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废太子被迫还俗后 > 8、第 8 章
    盂兰盆法会将近,法华寺缺一些水陆道场的用具,需要从别的寺庙相借。


    住持嘱咐净闻和两个师弟启程往涿州城去,因路途较远,需要借宿一晚,便不着急赶路。


    善慧第一次进城,饶是出家之人,也被繁华富庶的喧闹吸引了目光。


    行人擦肩而过,叫卖声传入耳朵,他忍不住感叹:“涿州城果然热闹。”


    另一位微胖的师兄圆慧拍拍他的肩,笑道:“这里还只是涿州,论热闹,当属京城为首。”


    善慧好奇问:“那是大梁国都啊……圆慧师兄你去过吗?”


    圆慧摇摇头:“不曾。”


    出家人一心修行,除了偶尔参学,非必要不出远门。


    乱花迷人眼。


    善慧小小年纪,六根未净,对红尘多有好奇,突然想到什么,追上前面的人问:“净闻师兄不就从京城来的吗……京城是不是很繁华?”


    净闻放慢脚步,对上一双求知若渴的眼眸,他面色淡然,应了一声:“花天锦地。”


    在善慧果然如此的眼神中,他又淡淡添上一句:“出家之人不可留恋凡尘俗世,你所之见,扰心神、乱心智,眨眼即虚无。”


    善慧似懂非懂:“师兄说的是,受教了。”


    净闻师兄有慧根,佛法精湛,也从根本上与他们不同。


    善慧第一眼见到净闻师兄时,就有这样的感觉。


    他出家之前,应当是富贵人家出身,学识渊博,谈吐不凡。连住持都特意叮嘱,不许香客打扰他修行。


    进城之后,入眼可见街市纵横、酒肆茶楼层叠毗邻,熙熙攘攘,目不暇接。


    连圆慧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善慧去看净闻,他却还是从容,赶了大半日路,身上的禅衣端整洁净,那张脸浸在落日余晖中愈发深邃清冷。


    他们要去的佛寺在闹市之中,闹中取静,进门别有洞天。


    香客三三两两离开,已到了闭寺的时辰,住持安排好禅房请他们休息,途经钟楼却见一人停在梵钟之下负手而立。


    净闻脚步一顿。


    那人意有所感,回过头来,面容俊郎,眼底带笑。


    日暮时分,后堂正在准备斋食,袅袅炊烟凭空而起,斑驳的光影落在刻有莲花纹的青石板上。


    净闻站在小径尽头,微风拂来凉意,衣角翻飞。


    “数年不见,一切可好?”


    净闻手中的佛珠一颗一颗转动着,闻言顿了顿,淡声说:“都好。”


    那人把玩着手中的折扇,闻言偏过头来,露出一张与他有着五分相似的脸。


    看着他冷淡的神色,宣明呈也不介意,自顾自开口:“我此番来涿州,母妃一万个不同意,还好我聪明,用了个金蝉脱壳的法子顺利出宫,不然也不能这么快找到你。”


    净闻望着屋檐上停留的飞鸟,神色淡漠,“你不该来。”


    “太医说父皇时日无多,我知道,要你回去见他也是枉然。”宣明呈摇着折扇,语气透着无奈,“前几日我发现荣王在点兵,似乎有动手的意思。咱们这位皇叔,觊觎皇位已久,蛰伏这么多年,终于等到父皇病重,自然是按捺不住了。”


    当今皇帝乃先帝元后所出,荣王则是继后之子,虽也算嫡出,却与正统嫡子不同。


    后来皇帝顺利继位,他一时无计可施,只能隐忍。


    这一忍,便是二十多年。


    直至三年前,太子宣明繁被废,荣王生出不臣之心,且迅速招揽同党,犯上作乱。


    这几年宣明呈多次被荣王暗示,要辅佐他谋夺大位。宣明呈不是傻子,荣王扶持他,不过念他手无大权可以操控,将来挟天子以令诸侯,杀之而后快。


    谁做皇帝,宣明呈都没有意见,他当他的富贵闲人,若说想要霸权的人要威胁到他们母子的性命,自然就不能坐以待毙。


    尤其有宣明繁珠玉在前,荣王一个阴险狡诈的莽夫,只怕担不起重任。


    他私心里还是希望宣明繁能回宫,只是看他沉静如水的目光,就知道说服他不容易。


    “父皇中风躺在床上,连话都说不出,荣王霸揽朝政,毫无忠臣良将说话的余地。你纵使记恨父皇,也不能放任江山社稷不管不是?皇兄。”


    天边渐暗,不远处鼓楼敲响,浑厚沉闷的鼓声,声声入耳,净闻手中一百零八颗的佛珠拨动了整整一圈。


    他回眸:“江山社稷,为何又是我的责任?”


