声:“有几个像你这般泼辣的女子。”

    白秀双目一瞪又要发火:“泼辣怎么了,还不是被你们这群不要脸的男人逼得!”

    宋玉竹停下脚步。

    白秀吐了吐舌头,“陛下,奴家没说您,您与他们不同!”

    黑刀难得没跟她呛声,反而赞同的点点头:“他们确实够不要脸的,考试考不过一个小姑娘,拿性别难为人。”

    宋玉竹忍不住笑起来,难得这块榆木疙瘩也有开窍的时候。

    “要我说,您就不该这么轻易放过他们。”

    宋玉竹道:“砍了他们不是朕的目的,解决事情,能让女孩子享受到同等教育的机会才是重中之重。”

    白秀看着这个身材消瘦的年轻人,忍不住道:“奴家认识您越久,越觉得您可敬。”这样的好皇帝,真是提着灯笼也难找。

    “朕之荣幸,倒是你练成这一身本领,吃了许多苦吧?”

    白秀装作不在意道:“嗨,奴家是练武奇才,随便练练就比别人强。”

    黑刀拆台:“你就吹吧,不是你当初练功哭着求师傅的时候了。”

    “呸!老娘什么时候哭了!”

    “你还不承认,师父我身上疼,疼的快掉皮了,让我歇歇吧~”黑刀模仿她的语气模仿的唯妙唯俏,气的白秀追着他打,二人都是真刀实鞭的打,旁边的树木都被抽飞了。

    宋玉竹怕误伤自己,赶紧找了一处偏僻的地方坐下休息,等二人打得差不多了才继续走。

    *

    上京工学院位置有些偏僻,但校园面积也是三所学校中最大的。

    从去年六月份开始挂牌招生,至今学院里已经有三千名学生,这些学子来自五湖四海,不光有男有女,还有老有少。

    工学院的招生比较宽泛,凡是有一技之长皆可报名参加考核,考核通过后方可入院学习,囊括了机械、化工、水利、建筑等等科目。

    学期为三年,毕业后这些人,有的会留在学校任教,有的去科研部任职,还有的分配到各地工厂做科研人员。

    因为大学中有不少科目都在实验阶段,根本没有老师能教学,学子们便自发组织研究。

    三人赶到时正好赶上午休的时间,宋玉竹带着黑刀白秀伪装成学子,一起去食堂吃饭。

    食堂在学院的西侧,一共有五间屋子,里面摆着桌子和长凳,宋玉竹他们来的有些晚了,只能跟其他学子拼桌坐在一起。

    同桌的学子还挺热情的,操着一口豫州方言道:“恁几个坐,俺还几口就吃完了。”

    宋玉竹道:“不急,慢慢吃。”

    黑刀询问:“公子,咱们吃什么?”

    宋玉竹问那名学子:“你吃的是什么?”

    “干豆角丝炒面,两文一碗,味道不孬!”

    “去买三碗,咱们也吃这个吧。”

    很快黑刀端着三大碗豆角丝炒面过来,食堂给的量不小,这一碗绝对吃得饱。

    今年的豆角还没下来,这些豆角丝是去年夏天时晾晒的,用热水泡开后与面条一起炒熟。

    宋玉竹尝了一口,咬上去很有嚼劲,味道不算好吃也不难吃。

    那名豫州学子吃完了饭没有离开,而是拿出一个小瓷罐道:“这是喃娘盐的咸萝卜条,恁们吃呗?”

    白秀刚想拒绝,宋玉竹拿起筷子夹了一根尝了尝。

    “清脆爽口,很好吃。”

    学生露出憨厚朴实笑容:“喜欢吃多夹点。”

    宋玉竹又夹了两根,边吃边问:“在这里上学还适应吗?”

    “恁是刚来的吧?噫,这里可忒好了!不光教俺们学问,还给发书,本子,笔……”学子掰着手指说学校里的好处。

    “就没有不好的地方吗?”

