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当年,不过就是去年年初之事,景家和魏家是世交,景岚和魏大姑娘青梅竹马感情甚笃,景岚更是对魏大姑娘情有独钟,两家虽未定亲,却也有默契。
谁知魏大姑娘一次去拜佛,遭遇了山匪劫寺之事,幸得前年的武状元搭救,才保全了性命清白,魏大姑娘顿时就被武状元的英姿吸引,为了报答救命之恩只得以身相许了,话本里也常写的。
景岚得知消息,顿感晴天霹雳,颓靡了好一阵,却还是送上了一对极难寻的岁善玉珠作为新婚礼物以表祝贺。
妙妙得到此八卦时,啧啧轻叹:这若是换了我!祝福个鬼!我非得把这婚礼给掀咯!男人啊,还是太要面子了!
是以,看热闹的妙妙拉着司厉行出现在了魏家的新婚之宴上,谓之道贺。
已经成了香饽饽的司厉行很快就被簇拥着离开,妙妙独自一人本想去见见这位养在深闺的大姑娘。
却见到了那位“太要面子”的景岚坐在湖边怔怔出神,那萧索的背影在寒风中愈发孤寂可怜,妙妙面露同情叹息,眼底却有点兴奋。
那兴奋之意还未落在唇瓣,就惊见景岚有跳湖之势,妙妙仓皇大惊:“别冲动!”
景岚闻声回头莫名,妙妙已经疾步跑来,死死按住了景岚的手,喘息道:“大好青年,奈何寻死啊!”
景岚讶异,张了张嘴:“……”
“我知道你伤心欲绝,可是你也不能为了一段情就放弃大好生命啊!想想你的父母吧!他们含辛茹苦……”
“等等,谁说我要寻死?”景岚赶紧打断了她话本式的长篇大论的趋势,眉眼微皱。
妙妙不理,继续道:“我知道心上人成亲,新郎却不是你,这是一件刻骨之痛,可是你想想,她既是你所爱之人,那她幸福你就幸福对不对?”
“其实她嫁给别人没嫁给你,并不是你不好,而是缘分,只能说你们无缘。”
此时景岚已经擦干净了一旁的石墩,施施然坐下,忽然问道:“那你觉得我哪儿好?”
妙妙懵了一瞬,立刻反应过来,人家是想寻求一份安慰呢,妙妙虽然看热闹不嫌事大,但是人命这种热闹她不爱看,本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善心,她掰起了指头。
“你看,你一表人才,风度翩翩,永庆十二年你就中了榜眼,那风采,若非你家世显赫,榜下捉婿的混乱必有你一份功劳!是多少姑娘的春闺梦里人呢!”
她纯粹胡编,那时候得知他中了榜眼,她还嘲笑了他一阵,说他不如她的行哥哥……
景岚看着她说的情真意切,眯了眼看她:“你不是和司厉行有婚约?”
妙妙呆了一下,怎么提到她的婚约了,算了为了打消他的寻死之念,对人生仍有期待,她只得叹息道:“是啊,若非我有婚约在身,我也一定让我爹爹去你家提亲,我一定嫁给你的!”
一阵寒风而过,妙妙冷的打颤,拢紧了她的狐裘,总觉得这湖边太过冷冽了!
景岚看着她眼睛眨都不眨,笑道:“那不如你今次回去退婚,嫁与我如何?”
妙妙脸色一僵,脱口而出:“那怎么行!我怎么能退婚!我此生只能嫁给行哥哥的!”
看着她真的急了,景岚嗤笑了一声,早就听闻温家少小姐对司厉行情深意笃,非他不嫁,果然做不得假!
见她冷的打颤还在安慰他,虽然安慰的话也不太实诚,但是他也心领了,起身往回走:“太冷了,走了。”
妙妙正暗暗后悔情急之下说出了真话,那之前不是说谎了,正想着找补,却见景岚已经往回走了,她也松了一口气,真好,今日救了他人一命,功德无量!
后来二人成了好友后,景岚跟她解释过多次他并非寻死,而是玉佩掉入了湖中,他只是探头看看湖的深浅,奈何妙妙不信,毕竟她不能拂了自己的功德。
景岚曾经是对魏大姑娘情有独钟,但是感情这种事,两情相悦才是美事,既然对方已经变心,他自然不必纠缠,何况……
他看着乖乖喝着桃花引的妙妙,她听到场上的进球欢呼声,立刻放下碗,跟着鼓掌助势,他微微一笑,她总是这样爱捧场。
被冷落的柴季颖终于有机会开口了,她冲着妙妙神秘地笑:“今日程四小姐一定会上场,你打不打算玩?”
妙妙意上心头:“有她中意的彩头?”
柴季颖点头:“八珍八宝精萃钗你记得吗?”
妙妙讶然:“就是当年司珍局因材料稀缺只制了两枚的钗子,一个送去了太后那儿,一个皇上赐给了高贵妃。”
柴季颖道:“是啊,后来太后将那钗子转送给了你,程可意气了好久,你还故意戴着在她面前晃悠过几次的。”
妙妙忍俊不禁,那钗虽精贵好看,可却是太华贵太繁杂了,平日里戴着太夸张,妙妙也就刚得到那阵知道程可意属意好久了,才故意戴了那么几次,后来就收起了再也没拿出来过。
“今日那彩头之一便是那八珍八宝。”
妙妙看着柴季颖,心知程可意是志在必得了,毕竟谁都知道程可意中意那八珍八宝,这长安城里谁又敢跟程四小姐争夺呢。
除了妙妙!
