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半夜,柳文忠依旧没回来。
薛氏急得坐在吴氏身边哭道:“老太太,七郎肯定是遇到麻烦了,让人去找找吧。”
柳翩翩的眼神盯着薛氏,她可以确定薛氏没有怂恿柳文忠逃离,因为薛氏眼里的担忧不是假的。
男丁那边也骚动起来,柳文渊从屋里走了出来,径直走到谢景元门口,然后伸手轻轻敲门。
“谢大人,深夜来叨扰您,还请您见谅。”
谢景元翻了个身,对着门外道:“子孝,大半夜的你不睡觉来跟我谈心?”
柳文渊实话实说:“谢大人,七弟出门后一直没回来,我想出去找一找。”
谢景元变成平躺:“子孝兄,你不知道他去哪里了?我还以为你故意放他走的呢。”
柳文渊心里一惊,他没想到谢景元居然发现了自己私底下盯着老七的事情。
“谢大人说笑了,在下并无此意。”
谢景元没有起身:“子孝兄,你与其来问我,不如自己想想办法,等到天亮能见到人,我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柳文渊点头:“多谢谢大人,我想借谢大人的马一用。”
谢景元没有拒绝:“让铁柱把你的脚链打开,天亮之前不管有没有找到人,必须要回来。”
柳文渊回了一个好字,然后去寻铁柱。
他的脚链刚打开,女眷那边的门打开了,柳翩翩走了出来。
“大哥。”
柳文渊对妹妹道:“回去,我去找人。”
柳翩翩走了过来,将手里的一个香囊递给柳文渊,又给了他几两银子:“大哥,昨日二娘给老七缝衣服时是我帮的忙,我在他身上放了这种香。你去城里找那种会寻人的猎犬,寻着这个味道找,很快就能找到。记住,往南走。”
兄妹两个想的一样,柳文忠百分百是往回跑去了,他要回去找他双胞胎亲姐姐柳文惠。
柳文渊不愧是柳公绍培养的继承人,还没等到天亮就把柳文忠抓了回来。
兄弟两个回来时大家都从屋里走了出来,反正天快亮了,索性都穿衣起床。
柳文渊把柳文忠扔在院子里的地上:“老七,你自己来说。”
柳文忠见到柳元济,立刻扑过去抱着他的腿道:“爹,儿子迷路了。驿丞跟儿子说镇子在东边,可儿子沿着路往前走了好久始终找不到,就沿着另外一条岔路口走了,哪知越走离镇子越远。爹,儿子真的迷路了。”
谢景元的房门打开了,他伸了个懒腰:“药抓回来了?”
柳文忠的哭声卡在嗓子里:“爹,是儿子没用,没给爹抓来药。”
谢景元啧啧两声:“迷路了啊?可我怎么听说你出门后就一直往南跑啊,跟你去的人提前回来了,结果你就迷路了,真是个蠢材。”
柳文渊忽然想起来,天黑的时候有个衙役出去了。
没想到谢景元看似放松了警惕,其实无时无刻不在监控他们这群人。可他既然让人去跟着了,为何又让人中途撤回?
柳翩翩在那边也叹了口气:“祖母,谢大人给足了我们面子。他知道老七想跑,让人跟踪,半路上又撤回来,然后让大哥亲自去找。老七给了个迷路的理由,谢大人也没戳破。”
吴氏叹了口气:“我们又欠谢大人一份情。”
薛氏这才醒悟过来,立刻冲了过去:“我的儿,你怎么样了?你这孩子,都多大了连个路都不会走!让你往西去,怎么还要绕着走!”
谢景元啧一声:“以后出门把你娘带上吧,要走丢,娘儿两个一起走呀。”
柳文忠低着头不说话,在场没有一个傻子,渐渐都听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柳元济伸手给了柳文忠一个嘴巴子:“你这个不忠不孝的东西,你想要害死这一家子吗!”
柳文忠想解释,柳元济又是一个嘴巴子:“殿下那么疼爱你,你就是这样报答他的?你这个畜生,你给我滚!”
薛氏急得拉住柳元济:“老爷,老爷您误会了,忠哥儿是个老实孩子,他就是迷路了啊。”
柳元济一把甩开薛氏:“是不是你撺掇他跑的?今日我就给你一封休书,把这个不孝子逐出家门,你们一起想走多远就走多远!”
