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在s市国际机场降落的时候正好是下午三点，天灰蒙蒙的，下着小雨。
跟同一个航班的宁夕和关小路打声招呼，姜言带着向高飞还有宋然回基地。
刚进基地大门就跟正从战队别墅里出来的小孩儿撞上，小孩儿身上依然穿着那套蓝色白边的校服，但一看就是自己洗过了的，干干净净。
姜言望着他，跟他介绍道：“这是你向哥，向高飞，是我们战队的辅助，这是我们战队的教练，宋然，你叫宋叔就可以。”
手里拎着垃圾，正要去扔的越泽黑沉沉的眼睛在向高飞和宋然身上扫过，对着两人点了点头，却没有开口叫人。
早在医院，姜言就知道他不喜欢开口说话的性子，对向高飞和宋然道：“他叫越泽，专门负责战队队员别墅的打扫，他年纪小，小飞你以后照看着点。”
“好嘞。”向高飞对着越泽露出友善的笑容，这小孩儿实在是太瘦了，瘦得脸颊都有些凹陷，拎着垃圾的手指仿佛只包着一层皮，很难想象都2022年，马上2023年了还有人会这么瘦。
越泽的神情没有变化，他退到一边，给姜言向高飞还有宋然让开路。
姜言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和向高飞还有宋然走进战队队员别墅，别墅里没开灯，也没有开空调，冷清清的仿佛没有人居住。
十一月的天已经有了冬天的势头，冷飕飕的。
向高飞连忙把灯按亮，再把空调打开：“这天不开空调怎么睡，冷得直哆嗦。”
姜言眼角余光望着丢完垃圾已经走到他们身后的越泽，对宋然道：“s8赛季彻底结束了，再有十多天，有转会意向的选手信息会放出来，你那边收集到的都有哪些，最好是一线战队的。”
寻找三个位置的选手迫在眉睫，宋然边把做好的选手文档传给姜言，有点苦涩地道：“一线战队的选手除了宁夕，还有两个要离开原来的战队，但一个是中单，一个是辅助。”
“其他有转会意向的都是二线战队。”至于三线战队，人员流动很大，也不在姜言和宋然考虑的范围内。
姜言点了根烟，咬着却没有吸。
他突然问宋然：“那些一线战队的替补选手能接触到吗？还有各大青训营的青训员。”
宋然一怔，“没有。”
“都仔细过一遍。”
“好。”
“去伦敦这一趟也累了，今天先到这儿，明天和之前一样，磨合训练排位。”姜言上辈子没出过国，这会儿被时差折腾得有点头疼，脑袋有种要炸开的感觉。
跟向高飞还有宋然说完事儿后就回去洗澡躺床上，再醒来的时候外边的天色还亮着，灰蒙蒙的都分不清是上午还是下午。
直到拿起手机看了眼，才发现竟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一点了。
怪不得头这么沉，睡了十几个小时了。
姜言洗脸刷牙，让阿姨随便做了两个菜，吃完去训练室。
向高飞起得比他早，已经在训练室里直播打排位了，他进去的时候由他操纵的辅助正向前冲撞，把对面三个英雄撞飞起来。
队友们立即抓住这个机会输出，点爆了对面水晶。
向高飞转头看着他：“老板，来不？”
姜言望着被擦得干干净净的主机键盘，问他：“那个小孩儿呢，今天中午和你一起吃的饭？”
向高飞压低声音：“老板，那小孩儿还是个学生吧，现在初高中都还没放假呢，就把他留在这儿合适不？”
姜言烟瘾犯了，点了根吸了一口，浅浅的烟雾从他嘴唇里飘出来：“小孩子嘛，难免有自己的想法和主张，我两次见他他身边都没有家人，还说不是s市的人，就带回来了。”
“可能十天半月就想家，要回去，不碍事。”
向高飞点点头，“不过那小孩儿性子真够冷的，跟冰块似地。”
姜言：“各人有各人的脾性，事做好就行。”
“你先排两把，我去看看，那天带回来就去伦敦了，还没说两句话。”姜言起身，顺着走廊往战队队员住的地方走去。
他刚走到越泽住的那间屋子，就从打开的门里看到越泽正从卫生间里出来。
身上一件短袖t恤，深蓝色裤子，手里拿着洗过的校服外套。
十一月的天气，屋子里没开空调，纤长的手指被冻得红红的。