妙妙和程可意成了如今这死敌的境地,全是因七岁那年,程可意和妙妙参加同一场宴会,从来在家众星捧月的程可意,被妙妙抢了风头,她气急了,故意剪坏了妙妙的裙子,妙妙也气坏了,两人当场打了一架。
七岁的小女孩打架,又都憋着不肯哭,气呼呼的,大人们只当玩笑乐呵而过,可这两个人之后就开始了漫长的争斗,什么都要争一争,比一比。
上个月的回忆钻入了妙妙的脑海,也是一场贵夫人办的马球会,其中之一的彩头是一株十八学士,虽然那十八学士不如妙妙院儿里的珍贵,却也是难得一见的珍品,妙妙自然是要夺下的。
敢跟妙妙争的,也只有程可意。
偏生那场马球赛,关键时刻,妙妙一时被阳光晃了眼,失了先机,败了下来,她眼睁睁看着程可意拿下那株十八学士,好不得意,妙妙气得咬牙切齿,下一刻,便见程可意失了手,衰落了花盆,泥土溅了一地,那十八学士的花瓣也被压在了泥土之下。
更过分的是,程可意还故意不当心地踩了一脚,娇弱美丽的花瓣顿时泥泞不堪,她十分抱歉地看着妙妙的样子,十二分欠打!
妙妙气得一夜没睡。
景岚眼见着妙妙的笑容逐渐阴险诡异,忍不住抖了一下。
程可意骑着她的雪花在赛场中央,迎着阳光涟涟笑容,志得意满,场下欢喝,场上却无一人敢上场。
过了一会,就在裁判锤音时,只见赛场外一绛色罗衣的姑娘骑着一匹黑马缓缓策入,正是妙妙。
顿时场外沸腾,都挤到了围栏边,素知这两位大小姐天生不对付,月余前的那场大戏,至今在街头巷尾流传,今日可是又有好戏看了!
那黑马眼睛又大又圆,凌厉夺目,是妙妙十四岁那年司厉行大胜而归带回来的大宛良驹,性情温顺却十分勇猛,特意送给妙妙的,妙妙喜欢的不得了。
妙妙倾身轻抚摸着它的脖颈:“大黑,今日就看你的了!”
那大黑似有感应,鼻子嗤了一声。
妙妙轻轻一笑,场外声音顿时静了下来。
她今日颈中挂了串明珠,耀耀生晕趁着她白嫩的小脸,眼中水光潋滟,玉雪一般的肌底透出一抹绯红,最是盛极的美貌,让人不由自主想亲近,又不敢造次。
程可意看着她明晃晃的笑容煞是刺眼,心中酸涩至极,老天爷既然给了她这幅美貌,何苦又再生了温颜这祸害!
妙妙轻飘飘道:“程四小姐,别来无恙啊。”
程可意冷笑:“手下败将,今日又来丢脸了吗?”
妙妙握紧了缰绳,抿紧的嘴角溢出一丝笑容:“程四小姐不会觉得走了一回狗屎运,便次次都有狗屎踩吧。”
打嘴炮,除了司厉行,妙妙还未输过给谁。
程可意气急涨红了脸,憋了半天,说了句:“俗不可耐!”
俗不可耐怎么了,吵赢了就行,她就爱看程可意气急败坏的样子。
大赛一触即发,场上球杆挥舞,场下呐喊助威,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场上,无人注意司厉行缓步入场,站在了四角飞亭的一侧。
场外之人只有柴季颖不关心这场比赛的结果,瞥眼间,正见司厉行风姿玉立,只是一个侧影,也足以让人想入非非。
柴季颖敛下眸,抬手抚了抚鬓发,捋了捋青丝,端坐好,看向场上,眼神却并未聚焦,垂眸间,又向司厉行的方向看去,他却始终看着场上,微有偏移的脸,能看得出,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妙妙。
柴季颖神色一冷,撇过脸,之后再未注意司厉行。
再抬眼看向场上时,只见妙妙已然从马背纵身一跃,躲过程可意的挥杆攻击,下落时扯紧缰绳侧过马背去,离地面只有分毫距离,抢夺程可意的击球先机,千钧一发间一气呵成,马球进了球洞。
一炷香正烧完。
场外众人刚刚还为妙妙捏了一把汗,敛声屏气,立刻就见妙妙漂亮的进击,立时欢腾,景岚悬起来的心见妙妙稳稳坐落在马背上挥舞着球杆享受着胜利,才松了一口气。
柴季颖又朝司厉行看去,他的脸色果然沉的可怕,那样危险的动作,以前他就不许妙妙做。
她起身走下台阶,到了司厉行身边,柔柔行了礼:“将军。”
司厉行闻声转过来,目光淡淡,没有任何情绪,甚至连讨厌都没有。
她脸色无恙,笑道:“这一局妙妙赢得漂亮,这八珍八宝注定是妙妙的了。”
司厉行沉下脸,声音极冷:“这一局的彩头是八珍八宝?”
柴季颖笑道:“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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