柳公绍开口了:“好了,往日就知道钻研你的书本,不管孩子,现在耍什么威风。”
柳文渊将一个香囊扔在柳文忠脚下:“若不是翩翩在他身上放了这追踪用的香,我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到他。”
柳文忠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
薛氏这时终于相信儿子是偷跑了,这孩子说走就走,连声招呼都不跟她打。但她不能看着所有人都来责怪儿子啊,她立刻哭道:“老爷,不是忠哥儿的错,是我让他走的,都是我的错,你要罚就罚我吧。是我让他去找三丫头,他们姐弟一起也能有个依靠,不然三丫头一个人在京城怎么活啊!”
柳元济气得用手指着她道:“你这个恶妇,到这个时候了,你还在偏袒着他!”
柳公绍开口道:“好了,人家给了台阶,你在这里喊什么。大郎去歇着,自今日起,这路上所有杂活儿都交给七郎!等到了西北,再好好收拾他!”
柳文忠傻眼了,这活儿可不轻松,这么多人呢,杂事情一堆,他一个人干得累死啊!
薛氏哭了起来:“老爷,忠哥儿还是个小孩子啊,他哪里出过远门。家里哥哥一堆,偏让他去抓药!我们这后来的就是可怜呀,什么好事都轮不上我们。”
柳翩翩听得头顶冒火:“我说二娘,您觉得自己可怜啊?那行啊,往后我爹生病了,我跟大哥绝对不问,都交给您和七郎。抓个药就能迷路?也得亏我们家流放了,不然就七郎这样,万一上了战场跑到敌营里去了,我们怕是得全家砍头!”
薛氏抬起头看着柳翩翩:“大姑娘,都是你的弟弟妹妹,你为何总是容不下他们?他们对你还不够恭敬吗?”
柳翩翩嗤笑一声:“二娘,都是您的孩子,您为何总是容不下我们兄妹?我们对您还不够恭敬吗?”
不等薛氏反驳,柳翩翩继续道:“二娘,现在说的是七郎迷路的事情,谢大人,流放犯人半路上逃跑,是什么罪名?”
薛氏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你少胡说,你自己被人家退了亲事,就拿我们撒气!”
柳翩翩冷笑一声:“那种好亲事我不稀罕,留给三妹妹正正好。倒是我的好二娘,你昨天在祖母的褂子里翻什么?找到钱了吗?你是不是也想跑啊?去京城多好啊,你女儿现在是秦家姨奶奶,给你们在郊外换个身份,从此日子多滋润,何必跟着我爹受苦。我爹现在又老又穷身体还不好,还爱摆架子骂人,谁耐烦伺候他啊。可惜七郎这个没良心的,居然撇下二娘一个人跑了!”
旁边的谢景元听到又老又穷四个字,忍不住狂笑起来。
柳元济先被儿子婆娘气,现在女儿也来奚落他,一口气上不来差点倒下去。
薛氏忍耐了这么多天,再也忍不住了,冲过来指着柳翩翩道:“你娘死的早,没人管你,今日我就好好教一教你要怎么敬重长辈!”
她生伸手就要打柳翩翩,却被柳翩翩一把抓住胳膊:“怎么,二娘这就忍不住了?是不是早就想打我了?以往要端着世子夫人的架子,现在都是流放犯了,谁也不比谁金贵,也不用再顾及什么。告我的黑状,让你女儿去秦家,偷祖母的钱,让你儿子偷跑,现在还想来教训我?”
薛氏气得用手指指着她发抖:“你,你这个不孝不悌的东西!”
谢景元听到不孝不悌四个字,呵一声:“老子最烦听到这四个字,什么孝悌,要是像我祖父和柳侯爷这样的,还值得孝敬一二。有些立身不正的人,孝顺个屁。来人,柳七郎私自逃走一夜,给我戴上枷锁!两天不许给他饭吃!”
薛氏急了:“谢大人,我儿子只是迷路了!”
谢景元哼一声:“老子不是三岁小孩,迷路了不知道回来?还等着人家去抓他?少给老子废话,这一路上谁再敢闹事打人,通通戴上枷锁,晚上给老子睡地上。反了你们的!要不服气,你们一起上,把老子剁成肉酱,你们想往哪里跑就往哪里跑!”
说完,他把手里的刀往地上一扔,半个刀鞘都没入泥土中,看得柳家一干男丁心里都打颤。
这小子原来深藏不露啊!
柳文渊拱手道:“景元,都是我不好,给你添麻烦了。我看驿站没准备早饭,松哥儿她娘,你带着妹妹去给谢大人做顿像样的早饭。””
谢景元一把抽起刀:“多谢。”
然后他转身回了房,铁柱赶了过来,吩咐衙役道:“给他带上枷锁!三天不许给他吃的,让你跑!”他还私自加了一天。
薛氏嗷一声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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