    “没有,能在这里上学,俺高兴还来不及呢,哪能挑三拣四。”

    宋玉竹笑着点点头,看来他们还真是喜欢这里。

    “恁还吃不?”学子端着小坛子问。

    宋玉竹摇头:“吃饱了,谢谢你的咸菜。”

    “恁客气。”学子揣起咸菜端着碗离开了。

    三人把碗里的面吃干净后出了食堂,又在校园里转了几圈,看见有人制作了几个纸鸢在操场上放飞。

    春风徐徐,嫩柳如丝,天高云淡,黑色的燕子,棕色的老鹰,彩色的蝴蝶,各种模样的纸鸢翱翔在天空中自由飞翔。

    黑刀情不自禁的感叹一句:“这里真好……”

    白秀小声嘟囔:“呆子。”却头一次没反驳他。

    这里没有朝堂上的勾心斗角,也没有江湖上的恩怨纷争,走在其中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这才是大学校园该有的样子。

    宋玉竹看了一会道:“时候不早了,咱们该回宫了。”

    *

    回宫后,宋玉竹下旨将师范学院的院长和副院长免职,罚了半年俸禄。重新任命秦凤图为正院长,礼部侍郎刘景山为副院长。

    虽然没重罚田冯二人,但这两人失去圣心,官路也就到此为止了。

    忙碌的一整天宋玉竹有些疲惫,靠在矮塌上打了个盹。

    半睡半醒间突然听见耳边传来一阵打斗声,一开始他以为是黑刀白秀在打闹。过了一会宋玉竹觉得不对劲,就算他们再没规矩也不可能在自己休息时打架。

    宋玉竹睁开眼睛,见黑刀正在跟一个陌生人在门口打斗,那人不是黑刀的对手,很快便落得下风。

    宋玉竹大喊:“留活口!”

    “哎!”黑刀收住刀势,转劈为砍,那人竟用一条胳膊为代价挡住他的刀刃,趁机逃跑了!

    黑刀要追,宋玉竹怕是调虎离山之计连忙拦住:“别追,来人有刺客!”

    很快宫中的侍卫赶来,大家沿着地上的血迹追了到了宫墙边,血迹到这里就没了。三丈高的宫墙,竟然挡不住此人的去路……

    第120章 陈香儿

    “快走!”男人扯掉脸上黑布,因为失血过多脸色白的吓人。

    “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男人愤怒的低吼:“你没告诉我黑刀白秀在宫中!”

    车上的人惊愕道:“黑刀白秀是谁?”

    男人一边止血一边道:“嘶……一对雌雄双煞,功夫了得,我不是他们的对手。”

    “怪不得他没有在宫中加派人手,错过这次咱们恐怕没有机会了。”

    “我也没办法,为此我丢了一条胳膊!”

    “好好好,别激动先去疗伤。”

    马车驶到城西,走进一条胡同里,两人下车警惕的查看后面,见没有人跟踪钻进了院子。

    *

    侍卫顺着围墙追出去时,外面已经没了杀手的踪迹。宫墙外是一处荒地,地上有车辙的痕迹,看来有人接应把受伤的人带走了。

    宋玉竹命人兵马司全城搜查,凡是右臂受伤者一律押入大理寺候审!

    白秀闻讯匆匆从后宫赶过来,拍着胸口道:“吓死我了,陛下您没受伤吧?”

    “没事。”宋玉竹支着下巴,一只手轻叩着桌面,脸上没什么表情。

    这次刺杀宋玉竹倒没有害怕,反而更加好奇,究竟是谁要对自己动手。

    白秀道:“奇怪,这人为何选在白天来刺杀您,而不是晚上?”

    宋玉竹道:“上次有人擅自闯入朕的寝宫,朕便下令寝宫周围不得有外人出入,想来是晚上不好动手,所以才选择白天。”

    “怪不得……那他们为何不选择在宫外行刺?”

    “出宫是朕临时决定的,他们大概没来得及传消息出去。”

    黑刀道:“看来宫里有他们的奸细。”

    白秀走到黑刀身边,撞了他一下:“呆子,刚才的刺客是男是女,多大年纪,功夫怎么样?”

    “应该是个男的,年纪不算大,功夫不怎么样,要不是陛下留活口,我一刀就把他劈了。不过轻功不错,跟柳燕子有的一拼。”

    白秀捏着帕子思考,江湖上她认识的人轻功好的不少,但能跟柳燕子相提并论的却寥寥无几。

    “平阳王钰,徽州采如丝,还有中州的邱仙人轻功都不错,不过他们一个失踪多年,其他两人一个是女子,另一个快六十岁了,都不符合你说的特征。”

    宋玉竹道:“等柳燕子来了再说吧。”

