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峥察觉到姜芮的动作,忍不住侧目瞥了她一眼。
收回目光后对一身着常服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子道:“三舅舅县衙请。”
“哼。”海浩双也就是二人的三舅舅,并未搭理祁峥,反而还冷哼了一声,眼底皆是不满。
姜芮感觉这位三舅舅来者不善。
祁峥垂了垂眉,看来三舅舅还没消气。
海浩双并未搭理祁峥,而是看着姜芮,见她看自己的眼神透着陌生,“芮儿不认得舅舅了?”
别看男子模样儒雅,实则是个武将,开口的嗓子颇为粗狂还带着一股豪放。
姜芮福了福身子,便是不认得这会儿也得装认得,“三舅舅怎来了?”
话出口察觉不对劲,这般问仿佛他不该来一般,可语气又透着股随性和熟悉,姜芮微微蹙眉,应该是身体残留的反应。
海浩双毫不在意姜芮的问话,笑道:“这不是许久不见你们,来看看。”
姜芮被他的笑容感染,原本不笑时还可看出儒雅,笑起来那气质转变太快,不过这幅模样到让姜芮感觉出了几分熟悉,“三舅舅一路舟车劳顿,快快屋里请。”
“还是我们芮儿贴心。”说着还瞥了眼祁峥,那嫌弃溢于言表。
早就开口邀请过的祁峥不做声,看了眼随同海浩双一并来的一辆马车,并非是乘坐人的马车,像是拉货物的,就是不知上面装了什么需要一行官兵守着。
从进县衙的门开始,海浩双便一直问姜芮这些年过的如何,话语中满是关怀。
姜芮刚刚便发现,这位三舅舅对祁峥似乎很不满,每每拿眼扫他,那眼神中都仿佛带了杀气。
在正厅落座,丫鬟端上茶。
姜芮:“舅舅喝茶。”
海浩双有些年没回安京了,一直在边关,当初得知姜芮嫁给了祁峥,还是祁峥这小子先斩后奏,气的他差些没提刀回来把人砍了。
他一直想回来,偏大哥他们还不让。
祁峥看着精神头极好的海浩双,“舅舅此番来许昌县所谓何事?”
海浩双虽总拿眼斜祁峥,还颇为不满,但这会儿却没闹性子,“这次来主要办两件事,一为公事、二为私事,先说公事。你那位世子大哥给你弄了一车番薯……”
“番薯?”姜芮惊的出声,这里竟有番薯。
祁峥见她反应异常,不由眯了眯眼,“见过?”
对上祁峥的目光,姜芮抿了抿唇,看向海浩双,“舅舅,这些番薯是从何处来的?”
海浩双放下茶杯,道:“据说这些番薯是东陵侯世子夫人,也就是你们大嫂寻摸到的好物。”
“至于怎么找到的不知道,听说种好了以后能让百姓不饿肚子,还说了一堆什么耐旱、出产多之类的。唉,我一个武将记不住,反正这东西安京好多人抢着要,东陵侯世子给你们这边匀了一车来,正好我许久未见你们,便领了这差事。”
祁峥知晓番薯,不过这事一直是东陵侯世子和叶青璇私下在弄,如今放到明面上显然已经上报了朝廷。
祁峥不是第一天做官,自然明白东陵侯世子夫妻这般做的用意,盐井的事让东陵侯世子直接从大理寺少卿一跃成为大理寺卿,这番薯算是投桃报李的感谢。
不过姜芮却觉得奇怪,叶青璇不是重生的吗?怎做的事怪像穿越的,不过有这番薯倒是好事,天灾来临最大的难题是食物和药,能寻到这等好东西,她可太有心了,不愧是女主。
许昌县之前贩私盐的为官为商者砍头的砍头流放的流放,地什么的最是不缺,用来种番薯极合适。
祁峥:“多谢舅舅。”
“用得着你谢。”海浩双呛了祁峥一嘴。
祁峥并未因为他呛声而露出任何不满,又道:“舅舅这一路舟车劳累,我让安伯给您收拾间客房,先歇歇脚。”
“不急,公事说完,现在我们来说私事。”对着姜芮时海浩双满面笑容,对着祁峥那脸色瞬间就拉下来,变脸极快,“你,给我滚出来。”
祁峥并未多言起身跟了出去,姜芮看了眼身旁的曲溪,“三舅舅为何不喜欢祁峥?”
