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式小区里的隔音不太好。
当亲眼看到瞿时念来做客,费扬扬穿着大裤衩子,满屋寻找他的兼职外卖服,连滚带爬出了门:“我去加夜班,今晚瞿老师放心住下!”
门被嘭地一声闭上,屋里的俩人互相坐在木制沙发,茶几上摆着张显示“17”数字的倒计时日历。
陆岐琛“pia”地一下扔走,瞿时念双眸紧密眨了眨,侧目看过来:“剧本背多少了?”
陆岐琛实话说:“七成。”
接着又是死一样的冷寂。
费扬扬在时还好,混乱中也不忘招呼瞿时念,关怀备至地端茶送水,现在留着他俩冤家似的坐在这儿。
陆岐琛战术性喝水,一口气灌下整瓶矿泉水,就等瞿时念什么时候开口——要他伺候上床。
瞿时念:“那你现在背吧。”
陆岐琛:“?”
这又是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玩这么多花样不就是为了让他陪.睡?
陆岐琛蹙眉,掩藏起琢磨不透的神情,起身去找台词本,把书角皱起来的本子递过去,是让瞿时念抽背的意思。
瞿时念摊开掌心抚平:“这两页。”
陆岐琛没法了,影帝铁了心要扮演禁欲金主,他这个被包的小糊豆哪里有不配合的道理,吃人手短,拿钱办事,殊不知自己多少有点乐在其中。
陆岐琛认真背起来,低沉嗓音裹着沙沙的质感,非科班出身,没经历过专业的培训,但台词念出来却不算差劲。
吐词清晰,段落感有层次,说不上是老天赏饭吃,但也绝对不是入这行的次品。
“山河无恙,与我何干?!”
“我贺兰族氏又是被谁害的家破人亡!”
“……”
长长两页台词,陆岐琛背完有些口干舌燥,灌下剩余冰水,余光里的瞿时念在用意味不明的视线睨回来。
他就知道金主要进入主题了。
瞿时念却缓缓道:“屋里哪里有镜子?”
陆岐琛:“?”
影帝哥哥是懂怎么玩的,但上来就对镜play会不会太刺激了些。
陆岐琛眉心微动了动,迈步朝浴室走去,身后的瞿时念也起身跟上,停在玻璃门将开关一打,豁然亮堂。
瞿时念对镜子角度挑下巴:“你自己站过去吧。”
陆岐琛疑惑:“干什么?”
瞿时念:“对镜子配合肢体语言练台词。”
陆岐琛:“……”
上个床哪来这么多费劲的前戏?
他本就没打算伺候,演到这会儿也到了尽头,反而逼近这位矜贵影帝,垂眸对视,凑去伸出了手。
瞿时念浑身一僵。
那只宽阔的手骨节分明,背面微凸青筋,隔着衣料游走在自己腹前,像在做些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
陆岐琛调戏般抚向他的腹部:“最近有没有不舒服?”
瞿时念呼吸顿了顿:“是有点不舒服。”
陆岐琛轻笑出声,几不可闻的,突然被瞿时念拂开他的手,将剧本翻开页数,直接了当道:“如果你演不好我会更不舒服。”
陆岐琛:“……”
对视中仿佛擦过火花。
不知是谁的手机响了,远在茶几上堪比声振屋瓦,这一处针锋相对被衬得宁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离婚前在争夺孩子的抚养权。
那铃声没有消停的意思,他俩别过视线,看清了罪魁祸首是台钢化膜像被狗啃的手机。
瞿时念:“能不能去接一下?”
陆岐琛沉下脸,颇有些无奈地踱回去,挂断了费扬扬不知缘由的来电,但紧接着催命电话又拨了回来。
他猜不出能有重要的事,转而发消息:“怎么了。”
费扬扬的文字充满咆哮:“紧急情况!陆哥你快把家里的灯关了!!!”
陆岐琛拧眉:“为什么。”
他正疑惑着,老旧的窗户外传来声响,楼外平地像是来了群年轻人,叽里呱啦说着小话。
“那个黎飞家真的在这么破的小区?”
“不确定,企业查上写的注册地是在公司,但是法人居住地填的这里。”
“亮着灯呢,上去敲门问他是不是黎飞!”
“气死了,原来是他举报的选秀节目风气不端正,害得我们家进出道位的哥哥现在在家抠脚!”
大概是没想到这房子的隔音能破成这样,楼道传来咚咚声响,愈来愈接近。
手机里费扬扬的语音冒个不停:“陆哥,锅盖头的经纪人发来急报,有一大群a班练习生的粉丝魔障了,现在都在传是黎飞举报的选秀,要来找他算账!”
陆岐琛:“……”
瞿时念:“……”
如密集落雨的脚步声停下时,陆岐琛思考一番,走到玄关把灯关上了。
几秒后,抵达门外的粉丝们惊呼:“灯灭了!里边的人听到声音了!!!”
瞿时念简直窒息了,借着窗外洒落的月光,他循到沙发,捞过手机打开手电筒,用几近怨念的神情小声说:“还不如不关。”
陆岐琛学着他压低嗓音:“假装睡了不行?”
