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你再回去问问?”孙悟空抓耳挠腮,不抱希望地开口。
“行啊。”美杜莎轻松应下,面带微笑,“我再叫命运三女神出|来,一块儿打个麻将,你看怎么样?”
孙悟空听出她话中带刺,放弃了在命运女神身上做文章,只得将注意力重新转回这句不明所谓的预言上。
“那......命运女神有跟你讲,这话针对的是什么事吗?”他小心翼翼地发问,可不想再被她阴阳怪气。
美杜莎这次正视了他的问题,回想着记忆中声音,还原道,“来者之命运,所求之未来,尽在纺线之中......”
她停下复述,答孙悟空道:“我们所求之未来,指的便是推翻宙斯和主神吧。”
孙悟空这才理解,满意地点头:“也好也好......好歹拿到了对付宙斯的办法!”
他余光看见赫尔墨斯在嘟囔什么,但声音微弱不及蚊声,转头对他嫌弃道:“你又不是哑巴,说点意见呀!”
“啊?”赫尔墨斯被点名攻击,自认倒霉,把心中的零散思路拼凑了一下,对二人梳理方向道:“你们看,这个‘牛崽’和‘献祭’,在我印象里,唯一使用‘牛崽’为祭品的祭礼,似乎只有......奥林匹斯神山会议。”
美杜莎如被点醒一般,恍然大悟道:“对!你倒提醒我了,我在神庙帮助操办祭礼时,畜牧神还因此事来闹过一趟。”
她激动拍着赫尔墨斯肩膀,兴奋确认道,“在那次之后,确实只有神山会议,才可以用‘牛崽’祭祀。”
“奥林匹斯神山会议是什么?”孙悟空疑惑不解。
“是由宙斯主持,每月一次的众神集|会,主要和各旁系神联络感情,处理三界事宜之类的。”美杜莎答道。
“原来如此,那......我们上去看看如何?”孙悟空想起自己在天庭时候,大小参加过许多会议,对此也颇有心得。
“这怕是不行。”赫尔墨斯回答,“大哥,你有所不知,神山入口处有大地的守护。若没有神脉的人硬闯,便会被拖入无底深渊不得翻身。”
“那守护的识别很准吗?俺七十二变如何?”孙悟空偏偏不信邪,如今更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还真不行。”美杜莎知道他脾性,细心解释道,“大地的守护是由地母盖亚设下的神契,神契是宇宙万物的最高法则,无人能抗衡。”
她伸手点上孙悟空额头,免得他再胡思乱想,“就像宙斯的诅咒,也是二代父神降下的‘神契’,所以一定会被完成。”
然而孙悟空还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美杜莎赶紧提出另一个解决办法,她转身对赫尔墨斯确认道:“我没记错的话,三天后便是神山会议吧?”
赫尔墨斯掰着手指头算算,“吧唧”一拍脑门:“对呀!这几日忙活得我都忘了!”
孙悟空当即顺势安排道:“正好,那你就去调查这个‘牛崽’吧,记得一定搞清楚,别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赫尔墨斯见被轻视,立马想要证明自己,迅速接下任务道:“放心,交给我一定能打听清楚!”
“我跟你们也待了好几日,估计神山还有许多差事要做,正好该回去了!”他说做就做,脚下飞鞋翅翼已出,活动起身子蓄势待发。
美杜莎见他摩拳擦掌,兴致高涨,看天色尚早便同赫尔墨斯讲道:“我们两个先送你下山,然后你前往众神会议,我和悟空去打听何为‘胸膛中的荣光’。”
孙悟空耳朵微不可见地动了动。
她唤我悟空哩。
以前听光头天天唠叨,也没觉得好听。今日却......
美杜莎和赫尔墨斯走在前面,没注意到后方孙悟空的独角戏。孙悟空抬手压住胸膛,把正要乱跳的心脏摁下,大步跟了上去。
三人沿着原路下山,已是轻车熟路,不多时便出了拉尔山域,重回草地溪旁。
“那我就走啦。”赫尔墨斯整理好包中水果干粮,扣上盖子往肩头一甩,朝美杜莎和孙悟空明媚挥手。
“脚底抹油,走得这么着急。”孙悟空戏谑道,“还当谁虐待你了!”
“嘿嘿......”赫尔墨斯讨好般咧嘴笑,挠头羞愧道,“我之前把你俩的差事办砸了,得回去挽救一下口碑......”