姜言在茶几上拿起空调的遥控器，按了开关：“那天走得急，没来得及跟你交代。”
“我叫姜言，是荣光战队的老板，也是战队的队长。这里是我租的地方，过段时间还会有其他人住进来，你的工作呢，就是打扫这栋别墅。”
“我知道，你叫姜言。”越泽手里拿着洗好的衣服道。
姜言摸了摸鼻子，“既然是给我做事的，就不用太拘束。”
他拿着手里的空调遥控，对越泽道：“只要人在屋里都开着吧，天越来越冷，感冒了更废功夫，人还遭罪。”
第一次见越泽，姜言就看出这孩子的经济情况应该很糟糕，身上的校服不仅不合身，还很旧，缝线的地方都起毛边了，袖口衣摆都失去弹性。
所以别墅里的东西对他来说都很陌生，他也不去动。
说完，姜言给越泽演示了一遍空调的开机和关机，以及温度的调节。
然后道：“旁边有专门的洗衣房，你衣服脏了就扔进去，还可以烘干。”做事就做完全，姜言带着越泽去洗衣房，把他手里的校服外套扔进洗衣机和烘干机，操作给他看。
越泽站在他旁边，望着姜言刚刚拿过他衣服的手，嘴唇抿得有些紧。
越泽没有在人的身上感受到这样磅礴，仿佛骄阳一样的暖意。
因为父母带着他和弟弟常年在外地打工，所以他的小学初中高中都是在外地上的。
在学校，他是家庭条件不好的外地学生。
在家里，他像是吃白食的多余的人，父母总阴阳怪气地说他这么大了还要读书是浪费钱，谁谁谁家的孩子在工地上可以赚多少钱给家里。
父母好像完全忘了，从小学四年级开始他每个星期六星期天就去发传单做零工，给馆子洗碗，得来的钱除了他拗着留下的生活费还有买资料的钱，都被母亲以小孩子揣钱不安全拿去。
明年七月他就要高考，按照他的成绩，国内一流大学都唾手可得，但父母亲说他们没钱，供不起，读大学出来还不是给人打工，在出租的房子前边又哭又跪，说把他养这么大不容易，数他从小到大花了多少钱，说他们赚钱很难。
现在越泽的爷爷奶奶得了病，他们当然要把钱留给老人看病，哪里能拿给他读书。
第二天，高烧中，一点力气都没有的越泽被他爸扯到汽车上，汽车离开他停留了十几年的城市，直到到了s市，那真真正正的一家人把高烧中的他留在了客车站。
当他买了水，没有在客车站里发现那三人的时候，越泽觉得自己身上溢出很多黑色的，阴暗的，脏污的东西。
最后一丝连接在他身上的东西，被彻底剥离。
从医院出来后，他揣着姜言留下的五百块钱，进了网吧开了一台电脑，做了一个小玩意，放到了只有零星一部分有需求的人才会进入到隐蔽网站，很快，他就得到了一笔不错的报酬。
越泽很小的时候就察觉到自己很聪明，尤其是一切跟数字相关的东西，翻一遍书本，他就能完全记下来，在老师讲解的时候还会找到更多，更简易的步骤。
到初中，开了计算机这节课后，他就生出了很大的兴趣，他买了很多编程的书本，一个人默默地看。
挂在隐蔽网站上的那个小玩意是他第一次做，但是他自己很清楚地知道，绝对不比同价值的差，甚至破坏力更强。
要是姜言不将他带回来，那天下午他应该就要把医药费汇入姜言的银行卡账户。
忽然，站在洗衣机前的姜言偏头，“怎么样，记住了吗？”
他穿了一件圆领的套头针织衫，略微宽松的版型让他看起来休闲又舒适，软软糯糯的针织料子因为他偏身的动作触到只穿一件短袖t恤的越泽的手臂。
越泽黑沉沉的眼睛回望着他：“记住了。”
这是两人第一次离这么近，姜言只觉得这小孩儿可真是生得俊，眉毛长长的，弧度锋利，鼻子高挺，嘴唇薄薄的，就是太瘦了，瘦得都有点脱了相。
要是再长一点肉，就更好看了。
上辈子已经二十一岁，这辈子的身体已经二十二岁的姜言完全把越泽当成了小孩儿，见他看懂了就跟他说衣服已经在烘干了，让他再等几分钟拿出来，自己还有事要忙先走。
越泽站在洗衣房里，伸手触碰了一下被他软软糯糯针织衫贴到的手臂，干瘦的手指骤然收紧。
他望着姜言随着步子微微晃动的小发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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