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傍晚, 站在百货商场大片的玻璃橱窗前,望着里头种类、款式和颜色繁多的鞋子,松田阵平扭头看向幼驯染:“怎么挑?”


    “送人的话, 当然要以对方的喜好为考量,与众不同、别出心裁虽好,也比不过合适她的, ”萩原研二有亲姐姐,在这方面颇有心得,说起来头头是道, “小阵平你以前送过什么吗?”


    得到回答后,他略显意外地睨了眼面前的墨镜酷哥, 没把心里话说出来。


    纸镯、手表、鞋子、项链、手套……啧啧,基本全是穿戴在身上、能随时给本人和外人看到的东西,将最重要的双手双脚还有颈部都霸占了。


    小阵平竟然那么会?


    或是在自己还未意识到内心情感时, 隐蔽的占有欲已经本能地抢先一步, 代替他公开宣告了。


    直觉系真是可怕。


    萩原研二回想小林夕那边的态度,弯了弯唇角, 觉得围观这对家伙的恋爱物语真是有趣极了。可惜前几年不在,否则这些乐子他能留到八十岁还津津乐道。


    松田阵平则是垂眸沉思小林夕的偏好。


    她上学日都会穿音驹指定的黑色小皮鞋, 包里再背一双排球鞋, 平日里板鞋、凉鞋、靴子、运动鞋之类混着穿, 只有在比较正式的场合穿过几次中跟鞋——包括成为怪盗辛蒂瑞拉时——真要说喜好的话, 大概就是舒适方便吧。


    以自己名义送礼物当然不能真的甩手给别人挑,萩原研二跟来只是起个辅助作用,帮幼驯染排除一些可能会踩雷的选项, 比如耐用性、舒适性、性价比等。


    两人转了大半个商场,松田阵平最终选中了一双浅蓝的乐福鞋, 且认真看过了尺码。


    这个颜色大概是他和小林夕的无声默契。


    ——假如不需要怪盗辛蒂瑞拉的水晶鞋了,那便朝着认定方向一往无前地走下去吧。


    只是付完款离开时,遇到了一点小麻烦。


    三小只站在警官们跟前堵住去路,背着书包、人手一杯可乐。不远处汉堡店的玻璃落地窗里,灰原哀还在座位前悠哉游哉地整理书包。


    显然是尚未放春假的小学生放学后结伴来吃快餐写作业,凑巧遇到认识的男警官居然进了女鞋店甚至提着纸袋出来,于是好奇心爆棚前来一探究竟。


    墨镜警官的冷脸对即将升三年级的少年侦探团已然没剩多少威慑力,更别提一旁的萩原研二自带老少皆宜的亲和力,令小学生们大胆开麦。


    “松田警官!这个店里的鞋子你都穿不了吧,是要送给谁嘛?”元太连嘴边的酱汁都没来得及擦,八卦的心溢于言表。


    松田阵平眉间微蹙,一下将纸袋举高,不让他们看清里面的内容。


    不等他开口,光彦有模有样道:“不要诓我们是你旁边这位警官买的哦,一般来说两人都空着手的话,是不会让别人帮忙提自己所购买商品的。”


    这时灰原哀也慢悠悠走来,瞥了眼纸袋上的logo,玩味地轻笑:“这个品牌旗下的服饰,可大多都是针对年轻女性消费者群体的哦……”


    她没把话说完,可留给了听者无数遐想。


    步美立马get到,眼睛一亮:“所以松田警官是要送给哪位女性嘛?!是喜欢的人吗?我们可以帮你哦!”


    这么一提,好像警视厅同僚们的恋情的确都有这几个小鬼参与的身影。


    但是吧,松田阵平总感觉他们嘴不严实,要么会偷偷泄密,要么会一不小心说漏嘴,小林夕可不是好糊弄的家伙。


    或许是警官先生不信任的神情过于明显,三小只抗议起来。


    光彦幽幽道:“不要太小看我们哦,虽然柯南转学了,但这一年我们也是破了不少案子的!”


    “对啊,你交给我们,事后只要请吃鳗鱼饭当报酬就行。”元太跟拍着肚皮他讨价还价。


    步美想了想,脸上浮现担忧,“是不是因为成功希望不大,松田警官才不好意思说呀?”


    小学生的纯真暴击威力实在太大,一句话险些让松田阵平咬到舌头。再看向萩原研二,后者半点没有帮幼驯染争辩的意思,捧腹笑到差点直不起腰。


    “嘛,”灰原哀抬眸,似笑非笑却一针见血,“也有可能对方是我们认识的人,所以才需要这般遮掩呢。”


    像高木警官他们,都是被看穿后直接放弃、全盘托出的,也就面前这位不肯透露。


    眼看小学生们开始报名字逐个猜测了,松田阵平不想继续耗,给了幼驯染一个眼神,对方立马心领神会,拨开人群一个箭步冲上前去。


    被这猝不及防的举动牵引视线,三小只不由自主转身,看着萩原研二背影逐渐远去才困惑回头,发现另一个也不见人影了。


    声东击西。


    “可恶!居然对小学生用这种招数,”光彦懊恼道,“要是柯南在就好了。”


    步美掏出手机:“我们发简讯问问他,说不定能推理出来松田警官喜欢的人是谁。”


    元太一口气吸完可乐,“那现在去哪儿?”


    “明天周末,今晚就去阿笠博士家打游戏吧!”


    ……


    工藤新一是被隔壁传来的齐声问好吵醒的,打了个哈欠坐起身,半月眼望着窗外阿笠博士家。


    不用推理都知道,肯定是那几个家伙又来打电动了。他当江户川柯南时还没特别感觉,如今想来这是不是太频繁了点啊?


