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知道那鬼哭是真鬼的时候,白小凡顶多觉得这声音阴森森的扰民。


    可现在知道这世界真的有鬼,而自己听到的也是真的鬼哭时,那感觉,就不是扰民,是要命了。


    若不是有白玉堂在,她只怕第一时间就钻回酒楼里,抱着自己最粗的房梁瑟瑟发抖了。


    可白玉堂是什么……妖,哪里会给她逃避和思考的机会,直接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就朝窗外跳了下去!


    “啊啊啊啊——”


    白小凡刚喊了两声,就发现自己并没有自由落体,而是被白玉堂拽着在半空中飞了出去,瞬间就从刚刚的惊悚害怕变成了满心的震惊,要不是怕说粗口惊扰了白大侠,她早就忍不住喊出666个窝草了。


    别看白玉堂的称号是锦毛鼠,可比起他兄长钻天鼠来说,这轻功踏雪无痕,这飞行术更是快若闪电,哪怕带着白小凡这么大一只妖,也不过瞬息之间就从白矾楼的三层密阁飞到了青晖桥。


    此时日已西落,天色尚有余晖,正是日夜交替的逢魔时刻。


    青晖桥原本只是一座普普通通的青石桥,只因位于惠明寺东侧,五丈河之上,是南来的香客必经之路,按理说有前面的寺庙佛光普照,很难招惹邪祟阴气,可这会儿白玉堂开着灵目一看,这桥上桥下黑气重重,有若实质,连过路的行人都忍不住打个冷战,却又无法快速通过这座石桥。


    “呜——呜呜——”鬼哭声穿过桥洞,绕着石桥盘旋,行人听不见看不到,白小凡却已经开始瑟瑟发抖。


    “白……白护卫,你捉鬼……不用带我来吧?我又帮不上忙,搞不好还会给你拖后腿……”


    “自信点,把搞不好去掉。”


    白玉堂毫不客气地说道:“你本来就是拖后腿的。我是怕下手太重,一下子把这只女鬼给弄死了,这案子就断线了。所以要你把她先哄上来,带回开封府去慢慢审。”


    “案子?!”白小凡缓缓转过头望着他,“原来你不光是捉鬼,还是来查案的?”


    白玉堂:“废话!你白五爷我又不是茅山龙虎山的道士,捉鬼跟我有什么关系。前两天出了一桩碎尸案,展猫他们天天到处寻访还没找到死者线索,若是这只女鬼就是死者,那这案子就有眉目了。”


    白小凡就知道,只要跟七五这些名人扯上关系,那就跟某岛的小学生一样,走哪哪死人,可没想到剧情来得如此突然,猝不及防的碎尸案就糊了一脸,想想后世看过的那些刑侦剧法医剧里跟碎尸案有关的画面,她就一阵反胃。


    刚刚才吃点好东西,就要这么浪费了吗?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突然拂过她的面前,带着一股清冽冰凉的香气,有点像薄荷的味道,一下子就驱散了那种恶心的感觉。


    “谢谢!”白小凡捂着嘴,两眼含泪地看着白玉堂:“白大侠,这破案的事……就不用我这个小妖出面了吧?我……我真的怕鬼啊!”


    内心还补了一句:还怕尸体,怕死……人家本来就只是个平平无奇普普通通的小人物,真干不来跟着你们大人物捉鬼缉凶的大事啊!


    白玉堂丢给她一个白瓷瓶:“拿好了,免得被吓掉魂我还得回去给你招魂,真弱!”


    白小凡本想怼他一句弱你还带我来啊,但看看他腰间的刀,十分从心地抱好小瓷瓶,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


    “安魂香。”白玉堂看着桥下已经变成黑色的河水,河两岸来来往往的人浑然不觉,甚至还有人在岸边嬉戏追闹,竟无人发现这里的异常。


    因为惠明寺就在对面,佛门重地,别说他们几个很少到这边来,就连负责汴京城内巡逻的小妖们,都没发现这里出了问题。居然会被一只刚刚开智的酒楼精听到鬼哭,这事还真是奇了怪了。


    “赶紧的,把那女鬼弄上来。”


    白小凡叫屈:“我怎么叫,我又不会跟鬼说话?你那么厉害,你怎么不弄?”


    白玉堂噎了一下,愤愤地瞪着桥下的污水:“那么污秽的水,会弄脏五爷我的衣服。”


    啊这……很白玉堂。


    喝烈酒三杯倒,骑快马不如跑得快,用快刀快意恩仇,喜华服独取一色。


    潇洒恣意,还有点小洁癖的傲娇鼠。


    可你怕脏,我也怕脏啊!


    白小凡就很抓狂,刚想开口拒绝,就听到桥下又传来女鬼的呜咽声。


    “呜呜……别吃我的手指……我的脚……还给我……呜呜……”


    她终于忍不住跳脚叫道:“别哭了别哭了!你要找你的手手脚脚就上来,我送你去开封府!”


