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山林并不沉寂,风声、虫鸣、小型野兽出没的低吼,都被突然闯入的凌乱脚步声掩盖,青石台阶与鞋底的清脆吧嗒声回荡弥远。
伊达航和松田阵平沿着后门那另一条阶梯下去,不一会儿就看到了挂在树上的男性死者尸体。
两人对视一眼,打着手电筒的灯往那边一照,看周围的草丛杂乱无章踩踏的痕迹,再观察一番绳索与死者的状态,极高洞察力的刑警心下了然。
这里就是凶手们与小林柯南打照面的地方,但绝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死者是在别处死亡后搬到这里,凶手应该是想要伪造自缢的假象,却被目击者看到了,想要杀人灭口。
迅速推理出案件过程,他们没有擅自靠近破坏现场,掏出警方专用的呼叫机让搜查队和鉴识人员过来负责处理。
随后掏出配枪上膛,顺着草丛的脚印与拨乱方向快步前进。
那混在雷声中的枪鸣并不远,松田阵平细听能分辨出大致的方向距离。
可树林那么大,没有更专业的搜查设备或精准的定位仪器,光靠双腿找人还是很有难度的。
上山时耗费了不少体力,在崎岖不平的泥地草丛中寻找了一阵都毫无收获。
伊达航望天,透过严实的树木枝叶瞧见了一点没什么月亮、漆黑一片的夜空,担心叹了句得抓紧时间了,万一等会儿打雷下雨就更不好找人。
松田阵平手背抹了一把滑至下颌的汗滴,墨镜在下车前就塞口袋了,暴躁地将遮挡视线的前额自然卷刘海全抓到脑后。
理智上,他并不认为凶手在身手、心性上是小林夕的对手。十几岁就能协助拆弹的家伙,怎么可能会在区区一个拿枪的人面前落得下风。
但从情感上,警官先生内心近乎生出一种令他感到荒谬的惊慌来。
两人又扒拉着草丛走了一段路,伊达航忽然指着前方惊呼,“松田,你看那边是不是起火了!”
那远处山头的火光其实很小,若隐若现的,随着强劲的风飘零摇曳,像是随时就会刮散,被这黑天瓜分吞噬干净,橘红一点在遮天蔽日的黑中尤为明显,明晃晃的刺得人眼疼。
森林里起火了,这是什么概念?
如果没能在刚出现点苗头时把火扑灭,引来的将是一场森林大火!
“该死!”松田阵平让救援队赶紧与森林消防联系,和班长急匆匆地往火光处奔去。
有了目标点,赶过去总共没花十分钟,到地方了才发现,起火的是远处另一个山头。
他们站在邻近悬崖的草坪上,与这场山火相隔了一个几百米宽的山谷。
就这么点工夫,零星的火苗已然蔓延开,在无月的夜晚宛如一个小型的火球太阳,燃烧一切,照亮一切。
又一道闪电白光划过,两位同期的脚步猛然顿住,跳跃的火焰光影映照在他们脸上,惊诧的瞳孔中反照出眼前的景象——
视线中涌入了无数飞舞的枯叶,迷乱双眼,看不清通往悬崖断壁的狭窄石路,而两侧高耸无物的巅峰之景,又让堆积的树叶有种叫人一脚踩入云端,飘飘然的没有半分踏实感,反复下一秒便会坠入高空、粉身碎骨。
有个人就这样静静地半躺在“云层”中,上半身靠在一块残破的石碑支起,脑袋没有力气地一歪,双腿几乎掩埋在枝叶中。
左侧的手腕垂在一旁,白皙指尖与峭壁只距离几厘米。
松田阵平认出了手腕上的那只电子表。
悬崖后的剧烈跳动着的火焰像地狱之火那般惨烈巨大,似是要将那张此刻恬静合着杏眼的漂亮脸蛋也一口吞下。
像小太阳般耀眼的人,却如这一捧泥土、一树枯叶倒在了尘埃中,犹如梦魇幻觉般带来相当有冲击感的一瞬窒息。
“小林!”伊达航喉咙干涩地大喊,身边的同期比他动作更快,呼吸间便冲到了悬崖边半跪下,
松田阵平第一反应就是抓起小林夕空荡荡的右腕:还有脉搏和温度,活着。
小林夕还活着。
他看上去似乎在冷静应对,实则大脑一片空白,完全靠本能行动,导致握住那纤细手腕时忽略了心头闪过的一丝熟悉感。
“喂!醒醒!”双手扣住圆润肩膀晃了晃,可得不到丝毫回应。
他眉间紧皱,薄唇抿成一条直线,青绿眼眸由于急躁染上了几分戾气。
掐人中试过了也没用,松田阵平察觉出这不像是普通昏迷,难道受伤了?可没嗅到血腥味?
手电筒灯光一转,他俯下身想在对方身体上寻找伤口,腰刚一弯下去,便感受到上方有了点轻微的动静。
蓦地抬头,因为焦急还含着冷意与杀气的双眼就和刚醒来湿润懵然着的杏眼对视上。
两人都霎时瞪大了眼睛。
——距离实在太近了。
近到小林夕能看清警官先生异常俊朗眉眼下浓密的睫毛,眉峰的轮廓走向与挺立的鼻梁。
近到松田阵平仰头时鼻尖不经意地蹭过她的下巴,被光滑的肌肤碰得一愣。
近到一下子打破了警察与市民之间的安全距离,让双方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呆呆地僵硬在原地。
最先动的是小林夕,她脑袋还不是很清醒,一睁眼就被池面警官贴脸面对面,差点忘记了呼吸。
连忙捂住胸口,感觉这对心脏不是很好。
她无辜地转了转眼珠,觉得这应该是梦,只有梦才会那么没有逻辑。
于是很好奇地把已经贴得很近的脸又往前凑了点,抬起另一只手想去摸对方好看的五官和侧脸。
在冰冷指尖触碰到温凉的皮肤时,松田阵平像正中当头一棒般清醒过来,唰地瞬间站起身来,惯性往后退了半步。
两人谁都没发现那脚步慌张中略微踉跄了下。
伸手却摸了个空的小林夕:?