    关东侦探从昨晚开始一口气看完了新名香保里的侦探小说新作,直到快中午了才睡下,就想醒来后趁着劲头再看一遍。


    反正毕业假期不存在作业和开学考,父母满世界飞不在身边,除了兰压根没人会管他的生活作息。


    挠挠头发去洗漱,工藤新一期待着一会儿边吃晚饭边看小说,含着牙刷先飞速清理一波未读简讯。


    服部?昨天不是刚从大阪回来么,pass。


    老妈?要帮忙接收快递对吧,是~是。


    降谷先生和赤井先生?这两人怎么连入职邀请都会撞啊!


    工藤新一利落回复完,熟练掏出另一部手机。相比之下,发给江户川柯南的简讯就少多了,只有寥寥几条。


    但第一条点开就是重量级。


    他差点被牙膏沫呛死,瞬间就精神了。


    哈?问我松田警官喜欢的人是谁??


    这我怎么可能知道啊,警视厅警官里最难看透的就是这位了好嘛!


    ……等等!


    工藤新一摸着下巴努力回忆。说起鞋子,小林似乎说过那双音驹皮鞋是别人送的生日礼物。


    这几年她每过三月身上就会多出常佩服饰来。


    况且,怪盗辛蒂瑞拉隐退、松田警官送小林来参加毕业庆祝会和今天买鞋子三件事连在一起,不会觉得太过恰巧了么。


    再加上虽然没有实质性证据,他怀疑是小林夕的辛蒂瑞拉在行动中一直对松田警官青睐有加,后者也逐渐从抗拒到接受这点,就已经很不对劲了!


    松田警官多少岁来着?跟降谷先生同期的话,意思是与小林有十二岁的年龄差……略大了点,可侦探见多识广所以还算接受良好。


    工藤新一从最初的震惊,到缩减嫌疑人范围以及最终确认人选,总共也没花费三分钟。


    毕竟福尔摩斯说过,当排除一切不可能的情况,剩下的不管多难以置信,那都是真相。


    更别说他作为江户川柯南时就有迹可循了,没往这方面探究罢了。这两人的相处模式又相当坦荡,反而令咂摸出什么的人怀疑是自己想法不纯。


    推理出真相的工藤新一干坐了半小时,纠结要不要告诉三小只或兰。


    话说既然他都能推理出来,小林有察觉到松田警官的情感变化吗?


    曾暗恋长达十几年的关东侦探对此很有经验,或者说旁观者清。相处时间越长,从对方那儿接收的情愫界线就越模糊不清,哪怕能确认自己的心意,却会时常担心对面传递来的好感到底是深刻的友情还是恋情。


    年龄差大的话就更难判定了,每个年龄阶段都有感到不安的因素呢。


    工藤新一故作老成地点点头,忽然有些期待。


    现有观察来看,小林心态很稳,反倒是松田警官更不安一点。


    也是,虽然不了解两人初遇是什么情节,但从性格上推测,能猜到警官先生那时应该表达过对前者的不感兴趣,万一小林从哪儿听说过他喜欢的女性类型……


    工藤新一换位思考一下,就跟小兰知道他的初恋是足球队的内田麻美学姐时一样棘手(尽管后来澄清是谣言了),他当时可是慌得要死又迫于江户川柯南的身份解释不了诶!


    偶尔让松田警官吃瘪也不错,谁叫每次江户川柯南破案都被虎视眈眈地盯着。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江户川柯南的手机就收到一条新简讯。


    松田警官:【保密】


    啊,光彦他们会求助柯南的事被看穿了。


    对方主动要求的话,他作为侦探自然有义务保护当事人的隐私。


    抱歉啦,兰!


    希望松田警官进度快些,侦探的本职是找出真相,但告白这种事还是由本人揭开谜底比较好哦。


    ——


    四月,小林夕踩着崭新的乐福鞋参加了东都大学管理学院的开学典礼,同届入学的还有法学院的工藤新一、工程学院的黑羽快斗、金融学院的孤爪研磨,以及医学院的毛利兰。


    世良真纯在高三后期就回英国了,连毕业典礼也没来得及参加。


    其他人的报考专业都很好理解,但小兰不仅报考了医学院,专业还是临床医学,毕业后就是医院的一线临床医生。


    相当于新出医生的直系学妹,小兰高三时经常去保健室咨询对方,工藤新一则在窗外垫着足球等她。


    其实从硬件条件来讲,小兰还挺适合当医生的。最基础的聪明、仔细、耐心她具备,已经熟悉尸体了所以解剖课接受能力强,体力力量足够又手稳,能坚持完成大型手术。


    还有武力值高,不怕医闹,这点很重要。


    然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闺蜜和男朋友都有点担心,因为小兰的共情能力很强,容易与他人的悲伤痛苦感同身受。


    医院则是最不缺喜怒哀乐众生相的地方,医护人员看过最多的人间苦楚。


    医生毕竟不是神明,不能够拯救每一个濒临死亡的人。如果未来手术失败了,道德感过高的人更可能会受到内心的谴责,哪怕无力回天不是她的错。


    不过小兰给出的回答是:“比起害怕失败,我更希望拥有放手一搏的能力,万一成功了就是一条生命呀。比起直面苦难,我更恐惧亲人朋友受到伤害时我的无能为力,我想用自己的方式守护他们。”


    嗯,很小兰的回答。


    大学生活还是很美好的,因为不用担心生活费,又不住寝室没有舍友矛盾,每天只要专心投入学习,再抽空管理一下房产就行了。


    由弘树设计、研磨内测的房产管理软件十分便捷好用,不仅小林夕这边可以实时监测房产状态与空余房间、地区租金涨降趋势等,租客也能通过网站筛选符合条件的公寓住宅,线上预约参观,解决很多水电物业的生活问题,处理速度是其他公寓的数倍有余。


    大部分人工程序放手给下面的职员,除了发生刑事案件外她都不用太操心,要盯着的唯有基础建设升级这块。


    名柯主线虽然结束了,东京的案件仍然高出其他地区一截,居住安全还是很重要的。


    在多次与警方合作,安装了智能消防系统与监控报警装置、楼层刷脸门禁此类保险后,小林夕可以骄傲自夸,同等价位下她的公寓安全综合系数绝对是第一!


