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景和这个婚结的红红火火恍恍惚惚,他是怎么进的门,怎么拿到了宋遇苏的鞋,怎么把宋遇苏抱上了婚车,忘的一干二净,直到进了婚房所在的小区,车窗外响起震耳欲聋的鞭炮声,才慢半拍地回过神。


    他紧紧地拉着旁边宋遇苏的手,委屈道:“姐姐,要不是你抢救及时,我和我的伴郎团今天估计都要交代在你家楼道里了。”


    宋遇苏扬了扬嘴角,一想到徐景和给她发的求救短信就想笑。


    徐景和知道她对游戏不感兴趣,所以平常很少和她聊工作中的事,雀燃亦然,知道她对游戏不感兴趣,索性后来工作上的事都没和她提过,她一个对游戏毫不关心的女人,直接失去了两条了解内幕的渠道,哪能知道他们是赛场上的死对头。


    所以在看到徐景和发来的求救信息时,她也是懵的,懵完也来不及多想了,火速赶往现场,冲到了救援第一线,然后在看到徐景和可怜无助又弱小地站在角落里时,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随着车门拉开,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从外面传来,徐景和抱着宋遇苏从车上下来,看着二十分钟前自己的护郎使者在这瞬间集体变成了雀燃和许裴的化身,嘴角不由直抽抽,大喊大叫道:“你们他妈的到底是哪边的人啊?”


    人群前端,余诀环着手臂站在那里,声音惫懒:“这你别管。”


    旁边,宋予时脸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笑得像个斯文败类,他指着楼道门上的对联说:“看到这是什么了吗?”


    许裴和雀燃把车停到车位上,拉开车门下车时,耳边就是这么一句话。


    雀燃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接着,目光落到了贴在楼道门上的对联。


    上联: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


    下联:若想由此过,留下买路财。


    横批:黑风口。


    雀燃:“...”


    许裴:“...”


    两人关车门的动作同时一滞,不约而同地望向彼此,四目相对,异口同声:“带现金了吗?”


    答案显然,没有。


    忙活了一个晚上,就把这个环节忘了,甚至在早晨挡门的时候,都没想起来挡过的门迟早是要还的。


    习俗如此,前有伴娘挡门,后有伴郎拦门,他们肩负着伴娘的责任,满脑子都是不能让新郎和伴郎进门,压根没去思考后面的事。


    这可能就是因果报应吧,两人同时想,然后同时上车,随着啪的关门声,雀燃启动了车,缓缓驶出停车位。


    窗外,伴郎团笑倒一片,隔着车窗大声提醒:“小舅子,马路对面就是银行!”


    有人跟着起哄:“小区门口便利店就卖红包!”


    雀燃:“...”


    许裴:“...”


    你妈。


    车驶出小区,两人分头行动,雀燃去取钱,许裴去买红包,前后十分钟都没用了,就把车开回到了婚房楼下。


    下车的瞬间,许裴一个“操”字脱口而出,他呆滞地看着那边被伴郎团戴上猪八戒面具、身穿猪哥服装的徐景和,想对伴郎团说:你们他妈的可真能玩啊,前后十分钟你们就把新郎玩成猪八戒了,我们再来晚点,你们是不是就要对我姐动手了?


    许裴眸色不善,拎着一袋红包走上前去,那气势,看起来真的不像是去发红包,非要比喻,那可能更像是去炸碉堡,不然伴郎团也不能在他冲上前去的时候集体往后退一大步。


    雀燃动了动嘴唇,莫名有点想笑,他跟上许裴,在走近伴郎团的时候,和许裴一起变成了散财童子。


    两人红包发出了天女散花的架势,接连不断的红包飞起又落下,噼噼啪啪地砸到伴郎团头上、身上、脸上,余诀笑着走到了一旁,隔着一段不远地距离围观伴郎团挨红包雨的打。


    虽然在挨打,但伴郎团并不在意,甚至乐的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去了,因为他们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折腾完这一遭,徐景和总算是把宋遇苏娶回家了,他把宋遇苏抱到大红色的喜床上,从衣柜里取出了熨好的婚纱放到床上,去洗手间洗脸了。