从在门口时便感觉出来了,那股子讨厌全表露在脸上。
曲溪摇头,眼神中满是不解,“三舅老爷算是大人的半个师父,若大人不回东陵侯府,怕是都要跟随三舅老爷上战场,说若几位舅老爷里面,就属三舅老爷最喜欢大人了。”
既然如此为何三舅舅对祁峥态度这般不好?姜芮跟了出去,结果就见海浩双在跟祁峥动手,两人打的那是拳拳见肉。
景山等人倒是想上前,又不敢动。
姜芮懵了,这怎么还打起来了?
“舅舅别打了。”
海浩双眼神中带着凶光,“芮儿别怕,舅舅给你报仇,小王八羔子,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坏心,她可是你……气死老子了。”
海浩双那是真打,祁峥倒也还手,不过他还病着,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弱势,这再挨下去可不行。
啪的一声,茶杯落地碎裂声响起,姜芮还保持扔杯子的动作,温怒道:“都住手。”
打斗的两人停手,姜芮有些生气,“舅舅,祁峥他还病着,哪里经得住您这般打。再说了打架不好,有什么恩怨坐下来好好说,说开了也就好了,又不是小孩子,作甚非得动手,让人瞧了不得笑话死。”
海浩双看了眼祁峥,冲着姜芮道,“你就惯着他吧,哼。”
姜芮:?
“这会儿黎儿该下课了,舅舅可要去看看黎儿。”祁峥身上挨了好几拳,却还能一声不吭,反而提到黎儿。
自请了夫子后,教黎儿认字看书的事便由夫子代劳,而县丞等几位大人家的孩子也都送来。
海浩双眼眸一亮,“孩子长得像谁?”
姜芮现在很怕他们再打起来,忙领着海浩双去寻黎儿,“像他爹多些。”
海浩双气的吹胡子,“像他爹那个奸样多磕碜。”
姜芮:“……”祁峥比书中男主东陵侯世子模样还好,怎么到了三舅舅口中就成磕碜了?
路上姜芮忍了又忍还是忍不出问出声,“舅舅,祁峥做了什么让你这般生气?”
海浩双看了眼姜芮,见她眼中满是好奇,气不打一上来,合着就他一人生气了呗?
想到大哥说过的话,也许两孩子就是情投意合,可再情投意合祁峥也不该在婚前哄骗芮儿,都怪东陵侯府,好好一个孩子认回去就给教坏了。
因着当初事情发生他不在安京,又过了这么久才回来,其实送番薯这差事不是他的,憋了这么久,到底还是气不过,不来揍一顿他不解气。
“行了行了,让丫鬟带我去看黎儿,你回去给他上药,别到时候像小时候一样看到他受伤就哭鼻子,哭的舅舅心烦,这次我可没打脸啊。”
海浩双摆摆手将姜芮撵走。
姜芮:“……”
姜芮并未走远,折身回去正好看到安伯拿了药来,笑着递给她,“夫人,老奴将药拿来了。”
安伯觉得自己可算是寻到机会了,让夫人给大人上药,也正好能说说话,指不定两人就和好了。
姜芮看着手中的药,想了想还是让景山去给祁峥上药合适,结果抬眼见安伯拉着景山走了,说是要安顿外面那些官兵。
姜芮进屋时,祁峥刚用水洗了手,见她手中拿着药瓶,道:“把药给我吧。”
将药递了过去,不用帮忙上药她省了事,尤其祁峥的伤应该都在身上,离开之前想到三舅舅来了必然要款待,“舅舅有什么喜好吗?我让厨房那边准备一下。”
“爱喝黄酒,多做下酒菜即可。”
海浩双喜欢极了黎儿,别的孩子都比较怕他,就黎儿不怕,那稀罕劲儿,愣是陪着黎儿玩了许久。
到晚饭才将两人分开,用过晚饭,姜芮在自己屋中看到了祁峥,“你怎么来了?”