他几乎是半推半搂,把瞿时念带回卧室,关上房门后,外边的敲门声被隔绝开来,盖不住仿佛身处沉浸式被追债的体验——
以及独处时的拘谨和尴尬。
陆岐琛睡的卧室不大,一张单人床,老式木质衣柜,没有办公桌椅却见密密麻麻的剧本纸笔摆放飘窗,整体还算整洁,不会没有落脚的地方。
但两个曾在乌龙情况下睡过的人,被迫待在当下环境,只默契地想分开距离。
瞿时念:“你让物业处理一下。”
陆岐琛:“这小区没有物业,报警吧。”
瞿时念眉心微蹙:“警察来了会让咱们也出去。”
陆岐琛:“也行,我让小费想办法处理。”
这种怨种事全都拜黎飞所赐,当下他俩还算意见相合,尽可能别把事态闹大,但也不能让外边的粉丝知道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人在里边。
沟通一番后,费扬扬那边说他会想办法,让他俩在家里待着别出声就好,这一待就过了几个小时,陆岐琛有点受不了了。
“还要考我到什么时候?”
陆岐琛怕了,怀疑瞿时念是真的来练他台词基本功的,“就不怕外边的人听到?”
瞿时念搭腿坐在床沿:“那你休息会儿吧。”
《山河永昼》属于单元剧,男五号的戏份更是少之又少,今晚的考核算是过关了,至少在瞿时念看来的陆岐琛没有划水、态度端正,值得夸奖一番。
只是外边蹲点的人没散,能让人联想到一群蹲在街角的炸街仔,捧着手机吸香烟,嘴里不停爆脏话。
影帝有点后悔冲动来访的决定。
陆岐琛怎会揣摩不出,从外厅拎回两罐汽水,把常温的那罐抛给瞿时念,手上是接住了,魂儿却不知在哪个角落。
他居高临下地俯下脸:“要不留下过夜得了。”
瞿时念把汽水罐塞回去,二话不说站起身,又被宽厚的胸膛挡了回来,耳根轰地发烫:“你耍什么流氓?”
陆岐琛往他腹部一瞄:“那你来找我干嘛。”
瞿时念正襟危坐:“考你台词。”
陆岐琛盯着他不说话,拧开瓶盖饮汽水,喉结上下滚动,想要戏谑人的心思陡然攀升,忽然背身,单手掀起衣角脱了上衣。
瞿时念呼吸随着滞住了,宽阔结实的倒三角身材,背阔肌线条过分性感,不知是在诱惑点什么:“你干什么?”
陆岐琛佯装随意道:“到点睡觉。”
瞿时念:“……”
深秋的风钻进窗缝,敌不过里边像烤炉,还像新婚夜不明流程的一对新人,柔软的床榻微陷下去,另一头的人蹭地起身。
陆岐琛不知他在演哪出纯爱情节,睡都睡过了,那晚更是懂得迎合,让他也爽到不行,当下混不吝地开口:“不敢跟我睡一个房间?”
瞿时念攥紧指尖:“我为什么不敢。”
陆岐琛低笑:“穿我的睡衣?”
瞿时念像被彻底激怒,兀自拉开衣柜,哗啦作响,非但不使唤人还有条不紊地翻找好衣物,把隔层的一次性内裤都找出来了。
陆岐琛藏笑得肩膀直抖。
瞿时念剜来一眼,不愿再跟这人说话,翻到合适的衣物就出了屋子,听声是进了浴室,赌气模样比急了眼的兔子还好欺负。
陆岐琛不要脸地联系费扬扬别瞎折腾了,他要想把那些粉丝弄走有的是办法,打算留瞿时念一晚,被经纪人傻了吧唧地问家里没有小雨伞怎么办。
陆岐琛:“?”
他又不是真的要和瞿时念做些什么。
楼道的别家粉丝被邻居骂了一通,不再吵闹,听声像是安静蹲等他们开门,陆岐琛本想等洗澡的家伙,不知不觉困得眼皮都在打架。
不知过了多久。
房门被推开,明亮的灯光被关上,屋里顿时暗了下来,身侧的床往下陷——自带好闻气息的人就躺在他的身边。
陆岐琛清醒了半分,听着清晰的呼吸声,似是带着些急促,将脸往身侧看过去。
这不看还好,微弱的月光投向那张圣洁般的容颜,看得他怔了片刻,被瞿时念用“你还想怎么样”的眼神注视而来时,更是说不出话来。
瞿时念平躺在床上:“不困了?”