    也成为了很多学生党、上班族和新婚夫妻租房的第一选择。


    果然,空房间被租满看着就是叫人开心。


    学业事业稳步推进,同时小林夕也遇到了一个小麻烦。


    在上大学之前,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符合那么多男生的择偶观……


    高中男排部的大家都是热血纯友情,高中生的情感又比较单纯朦胧,就算主动也不掺杂太多利益驱使。而她如今所在的管理学院和隔壁金融学院男性比例偏高,大多家里小有资产,比较精明且不少人自视甚高。


    她身处其中简直就像一块肥肉。


    同样作为家中唯一的继承人,小林夕和铃木园子不同,后者父母长辈俱在,各个领域都有亲戚朋友,要入赘铃木家就是真赘婿,翻不起什么大浪。


    反观小林家,就剩了个手握大笔家业的孤女,只要哄住她,就不是少奋斗二十年,而是往后二十代都衣食无忧了。哪怕入赘也是一时的,她一个人无依无靠,等接手了那些房产地产,要怎样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以上就是小林夕的绝大部分追求者想法,很多时候,男人比女人现实多了。


    甚至更不要命些,就算某次校园恐怖袭击中,众人亲眼见证她和新兰用跳发排球、射门足球和空手道解决了一票持刀歹徒后,跟在身边的人也没减多少。


    她都怀疑真有那么多人要钱不要命,还是名柯世界的人就是喜欢这个调调,因为熟悉的女性们大多身手飒爽、又美又酷。


    当面拒绝了各种邀请还有人坚持不懈,小林夕不胜其扰,每回下课或出了图书馆后就跨上粉色小电瓶突突骑走,让人想追都追不上。


    直到某位嚣张的追求者在校园小树林里被杀了。


    当然小林夕和案件没有半点关系,但看到她脸上流着血滴,冷静地领着刑警钻进树林,站在被吊在树枝上血淋淋的尸体前也面不改色,还和警方关系密切时,围观的其他追求者总觉得后颈一凉。


    然后,世界安静了。


    哦,看来大家还是更惜命的。


    “我之前差点想雇两个人假装失散多年的亲戚了。”家庭餐厅里,小林夕利落下笔写着作业,不忘跟对面的老同学吐槽。


    工藤新一嘴唇动了动,没忍住问:“为什么不是找一个男朋友?”


    “名侦探,难道阻止凶手杀人的办法是比他先一步杀掉被害者吗?”小林夕冲他虚点笔尖,没联想到其他方面,仅是就事论事,“说不定那些人还会觉得‘他行我也行’,不要低估想软饭硬吃的人的下限。”


    “……”你又为什么会那么懂?


    餐厅铃铛声响起,刚下课的毛利兰和隔壁大学的铃木园子走来坐下,新晋大学生侦探只好暂时收敛好奇心。


    大学第一学期只有三个月,几乎转瞬就过去了。四人计划在暑假第一周去美国纽约顺道参加某个电影节,因为工藤优作再次入选了最佳编剧候选人之列。


    弘树与阿笠博士合作的游戏公司也顺势推出了这部电影改编的全息游戏,预售阶段就遭到疯抢——有内测名额的他们不用担心排不上队。


    “茧”也有了更大众化的全息眼镜版本,但功能和游戏体验当然远远不及初版游戏舱。不过后者因价格、材料和技术原因无法大面积普及,至少日本的游戏舱私人玩家不超过十指之数。


    小林夕在高二就送了研磨一台游戏舱,这次美国之行正好用新游戏当伴手礼。


    后者把高中时攒的那笔房产小游戏顾问费当作启动金,从小林夕那儿租了大学附近的房子布置成工作室,买齐了设备,游戏主播的事业刚刚起步。


    靠着过硬的技术、很拽的态度(懒得说太多话)和极其稀有令人羡慕的游戏装备收获了第一批粉丝。


    记得第一天开播的时候,研磨很低调,只有黑尾和日向几人知道这件事。结果开播后满屏弹幕都是闻着味儿过来、从各地送上喜报的熟人,光看ID就能大致分辨他们的身份了。


    研磨顿时油然而生一股小学家长开放日被围观的感觉,连渴了喝口水都能收获夸夸。


    本来还担心在镜头前与陌生人互动会不适应,这下好了,直接强制脱敏。


    小林夕没问过开播的具体时间,还是黑尾戳她才中途赶来,看了会儿后果断送了十个最大金额的礼物,让软件那一小时都反复滚动出现【KOOZUKEN】的直播间入口,吸了一大批观众进来。


    想了想,又学着怪盗辛蒂瑞拉粉丝的语气发了几条迷妹弹幕。


    研磨瞥到后差点没躲过对手的平A。


    游戏实况结束看到对方的简讯:【如果有负担的话,就尽快成长为这点礼物对你微不足道的大主播吧。】


    “怎么跟小黑说一样的话……”研磨嘟囔着,翘起一点点笑容,慢慢学会了坦然接受别人的好意。


    ——


    美国纽约之行十分愉快,除了电影节那晚需要准备正装出席外,其余假期全都用来享受city work,并且成功与弘树会和。


    十四岁的少年青葱挺拔,再不见当初的苍白消瘦,有着属于这个年纪的青春活力,四肢覆盖了一层薄却恰到好处的肌肉,皮肤介于麦色与白皙之间,看着就是经常户外运动的。


    问了后知道,他空闲时会去公园慢跑锻炼,约附近的中学生踢足球,或跟同事一起打网球,生活相当充实。


    弘树凑到小林夕耳边低声道:“为了长高,我已经很努力了,姐姐。”


    打量他比自己高出不少的头顶,小林夕揉了揉少年的脑袋:“好样的,要争取长过工藤哦!”