    *

    没过多柳燕子便入了宫,这些日子他一直在调查那个自杀的小太监,终于查到了些眉目。

    小秋子原名叫张秋,老家是中州武平县人,前些年中州起义,他父母叔伯都死在了沈从武的手中,只剩下一个妹妹相依为命。

    后来他带着妹妹来到上京投奔远房亲戚,结果却被拒之门外,不得已才净身入了宫。

    刚入宫时他只是杂事房的小太监,因为腿脚勤快嘴也甜,很快就调入内宫当值,后来得了李得海的青眼收做干儿子。

    “属下查到他的妹妹名叫张香,现在改名叫陈香儿,在天香楼做伶人。”

    “为了不打草惊蛇,臣派了几个人潜入天香楼悄悄盯着她,如果小秋子是被人指使的,那人肯定还会联系她。”

    宋玉竹点点头:“你做的很好。”

    等两人说完正事,白秀忍不住道:“柳燕子,陛下今天遇刺了。”

    柳燕子一惊:“可有受伤?”

    宋玉竹道:“没有受伤,刺客武功一般,还被黑刀伤了一条胳膊。”

    白秀道:“不过他轻功非凡,宫墙都拦不住他,你见多识广,不知道认不认识这样的人。”

    柳燕子想了想:“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个人,此人与我师出同门,绰号叫白鹰,他轻功了得,但身上的功夫就差了点。前朝时一直给官府卖命,后来盛朝灭亡就没了他的音讯。”

    看来只能先从天香楼里的陈香儿入手,不知能不能在这里钓到一条大鱼。

    宋玉竹打算去见见这个叫陈香儿的女孩。

    为了避免走漏风声,他让柳燕子换上自己的衣服假装回寝宫休息,自己则换了一身内侍的衣服,带着同样伪装的黑刀白秀出了宫。

    *

    夜晚华灯初上,正阳大街上热闹非凡。

    从前年开始,上京便没了宵禁,凌晨大街上都有卖吃食的小摊贩。

    这个时辰人更多,男女老少吃完饭出来逛街遛弯,一串串灯笼将街道照的通明,仿佛白日一般。

    三人来到天香楼门口,离老远就听见楼里传来的丝竹和欢笑声。

    宋玉竹还是头一次来这种地方,出宫时换衣服匆忙,什么没带钱:“你们口袋里装着银子吗?”

    “奴家这里有。”白秀摸出十两银子递给他。

    三人一进门,就有身穿轻薄的女妓迎上来招呼他们。

    宋玉竹被她们身上的香气熏的直打喷嚏,红着脸不停的往后退。

    一个身穿青衣,身材丰腴的女妓捂嘴调笑道:“小公子是头一次来吧?真可爱。”

    “算,算是吧。”

    青衣女子的凑到他身边,攀附在他肩膀道:“咱们天香楼是找乐子的地方,您想喝酒,听曲,还是干点别的?”

    “听…听曲。”宋玉竹尴尬的捏着她的袖子,把她的手从自己的肩膀上挪开。

    “奴家给您唱一曲吧~”女人拉着他的手就要往里走。

    “你俩看够了没有!”

    “咳,放开我们家少爷!”黑刀憋着笑拦住青衣女子。

    青衣女子被他凶恶的模样吓了一跳,连忙松开宋玉竹。

    白秀道:“你们这是不是有个叫陈香儿的伶人,我们想找她。”

    “真不凑巧,香儿今日身体不舒服,不见客。”

    宋玉竹往她手里塞了一块银子道:“就找她问几句话,并不会打扰她休息。”

    十两银子握在手心沉甸甸的,青衣女子犹豫片刻道:“那随我来吧。”说着便带三人朝后院走去。

    天香楼分为前后两个院子,前楼是饮酒作乐的地方,装修的十分讲究,后院则是这些姑娘们休息的地方,只有一排不太起眼的小房子,想来她们在这里生活并不好。

    平日这里不接待客人,青衣女子收了钱才把人带过来的。

    “前面那间屋子就是香儿的房间,屋里亮着灯,人应该在里面。”

    “多谢。”宋玉竹放轻脚步走到门口,刚要抬手敲门里面突然传来说话的声音。

    “奴家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里?”