陆岐琛无言:“……”
那声嗓音黏得出奇,氛围中也暧昧出奇,不知是冷还是羞的,这人竟然一动不动地躺着,陆岐琛翻来薄被给他盖上。
瞿时念反应有些大地起身:“我回去了。”
陆岐琛圈住他手腕:“别啊。”
再这么折腾还睡不睡了,他是真的犯困,脑袋里想不出瞿时念到底想干什么,也不情愿去想,就想让他俩都别折腾了。
“睡醒再说。”
他把枕头让过去,揽着人肩膀倒下,自个儿背过身就这么睡了。
完全不觉得困的瞿时念:“……”
身侧的呼吸声变得绵长,不到五秒就睡着了,像是学生时代一做题就犯困的问题小孩,忽然也不想折腾了,闭上眼陷入梦乡。
秋季的阳光洒落窗内的旧地板。
陆岐琛隐约醒了,听到一阵微弱的呕吐声,伴着房间里空调的暖气声,听声辨不出方向,这才睁开眼起身巡视。
身侧没人,但床上的温度是暖的,他掀开被子下床,不见拖鞋,赤脚踱到浴室外看清里边的情况。
瞿时念穿着他的睡衣,稍偏宽松,明亮光线透过他躬身的动作,衬得藏于布料里的身材有腰有胯,不过分纤细却很性感,像是并未听闻他的到来。
“唔。”
瞿时念捂着心口作势想吐。
陆岐琛转身倒了杯温水,再回来时,瞿时念看了过来,脸颊染着羞愤的红晕,眸光也不如何温柔了,反而像是一夜没睡好要等他算账。
“先喝点水。”
陆岐琛被影帝的演技折服,明知是在演的,还是没忍住内疚起来:“昨晚没睡好?”
瞿时念捧过杯子:“真不记得了?”
陆岐琛:“……”
他该记得什么,总不可能睡着后做出些过界的举动,他从没有梦游的情况。
陆岐琛杵着有些为难,想去用猫眼看外边的情况,眼前的瞿时念又像被轻薄后等他算账的模样,不知该先顾及哪件事。
“我昨晚……”
“你昨晚梦到黎飞了对吧。”
陆岐琛后知后觉好像是:“我把你当黎飞踹下床了?!”
瞿时念深呼吸道:“你说梦话要跟黎飞拼命,一整晚都抢我被子!”
陆岐琛:“…………”
太他吗丢脸了。
他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金主包养的事儿,听瞿时念鼻音重了些,就怕把人折腾感冒了,自觉干起照顾人的活儿,冲了板蓝根,翻箱倒柜做份早餐。
瞿时念套着大一码的运动外套,倚在厨房门边:“你看着不像会做菜的。”
陆岐琛捉摸着该是先切葱还是先拍蒜:“你眼神不太好。”
瞿时念静静看他表演:“……”
水没烧开就下面条,西红柿、胡萝卜丁和鸡蛋液一锅乱炖,腥味儿乱窜,酱油还直接倒了半瓶。
“什么家庭啊,”瞿时念语气无奈,“酱油半瓶能倒没了?”
陆岐琛要点面子:“我比较重口味。”
瞿时念强颜欢笑,下厨房拯救这份面条,否则今早得双双饿肚子了。好在他重新做了汤,弄了俩温泉蛋,调起的汁水像模像样还很入胃。
陆岐琛将一顿早餐吃得恍惚,仿佛坐在他对面的不是银幕上的大影帝,暗中不知偷看了瞿时念多少回。
“你最近没有通告?”他刚开口。
瞿时念起身洗碗:“我吃饱了。”
陆岐琛:“……”
这是还在记仇一晚上被子争夺战。
陆岐琛主动去洗碗,回屋里检查瞿时念的衣物烘干了,把那件他高价五百买来的外套拱手送人,又确认门外的粉丝被轰走了:“我送你下楼拿车。”
瞿时念已联系助理来接:“你哪天进组?”
陆岐琛改了话题:“后天。”
瞿时念又问:“会开车吗?”
陆岐琛只说了会,没解释考到驾照是前工作强行要求的,因酒吧老板每天宿醉,需要值班酒保下班后驾车送到家门,他半口气把四个科目考齐了。
瞿时念不知缘由却也夸了他一声,塞来车钥匙:“车停在b区,剧组不包住宿,你每天开车来回也方便些。”
陆岐琛垂眸看向掌心,不认识的车标,看着价值不菲,握在手里像是烫手山芋。
他不要脸地直接问了:“你这是在包养我?”
一句话把瞿时念问倒了。
手机收到来电,衬得一方空间里安静,他注视着陆岐琛的眼眸,乌黑深邃,立在玄关却迟迟不知要换鞋。
陆岐琛步步逼近,俯下脸来又没个正经:“会不会孩子生出来就把我踹了啊?”
瞿时念赧然轻推他胸膛,戴上口罩走了,留下一句:“只是你认真背台词的奖励,车回头要还我。”
嘭。
门被不轻不重地闭上。
陆岐琛把玩着车钥匙,走向阳台望下去,来接人的轿车只剩下车尾气,还是没挪步,久到从派出所通宵回来的费扬扬走近了。
“陆哥你……这是分到辆雷克萨斯ls了?!”
“是吧。”
费扬扬慕了,心想陪床就陪床嘛,非得嘴硬什么。
现在雷克萨斯都到手了,八成是把人家瞿老师折腾到了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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