    “喂喂。”一旁的工藤新一抬起帽檐露出半月眼,“鼓励就鼓励,不要拉踩好嘛。”


    接上弟弟与在美国比赛的京极真,一行人开启观光暴走模式。


    搭乘渡轮参观自由女神像,在时代广场喂鸽子,去美食广场享用冰淇淋,到唐人街品尝正宗粤菜,还和熟悉的FBI调查员们一起喝了下午茶。


    非常美式的是,喝到一半街上就发生了抢劫案,撞上了在场全员“专业人士”。


    众人悄无声息离开,在动乱解决后拍着衣物上的灰尘低调归来,微笑地对保留座位的店员道谢,甚至咖啡里漂浮的冰块都没彻底融尽。


    小林夕:R.I.P.


    真是会挑时机的劫匪呢。


    ……


    有人在海外度假,有人在苦逼加班。


    凌晨时分,警视厅搜查一课办公室。


    终于写完跟监报告的松田阵平重重往椅背后靠,扯松领带,长舒了一口气。


    抬手一瞄腕表,换算了下,纽约那边应该是中午十一点,要吃午饭了。


    以小林夕的秉性,几乎每餐都会发些美食照来馋他。就像四小时前传来了酒店的自助早餐,摆盘精致且满满当当,诱人的香气快要溢出屏幕,简直是深夜放毒。


    可一旦过了日本晚上十点,她那栏对话框就不会有任何新消息了,非常贴心地不打扰警官先生珍贵的夜晚休息时间。


    松田阵平点进她的头像,指尖划了两下也没刷出新消息,不由撇了撇嘴。


    这方面有分寸一向是小林夕的优点,但……其实也不必对他客气。


    他挺希望被打扰的。


    浏览历史消息,那些照片囊括了景点风光和文化美食,对方旺盛的分享欲令她兴致勃勃地捕捉每样新奇的事物,连喂鸽子的饲料也要跟他讨论有什么谷物成分。


    好似举着小旗子的网络导游,让人跟随她的脚步线上观光了一回。


    还有一张昨天发来的六人合照,看背景应该是在渡轮甲板上,隐约能看到远处高举火把的巨大雕塑。


    照片上的女孩们估计是商量好要穿闺蜜装,清凉的穿衣风格非常统一,类似美式甜心辣妹。上身清一色的吊带无袖抹胸,下身则牛仔短裤短裙,一副墨镜顶在额前,扑面而来的青春气息。


    她们的男朋友站在身边互相搂住肩膀,小林夕站在最前面伸直了光洁纤长的手臂自拍,将所有人照进范围内,还很有镜头感地wink了一下,高马尾与碎发随风飞扬,笑意灿烂,表情狡黠又俏皮。


    小林夕:【我用尽毕生技术拍出来的,为了这张照片我手机差点掉河里,好看吧!】


    松田阵平:【嗯】


    松田阵平:【好看】。拍照的人好看。


    要是这家伙身后那位计算机天才少年没凑得那么近的话,他嘴角不自觉上扬的弧度能更大点。


    放大照片,从边边角角的细节扣出男生还是一手一杯饮料,显然是帮小林夕拿着的。


    ……这点程度的话,我早就做到了。


    与只有自己一半岁数的男生争“拿饮料”这种定位的幼稚心态很微妙,却又不是能控制住的,越别扭越想看。


    嚼着口香糖缓解焦躁,松田阵平拎起挂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准备打卡下班。


    刚跨出警视厅大门,一辆眼熟的白色马自达RX-7从道路一边驶来,漂亮丝滑地打方向盘一个甩尾,又平又稳地刹车停在他面前。


    驾驶座的车窗降下,露出一张蜜色的英俊混血颜,而副驾坐着的人笑脸温和,上挑的凤眼尾弯弯,同时朝警官先生默契地打了个招呼:“哟。”


    松田阵平扬眉,毫不生涩地调侃:“抱歉,现在该怎么称呼两位,能自我介绍一下么。”


    诸伏景光配合地接上台词,从善如流道:“这位是zero,我是hiro,请多指教~”


    降谷零则是简短得多:“先上车。”


    一打开后座门,原本趴在座垫上躲藏的萩原研二直起身吓他,扑过来:“我是hagi哦!”


    松田阵平早就预料到这茬,淡定地把西装外套扔进去,把他赶到另一侧,嘴上嫌弃:“你凑什么热闹。”


    “小阵平不能偏心啊,”萩原研二往边上挪了点,上半身往前探,展臂揽住了前座正副驾驶的两位同期的肩膀,“冲啊,反正明天休假,今晚不醉不归!”