你后退半步的动作是认真的吗?
被裹挟着不正常热气的晚风一吹,再回味着掠过指腹一瞬的温度,小林夕终于反应过来,这不是梦境。
她想起这是哪里、自己昏迷前在做什么了。
脑子还有点浑浑噩噩的不清楚,她手掌拍了两下额头,双腿还有些发软起不来。
试着起身两下都失败,忽然有只大手裹住她的手,稍微一使巧劲就把人拉了起来。
小林夕咬牙吐槽江户川柯南,脸上露出笑容:“谢谢松田警官叫醒我,我没事哦!”
松田阵平缩回手,瞥了一眼她的笑容,找到人时的心急如焚和恐慌神情被对方彻底看见的不自在情绪混杂在一起,很想狠狠地训斥这家伙怎么还笑得出来。
他到现在还后背发凉,手指微颤。
但他很明白对方并没有做错什么,小林夕已经在她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到最好了。
还弄得灰头土脸,满脑袋的树叶子,看着就可怜兮兮,令人不自觉心软。
“没事就行,凶手呢?”松田阵平深呼吸一口气,将刚才贴脸产生的心神晃动和热意压制下去,撇开头问。
语气那么生硬,不像在安抚“受害者”,像是审问犯人。小林夕暗自吐槽。
没等她回答,伊达航在不远处高喊:“找到昏迷的凶手了!”
两人朝他声音的方向走去,松田阵平瞄见对方脚步虚浮,便把步子迈得很小,悄悄伸出只手准备随时扶人。
不过小林夕恢复得非常快,刚醒来还神志不清呢,这会儿已经能耍嘴皮子了。
她看了看伊达航和他们之间的距离,侧身问道:“伊达警官现在才找到凶手,说明你们一开始不知道现场状况如何,所以——”
“松田警官,你是一看到我倒在那里就飞奔过来的吗?”
她的神情十分坦荡,眼睛很亮,不掺杂任何打趣旖旎的意味,只是单纯觉得很开心。
又揉了揉肩膀和下巴,“虽然当时没醒,但我已经感受到松田警官的努力了,你真的一点也没收力气诶,好痛。”
“但是谢谢你。”小林夕回想起刚才的场景,对方毫不掩饰的关切慌忙直接映在眼中,心里的喜悦不断冒出来。
嘿嘿笑了下,觉得说几遍都不够,双手作喇叭状,一副要昭告天下的架势,“谢谢——!”
松田阵平额角冒出青筋,一下捂住她的嘴,“我知道了,不要再说了!”
口鼻被捂住,她唯一露出的杏眼眨了眨,灵动得仿佛会说话:松田警官觉得讨厌吗?
“……”松田阵平避开视线,收回手加快了步伐,“废话。”
虽然这个词硬邦邦的还有点凶,但小林夕帮他自动补全了字数:如果讨厌,就不会在这里跟你废话了。
嗯,虽然在夜晚看得不真切,但卷毛警官害羞了呢。
两人来到昏迷的凶手旁,这位中年男子脸上有一个大大的球形红印,鼻青脸肿,鼻血直流,门牙都断了一颗。
边上还有一只瘪了的足球皮,应当就是打昏他的武器。
被警官们问当时发生了什么,小林夕如实道来。
原来当时他们来到悬崖边想找这儿到底藏了什么东西时,凶手就来了,举枪就要杀人灭口。
她和柯南经过一番斗智斗勇后,终于前后夹击了凶手。后者没穿强力球鞋发挥不出杀人足球作用,她就借来了足球腰带,在凶手分神的一瞬将足球当做排球大力跳发。
人是击倒了,但没想到那么巧,江户川柯南也正从凶手后方发射麻醉.针,人倒下来后没有遮挡物,正好没入小林夕的眉心。
所以说,小林夕的昏迷完全是自己人打自己人,是个彻底的乌龙!
但她肯定不能把后半段说出去,于是只能说自己落地时没站稳,脑袋磕到石碑晕倒了。
面对松田阵平狐疑的目光,她理直气壮叉腰:“怎么了,至少是同归于尽,我也没让他占到便宜啊!”
“那个小鬼呢?”
“应该,去木屋求救了吧?”小林夕其实猜到了一点江户川柯南做了什么,内心呵呵。
……
不远处的树林,三个脑袋躲在里面。
阿笠博士放下望远镜,心有余悸:“新一,这次好险啊,差点让人发现麻醉.针的秘密了。”
因为毛利小五郎已经对麻醉产生了抗药性,所以他有在开始慢慢增加剂量,但完全没有任何抗药性的人被打中是很难叫醒的。
所以小林夕被刺中后,柯南只能用她的手机向阿笠博士求助,然后删掉记录。
也不是没有想顺便查找一下那个金元先生的联系方式,只是半天也没找到,想着小林的手机好像是双密码双系统,就没有继续了。
柯南讨好地笑了笑:“没办法,偶尔也是会发生这种事的嘛。”
灰原哀无语:“还好我和博士随身携带了促进麻醉药物在身体中新陈代谢的拮抗剂,麻醉剂量也不是很大,不然看你怎么解释。”
方才也是很紧急,刚喂下药物两位刑警就来了,要不是有柯南提供具体位置,估计要被抓个现行。
真是,令人不省心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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