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翩然屈膝行礼≈“
宣明繁微微颔首,目光却是落在宁湘身上,季翩然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红唇轻抿。
≈“
等季翩然一走,宁湘萎靡下来,听见宣明繁不带情绪的∶“进来。”
偏殿里温暖如春,宁湘冻僵的双手终于感受到暖意。
还好只是跪了两刻钟,时辰再长些只怕连腿都废了。
宣明繁神色淡漠∶“坐下。”
不知道为何,宁湘感受到了他语气里忍耐的不悦,连忙提着裙摆坐在椅子上。
≈“
漆黑的眼眸看过来,她知道避无可避,闷声开口∶”……跪的。”
他垂眼“谁让你跪了”
宁湘耷拉着眉眼“荣王……”
宣明繁站在案前,手中佛珠拨动∶“他让你跪你就跪?”
宁湘觉得这话理直气壮,她不禁困惑“奴婢是宫女。”
主子让跪不跪,不是找死吗
他侧目,灼灼视线落在她小腹,道不尽的意味深长。
宁湘头皮一麻,瑟瑟开口∶“皇、皇上看……看什么?”
“没有。”宣明繁眉梢微动,声音倒是没有异常,只是说出的话让她瞬间血液凝固∶“只是瞧你长胖了些。”
宁湘&a;“……
……
寻常女子若是听见这话,早生气翻脸了。
但宁湘顾不上生气,只觉得宣明繁探究的眼神落在身上,心口像被人狠攥住,连呼吸都停滞了。
惊惶和紧张无声蔓延,一向伶牙俐齿的她竟忘了该怎么回答。
“奴婢……一向都如此。”
他低头看着她,淡淡吐出两个字“是么”
宁湘一颗心都要提到了嗓子眼。
他这人怎么回事从来都不是个话多的人,今日怎的说起这些
难道是她哪里露馅了不成
想到这个可能,宁湘险些哭出来。
宣明繁说“我在宫外见你不是这样。”
宁湘捏紧了手指,想也不想道“奴婢没出过宫。”
“你不是失忆了…”他居高临下俯视着她,“还记得如此清楚”
她瞬间沉默。
她觉得他很有可能是故意这么说。
不戳穿她,故意想让她自己承认。
但宁湘连失忆都装了,若真承认,岂不是更加证明自己说谎了。
“奴婢一直在宫里……”
脑海掀起巨浪,尚未席卷而来,宣明繁已经风轻云淡地放过她。
≈“他不再看她,转身去了书房。
宁湘紧绷的情绪摹地松懈下来,起身要走,尤礼却送来一个食盒。
打开一看,是几碟精致的菜肴,尚有余温。
她本来还存着几分侥幸,看着这些菜肴,忽然觉得宣明繁好像已经猜到了她的秘密。
宁湘欲哭无泪,只能盼着快到初七,早点收拾行李逃离皇宫。
之后两日,宣明繁倒是闭口不提这事,整日召见朝臣,不出书房半步。
宁湘偶尔在门口侍立,听见什么立后选妃的词句,群臣神情激昂,比宣明繁的态度还要热切。
送了茶水的小宫女出来,顶着满脸劫后余生的感慨。
“我方才进去,御史中丞的手差点戳我脸上,真是好险!”
小宫女叫兰月,不过十四五岁,还有着未被深宫规矩浸染过的天真烂漫。
宁湘笑了笑,兰月说“御史中丞说皇上万寿将至,苦口婆心劝皇上办一场大宴呢。”
经兰月这么一说,宁湘才想起腊月初八是宣明繁生辰。
先帝每年万寿节时宫里提前两月就开始准备,宣明繁倒是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
宫廷大宴,无非是宴请皇室宗亲、朝臣命妇,宫里没有皇后太后能请安,女眷们几乎没有机会入宫。
若是宣明繁办万寿宴,世家贵女们顺理成章就能进宫来。
自先帝病重以来,宫里已经很久没有举行过宴会了。
虽说眼下时间紧,但偌大的皇宫,几日筹备一场宫宴还是没多问题。
大
腊月初六,京中下了第二场雪。
白雪簌簌,染尽重重宫阙,放眼只见天地辽阔,群山难分。
宣明繁打着油伞,从青石板路走过,脚下积雪有寸余厚,踩上去咯吱作响。
尤礼捧着几本经书跟在后头,眼前临水而建的绛雪轩中白烟薄雾,纤影翩翩。
犹豫了一下想提醒宣明繁,又想起他心情似乎不妙。
今日听了半日朝会,大臣们提及立后选妃一事。
宣明繁即位好几月,后宫空悬,已让朝臣担忧,何况丞相早前要过贵女名册与画像,一些家中有适龄女子的大臣,日盼夜盼等到皇上开口。
然而等了这么些日子,眼看年关将至,皇宫还是空荡荡的,便不禁坐不住了。
有一人提起,便有无数人附和。
宣明繁容色温和,虽未多说什么,但却没有松口要采选的意思。
倒是荣王在此时机上,提到前几年战死沙场的大将军季询。
众人皆知荣王意欲何为,比起勋贵世家娇生惯养的金枝玉叶,忠臣良将的遗孤更应收到朝廷厚待。
季询唯有一个女儿季翩然,所说厚待,无非是给予无上荣宠尊贵。
世间女子最尊贵的,莫过于后宫之主。
这个节骨眼上提及季询遗孤,大臣们都道荣王打得好算盘。
但季翩然的确与一般贵女不同。
尤礼见宣明繁目不斜视,即将错过,不由得开口∶“皇上,是季小姐。”
隔着数丈远,季翩然站在月洞门前敛衽行礼。
身姿纤纤,姿容灵秀。
宣明繁脚下一顿,微微颔首致意。
随即要走,却听季翩然轻唤一声皇上,“今日落雪,不知皇上可否赏脸品香赏景?”