    因为娜塔莉怀孕了,伊达班长晚上要在边上看护,这段时期也不好碰酒精,他们说好选个白天另约无烟酒养生局。


    组织清算的交接工作正在进行中,虽然这段时间不能光明正大地回公安和警视厅任职,但私底下与好友见面还是可以的,相当于这几年积攒的带薪休假一次补齐。


    在警校时期经常去的居酒屋里,四人边喝边聊,每个人这几年都有诉说不完的经历,近乎忘记了时间,喝到外边的天都快微微亮了。


    松田阵平酒量并不算很好,醉醺醺快断片的时候,桌对面的诸伏景光瞄了几眼手机消息,无奈地转过屏幕给大家看,“看来地球的另一头,也有人在聚会呢。”


    屏幕上一侧是FBI和工藤新一他们在店里悠闲喝下午茶的合照,一侧则是纽约街头抢劫事件的新闻,报道照片里某几个身影的身型服饰跟合照基本能对应上。


    至于合照是谁发来的,不言而喻。


    玻璃生啤杯重重落在桌面,降谷零喝得有些上脸了,瞪着屏幕狠狠道:“赤井秀一!”


    在组织卧底时就跟这家伙合不来,现在还要抢走日本的优秀人才,可恶!


    松田阵平半晌才目光聚焦,盯着屏幕某处发呆,单手托腮笑得很不值钱的模样,含糊地翻来覆去重复一句话,光说着就幸福得轻声低笑出来。


    再帅的拽哥,配上这个表情都酷不起来,甚至有点傻傻的。


    唯有边上的萩原研二听懂了,幼驯染是在说“好可爱”。


    他猜到是在形容谁,伸脖子凑过去瞅,随后感到一言难尽。


    要说下午茶合照里那张比剪刀手的小夕,的确很可爱啦;但新闻报道照片里的小夕,她可是在用收到的那双乐福鞋踩着其中一位壮汉劫匪的后脑勺反手擒拿,光看背影都透露着“我要你死”的气势诶!


    滤镜那么重的嘛,小阵平?


    萩原研二好笑地看着幼驯染酒醉失态,而诸伏景光察觉到松田阵平的神情后意识到什么,把手机收回端详片刻,抬头与这桌上另一个还算清醒的人对视。


    两人交换了一个了然的眼神。


    萩原研二看着嘻嘻哈哈,实际口风很紧,从未对外人谈及幼驯染和小林夕的事,因为松田阵平说不想让对方成为最后一个知道的人。


    他当然尊重幼驯染的决定,但心思敏感的人想瞒也瞒不过。


    这么一想,他们都三十岁了,有稳定伴侣的居然只有班长,说来也真是心酸。


    将剩下的生啤一饮而尽,萩原研二高举酒杯:


    “那又怎样,三十岁快乐!”


    ——


    十一月初,受白鸟警官邀请,熟识的朋友聚集在他家位于轻井泽的别墅,在那里宣布了小林澄子与白鸟任三郎正式订婚的消息。


    众人都很惊喜,但一点也不意外,毕竟在认识的情侣中,这对可以算得上受到各方祝福的模范恋人了。


    在场鼓掌最起劲的就是三小只,紧接着又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在高木涉和松田阵平之间来回。


    高木警官看看你,别人比你晚来都弯道超车了,你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松田警官你也没好多少!真就守口如瓶了半年多,你最好别跟阿笠博士一样错过四十年!


    小兰把柠檬派切完端出来时就瞧见孩子们略带幽怨的目光,疑惑问男朋友怎么了。


    看透真相的工藤新一伸手捏了块柠檬派大咬一口:呵呵,大概是被吊着胃口的不得劲吧。


    高木涉脸皮薄,没坚持多久便顶不住大家揶揄却灼人的视线,推着佐藤美和子的肩膀落荒而逃。


    松田阵平倒是泰然处之,神色自若地去餐柜帮小林夕取各类酒杯布置餐厅了。


    他们之前来过白鸟家的轻井泽别墅开品酒派对,这回来更是扩建了一倍,合理安排入住房间的话能住五十人左右。


    受邀而来的人自然也更多些。


    搜查一课熟识的警官有空基本全来了,还都自带其他部门的家属。大阪的平和、京都的绫小路、群马的山村、长野的三人组……


    小林夕:好多人啊.JPG


    因此餐品需求量很大,但凡会做点饭的都留在厨房帮忙了,连三小只都来帮忙洗菜端盘子。


    小林夕单独做了两份孕妇套餐——伊达航要给娜塔莉陪餐,因为忌口孕妇有很多东西不能吃,在这个全是美食的派对看别人大快朵颐实在太残忍了,有丈夫陪着起码心理上会好受很多。


    松田阵平过来一瞧,其中有一碟形状完美、金灿灿的玉子烧,即便用的可生食鸡蛋也煎至完全凝固,不留任何入口风险。


    他视线多停留了几秒,一转头发现对方脱掉围裙,手里端着个小一号的碟子,叉了个玉子烧往嘴里塞。


    小林夕默默咀嚼咽下,把碟子一递:“切剩的边角料,要么?”


    “要。”


    只是普通的玉子烧而已,可能是开小灶吃独食的缘故,两人在忙碌的厨房里不由得生出一股心虚来,挤在角落偷偷地吃,鼓鼓的腮帮子快速耸动。


    “小夕——你知道枫糖浆放哪儿了吗?”和叶在岛台专注打发蛋清,没抬头喊了一声。


    “在最左边餐柜从下往上数第一层的中间——”


    小林夕说完回头,正好见证警官先生俯身将她叉子上最后一块玉子烧叼走的瞬间,殷红舌尖与锐利犬齿掠过,动作异常熟练。


    等直起背来,喉结微颤吞咽,下巴微仰、眉梢轻挑,透出一丝得意的神色,又稍显顽劣地舔了下唇角,无缝衔接地端起餐盘大步离开。


    轻井泽这个时期早已不见漫天的枫叶红花,而是铺满了连绵冰雪。


    别墅里当然有安装暖气,热火朝天的厨房也相当暖和,尤其是开火的灶台前。


    一向怕冷的小林夕灌了整杯加冰橙汁下去,才从池面暴击中缓过神来,下半张脸埋在掌心,暗暗反思自己那一瞬的动摇失神。


    ——好可爱!!