“那我走啦!等我调查清楚就回来找你们。”赫尔墨斯告别道,又突然想起什么,从包中翻找起来,“哦对!这个给你们。”
他掏出一块如护心镜般物件,小巧玲珑,一侧如注水银,锃光瓦亮。
“这是‘音容镜’,需要联系我的时候,擦一擦这个表面,就能找到我了。”他解释道。
美杜莎接过东西小心收好,也从衣摆中拿出什么,递给赫尔墨斯:“这个你带着。”
赫尔墨斯奇怪,不知有什么需要他带的。
只见美杜莎掏出一个小布囊,墨蓝色缝线歪歪扭扭,被重新清洗干净,散发着花瓣的清香。
“你的钱都在里面,下次不要再随便给人了。”美杜莎柔声笑着,直接把钱袋塞进对方衣兜,不等赫尔墨斯反应,抢先送别道:“好啦,趁天亮你赶紧走吧,如果搞不清就算了,不用勉强。”
赫尔墨斯抽抽鼻子,没有说话,转身朝神山方向,头也不回地疾驰而去。
二人目送着瘦弱的身影,逐渐消失不见,孙悟空感叹道:“孩大不中留啊!咱们也走吧。”
他们沿着溪水漫步,孙悟空看出对方心不在焉,说道:“我们要去哪里,调查‘胸膛的荣光’呢?”
“我也不清楚。”美杜莎说着轻叹了一口气。
虽然知道对方因为和赫尔墨斯分别而难过,但孙悟空心里,却不知怎么很是畅快。
叽叽喳喳,喋喋不休的小毛孩子总算离开,终于还他和美杜莎二人个清净。
孙悟空随便扯些别的话题,试图分散美杜莎的注意力,然而对方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只是敷衍应和,没有兴致。
于是孙悟空忍不住使坏,对着她耳朵吹气。
美杜莎登时一个激灵,美目怒瞪过来,斥责道:“你干嘛?”
“你耳边有个忧愁虫,我帮你吹跑了。”孙悟空信口胡诌,“这虫子可吓人了,被叮到一口,人就会被悲伤打倒,都看不见身旁有人。”
美杜莎总算是被他逗笑了,心头阴霾散去,对孙悟空朗声道:“走吧正事要紧,与其乱猜乱逛,不如咱们去找|人问问。”
“拉尔山的前方,绕过去的话......如果我没记错,应该就是高加索城了!”美杜莎猜测道。
“妙哉!正好俺老孙饿得紧,不知高加索城有什么好吃的?”孙悟空立马赞同。
“听说有......”美杜莎正要回他,却突然被对方一声怪叫打断。
“哎呦!”孙悟空夸张地摸着肚子,“不行,我太饿了,我一步也走不动了。要不你去帮我买点吃的吧!”
美杜莎虽是疑惑,但看他皱起的脸,安慰道:“那你还盘在我身上,我穿上飞鞋,你歇一下就到了。”
孙悟空并没答应,眼睛滴溜溜地转,似乎没找到可以反驳的地方,便跟着美杜莎又往前走了两步。
“哎呦——”他再次怪叫。
“怎么啦?”美杜莎神色紧张起来,担心地看他。
孙悟空见状神情尴尬,“没事没事,你在这儿歇着,俺老孙去上个厕所!”
他没头没尾扔下一句,转身跑进树林深处。美杜莎原地坐在草甸上,和小溪中的游鱼聊聊天,看河岸绽放的野花,等他回来。
孙悟空大步快跑,转头看去,确认美杜莎已看不见自己后才停下脚步。
他一改刚刚骗人时的慌张神色,从容不迫地掏出金箍棒,对着树林深处冷声道:“出|来吧,这一路跟踪还真辛苦你了。”
只有树叶沙沙作响。
“从海王宫开始,跟到现在也快七日了吧,不设伏不偷袭,就这么跟着,所为何事?”孙悟空见缩头乌龟不出洞,也不着急,把身子撑在金箍棒上开始对着空气聊天。
孙悟空的脸在树叶阴影下晦暗不明,“引导我拿泰希斯之珠,遇见赫尔墨斯来到拉尔山,这些都是你算计好的吗?”