    那帮逼,戴面具就算了吧,还给他画了个花脸,畜生,徐景和边洗脸边在心里骂街。


    客厅里气氛热烈,宋遇苏换婚纱换妆面的时候,过来给这帮孩子做饭的基地阿姨们也把早餐端上桌了。


    虽然阿姨们来自于不同的基地,但多少也从自家队员嘴里听说了一些徐景和的家庭情况,这会儿便自觉扛起了徐景和妈妈的重担,嘘寒问暖,拿水倒茶,里里外外忙得热火朝天,还不忘招呼从宋遇苏家过来的娘家人。


    雀燃早晨吃过了,这会儿不饿,婉拒了阿姨的好意,许裴敌不过阿姨的热情,只好硬着头皮上了饭桌,与赛场上昔日的对家们一起举杯同庆,庆祝大家能在这喜庆的一天里相聚。


    雀燃倚在门框边上,视线扫过许裴脸上不太好形容的表情时,挑了挑唇,虽然许裴的表情不太好形容,但从整体看,眼前的画面还挺温馨。


    他从外套里找出烟和打火机,去走廊里抽烟。


    此起彼伏的笑闹声传入楼道,雀燃低头点了支烟。


    缭绕的烟雾散在空气中,楼道里响起了脚步声,他下意识转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迎上那双深邃漆黑的眼时,收回了目光。


    余诀手里端着一杯饮料,踱步到他面前,递出饮料:“折腾一早上,不吃饭,喝口水?”


    雀燃接过纸杯,偏头吐了口烟雾,说:“谢谢。”


    余诀的视线从他半边精致侧脸扫过,落到了他右耳耳廓,问:“耳洞愈合了?”


    雀燃条件反射地抬了下手,想去摸耳朵,手中纸杯一晃,几滴饮料溅到了手背上,他放下了手,说:“没。”


    余诀没说话,直直看着他,隔了一会儿,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一枚耳钉,递给他:“你当时走的急,耳钉落在洗手台上了。”


    雀燃脱口道:“发烧那天我就没戴耳钉...”


    说话间,视线掠过余诀手上那枚耳钉,话音戛然而止。


    余诀一言不发地打开耳扣,驾轻就熟地把手里那枚耳钉戴到了他右耳耳廓,指尖轻巧一动,在清脆的啪声中,扣上了耳扣。


    带着凉意的指尖从耳侧一扫而过,雀燃敛下异色,抬眼看他。


    四目相对,楼道内的气氛诡异的凝滞了。


    半晌,余诀错开视线,看了眼雀燃指间那支将要燃到尾部的烟,提醒:“要烧手了。”


    雀燃碾灭烟蒂,抬头时,余光无意扫到对面墙壁,表情微不可查地滞了滞。


    墙体上的白色瓷砖反着薄光,印着两道欣长的身影。


    白衬衣,黑西服,红胸花,细看过去,耳钉也毫无二致。


    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佩戴的耳朵不同。


    一左,一右。


    脚步声渐远,消失在了热闹的人声里,雀燃直直看着对面的墙壁,思绪一下就拉远了。


    那是他和余诀同组后的第二个星期。


    青训营改了青训生们训练赛的方式,直接把正规赛场上的赛制搬了过来。


    包括晋级与淘汰,也都严格按照赛场赛制进行。


    常规赛,八进六,六进四,半决赛,决赛,获得冠军的那支队伍里的队员将优先被华国赛区排在前三的豪门俱乐部选入,进入俱乐部后,还有一定的几率进到一队打首发。


    这条消息公布当晚,整个营地里的青训生都沸腾了。


    华国赛区排名前三的豪门俱乐部,一队首发,无论以上哪条单独公布出来都算得上是振奋人心的消息了,别提两件喜讯一起从天而降,说不兴奋都是假的。


    当时大家都在预测冠军会花落谁家,而大多青训生把票投到了他和余诀所在的小组,不想,他和余诀所在的小组在常规赛爆冷,以一个垫底的名次晋级到了下一轮。


    他们的成绩跌破了所有人的眼镜。


    常规赛结束当晚的复盘会议上,一向脾气好到出奇的教练第一次冲他们发了火,甚至可以说是破口大骂。


    他们理解教练的心情,毕竟他们在没同组之前成绩从来没掉出过前三,哪怕那时候他们的打法再激进、操作再极限、出装再别致,成绩也从来没掉出过前三。


    知道教练是在替他们着急,便沉默地听着了,在偌大的青训生复盘教室内,顶着无数道异样的目光,沉默地听着教练复盘,沉默地听着教练恨铁不成钢的叹息声,沉默地挨着骂,甚至在教练把他们组的比赛回放拿出来给大家当反面例子举、当着所有人的面公开处刑他们的时候,他们都一反常态的沉默着,直到漫长的复盘会议结束,人群散尽,食堂开饭的铃声响起,都没能从那间教室里走出去。