    在当便衣时学了点做西餐的萩原研二盯着烤箱里的战斧牛排,假装目不斜视,顺便用高大的身材挡住另一侧他人的余光。


    心里赞许:没错没错,这样才没糟蹋小阵平你这张帅气的脸蛋,优势可要全部展现出来才行!


    ……


    轻井泽的冬天又冷又长,每年都是全国第一批开放滑雪场的地区,十一月专门来滑雪的游客也不多。


    第二天,有人选择去别墅附近结冰了的湖面冰钓,有人去滑雪,有人……有悲催的警官接到了紧急工作一大早赶回去。


    白鸟警官包了一辆中型巴士送大家去滑雪场,上车的人中,小林夕毫无疑问是滑得最烂的。


    她就像是跟滑雪杠上了,怎么也学不会,偏偏还较上了劲不信邪。


    就跟隔壁黑桃A不会滑冰似的,仿佛每位怪盗总要在某个冰雪项目上栽跟头。


    到了滑雪场,小林夕连初级雪道都上不了,就在山脚适应滑雪板,磨磨蹭蹭地往前挪,半天也没移动多远,接连呼出一大串白气。


    除了她,其余人的水平各有高低,但至少能慢悠悠滑起来。


    本来高木涉技术也不行,算是一块儿跟教练恶补的俩菜鸟。结果她还在挣扎呢,对方竟然一小时就突飞猛进,迈着还有些许生涩的步伐去找佐藤美和子了。


    警花小姐踩着双板从中级雪道上蜿蜒滑下,如同飙车的魔女般风驰电掣,潇洒飞扬,看得小林夕羡慕极了。


    难怪高木警官要迫不及待追上去,简直是为爱爆发意想不到的潜能啊。


    小林夕闭眼冥想了会儿,没在体内找到沉默的小宇宙。但也不灰心,踩着滑雪板像企鹅一样摇摇晃晃往前走,去坐上山吊椅了。


    尽管她不会滑,可以休息会儿看看风景找感觉嘛,反正到了山顶还能坐下来,不耽误多少时间。


    吊椅上行过程中,小林夕趴在护栏上望着雪道,根据滑雪服样式颜色勉强认出了熟人们。


    初级雪道上,白鸟警官牵着小林老师实战教学、一对一提升训练;佐藤警官举起双手高喊“阿涉”,高木在后头拼命追赶:阿笠博士灰原哀带着三小只在边上的树林里堆起雪人。


    平和戴着同款的卡通线帽,在中级雪道上并肩滑行;山村警官意外地滑得还不错,估计是群马多雪,滑雪是当地人的必备技能,只是得瑟过头,不小心在硬雪地里滚了好几圈。


    新兰在高级雪道上一前一后滑过,园子则故意减速落在后方,举着录像机拍摄“夫妻共滑”;绫小路警官身姿优雅地绕过几人下滑,他的那只花栗鼠因为冬眠被留在了别墅,莫名显得孤单。


    小林夕一一辨认,忽然有个身影闯入视野。


    他踩着单板侧身滑行,在耀眼反光的雪道上一跃而起又稳稳落地,借俯冲的姿势保持平衡,破开寒风呼啸向前,看上去随意自在,如履平地。


    都说单板入门要比双板难,可看看自己!


    郁闷地叹口气,忽然看到对方一个板刹停在雪道中央,仰头朝缓缓上行的吊椅望过来,冲她挥了挥手。


    小林夕惊讶于警官先生的洞察力,连忙也招手回应,夸道:“松田警官好厉害!”


    对方身形顿了顿,才继续往下滑行。


    线帽和滑雪镜遮挡住了表情,可就是无端觉得他很满意,连动作都张扬了几分。


    抵达了山顶,小林夕真的就连雪道都不踩一下,直接在边上眺望起冬日雪景,坐在棚子小屋里喝了杯热茶,又搭乘吊椅下去了。


    和小兰几人在山脚餐厅吃了午餐咖喱,她重整旗鼓,觉得今天结束前至少要上初级雪道试试才行。


    训练了半下午,小林夕觉得自己又行了,步伐坚定地去乘坐吊椅,排队时身边忽地多了个人。


    “松田警官?你要去山顶吧。”


    滑雪镜上移至前额,松田阵平扯开护脸,单手夹着滑雪板,“跟着你,免得有人被困在半道上滑不下来。”


    小林夕很想反驳,可底气不足,只好乖乖一起坐上了吊椅。


    半晌她才陡然想到,上午那次都坐到高级雪道上空了是肯定不会上场的,毕竟她菜得人尽皆知。


    那这回呢?是怎么猜出她要上雪道了?


    松田阵平:这还用猜?这家伙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去挑战最难地形了。


    嘛,前提是他在边上也看了半下午。


    望着半暗的天色,小林夕算了算,等滑下去确实差不多要到集合回别墅的时间了。


    “丑话说在前头,我滑得真的很慢,”她强调道,“比你想象的慢还要更慢一些哦。”


    “知道了。”松田阵平旁观了半天,她究竟什么速度简直一清二楚。


    吊椅运行并不快,小林夕双手倚在护栏上,下半张脸埋在滑雪服立起的衣领里,寒冷令五感变得迟钝,不过仍然能闻到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古龙水气息。


    昨晚松田阵平萩原研二被安排在一个卧房休息,大概是从幼驯染那儿蹭到的吧。被风吹了一天已经变得非常浅淡,明明是无形的气体,却好似沾染上了对方的体温,有了一丝冬日暖阳的热意。


    “最近好像都没看到松田警官抽烟?”不含杂质的古龙水香气本身就透露了一些信息。


    “戒了。”


    小林夕蓦地扭头,滑雪镜后的杏眼饱含惊诧,“我怎么不知道?”