    宣明呈一窒:“……你是皇太子。”


    “早已不是。”


    他踏出勤政殿,留下宝印宝册,封禁东宫之日。宣明繁这个名字,便连同二十年往昔岁月,一并从宗室玉牒中除名。


    再后来,他在开元寺落发出家,与红尘俗世便再无瓜葛。


    这世间纷扰,爱恨嗔痴,乱人心智。


    纵使他以为斩断尘缘,仍有旧人旧事找上门。


    可这社稷江山,何其沉重……


    宣明呈看着他,说了一些京中近况,“当年是父皇冲动之举,朝中大半老臣仍是盼着你回去的。”


    天边余晖落入树影,倦鸟归巢,留下道道孤影。


    “这世上因果循环,早有定数。贫僧已非皇室之人,再不管俗世之事。”鼓声响过,有僧人爬上钟楼,撞了梵钟。


    耳中轰鸣,他双手合十,微微闭眼:“既事关江山社稷,更不应把希望置于贫僧身上,贫僧无力承担,也心不在此,你另寻他人吧。”


    “皇兄……”宣明呈欲再劝,瞥见他身上的粗布禅衣,那张脸清冷淡漠,到底无奈地泄了气,苦笑道,“先前朝中大臣们数次上开元寺找你,你不愿相见,我就知道我也说服不了你。”


    净闻未语,抬眸时,眼中落下几许阴影。


    宣明叹了一口气,自知劝说无力:“皇叔虽然招揽不少党羽,但几位老大人还是一心维护宣家嫡系血脉,皇叔不能动他们,难保不会打你的主意,你万事小心。”


    “好。”


    他颔首应了,转身要走,被宣明呈叫住。


    他有些不舍,有些愧疚:“父皇如今说话很困难,但还是要我转达一句话。”他看着那道挺拔的背影,“父皇说……他对不起你。”


    眼前的人没有回头,只顿了须臾便又抬脚向前,朦胧暗影中有僧人点了油灯过来,唤了一声“净闻师兄”,两人并肩,彻底隐入庙宇深处。


    宣明呈收了折扇,眼底的希望湮灭,无可奈何地叹了声气。


    用斋饭时,圆慧小心打量着净闻的神色,比起傍晚进城的淡然,他见了那位施主后,情绪似乎有了变化。


    那人锦衣华服,气质卓然,显然不是寻常富贵人家的公子,与净闻交谈时也处处透着熟稔。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净闻师兄和那位公子的脸也透着朦胧的相似。


    不过他们的谈话应当不大愉快,他找过去时,分明见净闻脸上一闪而过的愁绪。


    圆慧默默猜测着,身旁的人瞥来一眼,他赶紧拾好筷子匆忙吃饭。


    翌日一早,他们需要的东西一一备齐,搬上板车,圆慧长得高壮主动去推车,住持送他们出寺。


    圆慧去看净闻的神情,一如既往的清寂沉静、波澜不惊。


    昨日傍晚那场故人相见,仿佛只是无端一场梦。


    而那位衣着华贵的公子千里迢迢来访,似乎也只是说了几句话,听寺中师兄说已经他已经连夜启程离开了涿州。


    圆慧抿抿唇没说话,几人穿过闹市,从巷口往城外走。


    远处,挂着彩绸和灯笼的长巷依稀还有脂粉甜腻的香味,善慧揉着鼻子打了个惊天的喷嚏,疑惑问:“这里是什么地方,怎么这么香?”


    善慧抬头看到一家紧闭的高楼悬挂的“莺莺坊”几字,心头正想这莫不是养鸟的地方,被圆慧抽出手来拍了拍脑袋。


    “阿弥陀佛,快走吧,这里不是你能去的地方!”


    善慧摸着脑袋还想刨根问到底,见净闻已经往前走了很远,忙抬脚跟了上去。


    城墙根下,支着油布棚,卖早食的摊贩从热锅里盛出汤来,端到客人面前,热情说:“二位请,有需要叫我就成。”


    善慧踮脚看过去,那是一个吃早点的小摊,并不大的桌子前坐着两个女子。


    一个三十出头,涂脂抹粉,穿戴极为娇艳风情。另一个倒是朴素无华,衣衫陈旧,只是那张俏生生的面庞,有点眼熟。


    善慧拍拍光溜溜的脑袋,拉了净闻一把:“师兄,师兄!你看那位女施主!”


    一旁圆慧忙叫他闭嘴:“你一出家之人,看什么女施主!”


    净闻已经抬眸望去,那边的桌前两人正说着话,看起来很亲密。


    实际上,只是年长的那名女子笑得热情,反观另一人只茫然且无措地拿着勺子,颇有几分坐立不安,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眸里带着几分犹疑和拘束。


    “姑娘你可别不信,在我们那儿啊扭扭腰肢儿、唱唱曲儿,银子大把来,素日里还有丫头伺候着,哪里需要你在浆洗坊日日劳作,多辛苦啊!”


    “不、不必了……”宁湘两三下吃完,把几个铜板塞到那女子手心,“谢谢您的好意,这钱我自己付就行。”


    她匆忙起身,不小心撞着长凳,疼得脸色一变,捂着膝盖匆匆出了城门。


    “你别走啊!姑娘,你听我说……”女子跟在后面挥了挥手绢,快步跟上去,挽住宁湘胳膊,“这世道艰难,你瞧你孤身一人多危险,不如留在我坊里,好吃好喝供着,岂不逍遥自在!”


    她力气很大,宁湘一时挣脱不了,惶然四望,忽然看见不远处的人,仿佛看到救星般。


    “法师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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