“与其一路鬼鬼祟祟,心惊胆战,不如直接出|来跟俺老孙聊聊,说不定还能谈出个结果。”
猎猎山风吹过,半晌,树后走出一名女子。
忒提丝身穿粗布衣,脸上画着伪装用的彩泥,青黄不均匀地抹在她娇美脸庞,十分滑稽。
孙悟空看她满面愁容,憋得像快哭出|来一样,内心腹诽,“做坏事的倒像被人欺负,荒唐。”
“你姓甚名谁?”孙悟空没好气地问道。
“我叫忒提丝......我姐姐就是海后特里忒,我跟着你,是因为有事想求......”她声音微弱,轻声细语,整个人软玉娇香,当真我见犹怜。
可惜孙悟空不吃这套,温情蜜意的女妖精我可见得多了!他语气毫无波动,继续审问道:“忒提丝?说吧,何事相求。”
忒提丝没想到对方绝情如石头,见她可怜如刀枪不入,她的手紧紧攥着,纤细修长的手指都没了血色。
犹豫许久,她无力地开口道:“你们找命运三女神,得到了能完成宙斯诅咒的预言,对吗?”
孙悟空皱起眉头,宙斯?他是为了宙斯来的?
这忒提丝方才说是海后的妹妹,那她姐夫,就是刚才起义宙斯的波塞冬,还被发配人间流放......这人作为海王亲属,怎么还胳膊肘向外拐?
“你是来祝我们成功,还是阻挡我们前行?”孙悟空内心已猜到是后者,还是给了对方回答的余地。
忒提丝闻言一脸惊恐看着孙悟空,一双大眼雾气氤氲:“你们真的要......”
她只说了半句话,眼泪便扑簌扑簌,大颗滚落下来。
孙悟空见她娇软似水,竟不知怎的,不仅没激起同情保护欲|望,反而泛起一阵恶心。
他脑中却想起美杜莎,那张总是倔强的面庞,说起来,他还没见美杜莎哭过......哎呀想得远了......收心,先解决眼前这个麻烦。
“烦死了,别哭了!”孙悟空眯起眼睛,跳到树上躺靠着休息,“想哭也行,俺老孙睡一觉,你哭干净再说话。”
忒提丝见状,连忙大口喘息起来,试图平复自己情绪,几下便把眼泪憋了回去。
良久,她的抽噎变回平缓的呼吸,缓缓开口对孙悟空说道。
“我的父亲,是有着预言之力的上代海神涅柔斯,他给我指明了两则寓言——第一是我的命运,注定充满痛苦和悲伤;第二是宙斯的诅咒,将会被不存在的人完成。”
忒提丝心如刀绞,花容哀痛:“那日我在海宫一见你,就知道,会完成宙斯诅咒,‘不存在的人’就是指你。”
孙悟空摇头,并不答允:“别说这虚头巴脑的东西,你们自己的因果诅咒,可跟俺没半分关系。”
忒提丝字字泣血:“我已欣然接受了自己的命运,但我希望,神王宙斯可以光辉永存......”
她说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交叉于胸前,虔诚又卑微地祈求孙悟空:“既然你是误入此地,那求求你,不要于此多管闲事,好吗?”
孙悟空的眼神丝毫没有落在对方的身上,倒是看见树上爬着的大蚂蚁,起了兴趣。
忒提丝就这样跪在地上,看眼前金猴儿玩蚂蚁,一时求也不是,起也不是。
孙悟空让那蚂蚁从左手爬到右手,右手爬回左手,等玩儿够了终于放回树上,转头问忒提丝道:“你又为何至此?”
忒提丝的眸中瞬间无尽温柔,如含星河:“因为我爱他!我爱神王,我的宙斯,我愿意用我一生的痛苦来......”
“我呸!”孙悟空破口大骂,打断对方自我沉浸地告白,“你爱那个荒淫种马,关俺老孙屁事?正所谓天道好轮回,他自己的孽果自己去偿!”
忒提丝被震怒的孙悟空吓到,见他油盐不进,又换回苦口婆心地晓之以情:“你难道没有爱过一个人吗?爱上一个人,是愿意为对方承担一切的!无论罪......”
孙悟空半句也听不下去了,踩着她的话语,转身向林外走去。
“爱会原谅一切!不是吗......”忒提丝绝望地呼喊。
孙悟空停下脚步,没有回头,不屑讥讽道:“什么情啊爱呀的,不知害臊。”
他的目光投向来处,语气不自觉柔软了三分,“原不原谅可不由你说了算,若是她开口,俺老孙倒愿意听听。”
“可惜。”孙悟空语气陡转,冷峻回头,“我们现在只想摘了宙斯的脑袋,当球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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