    戒烟是那么容易的事吗?


    松田阵平哼了一声,“你不知道的事多了去了。”


    “……”不过回想一番,自从她明确表达出对二手烟的抗拒后,对方是没怎么当着面点烟了。


    有了这个前提,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把烟戒掉好像是可以实现。


    况且松田阵平还是闷声干大事的类型,好似只要没人问就永远不会说他做了些什么。


    小林夕肩膀稍凑过去:“比如?摩天轮炸弹那次,你给佐藤警官发消息,说如果殉职就把我送的‘决胜服’归还到家?”


    这回轮到松田阵平无法反驳,愣了好一会儿才撇过脸小声吐槽,“高木什么都往外说就算了,佐藤怎么也被传染了。”


    “这又不是干了什么坏事,”小林夕长长地“哦”了一声,恍然道,“曾经把最后一句‘遗言’留给了我,让松田警官很难以启齿吗?”


    “……你很清楚不是这样的吧。”


    这并非是在翻旧账,而是太了解对方的不动声色。因为他所有的决定皆随心而动,嗤于以此作为勋章功绩自我感动,当然不认为有必要特意向他人提起。


    如此轻描淡写的沉默,令小林夕反复品味,依旧会在某天不经意回想起那一幕时被触动。


    如同雪花落在指尖那瞬间的酥麻,初碰时沁满凉意,却最终会在手心化为与她同频的温度。如同一颗石子在湖面荡起的涟漪,看着平静不起眼,却能持久传递到很遥远的地方。


    “那就是不好意思了,”小林夕耸肩,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感觉这种事还很多,如果向大家有奖征集一圈,一定会有有趣的发现。”


    初级雪道到了,松田阵平拽着她的手腕跳下吊椅,“你还不如直接问我。”


    “无偿?”


    “想什么呢,你都说有奖征集了。”本人解答总比二手八卦要准确吧。


    小林夕晃悠着走上雪道,嘀咕:“怎么好意思当面问人要奖励的……”


    “跟你学的,”松田阵平双臂在胸前交叉,站在后面催促,“快滑。”


    小林夕应声刺溜滑了下去,然后没五米就卡住了,抬头与没刹住板、流畅冲下去十几米的警官先生无言对视。


    这还是对方有了心理准备,尽力克制速度的结果。


    她硬着头皮用雪仗插地,把自己给怼下去,“我都说了。”我菜得超乎你想象。


    不然干嘛自己一个人跑来试滑,就是怕其他人因为顾及她不能尽兴玩啊,滑雪本来就是竞速运动,越快越顺畅才好玩,跟她一道要憋屈死。


    看多了她在排球场上活跃的模样,此刻笨拙又同手同脚的身姿可是头一回见,松田阵平没忍住,扑哧笑了出来,又索性变成了朗声大笑。


    小林夕抬起雪仗戳他的腰:“不许笑!”


    故意被戳中一下后才闪避,松田阵平歪头示意她再滑滑,看有哪里不标准。


    又滑了二十分钟,小林夕本来是抱着自娱自乐心态来的,但越滑压力越大。尤其是边上有个双手插兜行进自如的家伙在,衬得她愈发菜鸟,太气人了好嘛!


    “松田警官,你看出问题了吗?”


    “没有。”


    “……”那你这二十分钟眼神都没移一下,是在看什么?


    主要是,看不出问题才是最大的问题。松田阵平纳闷,以他的水平来看,小林夕的动作和发力点都很正确,胆量也足,视力好,选择的雪道都比较好滑。


    可就是没用。


    不是莫名其妙停顿卡住,就是滑雪板直奔意想不到的方向,简直是和这项运动犯冲。


    看她肩膀都耷拉下来,松田阵平思考了下委婉话术:“有时候,放弃也是不错的选择。”


    有这么安慰人的么!


    小林夕停下喘口气:“松田警官滑得那么好,难道没有什么速成秘诀吗?”


    松田阵平略一思索,点头:“有。”


    她一惊:“真有啊?”


    “手机拿出来。”


    小林夕从拉链口袋里掏出手机,隔着手套操作不太灵敏,双手捧着看向对方,“然后?”


    松田阵平咬住手套,裸指飞快点击手机,说出的话并不清晰:“你不是想知道有趣的事?”


    “……啊?”


    好几秒后小林夕才反应过来是在说“有奖征集”,想问这跟滑雪有什么关系,她的手机便一连串振动起来。


    低头一看,对方发来了好几个文件,从文件名来看,是按照年份归类的。


    一抬头,松田阵平已经滑出去老远,变成一个快要看不见的小黑点了。


    没办法,只能一个个点开看。希望里头是什么绝世秘籍,能让她在太阳下山前滑到山脚吧。


    依循顺序,小林夕从年份最早的文件开始看,看着看着发现……这并不是滑雪指南,甚至和滑雪搭不上任何关系。


    而是一份简讯对话的合集,看称呼,对话双方是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


    更精确点说,是松田阵平对(他以为)殉职的萩原研二的单方面输出。


    那几年,他一直都在往幼驯染已经不再使用的邮件地址发简讯,大事小事一应俱全,借此抒发心中情绪。


    但这些文件似乎是筛选过的,并不是多年来的全部内容。


    要说筛选关键词的话,应该就是——小林夕。


    看到松田阵平对她的第一印象果然是“烦人的小鬼”,小林夕半月眼:评价要不要这么不留情面。


    可紧接着下一句就是“我倒是不讨厌这种啰嗦的温柔”,她又扬起了嘴角。


    小林夕看着几个文件的分量由少变多,文字间掺杂的情感由淡变重,从漫不经心变得熟悉亲近,从冷淡生硬变得五味杂陈,既有欣赏夸赞,也有抱怨别扭,以及察觉“怪盗辛蒂瑞拉”的种种挣扎。