    教练急,作为当事人的他们怎么能不急,也急。


    毕竟这次比赛直接关系到了他们的未来,直接关系到了他们能不能进入三大豪门俱乐部,关系到了他们能不能在进入俱乐部后去到一队打首发。


    一想到这些,压力顿时就像崩塌的山体,排山倒海地朝他们砸下来。


    压的他们喘不过气,直不起身,抬不起头。


    他们在教室里坐了很久,久到食堂闭餐,宿舍楼熄灯,门卫大爷开始最后一圈巡逻,刺眼的手电筒灯光打到他们的脸上,才动了动发麻的腿,从教室里走了出来。


    夜风吹来的那个瞬间,雀燃看着前方余诀颓唐的背影,突然就明白教练嘴里说的抗压是什么意思了,也总算明白,教练每次看似随意和他们说的那些话有多沉重了。


    教练说:“别觉得累,比起已经站到赛场上的选手,你们现在是最轻松的时候了。”


    教练说:“等你们什么时候上了赛场,有了粉丝有了期待,才能知道已经站到赛场上的那些选手都背负了什么。”


    当时有人说:“能上赛场,有粉丝有期待,这算好事吧?”


    教练说:“凡事都有两面性,假如有一天你上赛场了,有了很多支持你的粉丝,有了很多来自于粉丝的期待,比赛打好了还好说,比赛打不好呢?比赛打不好,早早就被淘汰了,到那个时候,你要怎么面对那些支持你的粉丝?怎么面对粉丝的期待?”


    教练说:“真到那天,你们就知道自己肩上的担子有多重了。”


    有人开玩笑:“能有多重啊,扛着担子往前走呗。”


    教练笑笑,半带着玩笑道:“快赶上一座山重了,现在笑的挺欢,回头被压垮了可别哭啊,我会笑话你的。”


    月朗星稀,夜色如墨,过道两旁的路灯都灭了,四下里静谧无声,漆黑一片。


    快到营地大门口时,光线渐渐亮了起来,雀燃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跟着余诀翻过了营地的围墙,来到了马路边。


    路灯昏黄,有一盏没一盏的亮着,余诀坐在路边的台阶上,暖黄的光落在他身上,在地面上折出一道斜斜的影子。


    雀燃停下脚步,隔着一段不远地距离看着他。


    不想回宿舍,又不知道该去哪,脑子里一片空白,都是茫然,索性站那儿没动,当看风景了。


    虽然这风景有点单调,就一个背影,雀燃收回目光,点了支烟。


    打火机的声音响起,余诀才注意到自己身后有人,看到是雀燃的时候,问:“你怎么在这儿?”


    雀燃淡吐了一口烟雾,想说我也不知道,走着走着就到这儿了,但又懒的开口,便没说话,一言不发地抽着烟。


    余诀转回了头,隔了一会儿,雀燃看到他扬起拳头在空气中抡了两下,没话找话道:“有蚊子啊?”


    余诀头也不回道:“没有。”


    雀燃弹了弹烟灰。


    余诀:“就想对着空气抡两拳,不为别的,就为干这个世界。”


    雀燃一口烟差点呛在喉间,无语地看着他。


    余诀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人往灯柱上一靠,迎上了他的目光:“你呢?我在干这个世界,你站这儿干什么呢?”


    雀燃掐灭烟蒂:“看傻逼干世界。”


    余诀唇边勾了点笑意,但面上的表情看起来却并不轻松。


    老旧的路灯在地面上平铺着一层寂寥的光,周遭只有微风卷起落叶的沙沙声,雀燃问:“饿吗?”


    余诀:“红烧牛肉面加双汇火腿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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