他站在雪景中,面目沉和,神姿高彻,墨玉般的眼眸看不出情绪。
“好。”
绛雪轩是三开间的小轩,先帝时所建,并提名绛雪轩。
单檐卷棚歇山顶,连着抄手游廊,凭栏而望,可见琼枝玉叶、银装素裹。
季翩然面露喜色“皇上请。”
轩中设案焚香,红泥火炉温着酒壶,酒香四溢。
见宣明繁落座,季翩然在对面坐下,从火炉上提起酒壶斟入玉杯之中。
“京城难得下雪,一年这么两回,臣女今日兴起在此赏景,碰巧遇见皇上,不甚欣喜。”
宣明繁不说话时,整个人也是温和的,只是温和之余,也添疏离。
即便近在眼前,也触不可及。
+
宁湘从昨日起就情绪激动,心神不宁。
一想到明天一早出宫,就兴奋地睡不着。
因着宣明繁前日似是而非的话,宁湘心中忐忑,连续两日没睡好,晨起时眼下微青,精神不佳。
约摸算着时辰,把茶煮好送进书房,结果宣明繁并不在。
这都巳时初了,按说应当散朝了,怎么还不见人?连随侍身边的尤礼也不在。
宁湘心中疑惑,把茶放下要走,谁知眼前忽然覆上一道阴影,伴着极淡的一股酒味钻进鼻子里。
猛然回头,宣明繁就站在几步开外,锦衣玉带,矜贵无双。
看起来并无异常。
唯有那双素来清冷的眼,含着深沉的克制的情绪。
宁湘察觉到什么,愕然抬眼“皇上喝酒了”
临近晌午,风雪已停,殿中撤了灯烛,只有天光斜照入户,窗前亮堂一片。
宣明繁轻轻嗯了一声。
得到肯定的回答,宁湘简直匪夷所思。
别说喝酒,回宫后宣明繁连荤食都几乎不碰,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看他眉眼微沉,似乎受醉意侵扰,宁湘半晌才接受这个事实。
“喝了多少”
≈“
宁湘“……”
一杯就成这样
宁湘一时无言,去门口唤兰月准备醒酒汤,正巧尤礼从台阶上来。
“总管,皇上今日怎么喝酒了?”
尤礼眼神闪了闪,挤出笑意∶“季小姐邀皇上焚香赏雪,喝了一杯清酒。”
赏雪焚香对酌,人间风雅事占尽大半。
宁湘扯了扯嘴角,哼了哼≈“
尤礼觑着她的略带嘲讽的神色,小心翼翼道∶“皇上没饮过酒,姑娘担待,再去瞧上一瞧?”
宁湘没说话,却还是又返回书房里。
进去时就见宣明繁站在书架前,随手翻开一本书,看得兴起。
宁湘蹙了蹙眉≈“
宣明繁如梦初醒般,把书翻正,却被宁湘一把抽过。
她叹气“您先去榻上歇着吧。”
把书放回原处,宁湘去柜子里拿出薄毯,正要放榻上去,一回头险些撞上宣明繁。
他悄无声息凑上来,两人中间就隔着她手里的绒毯。
滚烫的呼吸喷洒在面上,伴随着淡淡的酒味,宁湘挪着脚步往退了退,后背靠上柜壁。
退无可退。
她无所适从,把绒毯挡在身前,支支吾吾开口∶“……你、你干嘛?”
他低头,看被她遮得严严实实的肚子,眉眼微动,声音有些喑哑∶“为何挡着?”
宁湘脑中一激灵“我……”
下一瞬,手里的绒毯被他扯过,无声落在地板上,惊起无数细小的尘埃。
她挺直着脊背,衣裳下圆润的肚子清晰可见。
下意识地想要伸手遮挡,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
她听见他低沉暗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为什么要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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