    她从来没想到能从这种角度观望松田阵平对她的看法变化,像拆解机械那样毫不保留地剖析内心,无疑情感色彩最浓烈,却也最客观。


    是潜藏在气定神闲下那些年轻的狂野冲动,是掩饰在不同如山后被压抑的杯水满溢。


    最后一个文件,也就是今年的内容尤其多——什么话是幼驯染本人回来了还不够他说的?


    小林夕很快知道是些什么话了。


    【我喜欢她】


    【我要见她】


    【我不想错过她】


    小林夕站在坚实的雪地上,却仿佛经历了一场雪崩。


    是的,雪崩。


    悄无声息地堆积,每个人经过踩上的脚步都令它变得冰冷坚硬,不断加厚,始终不肯暴露冰雪下的草地。


    某天却没有半点预兆地全部崩塌,不留余地、铺天盖地袭来,将她与周围的一切统统裹挟掩埋,犹如本人一般有不容拒绝的侵略性。


    松田阵平的告白是一场无声的雪崩。


    让小林夕知道,原来他并非看上去那样不动声色。


    ……


    小林夕都被突如其来的信息量砸懵了。


    不是,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都不事前预告一下的么?!


    她望着白茫茫的雪道,忽然领悟了松田阵平的意思:知道这件“有趣”的事后,为了尽快追回去,或许能令滑雪技术突飞猛进?


    不要用这种事来刺激她速成啊,太狡猾了吧!


    ……


    太阳落山前,小林夕紧赶慢赶,终于滑回了山脚。


    一看手表,竟然真比她预想中快了不少,距离集合回别墅还有半小时。


    还完滑雪装备,她转了一圈,最后在大巴车上找到了要逮的人。


    松田阵平坐在最后一排,脑袋靠在车窗上,似乎在闭目养神。


    滑雪场此刻还有热闹冰雪节的活动进行,安静车厢内只零星地坐了几个提前上车的人,都玩累了在睡觉。


    她跨过散落在地的旅行包,默默坐到松田阵平身边,侧过上半身端详对方合眼的神情。


    盯了半分钟没动静,只好用指尖一下一下戳他手臂。


    对方手臂上的肌肉即刻变得僵硬,脸上却浮现了轻笑,掀开一只眼皮睨过来,“怎样,是不是很有用?”


    小林夕瞪过去,用气音回答:“是、啊。”真是有用的“滑雪速成秘诀”呢。


    可能是语气听不出告白回复的倾向性,松田阵平罕见地有点忐忑,不自觉握紧拳头,将羽绒外套抓得皱皱巴巴。


    半晌后才开口,低音干涩:“那有奖励吗。”


    “有啊,作为交换,我也告诉松田警官一件有趣的事吧。”


    小林夕凑到松田阵平耳边,抬手虚掩动作,“那就是……”


    她把最后一个音拖得很长,温热的呼吸打在对方侧脸,眼看着面前人脖颈皮肤下的青筋凸显,自然卷下的耳尖烫成了诱人的粉色。


    他在紧张呢,真可爱。


    本来只想口头调戏一下的,却被引诱到情不自禁。小林夕探过去,眨眼间蜻蜓点水,在脸颊留下了带着凉意的轻吻。


    然后飞快退回去,还结巴了一下,“就、就是这样。”


    但不给心理缓冲的时间,松田阵平食指一勾摘掉墨镜,直接攥住她的手覆了上来。


    更成人、激烈且一塌糊涂的深吻,彻底调动两人全身上下的肾上腺激素,褪去了衣物间所挟带的寒气,在狭小的空间内根本没有退缩的余地,呼吸错乱时让人产生一种快要窒息的错觉。


    车窗外,孩子们的笑声忽地由远到近。


    步美上车时,两人已经分开了,双双靠在座椅上闭眼装睡。


    “嘘,小声点哦,车上的人都在睡觉。”步美轻声提醒后面的元太,小心翼翼坐上车。


    小林夕在紧急系好的围巾下悄悄睁眼,见没被发现松了口气,被亲得大脑一片空白,往下一瞥,两人的手还紧紧相扣。


    她捏了捏男人骨节分明的手,又挠了挠掌心,被不轻不重地握住了。正想扭头看他,却被扣住下巴往反方向转去。


    松田阵平捂住脸,“现在不要看我。”


    “为什么?”这难道不该是她的台词吗?


    “……给我三分钟。”


    小林夕一头雾水,困惑了片刻,突然领悟到什么,“啊——”


    松田阵平:……这种时候不需要懂得那么快。


    小林夕体贴地不做声了,再次合眼,稍稍倚着身边人踏实宽厚的肩膀,在心里默数。


    大概过了三分钟,也或许是五分钟、十分钟。


    “……喜欢你。”耳边响起低语,语气不太自然。


    但小林夕就是听出一点希望得到亲口回复的迫切,还要表现得没那么在意。


    她忍俊不禁,“是的,这点我已经充分知道了。”


    “我也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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