    女鬼的哭声戛然而止,青晖桥下的黑气忽然变得浓稠起来,顺着桥柱一直蔓延开来,几乎将整座青石桥都染成了黑色。


    好在白玉堂早已布下结界,将此地与周围隔开,如今桥上桥下,就只有他们两人……两妖一鬼,便不怕误伤了过路的凡人。


    白小凡这已经是第二次看到结界的存在,第一次展猫施法的时候,她一点儿都未察觉,这次白玉堂就在她身边动作,她便可看得清清楚楚。


    (╯‵□′)╯︵┻━┻清楚地看到他弹手指有个屁用啊!


    难怪白玉堂压根不在意她旁观自己施法,这种独门法术压根不用什么咒语,心随意动,一个弹指间,便可将灵力扩张,形成结界,与外界区隔。


    看起来十分简单,但没有高深的功力和充沛的灵力压根撑不了多大的结界,更不可能长时间存在。


    “呜呜……我上不去……有符咒……呜呜……咒……咒印……镇压……救救我……”


    那女鬼显然灵智未失,一听到开封府的名号,立刻向他们求救。


    白玉堂闻言皱起眉来,“符咒?”


    “在……呜呜……桥……桥底……压着我的尸骨……让我被千万人践踏……永不超生……救……救我……”


    “什么人干得?”听到女鬼的哭诉,白小凡目瞪口呆:“下手这么狠的吗?”


    杀人碎尸还不算,连鬼都不肯放过,要镇在佛寺门口的石桥下,让过路的千万人践踏,直到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这得多大仇,多狠的心才能做得出来啊!


    一听不用下水,白玉堂就支棱起来了,嗖地一下从桥下穿过,转眼一个来回落到了白小凡身边,手中还捏着张发焦的黄纸,上面用朱砂弯弯曲曲地画了道符,这会儿已经褪色从朱红变得黯淡无光。


    白玉堂的手上也有点发焦,显然被烧了一下,全靠自身功力扛住,要不是得在白小凡面前保持自己绝世高人的形象,他早把这烫手的黄纸符扔进河里去了。


    “哇!这是什么符?”


    白小凡看得好奇,一伸手就从他手里拿过黄纸符。


    没想到在白玉堂手中烫得他都快皮肉发焦的黄纸符,到了她的手里,竟然冒了股黑烟,直接起火。


    吓得白小凡赶紧松手甩开,结果那火烧得极快,转眼就落地成灰,连一角纸都没留下。


    “呃……不关我的事啊!它自燃的!”白小凡赶紧甩锅,拒不承认跟自己有关。


    白玉堂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将自己受伤的右手默默地收进袖子里,转头对着桥下喊道:“符印已除,上来吧!”


    “谢……呜呜……多谢两位……”


    那黑气从青晖桥上迅速收拢到桥下,形成一片浓稠的黑影,缓缓地从水底升起,变成一个纯黑色的女子人影,冲着两人弯了弯腰,像是行了一礼的模样。


    “小女子钱氏玉娘,家住相国寺东门大街,我父已去,我母卧病,求二位恩人转告我母,女儿不孝,不能侍奉终老……”


    她一步步从河中走上来,从纯黑色的人影,渐渐可以看清楚她如今的模样,白小凡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几乎不能称之为一个人……顶多算……半个……


    她身上淅淅沥沥往下滑落的并非河水,而是血水,整个人都已经鲜血浸透,脸上的一双黑洞洞的眼眶里还在流着血,本该是口鼻的位置也只剩下两个一大一小的洞口,剩下的部位血肉模糊,根本看不清她的长相。


    她的下半身已经不见了,拖曳在地上的,并不是衣裙,而是流淌的血液,黑红色的血循环不息,竟然形成了一双类似血腿的东西支撑着她从河底走上来。


    她的两只手臂也只剩下了一半,都是齐肘儿断,哗啦啦地往外流着血,就好像她这剩下的半个身体,全靠着那流不尽的血支撑着站立行走。


    活人是绝不可能有这么多血,就算是鬼也不可能。


    单从她现在的模样,就可以想象得到,她在临死之前,遭受了多么可怕的摧残和折磨。


    原本怕鬼怕得要死的白小凡这会儿却看得眼睛发疼,有种古怪的恨意从那女鬼身上蔓延开来,让她都不禁感觉心疼,而不是害怕。


    “你……受苦了……是谁杀了你?白护卫和开封府一定会替你报仇,讨回公道的!”


    “报仇……呜呜……我要报仇……”


    女鬼忽地仰起头来,望向天空。


    此时夜幕降临,初升的一钩弯月散发出淡淡的血色光芒。


    女鬼望着那弯弯的月牙,发出凄厉的哭声。


    “刘孝良!你想不到吧,我还能出来……我要报仇……报仇!”


    白玉堂面色大变:“糟糕!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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