“舅舅在府里,未免他多心,我这几日先在你屋中住下,待他离开再回书房。”祁峥说话时脸有些红。
姜芮闻到很大一股酒味儿,想到晚上祁峥被海浩双逼着喝了不少酒,想来是醉了,“改明我还是让人搬一张软塌进来吧。”
姜芮没想到走了东陵侯世子还来个三舅舅,看来屋子里还是得放一张软塌才行。
还有被褥也是,因一直都是她自己睡,床上也没有准备多的被褥。
祁峥颔首,“你看着安排。”
祁峥时不时摁额角,姜芮有些担心他这幅模样,与当日从尹家回来很像,丫鬟端了醒酒汤来,姜芮赶忙让他喝了。
不过这次似乎只是有些醉,喝了醒酒汤便倒床睡了。
身边多了个人姜芮总是不能立刻入睡,不知过了多久困意上来,忽的感觉有人从身后抱住了她。
“团团。”
原本的困意瞬间消失,姜芮一动不敢动,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好,白日那么克制一个人,怎么喝了酒这样。
“冷,好冷。”
祁峥嘴里嚷嚷着冷,手臂越发将姜芮抱的紧,身体还轻微颤抖。
姜芮察觉出不对劲来,“祁峥,祁峥你先松开我。”
“团团,好冷。”
“你先放开我,我再去拿一床被子,盖上就不冷了,好不好?”
“好。”
祁峥应声,过了会儿才松开姜芮,姜芮将身子侧过来,手放在祁峥的额头,有些烫。
姜芮正要起身去点蜡烛,却被祁峥一把抱在怀里,姜芮被禁锢着动不了,可祁峥这会儿烧了起来,不吃药可不行,“祁峥,你病了,我去让下人给你熬药,你先松开我。”
“不喝药,药苦。”
祁峥摇头,额前碎发扫的姜芮脖子酥酥痒痒。
姜芮怎么挣扎都挣扎不开,只能耐着性子哄,“吃糖就不苦了,还有蜜饯,都好甜,乖,生病了就要喝药,要听话,喝了药就能吃甜滋滋的蜜饯哦。”
哄了好一会儿祁峥才松开她答应喝药。
姜芮是怕了他了,姜芮这边点灯,婵娟就醒了,得知祁峥额头有些烫,赶忙让景山去请大夫。
大夫来开了药,婵娟去茶房煎药。
待药煎好,姜芮发现把药喂进去才是最难的,因为祁峥喝了酒加上生病迷糊,固执起来简直让人受不了。
简直比孩子还不如,小孩子还能摁着灌,他一个成年人,别看书里写的捏开嘴巴就能灌,她那手劲儿根本捏不开那咬紧的牙关,最后只能各种哄,哄得人张嘴把药喝了。
次日。
祁峥醒来看到趴在床边熟睡的姜芮,记忆涌上心头,抬手揉了揉眉心,刚要起身,被褥一动便惊醒了姜芮。
姜芮忽的抬头,手伸出便来摸祁峥的额头,却发现没有摸到额头反而感觉掌心软软的,四目相对,这才发现她摸到的是祁峥的嘴,仿佛是触电般赶忙收回,“你、你醒了。”
“嗯。”
祁峥应了身坐起身,胸口一凉,低头一看衣襟是敞开的,抬眸看向姜芮。
姜芮还背着手揉,见状忙道:“你昨儿夜里发烧了,白酒能降温,我便用了些。”
三舅舅下手太狠了,那身上好些地方是青紫的。
祁峥有昨晚的记忆,虽然模糊却有印象,将衣带一一系好,“昨日之事多谢了。”
姜芮打了个哈欠,她实在太困了,几乎天快亮才睡了会儿,这会儿脑子混混沌沌的,不太好受。
既然额头不烫那应该没事,也并未多问。
祁峥穿戴整齐,出了内室才发现腰间玉佩没系,折身回了内室,却见姜芮已经爬上床呼吸匀称,两只手交叠放在脸颊下,睡姿乖巧。
祁峥鬼使神差般走了过去,手指轻轻拂过那脸颊,这样看她入睡已经许多次了,但这次却格外不同。
想到她柔嫩的手触碰唇角时的温度,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熟悉到他觉得她就是团团,可她会的东西,团团不会。
祁峥手指蜷紧,神色挣扎。
姜芮睡梦中感觉好似听到一声哀叹,脸颊痒酥酥的,伸手抓了抓翻个身又睡了过去。
祁峥手停在半空,最后轻轻拍了拍她的头,拿了玉佩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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