    “快了……再等等。”

    “这鬼地方我一天都不想呆了,你看看我的胳膊和大腿,昨日给人弹琵琶的时候,被喝酒的客人掐的,他还要摸我胸……”女孩说着呜咽着哭了起来。

    “我知道你受委屈了,再等等,我定会把你赎出来。”

    “上次您托奴家的事,奴家已经办了,不知道哥哥那边如何了。原本每月初三哥哥都会来见我,这个月突然没来,奴家怕他在宫中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女人还没说完,屋里突然传来一阵挣扎的响动。

    宋玉竹眼皮一跳,大喊:“不好!他要杀人灭口!”

    黑刀白秀踹开们冲了进去,见一个男子正拿绳子勒住了陈香儿的脖子,打算把她勒死。

    他没想到门外居然有人,吓了一跳,立马松开手往外跑。

    然而他哪里跑的出去,没用上三招就被白秀卸掉双臂,踹断双腿,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为了防止他自杀,黑刀还打掉了他的牙齿,嘴里塞了布团。

    宋玉竹检查了陈香儿的身体并无大碍,大概惊吓过度昏了过去,从白秀那要了根簪子扎在她人中上,一会的功夫便幽幽醒了过来。

    “啊!!啊啊!!”她吓得大喊大叫,双手不停的挥舞。

    白秀怕她的叫声引来太多人,挥手扇了她一个耳光。

    陈香儿捂着脸这才安静下来,她惊恐着看着屋里的几个人,声音嘶哑的问:“你……你们是谁?来这里干嘛?”

    她看见地上躺着的男人,立马起身扑了过去:“平郎,你怎么了,平郎!”

    地上的男人呜呜叫着,可惜被堵住嘴说不出话。

    白秀伸手把她拉起道:“这人刚刚要杀了你,你怎么还管他死活?”

    陈香儿咬着唇摇头,“平郎一定有苦衷。”

    这话一说出口,把宋玉竹都气笑了,索性不再跟她绕弯子:“陈香儿,你是不是有个哥哥叫张秋?”

    陈香儿警惕的抬起头,“我哥哥他怎么了?”

    “他已经死了。”

    “啊!”女孩愣住,眼圈瞬间红起来,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我就知道哥哥不会无缘无故不来看我,一定是我害了哥哥……”

    “你若不想你哥死的不明不白,就把你知道的全说出来。”

    陈香儿哭着看向地上的男人。

    白秀翻了个白眼,都这种时候还想着情郎,也不知她是脑子不清醒,还是用情至深。

    “把刀给我。”白秀拿过黑刀的刀,放在地上男人的头上。

    “我们公子问一句,你回答一句,不然我就割下他的鼻子,剜出他的眼睛,砍下他的舌头!”

    地上的人吓得浑身一抖,惊恐的发出呜呜声。

    陈香儿擦掉眼泪连连点头:“你们问,只要别伤害平郎。”

    宋玉竹道:“是谁让你联系你哥哥,帮忙传递消息的?”

    陈香儿犹豫一下,白秀立马拿刀割了上去。

    “呜!!呜呜!!”男人疼的直打滚。

    “就是平郎让我传递的消息!”

    “都传了什么消息?”

    兄妹二人不识字,每次消息都是口诉,陈香儿还记得大概,便把最近一次传的消息背诵下来。

    “皇上每日寅时起,食粥一碗,寅时三刻上朝,辰时一刻去尚书房批阅奏折,午时在书房用膳,酉时三刻回寝宫洗漱,戌时入睡。”

    “只有这些起居日常?”

    陈香儿道:“哥哥还说过,之前赵将军留宿宫中,亥时还会要一次热水。”

    宋玉竹脸一红,低咳了一声:“没有别的消息吗?”

    “没有了。”

    宋玉竹见她不似说谎道:“你只把这些消息告诉了这个人吗?”

    陈香儿点点头。

    “把他带回去审问。”说着准备离开。

    陈香儿连忙拉住他的袖子跪地道:“敢问公子,我哥哥他……是怎么死的?”

    “为了不连累你,自己撞柱身亡。”

    陈香儿跌坐在地上,控制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她没想到因为自己的一句话,竟然让哥哥搭上了性命。

    等人离开后,陈香儿擦干眼泪,悄悄朝门外看了一眼,然后匆忙换了身衣裳,吹灭屋里的烛火朝外面走去。

    路上躲过几个恩客的纠缠,一直走到西街一条偏僻小巷才停下脚步。

    她从头发上拔出簪子在一户门口的铜锁上轻轻敲击,等了半晌也不见有人出来。

    正当她焦急时,突然脖子一痛,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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